正文 01如花   “两位, 里面请。”
  雕着精致花纹的欧式房门被推开, 身形高挑的男人侧着身让路。
  男人名叫颜舒允, 生得五官立体,皮肤白皙,头发用发蜡固定成时当下时髦洋气的发型, 额头上虽然贴着一块大纱布却也挡不住那张英俊帅气的脸,活像娱乐圈里吸粉无数的流量小生。
  此刻,他站得腰身笔直、昂首挺胸, 势必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绅士修养与专业素养兼具的——门童。
  “谢谢。”黎邀冲他笑了笑抬步往里走, 大厅里的装潢涌顿时入眼里:云石全铜的水晶大吊灯,踩在上面软绵绵的进口羊毛地毯, 一看就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真皮沙发, 以及年龄远高于普通人寿命的瓷器摆设……
  
  “哇, 豪宅呀, 这房子怎么也得过亿软妹币!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是个土豪中的战斗机, 嘻嘻。”妙妙忍不住凑到黎邀耳边小声嘀咕。
  
  黎邀笑着点头, 的确是个大土豪,超出了她的预料。
  
  见两人表情还算满意,颜舒允手掌按在胸口平复了一下心跳一本正经道:“两位喜欢就好, 这是我家闲置的房子,平时很少有人住,只有阿姨会定期过来打扫,两位在锦城这段时间就放心住下来吧。”
  
  黎邀抿着唇笑,妙妙连连点头:“好呀好呀,谢谢颜公子,我和二一这几天就拜托你照顾啦。”
  “不用谢,两位是我的救命恩人,现在跟我来锦城玩,我当然要尽地主之谊。”
  说话间,颜舒允眼神不受控制地往黎邀身上瞟了瞟,刚刚平复一点的心跳又蹦跶起来,连舌头都不灵活了 ,“两,两位坐了一天飞机一定很累,时间不早了,我先带你们去房间休息,明天再带你们出去玩。”
  说着就越过两人走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安抚自己活跃的小心脏。
  黎邀和妙妙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妙妙又凑到黎邀耳边小声嘀咕:“哎,二一,这家伙想泡你,看出来没?”
  这是一个看脸的社会,而黎邀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玛丽苏脸,最能勾起男人肤浅庸俗的肾上腺激素,颜舒允会被她的外表迷惑一点也不意外。
  “看出来了。”黎邀面无波澜。
  妙妙又问:“那你想不想泡他?不想的话,就让我吸两口怎么样?”
  黎邀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不要乱来。”
  “……”妙妙撇撇嘴老实不吭声。
    
  “到了。”颜舒允带两人走到楼上一个房门前回头,“小邀,你今晚就住这间房吧。”
  他面带微笑地推开门,但随着他的动作,门缝裂开,却见屋内明晃晃的灯光下竟然站着一个赤/身裸/体,背上还挂着水珠的男人正拿着一张毛巾往头上抚。
  “谁?!”
  “噢!”
  男人和妙妙异口同声,男人是震惊中带着恼怒,而妙妙纯粹是兴奋地尖叫。
  紧接着又是‘嘭’地一声,颜舒允猛地砸上了门,两只手紧紧拉着门把,好像里面关着的不是人而是洪水猛兽,手一松它就会蹦出来咬人。
  
  “里面有人。”黎邀眨眨眼提醒。
  “没,没事,是我小叔,呵呵……”颜舒允咧着嘴笑,两只手仍旧拉着门把不放,“没想到他回家了……要不你们先去楼下坐会儿,我跟我小叔打声招呼很快就下来。”
  他虽然在笑着,却笑得实在难看,脸色一青一白额头上还冒出了汗,刚才谦谦公子的模样像老女人脸上厚实的粉被泼了水,掉得渣都不剩。
  
  两分钟后——
  黎邀和妙妙同时窝在客厅柔软沙发上,妙妙四十五度斜向上望着屋顶的水晶灯回味无穷,就差没把口水流到脖子上:“哇撒!美男出浴图!二一,那男人身材爆好有木有?”
  黎邀伸手打哈欠:“还行。”
  妙妙叹气:“哎,不过可惜只看到了背面,不知道前面什么样?你说有没有人鱼线,没有20CM?”
  黎邀沉眼:“你这脑子都装些什么?”
  妙妙兴奋得不行:“怎么办,怎么办,二一,我好想吸他,我把他吸了好不好?”
  黎邀又给她一个警告:“别惹事,现在风声紧。”然后头一仰,靠在沙发闭目养神,“别闹,我睡会儿。”
  
  黎邀虽然闭着眼,但脑子里却浮现出那个男人一丝/不/挂的画面,宽肩、窄腰、大长腿,后背上肌肉匀称结实,水珠被灯光照得闪闪发亮,还真是……勾人!
  人鱼线?20cm?
  肯定有,她想。
  
  楼上房里,颜舒允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轻轻带上门,朝已经穿好裤子正拿着灰色T恤往身上套的男人小心翼翼走过去,对着他的后脑勺笑:“嘿嘿,小叔,好久不见,什么回来的?怎么也不通知一声,我好去接你呀。”
  男人显然没有打算叙旧,将衣服快速拉到腰际,回头就是一个眼刀子:“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敢把女人往我家里带。”
  虽然这眼神戾气比刀子还利,怨气比怨妇还重,但颜舒允还是嬉皮笑脸:“我这不是以为你在庙里念经嘛,房子反正空着也是空,就带朋友过来……”
  话没说完就被男人打断:“带着你的狐朋狗友赶紧给我滚,别看得我眼痛。”
  “别呀!小叔!”颜舒允急了,“她们是我救命恩人,我已经答应了让她们在这里住几天,不能出尔反尔,不然我面子往哪儿搁?”
  “救命恩人?”男人这才看到颜舒允额头上贴着的大纱布,眉毛一挑,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你又去哪里作死了?”
  颜舒允继续打感情牌:“小叔,你不知道,我这次去尼泊尔路上车子抛锚,掉悬崖里了,要不是她们救我,荒山野岭的,我死了也没人收尸。”
  
  颜舒允回想起当天的情形那叫一个惊险,几十米的悬崖,他跟他的车子就是石子样往下滚,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结果醒来却发现车子散了架而自己只是额头破了点皮,旁边还坐着两个大美女温柔的对他笑,他当时唯一的感受是:大难不死必有艳福!
  
  他知无不详详无不尽地把自己怎么死里逃生幸得美人恩说了一通,末了又重回主题:“小叔,就当我求你,别赶走她们走行么。小邀是我救命恩人,是我女神!你要是让我在她面前丢脸,还不如让我去死。”
  男人听他说得天花乱坠,眉头深揪了一会儿竟然笑了,还笑得及具长辈的慈爱光环,他伸出手,轻轻拍在颜舒允用发蜡理得七十度高挺的偏分头发上,像拍着不谙世事的孙子,语重心长地说:“我单纯的大侄子,能在荒山野岭出现的,除了女神,还有女鬼或者女妖精知道么?小心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说落就拉开门,大步朝外走。
  颜舒允心叫‘坏了’,摸了摸发型确定没乱赶紧追上去扯男人的衣角:“小叔,你要干嘛?”
  “去看不到底什么妖孽把你迷得魂不守舍。”
  “我去,你一定要拆我台,一点面子都不给我是不是?”
  “是。”
  “你别乱来啊!不然我吊死在你床面前。”
  “现在就吊。”
  “小叔,我求你了……”
  叔侄两人拉拉扯扯很快到了楼梯口,一眼就看见大厅沙发上坐着两个模样清秀的女人,哦不,应该说,是女孩儿。
  因为她们年长一点的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年少的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实在太年轻。
  
  两个女孩儿头上都扎着马尾,脸上白皙干净没有多余的脂粉,衣着简单大方,上面是宽大的冲锋衣,下面是紧身牛仔裤,脚底踩着登山鞋,身旁的沙发上还放着两个鼓鼓的旅行包,一看就路旅途劳累。
  
  男人脚步停住,站在楼梯口一时没了动静,刚才九头牛也拉不回的架势竟然渐渐退了去。
  
  “二一,二一……”
  妙妙小声喊,黎邀睁眼,就见回旋楼梯的尽头站着一个刘海长得快找不到眼珠子下巴还留着一片唏嘘胡渣子的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们。
  
  两人同时从沙发上站起来,礼貌地冲楼上的人点头微笑。
  
  “小叔你别乱来,不许赶他们走,不然我真吊死在你床面前。”颜舒允又扯男人衣角小声威胁。
  男人闻若未闻,湿长的刘海下,眸子半眯,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他才好整以暇地将两只手□□裤兜,屈起腿,沿着楼梯一步一步走下去。
  虽然那一下巴至少一个星期没打理的渣子让他看起来像个邋遢颓废的中年大叔,但气质却像个傲娇的女王,即使老了点也风韵犹存。
  
  男人很快走到大厅,盯着两个女孩儿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看,却半天不吭声。
  这样很不礼貌,颜舒允完全不知道他小叔哪跟筋抽了,连忙上前圆场:“呵呵,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小叔,这两位是我救命恩人,黎邀,这是黎邀的妹妹黎妙,这是我小叔。”
  
  “颜叔叔好。”妙妙乖乖叫人,笑得比花还灿烂。
  黎邀跟着叫:“颜叔叔好。”
  男人用鼻‘嗯’了一声,目光落到黎邀请脸上,声音不冷不热:“叫黎邀?”
  黎邀请点头:“嗯。”
  “多大?”
  “23。”
  “23啊……”男人感叹了一声后面部肌肉终灵活了些许,他了笑出来,甚至还有点热情:“听说黎小姐救了我大侄子一命,真是感激不尽。两位远道而来,就把这里当自己家,放心住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谢谢颜叔叔。”
  “客气什么,我大侄子的朋友就是我朋友。时间不早了,我先回房,两位也早些休息。”
  男人招呼了两句就转身上楼。
  
  颜舒允目瞪口呆,下巴快掉到地上砸自己脚尖,完全不知道他家小叔什么时候转性变得么亲切和蔼。
  不过只要他不抽疯赶人,他就谢天谢地,悬在喉咙口的小心脏也终于可以回归原位了。
  
  颜舒允给黎邀和妙妙安排了两间客房后就急着往家里赶,因为家里老妈一天之内20个连环夺命Call,再不回家,老妈就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回去的路上他一边开车一边想,他家小叔虽然长相有点……人神共愤。
  但他已经念了十年几经,早就看破红尘清心寡欲对女人完全没兴趣,黎邀住小叔家里是绝对安全,完全有后顾之忧,完全不用担心被撬墙角的。
  他不能更放心。
  
  黎邀收拾衣物打算洗澡睡觉,妙妙赖在她房里不肯走,还抓着脑袋一脸纠结:“二一,那个颜叔叔有点眼熟,好像哪里见过啊?”
  “有吗?”黎邀不以为然,继续收拾衣物,妙妙继续抓脑袋纠结:“有啊,就是见过,哪里呢,哪里……”抓到一半,她突地猛拍床垫:“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二一,那不是如花吗?颜如花!本名叫什么来着?哦,颜灼!颜灼啊!长了胡子差点没认出来,二一,你想起来没?”
  “没。”黎邀遗憾地摇头,拿着毛巾和睡衣朝浴室走。
  妙妙不依不饶跟在她身后:“怎么可能呢?当年你还跟他钻过小树林滚过床单呢,后来费了好大劲才把他甩掉的,你真的忘了?真的想不起来了?”
  黎邀还是摇头:“想起来又有什么用?反正他也不记得我。”
  然后嚓地一声关上门。
  “……”
  妙妙一愣,干眨了两下眼之后深以为然地点头:“也对,想不起来也好。他不记得你,你也不记得他,这样才公平。”
   正文 02黑猫   妙妙掰着指头数了好几遍也没数清上次遇到颜灼是十五、十六又或是十七年前的事。
  总之, 很久就是了。
  这么一想, 黎邀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
  那自己为什么还记得?
  妙妙又敲着脑袋想了好一会终于想起来:因为那家伙太特么讨人厌了!
  当年那颜灼那家伙也不过十六七岁吧, 仗着自己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美人脸整天冲黎邀抛眉眼,勾引她,恨不得像块狗屁膏药一天24小时贴上她, 黎邀偏偏还很吃他那套,去哪儿都带着他,就差没把他宠到天上去了。
  那段时间, 妙妙天天担心自己第一宠的地位被抢, 好几次都想半夜爬到颜灼房里把他吸个精干。
  但黎邀看上的人她不能伤害一根头发丝儿,所以她最多只是想想, 从来没付诸实践。
  
  幸好最后黎邀还是一脚把那家伙踹了。
  一想起那家伙边哭边追着车跑的可怜样, 她就爽到不行。
  事实证明, 男人, 光靠脸吃饭是不行的。
  十几年前不行, 现在人老珠黄变成一脸胡渣子大叔了更不行。
  
  黎邀洗完澡出来的时候, 妙妙已经不在,大概回自己房间去了。她吹完头发,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困, 于是拿出平板电脑看起视频来。
  《燃烧吧,少年!》是她最近用来打发时间的新节目,不为别的,里面小鲜肉多,养眼,但今晚仅仅看了几分钟她就兴致全无。
  她把平板电脑放到一边叹气,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里面一群小鲜肉的姿色加起来也敌不过一个颜灼吧。
  
  颜灼啊……
  那么干净漂亮的男孩儿,她有生之年也没遇上第二个,怎么可能忘掉?
  十七年不见,他变高了,变结实了,变得有男人味了,就是脾气怪了点,闭上眼之前,黎邀想。
  
  黎邀的嗜好不多,睡觉排第一个,不管心里装着什么,头靠上枕头很快就能入睡,今晚也一样。
  于是,她做梦了。
  她梦见那个十七岁的男孩儿用一种近乎虔诚的目光看着她小心翼翼问:“十一,我想亲你,可以吗?”
  连亲个嘴都要打报告,真是萌得让人心都化成了水。
  
  画面跳转,男孩的脸和耳朵红得滴血,羞耻得抬不起头:“我,我……”
  我什么?
  要是放在古代,男人七八岁就能有好几个房通,到了十七岁早就娶妻生子,他竟然支了个小帐篷就害羞得脸红,简直纯情得无可救药。  
  
  画面再次跳转,她抚摸着男孩俊美的脸,面带微笑地说:“这段时间跟你在一起得很开心,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要走了,不能带上你。乖,听话,拿着这笔钱回家,以后别离家出走,这世上坏人多。”
  她转身坐进车里带上门,车子嗷地发动。
  后视镜里,男孩追在车后不要命地跑,大喊:“十一别走!十一别丢下我!十一……”
  但回应他的是‘嘭’地一声,汽车碰撞的声音像天雷一样震破鼓膜。
  男孩的喊声嘎然而止。
  
  ‘嘭!’
  黎邀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扭头看向窗户,银色的月光下,玻璃窗被什么东西撞破了一个碗大的洞,风从洞外吹进来,撩得窗帘波动。
  紧接着几声凄惨而又撕裂的叫声在房内响起:“喵——喵——喵——”
  黎邀一惊,迅速开灯就见床前的地板上一只毛色黝黑的猫正用两只绿油油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喵……喵……”
  叫着叫着,猫嘴里还吐出了几粒血沫。
  “妙妙!”黎邀瞳孔骤缩,翻身下床抱起黑猫:“你怎么伤成这样?”
  黑猫缩在她怀里好像连动的力气都没有,叫声更加虚弱:“喵……”
  叫完又咳了一口血。
  黎邀冷冷吸气:“你等一下。”
  她把黑猫放到床上,快速从旅行包里找出一把雪亮的小刀回到床边对准自己的手腕,刚要有所动作却听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一顿,收起小刀,扯过被子盖住苟延残喘的黑猫再走到窗前拉过窗帘遮住那个破了的洞,然后调整表情打开门,眼前的男人正抬起手算打敲第二轮。
  
  开门的瞬间,黎邀意外地发现颜灼下巴上的胡渣子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扫而净,一张白净清俊的脸五官精致轮廓立体,相比十几年前的青涩内敛,多了些成熟与冷漠,只是那双被刘海半遮半掩眼珠子仍旧看不清。
  
  “颜叔叔,有什么事吗?”黎邀揉了揉眼睛,好像刚睡醒。
  她因为梳洗过的原因 ,头发黑长浓密微微发卷自然垂在胸前显得脸小眼大,浅色的睡裙露出细白的脖子、胳膊和小腿,再配那朦胧的眼神,简直嫩得滴水。
  颜灼盯着她的脸审视了一会儿才面色关切地问:“我好像听到黎小姐房里有什么响声,是出了什么事吗?”
  说着就要抬步往里瞧。
  黎邀随手一伸,握住门框挡住他,阵定自如地笑:“没事啊,我睡得好好的什么也没听到,颜叔叔是不是听错了?”
  颜灼顿住,这回没有再盯着的脸看,目光落到了那只握住门框的左手上。
  那手腕上串着一只玲珑剔透的玉镯子,懂行情人一定看得出那是上了年头的古董,要是卸了拿去换钱,少说也能卖下这栋别墅,再往上,快到手肘的地方长着一颗豆大的小痣,红得像血,衬得她的肌肤像雪一白。
  颜灼低垂着眼,黑长的睫毛在刘海的遮掩下不动声色地掀了掀,又笑:“呵呵,大概是我听错了,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既然黎小姐没事,那我就放心了。”
  黎邀:“谢谢颜叔叔关心。”
  “客气什么,应该的,如果真遇到什么麻烦,欢迎你随时骚扰我,我就住在对面。”
  “嗯,我会的,颜叔叔晚安。”
  “晚安。”
  
  颜灼转身,脸上的笑慢慢冷却下去,他一边回房间,一边给自己点烟,吐了一口‘嗤’地一声笑出来:“我当什么东西,原来是只猫。”
  
  黎邀回到房间,定了定神,又拿起小刀对着自己的手腕像划莲藕一样毫不犹豫地划下去,细长的血口变大,血像红色的珍珠涌出来滴到白色的床单上,鲜艳刺眼,她伸出手送到黑猫嘴边:“来,快喝。”
  黑猫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叫了一声,却不愿张嘴,黎邀表情变严肃:“你已经死了6次还想再死一次吗?”
  黑猫绿油油的眼睛眨出了水,认命似地哀叫了一声,对着她的血流不止手张嘴。
  
  猫有九条命,而它已经丢了六条,再丢一条就只剩两条,现在清洁工那么多,对于一个只处在食物链底层,战斗力只比0多一点的病猫来说,死起来很快的。
  
  一分钟后,黎邀收回手,细长的血口渐渐愈合,白嫩的手腕完好如初,而趴在床上的黑猫身体渐变化成了一个四肢纤长皮肤白嫩的少女。
  
  妙妙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她双目含泪地望着黎邀,声音低弱、难过:“二一,我错了。”
  黎邀双手抱胸面无表情:“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她声音线平和,听不出情绪,但妙妙一看就知道她生气了。
  
  这些年,黎邀的脾气就像一只长满刺的刺猬被各种各样坑爹又草蛋的破事磨成了光滑的鹅卵石。
  她对谁都面带微笑客气三分,外人很难从语气和表情去辨别她的喜怒哀乐,但今晚妙妙却能明显感受到她的怒气,说明她很生气。
  
  妙妙老实招供:“二一,你别生气,我就是睡不着,溜出去玩儿,你知道的,我一看到男人就忍不住吸两口,谁知道那个贱男人特么还请了个清洁工做保镖啊,然后我就被那个清洁工打成这样了……”
  
  妙妙嘴里‘清洁工’当然不是扛着扫帚扫大的普通清洁工,而是经过国家统一认证持有上岗资格证的国家级驱魔师,之所以被称做‘清洁工’,是关部门为了避免引起广大人民恐慌采取的一种掩人耳目的叫法。
  
  妙妙觉得自己简直倒了血霉!
  这年头,法力高的清洁工身价比留洋回国的海龟还贵,普通人谁会下血本请一个清洁工当打手?
  真特么活见鬼了!
  想到这里妙妙就恨得牙痒痒:“那个死清洁工,下次别让我遇到他!”
  黎邀看她还有精神骂人,松了口气坐到床边瞪她:“早就说了最近风声紧,叫你别乱来你不听,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妙妙缩脖子,她用自己人形大猫的头靠在黎邀腿上蹭:“知道了,我错了,二一你骂我吧。”
  “骂你有什么用?骂你就会听话吗?”黎邀无奈吐气,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妙妙装死不吭声了。
  她不会听话。
  她还是会一逮着机会就偷跑出去吸人精气。
  
  其实黎邀知道,妙妙也是逼不得已。
  妙妙是建国之后才成的妖,道行潜力,再加上几十年前被一个法力高深的驱魔师伤了元气差点魂飞魄散,必须定期吸人精气才能维持人形。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办法,就是喝黎邀的血。
  
  黎邀的血虽然不能治病救死,但对于外界造成的伤害效果奇好,颜舒允摔下悬崖时,内脏破裂、四肢粉碎性骨折,全身多处擦伤,只剩最后一口气翻白眼,喝了她的血不仅人没死,全身上下一点皮也没破,为了不让他起疑,妙妙只能用石头在他头上砸一下,结果没掌握好力道,砸出了条大血口……
  
  黎邀的血的确好用,但妙妙不愿意,老是背着她偷跑出去。
  不愿意把自己最亲的人当血牛,这种心情,黎邀是理解的。  
   正文 03花骨朵   第二天, 颜舒允一大早就抱着几个纸袋赶到别墅, 里面全是爱心早餐, 因为他小叔长期不着家,家里连颗米也没有更别说早餐,他可不能让黎邀饿肚子。
  当然, 他也不是有异性没人性,妙妙和他小叔的份也一起准备了。
  然而进到大厅,却只看到颜灼像个二大爷似地一个人翘着二郎腿坐客厅在沙发上嘴里还叼着一根烟, 熏得四周烟雾燎燎, 别提多悠闲。
  颜舒允脑子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咦?原来他家小叔要吸烟咩?
  第二个念头是:嗯?他家小叔怎么把胡子剃了?
  以前每次回家都颜灼都不修边幅邋里邋遢恨不得把方原十里之内的母蚊子都吓破胆,没想到今天脸上竟然干干净净, 一根杂毛也没有, 实在太奇怪了。
  但就这样把那张脸赤果果的暴露在阳光下, 怕是不好吧。
  别看颜灼三十好几了还整天天吊儿郎当没个正经, 但那张脸简直帅得花见花开车见车保胎, 走在路上回头率百分之百, 不知道多少不明真相的年轻姑娘想给他生小孩。
  万一黎邀和妙妙也被这张脸蛊惑了怎么办?
  颜舒允有点担忧。
  因为他家小叔可是要立志当和尚的人!
  自从十年几前,颜灼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不顾全家反对被一个坑蒙拐骗的老神棍忽悠去当徒弟以后就吃斋念佛清心寡欲对女人完全没兴趣, 要不是家里老爹以死相逼,前两年颜灼就剔了头发蹲在寺庙里敲木鱼去了。
  
  说起寺庙,那又是一个难以启齿的话题。
  出生在他们这种豪门大家的少爷千金,谁没有奢侈浪费挥金如土的时候?
  但颜灼连奢侈都方法都与众不同。
  别人都是香车宝马女人名牌,他到好,直接坑了家里一大笔去个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盖座寺庙把自己住了进去。
  
  颜家男丁本来就凋零,到了颜舒允这一代只有一根独苗,颜家老爷子天天盼着颜灼这个祖宗赶紧结婚生儿子,怎么可能放他当和尚?
  两父子僵持了一阵子,最终颜老爷子和颜灼各让一步,颜老爷子同意出钱给颜灼盖庙子,而颜灼也不能剔光头,最多没事去庙里逛逛敲敲木鱼上柱香。
  但实际情况却是,寺庙盖好了,颜灼也的确没有剔光头,但人却住进庙里就生了根似的,谁都拔不回。
  
  综上所述,颜舒允发自肺腑觉得他家小叔脑子有毛病,哦不,文明点的说法是脑回路异于常人。
  
  心里这么吐槽,但嘴上他还得巴结他小叔,谁叫他的女神住这屋里呢。
  “小叔,今天起这么早?”他笑嘻嘻地招呼。
  颜灼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头,眼睛被烟熏得微微眯起来,嘴角扯着笑:“我大侄子这么孝顺一大早就来送早餐,我当然要早点起。”
  颜舒允眼角狠狠抽了几下,继续陪笑:“爷爷知道你回家高兴坏了,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我叫你回老屋看看。”
  看什么?
  除了看那个白了头脸发皱的老爷子之外,还有一个知书达理高贵貌美的未来婶子等着他。
  虽然颜灼已经看破红尖,但颜老爷子坚持让他娶个老婆开枝散叶的决心从来没有动摇过。
  呵呵,相亲,这么神秘的话题,颜舒允当然只会憋在肚子里不说出来。
  但越憋就越想笑,憋得他紧紧抿着嘴,他两个肩膀不受控制地一抽一抽。
  颜灼看他忍得实在难受,站起身一掌拍在他肩上:“乖侄子,不用你传话我也会回去的,太久没见,我也想我爹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颜舒允被拍得肩疼,身子晃了晃,不可思异地眨眼:“小叔,你这回不会是想把寺庙里剩下那几个观世音,财神爷,四大天王什么的也塑成金的吧?”
  在颜舒允印象里颜灼只有伸手要钱时,回家才会这么积极主动。
  上次回家就敲诈了颜老爷子一大笔钱造了个几米高的金如来,简直闪瞎人钛金眼。
  
  “你懂什么?”颜灼不想跟他多说,灭了烟头,伸手在早餐袋里翻来翻去,还一脸嫌弃:“都买了些什么?是不是人吃的?”
  颜舒允黑脸,心里吐槽万千:是人吃的,不是给你吃的!你千万别吃!
  眼见黎邀和妙妙已经走到了楼梯口,他又连忙迎过去招呼:“小邀,妙妙,你们起床了,嗯?怎么脸色这么差,昨晚没睡好吗?”
  黎邀笑着点头:“嗯,没睡好。”
  妙妙伸手打哈欠,做出一副很困的样子:“我认床,所以……”
  话没说话就被颜灼打断了:“大半夜三更听猫叫,能睡得好吗?”
  颜舒允莫名其妙:“猫叫?怎么会有猫?”
  “现在春天,到处都是野猫。”颜灼把早餐袋子塞到侄子手里没好气,“还愣着干什么?拿去餐厅用盘子装好,全放袋里怎么给客人吃?”
  然后又回头笑,“两位黎小姐稍等,很快就有早餐吃了。”
  颜舒允‘哦’了一声抱着纸袋老老实实去餐厅装盘。
  黎邀回笑:“谢谢,颜叔叔。”
  “客气什么,应该的。”
  妙妙咬牙翻白眼,心里直骂:你才野猫,你全家都是野猫!
  她明明是有家有主有名有姓的‘家猫’好不好。
  
  四人围成一桌,颜舒允坐在黎邀温柔体贴无微不至地做起了‘侍应’,一会儿端茶,夹菜,比二十四孝男友还殷勤,而黎邀好像也习惯人被人这么伺候,她吃得慢,却不挑,颜舒允夹什么,她吃什么,还笑着说谢,硬是把一旁围观的颜灼和妙妙盘子里的食物变成了狗粮。
  妙妙实在看不下去了,挤了挤眉毛眼调侃:“颜公子,你也太偏心了吧,怎么只给二一一个人夹,我和颜叔叔呢?”
  黎邀不动生色地瞪妙妙一眼,但嘴里包着东西,她不想开口说话。
  颜舒允一愣,这才发现自己企图太明显了,有点不好意思了:“那,妙妙,你喜欢吃什么,我帮你夹。”
  妙妙捧着杯奶杯喝了一口:“嘿嘿,不用,我已经吃饱了,你给颜叔叔夹吧。”
  “……”颜舒允头皮发麻,扭头看着颜灼例行公事地问:“小叔,你吃什么,我……”
  话没说完,就见颜灼嫌弃地放下筷子:“不用,我饱了。”
  “哦。”
  颜舒允默默拿起一个鸡蛋剥起来。
  颜灼虽然放了筷子,却也没急着起身,而是不慌不忙地擦了嘴,略显好奇地问:“二一?听黎二小姐一直这么叫,是黎小姐的小名吗?”
  颜舒允一听,两只耳朵立马竖了起来,他也很好奇,他也好想问,就是没好意思开口。
  黎邀原本安静地喝粥,一听自己被点名,放下勺子点头:“嗯,是的。”
  颜灼眉毛一挑又问:“挺好听的,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黎邀:“我在家排行老二,所以家里人都这么叫。”
  “原来如此。”颜灼默了默好像不是很尽兴,扯了扯嘴角又问:“不知两位黎大小姐哪里人?”
  黎邀认地答:“北京。”
  “北京?听口音不像啊?”
  “是这样的,我和妙妙出生在北京,不过几岁时就搬到东北去了。”
  “东北?也不怎么像啊。”
  “因为我们在东北没住几年父亲过世,我们就跟着母亲跟去了西安,但西安没住多久,母亲也过世,后来我们四处游玩,大概是去的地方太多,口音就淡了。”
  “原来是这样。”
  颜灼若有所悟地点头,没再问下去。
  “嗯,是的。”黎邀礼貌微笑,但妙妙却听越不爽,怪气起来道:“颜叔叔问这么多,是在查户口吗?”
  颜舒允赶紧摇头解释:“没有,妙妙别误会,我小叔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关心你们而已。”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家小叔今天怎么好奇心这么强。
  妙妙满脸受宠若惊:“原来颜叔叔对外人也这么关心呀,实在太感动啦。”
  “两位是我侄子的救命恩人,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颜灼客客气气却一点也不谦虚。
  妙妙气得磨牙:“颜叔叔,您心肠这么好,人又这么帅,怎么一把年纪了还没结婚呢?不应该呀。”
  颜舒允心肝一颤,手里剥了一半的鸡蛋像球一样跳到了桌子上,他小叔可是立志要做和尚的人,结个屁婚。
  “这个,那个……”颜舒允吞吞吐吐,心里琢磨着要怎么解释他家小叔‘一心向佛六根清净’才不至于吓到客人,谁料颜灼不卑不亢不气不恼地冒出一句:“我这把年纪怎么了?男人四十一朵花,我现在还是花骨朵呢,不急。”
  
  花骨朵……
  “噗——”
  妙妙喝到嘴里的牛奶顿时喷了出来,呛得她咳嗽不止。
  太不要脸了!
  三十几岁的老男人竟然好意思说自己是花骨朵,简直无耻到了极限。
  “妙妙!”
  黎邀又瞪妙妙一眼,抽纸巾帮她擦,嘴角却不受控制往上翘,心想:这花骨朵不管年龄大小都爱问同样的题——
  
  “十一,你为什么叫十一?”
  那一年男孩儿也是这么好奇地看着她问。
  “因为我在家里排行十一呀。”
    “十一?!你家有那么多兄弟姐妹吗?”男孩不可思异。
  “对呀,不过,他们都去逝了。”
  “都去逝了?”男孩震惊后沉默愧疚:“那,你父母呢?”
  “也去逝了,这世上只剩妙妙一个亲人。”
  又是一阵沉默,许久之后,男孩小心翼翼抱住她:“十一,不要难过,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在着你,永远不让你孤单。”
  
  永远吗?
  这世上只有永远的孤独,没有永远的陪伴,黎邀一直都知道。
  
   正文 04背锅   早餐结束, 颜舒允巴拉巴拉把他精心安的日程报备了一通。
  他是势必要让黎邀和妙妙在锦城玩得开心, 最好爱上这里舍得离开, 那他就可以有更多时间跟黎邀培养感情。
  “小邀,你觉得怎么样,今天先去这两个地方。”他双目含笑满怀期待地地盯着黎邀, 完全忘了他小叔的存在。
  黎邀点头:“好呀,颜少安排就行。”
  妙妙双手鼓掌:“好!先去你说有那家鱼特好吃的私房菜。”
  三人就这么愉快地把出地计划定下来了。
  大概以前颜灼总像条尾巴跟着黎邀,黎邀也习惯了去哪里带上他。见他坐在一旁一言不发黎邀竟然忍不住问了句:“颜叔叔, 你也一起去吗?”
  颜舒允赶紧道:“小叔今天要回家看爷爷, 不会跟我们一起的。”
  颜灼审了颜舒允一眼眯起眼笑:“我大侄子说得对,你们年轻人的活动我就不参加了。”
  他身体力行, 说着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外走, “我还得回家看老爷子, 你们玩得开心。”
  “嗯。”黎邀看着他的背影笑, 心想:也对, 他现在长大了, 不再是当年的跟屁虫,不会哪里都要跟着她。
  更何况,他早就不记得她。
  
  颜灼出了门, 剩下三人也该出发。
  黎邀和妙妙回房拿包包,颜舒坐在客厅里等。
  回到房里,妙妙盯着黎邀一脸狐疑:“二一,你其实记得颜灼那小子对不对?”
  不然她不会叫那小子一起玩,更不会被‘查户口’还老老实实配合他。
  黎邀拿着包的手一顿,随后又笑:“咦,被你发现了,我又没失忆,怎么会不记得。”
  果然还记得那个讨厌鬼!
  妙妙莫名窝火:“那你为什么骗我说不记得。”
  黎邀笑着看向窗外:“我不是怕你节外生枝嘛,咱们在锦城呆几天就走,记不记得有什么关系?”
  原来是这样。
  妙妙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点头:“哦。”
   她才不会跑到颜灼面前傻逼似地说:嗨,如花,你不记得我们啦?我们以前认识啊,你跟二一拉过小手钻过小树林呢!二一是谁?二一就是十一啊,十一,两个一,二一,马爸爸把光棍节玩火以后‘十一’太难听了,所以我就换了个叫法,怎么样,有创意吧,啊哈哈哈哈……
  
  “他现在是长辈,你别再什么事都跟他对着干知道吗?”
  黎邀提醒。
  妙妙心不甘情不愿:“哦。”
  长辈个毛线。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能遇上,真是冤家路窄!
  妙妙长叹一口气,打算拉着黎邀下楼,却见黎邀盯着窗外神情严肃起来:“恐怕今天我们出不了门了。”
  “什么?”妙妙一愣,大步走到窗前朝下看,就见别墅大门前,停着一辆黑色越野车,而越野旁边,颜灼和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正在交谈着什么。
  而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把妙妙打回原形口吐鲜血的驱魔师。
  “卧槽!那死清洁工特么找到这里来了!我要弄死他!”妙妙破口大骂,嘴里两颗小虎牙顿时变成了双尖又长的獠牙,头上还冒出了两只毛茸茸的耳朵
  “别闹,你打不过。”黎邀拉着妙妙往后退一步,拉上窗帘遮住,“就算打也不能在颜灼家里打。”
  “但那个混蛋打上门了!”妙妙不甘心,她不就是晚上跑出去吸别人两口精气嘛,把她打得吐血不说还想赶尽杀绝,至于嘛!
  黎邀瞟一眼妙妙的耳朵提醒:“注意形象,别动不动就现形,会被人看见。”
  妙妙赶紧抱头,把耳朵按回去,獠牙也收了回去。
  黎邀又道:“你在屋里呆好,哪儿别去,我去把人引开。”
  “那好吧,你小心点。”
  黎邀下楼,妙妙一股屁坐到床上又憋屈又委屈,只恨自己道行太低,这些年要不是黎邀一直罩着她,她早不知道被人灭了多少次了。
  
  颜舒允伸长了脖子等,终于等到人下楼,却只有黎邀一个人。
  他以为她会上楼化个妆,没想到妆没化,连包包也没拿。
  嘛,虽然不化妆也很好看。
  “小邀准备好了吗,妙妙呢?”他问。
  黎邀面带歉意:“不好意思颜少,妙妙突然肚子疼,今天可不能跟你出去玩了。”
  颜舒允一惊:“啊?肚子疼,是病了吗?我那们赶紧送她去医院吧。”
  “不用不用。”黎邀罢手:“她例假来了,吃点止疼药就行。”
  例假?
  颜舒允反应了两秒,脸刷地红了起来:“那,那吃什么药,我现在就出去买。”
  “还是我去吧,男孩子不方便。”
  “那我开车送你。”
  “好啊,谢谢。”
  两人很快出门上车,开到大门口却见颜灼两手插裤兜跟一个又高又瘦中年男人说着什么。
  “小叔?有什么事吗?”颜舒允脑袋探出窗外问。
  颜灼回头,冲颜舒允招手:“大侄子,来得正好,这家伙说咱们家有不干净的东西,要进去检查,你说怎么办?”
  “不干净的东西?”颜舒允莫名奇妙地下车:“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刘妈每周都来打扫,家里在很干净啊。”
  颜灼表情很无语:“我也是这么说的,但这家伙不信。”
  颜舒允眨眼:“那他想干什么?想进去帮忙打扫屋子按小时收费?我们家不缺清洁工啊。”
  “不!”中年男人面色如鲠在喉:“两位没明白我的意思……”他抬步上前,表情又严肃又威吓,“我说的不干净的东西,是妖!这栋别墅里有妖怪!如果两位不让我进去把它收了,它很快就会把你们精气吸干!”
  “妖怪?□□气?”颜舒允和颜灼干巴巴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像在笑一个精神病院逃里来的病人。
  颜灼凑到颜舒允耳边挤眉毛:“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聊斋志异看多了。”
  颜舒允深以为然地点头:“也有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
  叔侄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默契。
  
  “我说的都是真的!”中年男人慎重强调,因为被信任还被吐槽,脸色憋得红里发紫。
  可这时,黎邀突地探出车窗抬高了声音问:“颜少,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她笑盈盈地看着颜舒允,两眼微眯,眼尾翘起,黑得发亮的眼珠子被两排浓密厚重的睫毛重重围住,再搭上那一头批肩的长发,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和妩媚。
  颜舒允心头嗑地一声,好像一脚踩空陷进了什么深不可测的坛子里,好几秒才回过神,傻傻点头:“嗯,好,现在就走。”
  顾不上跟他小叔打声招呼就钻进车里嗷一地声把车开走了。
  
  中年男人盯着车屁股眉头一皱,再低头看自己手腕上形状像表的妖气探测器,神色剧变,大叫:“不好,就是它!”
  然后马不停蹄地钻进自己车里追上去。
  
  颜灼面无表情地扯嘴角:“这锅也背?有意思。”
  话落,也回到车里朝着两辆车消失的方向跟过去。
  
  中年男人刚上车,手机就响了,他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接起电话,电话里立马传来男人咆哮的声音:“怎么样,捉到那只该死的猫妖没?!敢吸本少爷精气,本少爷要扒了它的皮做毛领大衣!”
  “老板放心,已经找到了,很快就能降了它。”
  “很好,不愧是本少爷我花大价钱请来的驱魔师,这事儿办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谢谢老板。”
  
  妖修炼成人,是没有本来面貌的,但他们可以用法力幻化成任何一个人的脸,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儿……比去韩国整容还方便。
  所以想从长相去辨别对方是人还是妖,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
  但不管那张脸怎么变,万变不离其宗是不它们的妖气!
  妖的妖气好比人的指纹,是独一无二的。
  随着时代的发展,科技月新月异,清洁公司将传统捉妖术与现代科学成功结合,生产出了发许多高效实用的猎妖产品,使得降妖除魔做起来好比砍瓜切菜。
  妖气检测器就是其中之一。
  妖气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对周围的磁场和电波造成干扰,妖气检测器就是通过扑捉干扰的频率来确定妖的身份。
   所以现代驱魔师作为一种新兴而又隐秘的行业靠的不是火眼金睛,而是对高科技产品的操作技能。
  
  自从前两年国家颁布‘大扫除’严打令之后,便在驱魔界掀起了一股降妖除魔的狂潮。
  任何弥留人间的妖魔鬼怪,一旦作乱,不管什么原因,格杀勿论。
  
  像妙妙这种不仅在城市里晃悠,还大半夜吸人精气的低等猫妖,就算被制成了毛领大衣,也得不到任何申诉。
  
  车在公路上疾驰,黎邀看了看后视镜里紧追不舍的黑色轿车,再看看自己手里寸长的红绳下悬吊着的指姆大的小铜铃,突然觉得这不是铜铃,而是一块散发着香味的骨头,招惹了一头饥不择食死的土狗。
  铜铃因为晃动不时发出叮呤的响声清脆悦耳,引得颜舒允接连往黎邀这边看,他终于忍不住好奇:“这铃铛不仅做功精致,声音也好听,小邀你在哪里买的?”
  黎邀收了铜领握在手里笑:“太久了,记不得了。”
  “你一直带在身上吗?之前怎么没看见过。”
  “没,是给我家猫咪戴的。”
  因为戴得太久,吸了太多妖气,才能以假乱真,引得后面的驱魔师穷追不舍。
  “猫咪?”颜舒允像发现了新大陆兴奋不已:“原来小邀喜欢猫,我也喜欢,不过我妈毛发过敏不让我养。你的猫呢,现在在哪里?寄放在朋友家还是宠物店?”
  黎邀又笑:“她呀,太调皮,把自己弄丢了。”
  “……”
  颜舒允觉得自己嘴太欠,哪壶不开提哪壶,顿了顿柔声安慰:“别难过,小邀,我相信它现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过得很好。”
  “嗯,我也相信。”
  黎邀点头,但看着后视镜里马上就要追上来的黑色轿车还是忍不住叹气。
  她不应该接受颜舒允的邀请来锦城,不应该让妙妙身处险境。
  大城市里驱魔师太多,一不留神就会摊上□□烦。
  
   正文 05神仙姐姐   “小邀, 前面有家药店, 我们就去那里买吧。”颜舒允说。
  “好。”黎邀点头。
  颜舒允把车停在路边, 解了安全带打算跟黎邀一起去,却被黎邀制止了,“颜少就在车上等我吧, 我很快就回来。”
  颜舒允顿了顿:“那好吧……”
  
  他想黎邀可能不止买药,还要买姨妈巾,她会站在一大排各种牌子的姨妈巾面前挑选其中一个, 那画面简直……他越想越脸红, 好像缺了氧,最后一头埋在方向盘上不动了。
  “一点迷药, 睡会儿就好。”
  黎邀看着睡着的颜舒允关上车门, 再向后看, 中年男人的车已经上吱地一声停下来。
  黎邀眯了眯眼, 快步走向人行道, 中年男人紧跟在她身后。
  虽然人多的地方驱魔师不敢有所动作, 但黎邀也不想引着一个中年男人一直压马路,她必须速战速决,不然太久没回去, 颜舒允醒来会起疑。
  所以她越过药店就直接找了一条没人的巷子钻进去,再回头,驱魔师已经堵住了路口,手里拿着一枝银色的金属枪指着她,用一句老掉牙的开场白呵斥:“妖孽!我看你往哪里逃!”
  
  黎邀看着对面的中年男人,虽然西装革履衣冠楚楚却又高又瘦像只猴,发际线高得留下又光又亮的额头,下巴还留着一攥山羊须,实在跟她的审美背道而驰。
  想到自己马上要跟他过招,她心头顿时多了一股无奈,她双手抱胸挑了挑眉笑:“我又没犯法,为什么要逃?”
  中年男人蔑着眼冷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吸人精气竟然还问犯了什么法!” 
  黎邀不以为然地摊手:“哦?原来你说这个,吸几口精气而已,又死不了人,何必这么大动干戈?更何况,我从来不会吸好人。”
  
  这一点黎邀可以肯定。
  她之所以纵容妙妙吸人精气,是因为知道妙妙有底线。
  妙妙虽然看来起不靠普,但从来不会吸好人,更不会闹出人命,至少那些被她吸过的男人,都贪图她的美色。
  
  一个图色,一个图口精气,公平交易,各取所需,为什么人就成了受害者,而妖就天理不容?
  黎邀觉得好笑。 
  
  “孽障,强词夺理!看我今天不收了你!”
  中年男人鼻孔放大,枪口对着黎邀狠狠射了过来,一连好几发。
    那不是普通的枪,子弹是用桃木制成了特殊子弹,秒速快,射程远,专门用来驱鬼降妖,普通的小妖小怪只要被它射住,会完全动弹不得,只能任人宰割。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黎邀竟然身形一闪,躲了过去不说,还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瞬间闪到了中年男人眼前,那速度快得他根本看不见她的动作,等他反应过来时,脖子上已人多了一把雪亮的匕首横在那里,再近一寸,他必然血溅三尺。
  
  中年男人全身一僵屏住呼吸:“你,你不是昨晚那只猫妖,你是谁?”
  别说昨晚那只猫被他打成重伤,就算再修炼五百年功能也不及眼前这个女人的十分之一。
  
  黎邀闻若未闻,夺过中年男人手里的枪,同时收回那里握着匕首的手,她底下头,没有任何防备地认真打量那只制作精良随时可以把妖当牲口屠杀的枪,心想,幸好妙妙昨晚被没它射中,不然就没命逃回来。
  
  她虽然没有防备,但中年男人却全身紧绷,不敢轻举妄动。
  
  “这枪可比以前的桃木剑杀伤力强太多,你们这些驱魔师越来越赶紧杀绝,越来越不给人留话路……”
  黎邀一边打量着枪一边道,然后又抬头看着男人:“就不怕遭报应吗?”
  她虽然比中年男人矮了一截,看起来又瘦又弱,脸色还有点苍白,但眼神却出奇的平静,好像洪水猛兽在她眼前都是挑梁小丑。
  
  从来没有这样的压迫感,那是来自弱者对强者本能的畏惧。
  中年男人后背窜起了一阵森寒,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像哨兵罚站,但他输人不输阵,冷哼:“你们这些妖魔作恶多端,驱魔师的天职责就是把你们把你们斩草除根!”
  “天职?”黎邀呵呵一笑,笑着突地目光一狠,手指一动,对着中年男人的腿打了个血窟窿。
  “唔!”中年男人顿时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大骂:“妖孽!士可杀不可辱,有种你杀了我。不然总有一天我会灭了你!”
  黎邀还是笑:“你这样自许正义的驱魔师我见多了,我不杀你,我只把昨晚妙妙受的份还你。”
  “妙妙?”男人一愣:“你跟昨晚那只猫妖什么关系?你身上怎么会有它的妖气?”
  黎邀答非所问:“如果你知道养活一只病猫需要花多少时间和精力,就知道我现在多生气。它虽然吸人精气,但你也把它把打成重伤,算扯平了,别再找我们麻烦。当然,就算你来……”
  说到一半,她再次拨动手指,不过这次不是扣扳机,而把枪里剩下的桃木子弹全都卸了下来握在手里,轻轻一捏,子弹全碎成了灰,被风一吹,烟消云散。
  “也不是对手。”
  中年男人目瞪口呆,指着她满头大汗:“你,你,你到底什么东西……”
  
  他惊讶的当然不是黎邀的力气,而是她居然一点也不怕桃木制成的子弹。
  
  桃木是驱邪的圣物,是妖魔鬼怪的克星,是天敌,不管他们修炼多久道行再高,也不敢轻易触碰,否则就会像烈火焚烧一样痛苦,而她不仅没有被烧,还把桃木捏成了灰……
  
  黎邀见中年男人瘦猴似地张嘴瞪眼,实在太有喜感,竟然开起了玩笑:“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叫我神仙姐姐。”
  毕竟她曾经离成仙只有一步之遥远。
  中年男人怒瞪:“休想!”
  黎邀继续道:“根据国安局驱魔师守则第一章第十条,凡是经过国家驱魔协会认证的驱魔师不能私自接受市民委托并收取报酬,而你,显然违规了,不想下岗的话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再找我们麻烦,而我们也会尽快离开。”
  她笑着把枪枪扔到男人跟前抬步往外走。
  
  她是什么东西?
  她也想知道。
  
  巷子子里恢复了平静,好一会儿,中年男人才艰难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出去,只剩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以及,不知道什么地方飘过来的烟味儿。
  直到中年男人走消失没影,才见一个被树荫笼罩的墙角背后,颜灼缓缓走出来,把燃了一半的烟头扔到地上脚踩灭。
  
  妙妙一个人呆在屋子里闲得快长蘑菇的时候终于把黎邀盼回来了 。
  “怎么样二一,弄死那个该死的清洁工没?”她眼巴巴地望着黎邀问。
  “你当我筷子手动不动就杀人?”黎邀白了她一眼把药递过去:“既然肚子痛,就躺床上好好休息。”
  妙妙接过药莫名奇妙:“我很好,肚子一点不疼啊。”
  “你大姨妈来了肚子当然疼,快回床上躺好。”
  妙妙反应了几秒才明白原来是作戏,‘哦’了一声,乖乖趴床上去滚一圈,又问:“那这药也吃吗?”
  黎邀瞅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你自己看着办。”
  妙妙:“……”
  到底吃还是不吃?想了想,她还是拿拆了一包药直接倒嘴里了,作戏也得做全套吧。
  本来以为会很苦,没想到竟然是甜的,重新拿起包装纸一看,原来是小儿感冒充剂。
  妙妙把感冒冲击当糖吃,舔了舔嘴又问:“二幺,你还没说你把那个清洁工怎么样了?”
  她一想起那个瘦得像猴的清洁工就恨得牙痒,恨不得黎邀把他弄得不死也残。
  “被我伤了腿,至少一个星期之内不会再找我们麻烦,我们也收拾收拾,明天离开。”
  “明天?!”妙妙腾地坐起来眼珠子瞪得老圆:“这么快?!咱们不是来这里玩吗,一天都没玩上就要走?”
  “那个清洁工虽然被我打伤,但我们行踪已经暴露,难免会有别的清节工找上门来,所以越早离开越好。”
  妙妙不乐意了:“我不!颜舒允说要带我们去吃那家很好吃的鱼,把鱼吃了再走,行不行?”
  黎邀面不改色:“不行。”
  妙妙鼓脸,脑袋上毛茸茸的耳朵又冒了出来,屁股上还多了一条细长的尾巴像只哈巴狗一晃一晃:“三天,再呆三天行不行?求求你了,二一,我已经好久没有吃过好吃的鱼了,我是猫,猫怎么可能不吃鱼?你看我都饿瘦了。”
  黎邀头冒十字架,不忍直视地抚额:“你个吃货,赶紧给我变回去。”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别人说女儿要富养,猫也一样。
  她当年到底有多抠门,才会养出一只为了一条鱼死缠烂打摇尾乞怜的猫。
  不过,多呆几天也不是不行,就算有人找上门她也能抗住。
  她可以为了自己的私心来锦城,为什么妙妙不能为了一条鱼多呆几天?
  于是她妥协了:“三天,最多三天,三天之后必须离开。”
   正文 06血战到底   因为妙妙大姨妈缠身还肚子痛, 所以不能出去玩, 颜舒允也干脆留在别墅陪她们哪儿也不去。
  下午三人闲得无聊, 找了一副牌斗地主,玩到一半,颜舒允突然接到了自家老妈的八卦电话, 内容是关于他小叔的,“天哪!宝贝!你小叔竟然说他有喜欢的女孩子啦,还说过两天带回家给你爷爷看, 你告诉妈这一定不是真的, 他不是要当和尚吗?怎么一下子打通任督二脉谈恋爱啦,太不可思议啦!”
  颜舒允接到这个电话顿时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妈, 你没听错吧, 我小叔怎么可能谈恋爱?!”
  “真的!真的!真的!你小叔亲口说等下个月你爷爷八十大寿就把女朋友带回家给他看, 你爷爷高兴得心跳过速, 差点进医院呢。”
  颜舒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你说他一年到头都躲在那个乡下庙里念经, 不会把附近那个村丫头带回家吧?上次我去寺庙上香,看到你小叔跟那个村丫头有说有笑的,哎哟, 你不知道那村丫头又肥又胖起码80公斤。”
  颜舒允无力吐槽:“……妈,你说什么呢,就算小叔谈恋爱,也不一定是那村丫头吧,人家才16岁。”
  那个村丫头颜舒允是知道的,又白又胖话又多,叽叽喳喳像个只闹山麻雀,他家小叔应该没那重口。
  “你小叔脾气怪你不是不知道,说不定他就喜欢那样的。去年你爷爷他给找了个白富美,结果他看都不看一眼还说自己才是白富美!正常人会像他那样吗?”
  “……那个,妈,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咱们还是先不要下结论,等小叔回来我问一下。”
   “那好,你问清楚了告诉妈啊,让妈有个心理准备,如果真是那村丫头,妈得请两个会做川子的厨子,要不然人家吃不惯饿瘦了就不好了。”
  “嗯,知道了妈。”
  
  颜舒允挂了电话仍旧一头雾水,他家小叔谈恋爱,那不是母猪上树了吗!
  到底什么样的女孩能捕获他小叔的芳心,颜舒允好奇得不行。
  不过转念又想,连他小叔那种立志当和尚的男人都找对象了,他这个宇宙超级直男再不加把劲就太逊了。
  
  “出了什么事吗?”黎邀看颜舒允想得入神,笑着问。
    颜舒允反射弧绕地球跑了三圈才后知后觉地开口:“我妈说下上月爷爷八十大寿,我小叔会带女朋友回家……”
  黎邀又笑:“带女朋友回家是好事,颜少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
  妙妙跟着点头:“对呀,对呀,你小叔一把年纪终于有人肯嫁给他,你应该高兴才对。”
  颜舒允觉得他小叔的个人大事一言难尽,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尴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小邀,妙妙,我能邀你们参加我爷爷寿宴吗,你们救了我,爷爷和爸妈都希望我请你们回家作客,当面感谢。”
  黎邀摇头:“是颜公子福大命大,我和妙妙并没有做什么,不用挂在心上。”
  “那我以朋友的名义邀请你们去我家总行吧,我家里人都很好客,很喜欢我带朋友回家。”
   黎邀还是摇头:“实在抱歉,颜少,我和妙妙有事在身,最多还能在锦城呆三天,等不到下个月。”
  妙妙又跟着点头:“没错没错,我和二一再过两天就要走了哟,颜公子不要太想我们哟。”
  “什么!三天!这么快!不是说了会多玩几天的吗?”
  
  颜灼进门时,就看到他家大侄子一惊一乍,眼睛瞪得比桂圆还大 ,好像被雷劈了似的。
  大概是被这叫声震住了,他站在门口顿了顿才大摇大摆走进客厅,身后还跟着一个大概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大妈。
  颜灼嘴角扯着笑,手指上串着车钥匙打转,鼻梁上还挂着一副大墨镜,再配上那件走起路来一摆一摆黑色的风衣,活像好莱坞电影里趴出来的黑帮老大,就差嘴里没叼着根古巴雪茄。
  这精神面貌一看就春风得意,跟昨晚的颓废消沉风判若两样。
  
  “二一,二一,快看。”妙妙碰黎邀胳膊使劲递眼色:“新!发!型!”
  黎邀点头:“嗯,挺精神的。”
  不过,虽然额前碎发精短,但眼睛被墨镜挡住了仍旧看不见,只露出两条浓黑英气的眉毛。
  有点可惜。
  
  颜舒允盯着颜灼的新发型干眨了眨眼招呼:“小叔回来了?吴妈这是?”
  “四少爷要在家里住一段时间,所以我过来给他做饭。”吴妈手里提着一个装满蔬菜的大袋子笑眯眯,“你们玩,我去厨房,做好了我叫你们啊。”  
  颜舒允还在纳闷吴妈已经提着袋子熟门熟路进厨房了,他又木愣愣地问:“小叔?你这次要在家里长住吗?”
  他还以为他家小叔问爷爷拿了钱就脚底抹油躲寺里去呢。
  看来未来婶子的事果然是真的。
  怪不得连发型也去发廊精心修理了。
  颜舒允有点毛骨悚然,觉得他家小叔终于进入‘青春期’了。
  
  “有意见?”颜灼走到桌前隔着墨镜居高临下地抬了抬眉毛:“不是带两位黎小姐出去玩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颜舒允垂头丧气地洗牌:“妙妙身体不舒服,没去成。”
  “不舒服?”颜灼目光落到妙妙脸上,很是关心:“黎二小姐哪里不舒服?我大侄子带你去看医生了吗?”
  妙妙翻白眼:“大姨妈而已,用不着看医生。”
  “妙妙。”黎邀不动声色地咳了一声,提醒她注意形象。
  颜舒允正洗着牌,一听这话,手一抖,扑克牌顿时像暗器一样弹了出去直往妙妙脸上飞。
  妙妙下意识躲开:“哎!你干嘛,搞谋杀啊。”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颜舒允赶紧蹲下去捡牌。
  他哪里知道妙妙这么没羞没臊,当着男人的面口无遮拦说大姨妈呀。
  “这样啊……”颜灼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又问:“在玩什么?”
  “斗地主,颜叔叔玩吗?”黎邀望着他笑。
  “斗地主?”颜灼突地弓下身,伸出一根指头把墨镜退到鼻梁以下,两只黑而沉的眼珠子直直地盯着她 ,像是要把她看到骨子里。
  黎邀她坐着不动,仍旧笑:“玩吗,颜叔叔?”
  颜灼眸子更沉,半晌之后,他站直身子,看着桌上的牌像在看小屁孩儿的把戏,神色鄙夷:“这是三个人的游戏,我就不参合了。”
  “那可以玩升级,咱们刚好四人。”
  “算了,我只玩血战到底。你们玩,不用管我。”
  黎邀:“……”
  不玩就算了,那么高冷干什么,一点都不可爱了。
  
  颜灼转身走向楼道口,沿着楼梯一步一步朝上爬,爬上了楼,才嗤地一声笑:“猫也有大姨妈,稀奇!”
  
   正文 07鬼呀   颜舒允内心很挫败, 送黎邀去药店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竟然也能在车里睡觉, 害得黎邀敲了好几次车门他才醒过来, 实在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幸好黎邀没有笑话他,还关心他是不是没休息好。
  颜舒允觉得黎邀又温柔又漂亮,简直就是女神, 要是能娶回家做老婆,这辈子就圆满了。
  所以晚餐过后 ,他决定懒在别墅不走了。
  一来, 他要争分夺秒跟黎邀相处培养感情。
  二来, 他得向他小叔打听小听未来婶子的情况好向家里老妈汇报。
  三来,他得让他小叔想帮忙想办法, 怎么才能留住黎邀。
  第一个目的当然达到了, 毕竟晚餐是一起吃的。
  第二个目的, 他小叔惜字如金只有三个字:你认识。
  颜舒允心头顿时嗑地一声, 心想完了, 果然是那个未成年的肥丫头, 他家小叔口味真重!
  第三个目的,他家小叔难得好心帮他出谋划策:如果护照没了还能上飞机,除非她长翅膀。
  颜舒允秒懂他小叔的意思, 那是叫他偷护照啊!
  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居然想得出来,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这小叔。
  要不要偷护照?
  颜舒允趴在床上纠结了好一阵子,最终决定为了泡女神先把男人的节操扔一边,等泡到了女神再捡回来。
  于是半夜快到十二点,他拿着备用钥匙偷偷摸摸走到黎邀门前小心翼翼往里插,可插着插着却感觉身后突然多一双眼睛盯看着他,凉飕飕的。
  被发现了?
  他慢慢回头,就见暗黄的灯光下,一个白衣长群长发凌乱的女人木愣愣地对着他,两眼像死鱼一样翻着白,舌头也吐得老长。
  颜舒允顿时心肝儿一颤,一股屁瘫到地上,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罚站。
  他吓得舌头打结:“你,你,你……”
  话没吐清,却见那女人的眼珠子灵活地打了个转忽闪忽闪黑白分明,舌头也慢慢缩回去红唇小嘴儿的,竟然是个正常人。
  “妙,妙妙,你干什么,吓死我了……”颜舒允长吐一口气拍胸口,把那颗刚才蹦到喉咙口的玻璃心按回五脏庙。
  妙妙瞪圆了眼,压低声音训他 :“该我问你干什么才对,鬼鬼祟祟蹲在二一门口干什么?”
  颜舒允做贼心虚,舌头又打结:“我,我……”
  “嘘,小声点,别把二一吵醒了,她有起床气。”不等他说完,妙妙就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把他从地上抓起来拉到走廊到一边,然后又审:“现在可以说了,刚刚在干什么?”
  颜舒允摸后脑勺哆哆嗦嗦:“我,我没做什么,刚刚钥匙掉地上了,在找钥匙,呵呵。”
  说着他还把钥匙晃给妙妙看,“诺,找到了。”
  “真的?”妙妙双手插腰,歪着脑袋斜着眼打量他。
  颜舒允点头如捣蒜:“嗯!真的!不骗你。”
  “好吧。”妙妙观察了一会儿得出结论:“量你也不敢说谎,这次就饶了你,以后再敢半夜不睡觉跑二一门口晃,我就揍你!”
  颜舒允打了个颤后背冒冷汗:“你呢,你怎么也不睡?”
  妙妙百无聊赖地叹气:“哎,无聊,睡不着啊。”
  猫是夜间动物,晚上精力比白天还充沛。
  但她不敢出去吸人精气,只能在窝在别墅里扮鬼玩,本来想去颜灼房间吓死那个混蛋的,没想到走廊上碰到了颜舒允。
  
  颜舒允无言以对。
  不是说女生例假来了不是会很疲惫吗?
  妙妙怎么大半夜还有精神出来吓人?
  但他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护照没偷着,他心里很忧伤,他只想回房间抱着枕头郁闷自己一个人郁闷。
  “那个,钥匙找到了,我该回房睡觉了,妙妙你也早点回房休息吧,明天还要出去玩,别到时候没精神。”
  “我睡不着,要不你陪我玩吧。”妙妙抓着颜舒允的胳膊不让他走。
  “这么晚了,明天再玩吧。”
  “不行,就要你陪我玩,不然我让二一以后不理你,你想追她,门儿都没有。”
  颜舒允一脸牙痛状:“别别别,你想玩什么,我陪你就是了,”
  “乒乓球,我要玩乒乓球。”
  “这么玩去哪里玩啊?”
  “用手机呀,下载游戏软件就行,快,回房间拿你的手机。”
  颜舒允觉得心好累:“……好吧。”
  
  两人‘愉快’地达成共识,打算回房,不料刚转身却被一个目光呆滞,脸色惨白无血色地女人档住去路。
  这女人身着白色长裙,小腹高高隆起,膝盖以下的衣料被鲜血红了一大半片,染乱的长发和裙摆在没有风力辅助下诡异地飘动着。
  更诡异的是她的个头竟然比颜舒允和妙妙高出一大截,两人身高只到她胸口。
  妙妙和颜舒倒吸一口凉气,不约而同低下头看向女人的脚,果然没有着地。
  她就像一片血染的羽毛整个人飘浮在空气里。
  “鬼呀——”
  妙妙和颜舒允相互看一眼之后齐声嚷叫。 正文 08悲剧   
  “鬼呀……”
  颜舒允尖叫一声之后, 就两眼一翻, 软骨虫似地缩到地上, 晕倒了。
  妙妙也没出息到哪里,抱着头大叫:“啊!鬼呀!有鬼呀!好可怕!二一救命,好可怕……”
  没叫两声身体就咻地一声缩成了一只黑黝黝的猫, 直朝黎邀的门前蹿。
  女鬼两眼空洞无神地眨了眨,晃悠悠地跟在黑猫身后飘。
  黑猫更怕了,全的毛炸成一团刺猬, 并用它又尖又长的爪子在门上抓, 惨叫连连:“喵!喵!喵……”
  见门打开,黑猫立马平地而起, 嗖地一下跳到黎邀怀里瑟瑟发抖, 要是一个月没洗澡估计能抖下一身跳蚤。
  “怎么了, 妙妙?”黎邀抱着黑猫低声问, 话落就见走廊上一只大腹便便满身怨气的女鬼飘到跟前, 凄惨而又哀怨地看着自己。
  “你是谁?想干什么?”黎邀眸色一沉, 大半夜睡得正熟被吵醒的怒气全部通过眼神像冰渣子一样扎到女鬼身上。
  女鬼被她的眼神震慑住,面带惧色地后退了些,但出乎预料的是下一秒她身体着地, 整个人跪在了黎邀跟前带着哭腔道:“请您帮帮我。”
  黎邀:“……”
  她刚要开口,却又听走廊另一端,颜灼的门锁响起了声音,她一怔,立即对女鬼道:“不管什么事一会儿再说,先藏起来,别吓到人。”
  “是……”女鬼慢半拍地应了一声飘进黎邀屋里。
  黎邀二话不说把黑猫也放进屋里并带上门,朝瘫在地上的颜舒允走过去:“颜少?颜少你没事吧?”
  同时,颜灼的房门也打开了,他手指不耐烦地在耳朵里钻,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干什么,大晚上不睡觉吵什么吵?”
  说着,他视线下垂,落到地上的颜舒允身上眉头一皱:“嗯?这小子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出门就见他这样了。”黎邀蹲在颜舒允旁边叫他,“颜少,颜少你醒醒。”
  颜舒允挺尸没有半点反应。
  颜灼眉头皱得更紧,抬步走过去:“我刚才好像听到谁叫‘有鬼’还是什么的,不会真见鬼了吧?”
  黎邀面露惧色:“颜叔叔别吓我,这世上哪有鬼,我刚刚好像还听到了猫叫,是不是光线太暗,颜少把猫看成别的什么?”
  颜灼琢磨了一会儿,扯起皮嘴角笑:“有可能,这两天野猫特猖狂。”说着,他蹲下身,不轻不重地拍颜舒允的脸:“醒醒,醒醒,一只野猫也吓成这样,出息!”
  黎邀:“……”
  只能让妙妙背锅。
  
  见颜舒允还是没反应,她又道:“颜少可能是前一阵子受了伤,身体虚弱,要不我们先把他扶进房间吧,地板上凉,容易生病。”
  “也行。”
  颜灼扯着颜舒允的胳膊往上拉,黎邀打算帮忙,但刚伸出手就被颜灼挡回去了:“我这个侄子平时只顾只喝玩乐,身子虚得像纸糊的,哪用得着两个人。”
  黎邀:“……”
  她突然有一种颜灼护侄子就像护犊子的错觉,生怕她碰了他一根汗毛似的。
  于是她只能‘袖手旁观’颜灼抗着颜舒允回房,扔到床上,再扯着空调被像盖死尸一样盖在颜舒允身上,连头都没放过,最后两手一拍大功告成道:“行了,回房睡觉去。”
  “等一下。”
  黎邀实在不忍心,帮颜舒允把被子从头上扯下来才往外走。
  
  “黎小姐对我大侄子倒是挺关心的。”颜灼站在门口阴阳怪气地笑。
  黎邀有点牙疼:“……应该的,颜少很照顾我和妙妙。”  
  
  两人各自回房,直到听到颜灼锁门的声音黎邀才轻轻带上门看向屋内。
  房间里阴森森,除了那只飘浮空气里的女鬼以及不知道哪个角落的地板被猫抓子抓得咯吱作响的声音,没有半点妙妙的踪影。
  黎邀不由得扶额:“妙妙?”
  能被一只鬼吓得哆嗦的妖,大概也只有自己养的这只猫了。
  听到她的声音,黑猫立马哀叫一声从床底下蹿了出来直往她身上跳。
  黎邀瞪它:“还叫,生怕别人听不到是不是?”
  黑猫乖乖缩在她怀里闭嘴,不过两只绿油油的眼睛仍旧盯着对面的女鬼警惕又害怕。
  黎邀抱着它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望向女鬼:“你吓到我朋友了。”
  她面无表情,声无波澜,说话间,右腿自然叠在左腿上,手掌轻轻地在地黑猫头上摸过,把它站着打颤的毛理得光滑又平整。
  明明她坐着,仰望着女鬼,但女鬼却混身一怔,觉得自己被帝王一般强大的存在居高临下俯视着。
  女鬼再次跪到了地上哭声哀求:“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求您帮帮我,求您一定要帮我。”
  
  黎邀微微皱眉,自己又不是做慈善的,一只没有半毛关系的女鬼凭什么找上门求她帮忙?
  并且,还是一只快要变成厉鬼的女鬼。
  正常情况下,人死后,其灵魂应该及时去阎王殿报到参与六道轮回才对,但偏偏有些鬼魂因为心愿未了执念太深,一直在人界逗留,久而久之,执念就变成了怨念,影响他们的心智,最终失去理智变成厉鬼。
  
  厉鬼,只要伤及人命就不会再有机会轮回了。
  
  据黎邀观察,眼前这只女鬼离生前死亡时间应该没有超过三个月,而她怨念却比在人界游荡了三年的孤鬼野鬼还深,一定是肚子里有一个小生命来不及出生却夭折的原因。
  
  鬼胎不仅会吸收母体的怨念,还会吸收人界活人的怨念,而这些怨念会成为鬼胎出生的能量,等怨念积累到一定程度时,鬼胎就会出生,变成鬼婴。
  
  鬼婴啊,那可是个棘手的东西……
  不过,就算再棘手,也是那些驱魔师的事,黎邀一点也不关心。
  她不是卫道士,不会惩恶扬善,更不会降妖除魔,这世间凶多吉少,都跟她没有一点关系,她只要看好自己的猫就行。
  
  她淡淡道:“你先起来说话。”
  她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跪拜,不太自在。
  女鬼头磕在地上纹丝不动,毅然决然:“您要不是答应我,我就长跪不起。”
  黎邀:“……”
  总有一些人,哦不,总有一些物种连求人都理直气壮不达目的不罢休。
  她揉了揉太阳穴改口:“你先起来,说说到底什么事。”
  其实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那是一个悲惨的故事。
  因为鬼魂的状态一般和死前一个样。
  死前什么样,成了鬼也就什么样。
  而这只女鬼全身血迹斑斑、怨气冲天,一看就知道她死得有多惨,多死不瞑目,多想报仇却报不了。
  果然,女鬼起身,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女鬼名叫吴倩,和丈夫都是普通白领。
  虽然同时兼任房奴、车奴并且即将成为孩奴,但日子还算小康过得去。
  约莫四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吴倩感觉肚子有异动怀疑是要生了,丈夫赶紧开车送她去医院,本来一路上风平浪静顺风顺水连个红灯也没有,却在离医院不远的十字路口,被一辆侧面咆哮而来的‘飞车’撞得平地而起,车子一连打了十几个滚才在公路旁边的电桩下停下来,形象已经从流线形轿车变成了一堆破挺烂铁。
  吴倩丈夫为了保护她和未出生的孩子当场身亡,吴倩虽然坚持到了手术室,却还是没逃过一死,孩子也因为缺氧太久,没了心跳。
  一家人就这么死在了这一场突来的横祸之一下。
  本来是一庄迎接新生的喜事,最后却变成了悲剧。
  更悲剧的事,撞死他们一家的车主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富二代。
  事故也因为富二代家族的‘粉饰’,从‘富二代酒驾撞人’变成了‘年轻男子因妻子临盆急着送医院超速驾驶,导致车毁人亡’。
  富二代不仅没受到制裁,甚至连一句赔礼道歉的话也有。
  
  这世道有时就是这么不公,违法者逍遥法外,含冤者沉冤莫白。
  
  吴倩和丈夫生前得不到公正的对待,死后化成厉鬼也誓要向富二代讨回公道。
  于是夫妻双鬼就真的找上了富二代,哪知富二代大概是平时亏心事做多了,怕夜里鬼敲门,竟然有先见之明,事先请了个法力高强的驱魔师做门神,把这对还处于实习阶段的鬼夫妻打了个落花流水。
  为了给吴倩制造逃跑的机会,丈夫再次挺身而出,缠住驱魔师。
  吴倩虽然成功逃跑,丈夫却被驱魔师一颗桃木弹射得魂飞魄散。
  
  吴倩苟且偷生悲痛欲绝,但为了报仇她不得不学勾践不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这几个月,她一直暗中窥探,却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因为即使驱魔师不守在富二代身边 ,他留给富二代的符印也足够把吴倩隔离几十米之外,完全无法近身。
  直到今天下午,吴倩远远偷看到驱魔师被黎邀打得跪地不起止毫无招架之力,她发现,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于是她找上了黎邀。
  
  “所以,想让我帮你什么?杀了驱魔师还杀了富二代?”黎邀手掌轻轻摸过黑猫的头,语气头不咸不炎,听不出什么情绪。
  
   正文 09秘密   这的确是个悲惨的故事, 但再悲惨, 也是别人的故事, 黎邀并不关心。
  倒是妙妙这只黑猫突然胆肥了似的,不怕鬼了不说,还感动万分, 抬起两只水汪汪的绿眼睛望着她喵喵直:“呜呜呜,二一,她好惨好可怜, 你帮帮她吧。”
  “别打插。”黎邀面无表情地按下黑猫的头。
  黑猫缩了缩脖子乖乖闭嘴。
  吴倩见黎邀表情没有太大变化, 赶紧道:“不,我只想求您帮我把驱魔师留在罗世嘉身上的符印解开, 报仇, 我会自己会找机会的。”
  罗世嘉是那个富二代的名字。
  黎邀仍旧不为所动:“这位……吴女士, 虽然你的故事听起来很悲惨很感人, 但是抱歉, 我不能帮你, 我不能因为任何人有求于我,我就帮,这样我会忙死的。”
  话落, 黑猫又探出头叫:“二一,你帮帮她嘛。”
  黎邀再次按下它的的头。
  吴倩见黎邀完全不为所动,两腿一曲跪在了地上哭声道:“我知道突然上门找您很唐突,但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求您。您能打伤那个驱魔师,解开符印不过是举手之劳……”
  黑猫:“就是,举手之劳,二一,帮她,唔!”
  黎邀捂着黑猫的嘴:“是举手之劳,但没有义务。”
  没有谁规定举手之劳的事就一定要做。
  “……”
  吴倩语塞,顿了顿之后抬对起头对上黎邀的视线不畏不惧:“您也讨厌那个驱魔师不是吗?他昨晚打伤了您的……朋友,今天还妄想除掉您,这种驱魔师您就不想除之而后快吗?只要您帮我,我能除了他,不用再脏您的手。”
  想不到这只女鬼竟然改变策略,黎邀有点意外:“哦?我倒好奇你怎么除掉他?”  
  吴倩却再次一关埋下头对着地板道:“这不用您费心,您只要帮我把罗世嘉身上的符印解开就行。”
  
  其实她心里早就盘算好了:
  现在驱魔师受伤腿脚不便,不能随时随地跟着罗世嘉,而罗世嘉是个赖不住寂寞的货,隔三插五不出门找个美女做伴就会欲火焚身,只要他远离驱魔师的控制范围又没有符印护体,她有的是机会下手。
  至于那个驱魔师……
  
  “你想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利用鬼婴对付他?”黎邀问。
  
  只要吴倩亲手杀死的罗世嘉,夺取仇人的性命,身上的唳气就会成几何倍数增长,那她吸收怨气的能力也会极速上升,很快就能生下鬼婴,鬼婴可不是那个驱魔师能对付的。
  
  为了报仇连同自己孩子一起盘算在内,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被黎邀一语揭穿,吴倩再次失愣,这回不等她答话,黎邀就道:“你走吧,虽然你和你丈夫的遭遇很悲惨,但我一没闲心二没同情心,你找错人了。”
  
  吴倩大概没想到她这么冷血油盐不进,脸色几变之后缓缓站起来竟然又多了几分挑衅,她看着黎邀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既然不讲同情,那我们来讲讲人情怎么样?”
  “哦?”黎邀诧异地笑:“怎么讲?”
  “我救了你的猫。”吴倩一字一顿,“昨晚你的猫差点被那个驱魔师打得魂飞魄散,是我帮她,她才逃出来的。虽然我看不出来你是鬼是怪是妖还是魔,但像你这种位于食物链顶端的存在,应该不会欠着我这种小喽喽的人情不还吧?”
  黎邀收了笑,斜眼看着吴倩,久久不应声,像是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假。
  黑猫一脸茫然:“喵?”
  有这回事吗?
  
  “我没骗你,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一直守在罗世嘉别墅外,半夜的时候,驱魔师跟你的猫打起来,驱魔师追着它出去,眼看就要追上,我看它可怜,就帮了它一把。我不知道你的猫有没有看到我,但没有我,它肯定被会驱魔师打得魂飞魄散。我救了它的命,你帮我一个小忙,应该不过分吧?”
  黎邀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笑了笑,她低头摸着黑猫的头:“她说救了你,是不是真的?”
  黑猫歪着脑袋仔细回想:昨晚那个驱魔师像疯狗一样追着它不放,它一心逃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跑,跑着跑着,却发现驱魔师不见了,它本来还以为自己把驱魔师甩掉了呢,现在想想,大概真的是这个女鬼帮了她。
  黑猫鼓着眼点头:“嗯,是真的,她救了我,二一,你就帮帮她吧。”
  她真的太可怜了!
  
  感觉有戏,吴倩再接再厉:“我真没骗您,求您帮帮我吧。”
  
  “……”
  黎邀她觉得自己养了一只胳膊肘往外拐的货,怎么添乱怎么来。
  “直接说重点不就得了,拐弯抹角做什么?”她揉了揉太阳穴,“既然是人情,放心,我会还。”
  吴倩喜出望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说……您,您答应了?”
  早知道她就直接讨人情,哪还管什么‘先礼后兵’。
  黎邀:“符印是吧?放心,三天之内我会帮你解开,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吴倩:“什么条件?”
  黎邀:“不管能不能报仇,能不能生下鬼婴,从今以后,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不能踏进这座宅子半步,更不能伤害这座宅了里任何一个人。”
  吴倩毫不由于点头:“好。”
  黎邀:“怕你忘了,立个誓言吧。”
  吴倩:“好。”
  她伸出手指快速在掌心画几笔,再把手掌贴到胸口诚恳道:“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鬼魂的誓言有仪式的,如果以后违背,真的会遭天打雷劈,即使她忘了,仍旧逃不掉。
  这一点,倒是比人类的誓言可靠太多。
  
  吴倩心满意足地离开,黎邀把黑猫放到地上道:“反正你也睡不着,去颜少房间守着,他吓坏了一会儿醒来肯定会害怕,你陪陪他。”
  黑猫只四抓子着地,立即变成人模人样的美少女,一脸不情愿:“我都不怕了,他是男人,醒来还会怕吗,太没用了。”
  黎邀板脸:“快去。”
  “好吧……”妙妙知道自己惹了麻烦不敢多言,撇了撇嘴乖乖从地上爬起来往外走,再乖乖带上门。
  不过一想到,那个该死的富二代和驱魔师要倒大霉,她就好兴奋。
  
  妙妙溜进颜舒允的门,趴在床边一脸嫌弃地盯着颜舒允看。
  颜舒允是真的被吓坏了,脸色惨白不说,还眉头紧皱,额头冒着细细的汗,大概梦里也被鬼追着砍。
  胆子太小了!太不中用了!连只倒霉鬼都害怕还想追她家二一,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妙妙瞪大眼‘哼’一声,这一瞪才发现颜舒允脖子上栓着一根细细的红绳,红绳沿子脖子向下,末端被胸口上的空调被盖着严严实实,完全不知道下面藏着什么大宝贝。
  她又无聊又好奇,大脑还没下达指令,手指就自做主张地勾起红绳一探究竟,发现原来是块方形的玉佩。
  妙妙的猫眼不识货,不知道这玉佩值钱不值钱,只觉得这玉佩染了颜舒允的体温贴在手里暖金额方法的,并且不知怎的,这玉佩越看越眼熟,正想拿近点仔细研究研究,颜舒允就突然‘啊’地一声醒了。
  “鬼呀……”颜舒允哀着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满脸惊悚。
  妙妙下了一跳之后赶紧抚住他的嘴:“嘘,大晚上的,你叫什么叫,吵到别人睡觉。”
  “唔……唔……”颜舒允有口难言,但看眼清前的人慢慢冷静下来。
  “别怕,我是妙妙,别叫啊,你不叫,我就松手。”
  “唔……唔……”颜舒允一脸肾虚地点头,妙妙松手他立马抓她问:“妙,妙妙?你怎么在我房间里?刚刚是不是闹鬼了,我们看到鬼了是不是?”
  妙妙睁眼说瞎话:“哎呀,这世上哪有什么鬼,你看错啦。”
  颜舒允不信:“怎么可能,我明明亲眼看见的,我还听见你也叫了。”
  妙妙翻白眼:“我那是叫着玩的,你叫我就跟着叫啦,谁知道你这么胆小,竟然吓晕了,是不是男人啊。”
  “……”
  颜舒允仍旧怀疑,但他坚决不承认自己不是男人,挺了挺胸口说:“谁说我吓晕了,我是,是之前受伤失血过多没恢复过来而已。”
  妙妙继续翻白眼:“呵呵,你高兴就好。”
  
  ‘见鬼’的话题暂时跳过,妙妙眼神又落到颜舒允脖子上的玉佩上,伸手就捞:“哎,你这玉佩挺好看的,给我看看。”
  她动作太快,颜舒允完全没反应过来,加之红绳又短,颜舒允顿时像栓了狗带似的的整个上半身都她拖着动,惨叫连连:“哎哎哎,妙妙,你轻点轻点,等我取下来你再看行吗。”
  “那你快取啊。”
  颜舒允解下玉佩,妙妙又拿在手里仔细研究:“我怎么觉得你这东西好眼熟呢?哪里来的?不会是偷的吧?”
  颜舒允:“别胡说,这是我爷爷送给我保安的。不仅我有,我爸爸,我小叔也有,我们颜家的男人都有。”
  妙妙愣眼:“你小叔也有?”
  颜舒允点头:“嗯,有啊,不过好久没见他戴了。”
  妙妙:“……”
  她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
  一个她一点也不爽的秘密。
  
  妙妙脸一拉,把玉佩塞回颜舒允手里气冲冲往外走:“一个破玉佩有什么了不起,谁稀罕!困了!睡觉!”
  回房的路上,她大难临头地想:得带着黎邀赶紧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正文 10求婚啊   黎邀刚睁眼, 就见妙妙趴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她:“二一, 我们走吧, 我不要吃鱼了,你也别帮那个女鬼了,我们走, 现在就走。”
  她脑袋还迷迷糊糊,完全不知道妙妙又受了什么刺激:“妙妙你干嘛,昨晚又没睡?”
  妙妙伸长了脖子重复:“二一, 我们走吧, 我一点也不想呆在这里了。”
  黎邀坐起来拧着眉笑:“连鱼也不吃了,这得受了多大委屈?谁欺负你了, 说出来, 我帮你欺负回来。”
  她越笑, 妙妙就越急, 抓着她的胳膊往床下拉:“走吧走吧, 二一我们收拾东西现在就走, 这里一点也不好玩。”
  黎邀坐着不动:“昨晚还嚷着要帮那只鬼,今天就反水,你节操不要了?”
  妙妙才不管什么节操, 只要能把黎邀拉走,拿去喂狗也行:“不要了,不帮了,我们跟她又没关系,凭什么要帮她。”
  黎邀:“不是说人家救过你要还人情吗?”
  妙妙眼珠子打转,一秒钟时间把天花板,墙面,地板全扫了个遍就是不敢看黎邀的脸:“我,我那是胡说的,那晚我又没看到她,我怎么知道她有没有帮我,就算帮了,也没人规定我们一定要帮回来呀。”说着她又拉黎邀的手,“二一快起床,我们走。”
  黎邀脸色一沉:“妙妙,你这是无理取闹。”
  妙妙:“……”
  黎邀不高兴了,但她更不高兴。
  她缩回手,像一个犯了错却又不知错的小孩儿,心里饱受委屈,但畏惧‘大人’的强权,不敢据理力争,只得紧紧盯着地板不吭声。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最终黎邀叹气,伸手在妙妙的头上摸了摸,再把她头发挠到耳朵后轻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出来 ,我才知道怎么处理是不是?别怕,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这么多年,她惹的烂摊子,哪一个不是她帮她收拾的?
  “……”
  被那只带着体温的手一抚,妙妙头上炸到一半的毛好像又顺了回去 ,但她还是委屈,她抬起头两眼发红:“二一,我昨晚看到颜舒允脖子上的玉佩了。”
  黎邀抬了抬眉毛,笑:“玉佩怎么了?”
  她还以为妙妙又闯了什么祸,怕她知道。
  不是就好。
  妙妙见她一点紧张感也没有,吸了吸鼻子不答反问:“二一,其实你之所以救颜舒允是因为知道他是颜灼的侄子对不对?你答应跟他来锦城玩也是因为可以看到颜灼对不对?”
  
  她早就该明白的:这么些年,黎邀见过太多生老病死,早就习以为常,早就把自己置身事外,从来不去插手普通人的生死,怎么会看到颜舒允快死了就一时兴起,用自己的血救他?
  但她那个时候太无聊太久一心只想着玩,太兴奋,太激动,没想那么多。
  
  “颜舒允说那块玉佩颜家的男人都有一块。但颜灼那块在其实你手里对不对?我看到过。颜舒允掉到悬崖那天,你就是看到他身上的玉佩和颜灼的一样,所以才救的他对不对?”
  妙妙一口气把她的推理、猜测以及结论有理有据地说出来,说到最后越来越委屈,眼泪珠子直往下掉。
  黎邀静静地听着她说,上扬的嘴角僵硬了片刻,随即又笑:“咦?又被发现了,我们家妙妙越来越聪明,可以去当侦探猫了。”
  妙妙:“……”
  为什么秘密被揭了个底朝天还能这么谈笑自如。
  “哭什么?这有什么好哭的?”黎邀笑着伸出手抹去妙妙脸上的眼泪花:“你着急着走,连鱼也不吃就因为这事儿?”
  妙妙鼓着脸更委屈了:“他都不记得你,你还来看他干什么呀?”
  妙妙是真的替黎邀委屈啊,颜灼那混蛋早就把黎邀忘得一干二净,但黎邀还记了他那么多年,时不时把那个该死的玉佩拿出来看一眼,这多不公平,多不值!
  当然,她也替自己委屈,明明一直陪在黎邀身边的是她,凭什么颜灼那个混蛋都老得一把年纪了还要来跟她争宠抢地盘,凭什么?
  她才是黎邀座下第一宠好不好!
  
  “你这脑子里整天装些什么?”黎邀笑着截妙妙脑袋:“我就是好奇那小子过了这么多年有没有长残来看一眼,关他记不记得我什么关系?”
  “哎?”妙妙眨巴眼,傻瓜似地张大嘴:“只好奇他有没有长残?”
  难道不是因为想他,所以才来的?
  难道是她想多了?
  黎邀理所当然点头:“不然呢?那么多明星小时候挺帅,长大就残了,我就好奇来看一眼,顺便把玉佩还给他不行么?当年走得太急,忘了。你胡思乱想什么?”
  “……”
  妙妙揪着眉毛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果然想多了!
  那小子不就是长得好看一点而已,黎邀怎么会喜欢他多过自己?
  她心里压着的巨石迅速碎落,直往颜灼的脸上砸:“残了!残了!老快变成老头子了,好丑,好辣眼睛,二一,我们快走,再不走眼睛就要瞎了。”
  黎邀:“那鱼还吃么?”
  妙妙:“吃了再走。”
  黎邀:“女鬼还帮么?”
  妙妙:“帮了就走。”
  黎邀:“那就按原计划,两天之后走,所以,现在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回房洗把脸,再换身衣服出门吃鱼了吧?”
  妙妙:“嗯,我现在就回房,很快的,二一,你要等我呀。”
  
  黎邀无奈地笑,直到妙妙蹿出房间带上门,他脸上的笑容才一点一点淡下去。
  她起身下床,拉开包包最里层的拉链,掏出那块方形的玉佩吊在眼前晃了晃,脑子不由得想起出当年那个男孩将它郑重塞在自己手里道:“送给你,十一,希望你带着它就像……就像我陪在你身边……”
  
  是应该还了,不然就没机会了,她想。
  因为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五十年,还是一百年后,又或许直到他寿终正寝,也没机会再见一面。
  普通人的生命就是这么短暂……
  
  黎邀把玉佩收好,再洗脸刷牙换好衣服打算叫上妙妙上下楼吃早餐,不料开门的瞬间却被一大束火红的玫瑰挡住了一脸,被玫瑰挡在身后的人宣誓一样庄重道:“送给你,小邀。”
  
  颜舒允身着一身黑色西服站得笔直,捧着红玫瑰像捧着一颗鲜活跳动的小心脏,脸颊还因为紧张泛着不自然的红:“我,我喜欢你,小邀,别走好不好?”
  
  这是一幅似曾相识的画面,黎邀心里感叹,似乎颜家的男孩儿表达感情总是这么……憨厚耿直。
  她垂眼看着这一大束玫瑰,大概一百少一朵,娇艳欲滴香味扑鼻,正打算说什么,对面房锁嚓地一声抢先响起来。
  颜灼靠在门边,两手悠闲地插着裤兜,眼底发青脸色暗沉,大概昨完没睡好,弄清眼前的情况后,声音慵懒而已沙哑地地问:“干嘛?求婚啊?啊,啊嚏……”
  一连打了好几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
  
  黎邀不由得抿起唇笑,从颜舒允手里接过那一捧玫瑰低头嗅了嗅:“花很漂亮,也很香,我很喜欢,谢谢颜少。”
  说着就抱着玫瑰回房。
  颜灼花粉过敏,再不抱走,喷嚏会把房顶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