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楔子[修改人名]   七月的金陵很热,热的连知了都懒的叫了,午后不见一丝风,金陵四大家之一的严家花园里,守门的婆子懒懒地靠在阴凉处,手中拿着块帕子擦着额头不断渗出来的汗,不时抬头看天空,那一轮执着不下去的烈日。
  
  忽然花园里的暖房里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是碗碟摔碎的声音,严家少奶奶的声音随之响起,那婆子听不清楚,不由得往里面走了几步,远远地看着那打开的暖房门。
  
  暖房内楚亦瑶死死地瞪着那床上的人,那缩瑟在床角里抓着被子,身上只剩下一件肚兜挂着,满脸的惊慌失措。
  
  “严城治!你这个畜生!你……你猪狗不如!居然做出这种事情!你怎么对得起我!”楚亦瑶颤抖着双唇看着他们骂道,一旁的事发男主角严城治很快穿好了衣服,还试图过来拉她,“亦瑶,你听我说,这一切都是误会。”
  
  身怀六甲的楚亦瑶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一个借力靠在了门边,她一脸悲戚地看着他,“误会?严城治,你告诉我这是误会?”
  
  “二姐,二姐我和城治是真心相爱的,求你成全我们,求求你,二姐。”没等她说什么,那床铺上的人就这么穿着肚兜短裤冲了下来跪在了她的面前,哭泣着哀求她道。
  
  楚亦瑶胸口一阵闷,举起手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发狠地看着他们两个,“我成全你们,那谁来成全我,我倒要让别人看看,严家的大少爷是怎么和小姨子苟且的!”
  
  说完楚亦瑶转身往外走去,扶着楚妙蓝的严城治见罢赶紧追了出去,那婆子看到少奶奶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大少爷一面整理衣服一面在后头追着,两个人拉拉扯扯眼看着到了池塘边,就这么一闪神的时间,少奶奶竟然掉到了水里。
  
  “啊!!!”穿戴好了跟出来的楚妙蓝见到这一幕即刻又尖叫了起来,这安静的午后听到最初那动静的人都赶了出来,一看少奶奶落水了,赶紧找人捞上来。
  
  严城治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刚刚,刚刚就是用着双手他推开了她,把她推到了池塘里。
  
  等严家老夫人赶来的时候人已经救上来抬回了屋子里,溺了水的楚亦瑶一直没有醒过来,派人请了大夫,严老夫人看着孙子,再看看一旁的楚妙蓝,拿起拄着的拐杖往严城治身上狠狠的打了去,“你这混账东西,看看你做的混账事!”
  
  严城治一面躲着,赶到的严夫人赶紧把儿子护在了怀里,求道,“娘啊,你这是要把治儿打死了。”
  
  “就是你这样的娘才养出这样没出息的儿子!”严老夫人重重地敲了一下拐杖,屋子里传来丫鬟的哭声,“老夫人,不好了,少奶奶流血了。”
  
  一众人赶进去一看,只见大夫一面施针,一旁床边的盆子里满是血水,楚亦瑶还昏迷在那,严老夫人赶紧去请了稳婆过来,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一个两个拳头大小的婴儿裹在襁褓中被抱了出来。
  
  严老夫人只看了一眼便昏了过去,场面再度混乱。
  
  似乎是被外头的吵闹声吵醒了,楚亦瑶悠悠地睁开眼睛,下腹一阵疼痛,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腹部平坦,一旁传来大夫的声音,“少奶奶节哀,我如今为你施针止血。”
  
  银针扎入的痛已经没有一点知觉,楚亦瑶怔怔地望着床顶,她还需要节哀什么,哀莫大于心死。
  
  门外传来稚嫩的叫喊声,“娘,娘。”
  
  楚亦瑶侧头过去看,一个三岁不到的女童,头上扎着吉祥包,穿着一身湖蓝的小裙子,朝着她奔过来。
  
  “薇儿。”楚亦瑶伸出手去,严佳薇乖巧地趴在床沿,看着面色苍白的楚亦瑶,伸手在她的手心里摸了摸,糯糯地说道,“娘,娘不痛,薇儿给你呼呼。”
  
  “薇儿乖,采篱,带大小姐去休息。”楚亦瑶不忍她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吩咐丫鬟带女儿离开,严佳薇不舍地看着她,拉着她的手撒娇道,“娘,我要和娘睡。”
  
  “等娘好了,娘就可以陪薇儿一起睡了,乖,跟着采篱出去。”楚亦瑶看着她们出去,望着那床顶,心头的思绪乱成了一团,怎么理都不顺。
  
  很快就有人送药进来给她喝,丫鬟扶着她喝下了两碗的汤药,说这是止血养身的,让她好好休息,期间严夫人过来看了她一会,至于说了些什么,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大抵是一些儿子不懂事,让她这个做妻子的让这些。
  
  楚亦瑶昏昏沉沉地睡了又醒,睁开眼窗外是一片的黑,腹部的疼痛丝毫未见反而愈来愈烈,楚亦瑶想要开口喊人,门骤然开了。
  
  一个身影慢慢地走了进来,在桌子上点了灯,屋子里亮了起来,楚妙蓝脸上微怯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她,楚亦瑶被这光亮照地难受,闭了下眼冷声说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听听姐姐的临终遗言呢。”楚妙蓝嫣然一笑,全然没了之前那怯懦的样子,把烛火挪开了一些,坐在了床沿,那红光衬着她的神情尤为的诡异。
  
  心内一急,楚亦瑶感觉到身下一阵的热浪淌下,像是生命地流逝那般,她的眼前越来越模糊,那张笑靥的脸快要与那烛火重叠在了一起。
  
  “楚亦瑶啊楚亦瑶,你这一辈子活的可精彩?从高高在上的楚家嫡长女变成今天要仰仗严家毫无尊严地活下去的少奶奶,你过去拥有的一切,以后都是我的了,你是不是很不甘心?”楚妙蓝笑地很开心,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神情忽然狰狞了几分。
  
  “二姐你不用急,很快你最亲爱的哥哥还有你的小侄子都会去陪你,黄泉路上搭个伴,也不算寂寞了。”楚妙蓝的声音传入她耳中越来越远,她想要反抗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像是沉入了一个无限的深渊中,一直往下沉,而一张张的脸在她眼前飘过,父亲的,嫂嫂的,哥哥的,还有薇儿的...
   卷一:一嫁难 重生   金陵的初春一向比较冷,楚家怡风院内,那几棵种着的桃树才刚抽了嫩芽,院子主屋内窗户开着,一抹俏黄的身影坐在窗前,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头上戴着一支简单的玉簪,倘若不是那翻书的手小小的,远远地望过去会以为是哪家的闺中将要出阁的大小姐在那休憩。
  
  “小姐,二夫人她们过来了。”一个十二三岁年纪的丫鬟撩起帘子走了进来,楚亦瑶慢慢地合上了书,语气甚淡地说道,“宝蟾,说了多少遍了,这里不是楚家祖屋,没有什么二夫人。”
  
  “是,楚家二夫人的马车到了。”宝蟾连忙改口,大小姐的脾气是越来越难捉摸了,“小姐是不是要出去看看。”
  
  “给她们住的院子可安置好了?”楚亦瑶站了起来,宝蟾走过来替她把椅子挪开,全身看来,不过是十来岁的小姑娘,说起话来却颇有老成。
  
  “小姐,珍宝阁那是不是太偏了?”宝蟾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楚亦瑶回头凉凉地瞥了她一眼,稚嫩的脸上闪过一抹嘲讽,“派你去伺候楚二夫人可好。”
  
  宝蟾吓地跪了下来,“小姐,宝蟾不是这个意思,宝蟾只是觉得珍宝阁那里给她们住,她们会说小姐的不是。”
  
  “她们要是不满意,就住到外面去,金陵到处是好宅好府邸。”楚亦瑶刚说完,帘子再度被掀开了,走进来一个妈妈和一个丫鬟,那妈妈见跪在地上的宝蟾轻声说道,“宝蟾,楚二夫人和三位堂小姐过来了,你去帮着少奶奶,就说小姐人懒的很。”
  
  等宝蟾出去,那妈妈瞪了楚亦瑶一眼,“宝蟾又犯了什么错,你要这么说。”
  
  “奶娘!”楚亦瑶无奈地喊道,看着眼前尚且年轻的奶娘,还有从小陪着自己一起长大的丫鬟宝苼,一个月前,她骤然惊醒,却发现一切都回到了大哥去世半年后。
  
  好像只是做了一场噩梦,梦中再痛苦再凄惨她如今都醒了,那都不是真的,可二十天前二婶要带着她的三个女儿来到金陵的消息传来,楚亦瑶再也无法欺骗自己,那是自己确确实实经历过的一场前世,大哥去世半年多后,来楚家帮忙的二叔终于把他的妻子和三个孩子都接过来了。
  
  再活一次,她楚亦瑶怎么可能让楚家落入二叔的手中,再被瓜分的四分五裂,为他人做嫁衣裳。
  
  “宝蟾她本来就这个木纳的性子。”钱妈妈苦口劝道,“您总不能要求她一下就长进了,这丫头一门心思就对你好。”
  
  “总要学会开窍,不聪明的难道一辈子就可以不学好了?”楚亦瑶走到床边靠下,一门心思为她好,好心办坏事,她要去怪谁。
  
  钱妈妈替她盖上了被子,“宝苼你留下照顾小姐。”说完掩上了窗户,屋子里一下暗了一些,宝苼没有说话,只是替她轻轻地按着腿,良久,楚亦瑶睁开了眼,“二少爷呢?”
  
  “二少爷一早就出去了。”楚亦瑶眼底闪过一抹担忧,如今的楚家还离不开二叔,二哥不成器,应竹还这么小,大哥去世后各大管事不就是看着楚家一时半会没了主心,各怀心思,恨不得能把楚家给拆了各自拿好处走。
  
  楚亦瑶没再问,再度闭上了眼,她必须要让二哥能够像大哥那样延续爹留下的家业,即便是不能至少也要能稳住那些老狐狸,绝不能让二叔侵吞了爹和娘辛苦一辈子创下的商行。
  
  宝苼按了一会见小姐睡着了,轻手轻脚地拉下了帷帐,走到了外室,在收拾东西的孔雀迎了上来,低声问道,“小姐睡了?”
  
  宝苼点点头,孔雀叹了口气,“也好,这些日子以来小姐哪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就是小姐身边伺候的她们都感觉到小姐的脾气越发的难耐了,大少爷遇难的消息大小姐虽面上不说,她们也都知道她有多难过。
  
  没过多久,外头吵吵闹闹了起来,在外室做针线活的孔雀和宝苼赶紧出去看,楚二夫人肖氏带着几个人浩浩荡荡地朝着这边走来,声音尤其的亮,似乎是对着她身后的人在说,“我们家放下徽州的生意不管来帮你们,你们倒好,就给我们住这样的屋子,你说是亦瑶当家是吧,我倒要看看她要怎么交代。”
  
  肖氏带着这么多人到了门口,宝苼拦住了她,“小姐正在午睡,还请楚二夫人过后再来吧。”
  
  “怎么这亦瑶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侄媳啊,你这做长嫂的是怎么教小姑子的。”乔从安站在她身后并没上前,她看了宝苼一眼,肯定是亦瑶发了话不准打扰,笑道,“小姑子她一向懂事,不需要侄媳教呢。”
  
  “长辈来了不来迎接也叫懂事,真不知道大嫂是怎么教孩子的。”肖氏不屑地说道,可碍于形象又不能硬闯,宝苼和孔雀两个拦的死,就是不给她们一点机会。
  
  “我娘怎么教孩子的就不需要二婶来评断了,这大中午的在这里吵吵闹闹,你们不用做事了!”内室的帘子随着那声音被拉了开来,楚亦瑶走出来冷着脸看着跟在肖氏身后的几个楚家婆子,那几个婆子一听很快退了开去,肖氏身后就只剩下了乔从安她们。
  
  “珍宝阁那已经收拾干净了,二婶和三位堂姐妹随时可以搬进去。”肖氏身后还站着她的三个宝贝女儿,楚亦瑶瞥了那最小的一眼,楚妙蓝接触到她的眼神,怯怯地缩到了姐姐身后。
  
  敛去眼底的一抹厌恶,楚亦瑶抬头看着肖氏,“二婶这吵吵闹闹的应该不是为了这么小的事吧。”
  
  “珍宝阁那么偏让我们怎么住,我说亦瑶啊,我们大老远从徽州赶来帮你们,你就给我们住这地方,二婶我也就算了,你的姐姐妹妹可受不了。”肖氏看了一圈这屋子,“我看那明絮阁不错,就那吧。”
  
  “既然二婶住不惯,那亦瑶就给你们去安排外面的酒楼,在金陵玩几天回徽州去吧,二叔这么帮我们,我们不会忘记的,定会对二叔好。”前世她们一到楚家上下就像迎接贵客似的出去迎她们,还安排了最好的院子给她们住,那时候她们还颇多怨言。
  
  肖氏一听她这么说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回头对乔从安说道,“你这个做大嫂的也不管管?”
  
  “二婶,你要住的明絮院那是爹以前给娘建的,娘走了之后就没再住了,在说这楚府就这么大,珍宝阁又怎么会偏,二婶,我们住的也都是这样的院子,肯定不会故意怠慢了你们,您若是实在住不习惯,那不如在外头寻一个满意的住下吧,毕竟这来了还是住地心里舒坦才行。”乔从安说话显得柔顺多了,笑盈盈地看着肖氏,初一听觉得舒坦,转眼一想和楚亦瑶说的就是一个意思。
  
  “那可比徽州的楚家差多了。”肖氏身后的楚妙菲略带嫌弃地说道。
  
  “可不是呢,来人,带楚家这几位小姐过去收拾收拾。”乔从安笑着,差人来要带肖氏她们过去,而肖氏就是再气也没法子,楚亦瑶这边打不进,乔从安那又直接给打太极了回来,口中念着她不懂礼数,带着宝贝女儿们去了珍宝阁。
  
  人散了,怡风院又安静了下来,乔从安走了进来,伸手摸了摸楚亦瑶的额头,嗔怪道,“就穿这出来,你也不怕着凉了。”
  
  “里面厚着呢。”楚亦瑶翻开衣领给她看了一下,因为人纤瘦,里面填了厚夹袄都看不出来,外头看着她就是只穿了单薄的衣服,赢弱的很。
  
  “鬼丫头!”乔从安敲了一下她的头,“珍宝阁那该添置的都别缺了。”
  
  楚亦瑶点点头,“是该添置的不会少,多的也不会,大嫂你放心罢,二婶没有把三个宝贝女儿嫁到这金陵,她是不会回去的。”徽州的楚家自然比金陵的大,可徽州那是什么地方,在金陵购一座大宅子在徽州一样的都可以买三座了,楚亦瑶倒是想她们有骨气地住外面,眼不见为净。
  
  送走了大嫂,楚亦瑶叫了宝蟾回来,让她出去打听二少爷到底在哪里,转而进了大哥楚暮行的书房,若是二哥一时半会改不过来,她就要先把那群老狐狸给稳住。
  
  从小随着母亲学这些,包括在严家的那些年,楚亦瑶相信自己也能够拿得起这些东西,女子怎么了,母亲当年随着父亲闯金陵的时候,不也是一个弱女子么。
  
  把有关于楚家这些年所有的往来和所经营的货物书籍统统搬回了怡风院,楚亦瑶让孔雀把外室边上的厢房给收拾出来当作书房。
  
  宝蟾回来的很快,说是有人在城内月牙河边的春满楼下看到了楚家的马车,还看到了二少爷的贴身小厮。
  
  楚亦瑶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好一个白日淫宣,“宝蟾,去备马车,我们去接二少爷回家。”...
  
   卷一:一嫁难 独闯   月牙河岸是金陵城中最为奢华的一片地带,那里有着妓院、乐坊、赌坊还有数不清的酒楼,白天和黑夜对那一带来说没有区别,而来往的路上两条贯穿的集市每天都很热闹。
  
  楚亦瑶从马车窗口看向那集市,到处是小贩的吆喝声,在金陵城里,随处可见就是商贩,他们白天做生意,晚上就去月牙河附近消遣,周而复始着这样的日子。
  
  “小姐,到了。”宝蟾在马车外说道,楚亦瑶一身男装打扮走下了马车,抬头一看,春满楼的牌子在傍晚余辉地照映下闪闪发光,二楼三楼那打开的窗户里还有一些女子不断地朝着大街上的人肆无忌惮地打招呼嬉闹。
  
  只消看一圈楚亦瑶就发现了二哥的马车,小厮阿川坐在车尾正朝着夕阳已经在那打瞌睡了,楚亦瑶走了过去示意宝蟾叫醒了他。
  
  阿川一个激灵险些从车尾上摔下来,擦了一把嘴角,张大眼睛看着眼前有些眼熟的小少爷,越来越熟悉,这脸要是扮上女装和大小姐简直一模一样。
  
  “看够了没有!”耳旁传来大小姐的呵斥声,阿川即刻清醒了,“大...大大小姐,您怎么再在这。”
  
  “二少爷在哪个房间。”
  
  “大小姐,这里您不适合进去吧,二少爷不在这,二少爷去了码头了。”阿川躲躲闪闪地说道,宝蟾在一旁好心提醒了一句,“阿川,码头里这有好几里路呢。”
  
  阿川顿时垮下了神色,在楚亦瑶的注视下恹恹地说道,“二少爷来找鸳鸯姑娘了。”
  
  楚亦瑶理了下衣服,淡淡说道,“带路。”
  
  “哟,这是哪里来的小哥,长的这般俊俏,可惜年纪小了些,小少爷,可得等几年再来呢。”到了春满楼门口,楚亦瑶被一个老妈妈模样的妇人拦在了门口,那老妈妈一看她就是女扮男装的,不过谁知道这又是什么身份,老妈妈也就没戳穿,喊着她年纪小,不让她进去。
  
  “我们来找人。”宝蟾拿出一锭银子放入了那妈妈的手中,“楚家二少爷在哪里,麻烦妈妈带个路。”
  
  那老妈妈又看了楚亦瑶好几眼,难道是楚二少的冤家找上门来了,也不太像啊,这么小的年纪。
  
  “这,你看我们也不能坏了规矩,这里头那一位咱这春满楼都得罪不起啊,你们就别为难我了。”老妈妈把银子推了回来,宝蟾又拿出一锭加在她手中,那妈妈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二楼,如今这时候春满楼里客人也少,与其等着这小姐晚上来闹,不如让她现在上去。
  
  心中一合计,老妈妈心安理得地收起了银两喊了一个小丫鬟过来带她们上去,嘱咐道,“去天宝阁。”
  
  楚亦瑶跟着那小丫鬟上去,阿川和宝蟾跟在后面,到了二楼绕过了回廊,两旁都是取名雅致的阁间,那小丫鬟把她们带到了一扇门前站在一旁守着不动,楚亦瑶走近了几分,没有急着开门,而是侧耳听了一下。
  
  过了没多久,不等敲门楚亦瑶直接把门给推开了,屋子里的乐声戛然而止,一个身着紫纱长裙的女子坐在古琴边怔怔地看着她们,“你们是什么人!”
  
  楚亦瑶没有看她直接走进去,在女子对面的床边软榻上正靠着两个男子,同样是诧异的神情,尤其是在看到她出现的时候。
  
  “亦瑶?”其中一个男子终于认出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怎么穿成这样。”
  
  "我来这里看看是什么让二哥留恋的连家都不回了。"楚亦瑶看着鸳鸯,春满楼花魁,果真是美人一个,难怪从登台到如今短短一年的时间就把春满楼的蔷薇姑娘给挤了下去。
  
  “你在胡说什么,快回去,这里岂是你一个姑娘家可以来的。”楚暮远起身把她拉到了一边,视线还往鸳鸯姑娘那看,生怕在她面前落下了形象。
  
  “你跟我回去。”如果她没记错,一个月之后就是这鸳鸯姑娘的及笄日,而及笄她也会迎来她的第一个恩客,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二哥再重蹈覆辙,赎这样一个女子回去。
  
  “亦瑶,不要胡闹!”楚暮远低喊了一声,还坐在榻上的王寄霆也走过来了,他和楚暮远相差不过两岁,两家走的近,关系也不错,见到平日里就很娇蛮的楚家小妹居然直接闯春满楼,一同过来劝她。
  
  “寄霆哥,你来这里,满秋姐知道吗?”楚亦瑶抬头瞥了他一眼,王寄霆顿时止了声。
  
  “行了行了,我们回去。”再好的兴致也被她给消磨没了,楚暮远此刻心里就剩下一团的晦气,好不容易鸳鸯姑娘同意见他,这才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被打搅了。
  
  看到门口躲躲闪闪减少自己存在感的阿川,楚暮远瞪了他一眼,楚亦瑶推着他出去,笑着说道,“二哥你们先出去,我这还有话和鸳鸯姑娘说呢。”
  
  里面插闩反锁之后,楚亦瑶回头看着鸳鸯姑娘,也没再客气,“我知道鸳鸯姑娘不甘心留在这春满楼中,不过我们楚府地小,容不下你,还请你另求他人。”
  
  “楚小姐说笑了,这里的姐妹们哪一个不想要有安定的生活。”琴声响起,鸳鸯一手轻轻的拨弄着琴弦,抬头笑看着楚亦瑶。
  
  “所以鸳鸯小姐得瞧的仔细些,年华易老,难抵岁月侵蚀,你与我兄长来说,太老了。”楚亦瑶稚嫩的小脸上绽放一抹甜笑,说的诚恳...
  
  离开了春满楼,楚暮远脸色沉凝,和她同上了一辆马车,没等他说什么,楚亦瑶掀开了帘子吩咐阿川去码头,车上两兄妹皆是无语。
  
  到了码头,有不少船只正在卸货,天色渐暗还能清晰地看到各家的旗帜挂在上面,楚家的船在九号码头,来来往往不少工人,一行人到了楚家商船的停靠处,几个管事看到楚暮远的时候皆露出了差异的眼神。
  
  “二少爷。”几个管事纷纷打招呼,楚暮远懒懒地回着,跟着楚亦瑶往里走,里面的船都是卸货掉的,最里侧还停靠着一艘废弃的楚家商船,上面的商行旗帜已经破败不堪。
  
  “二哥,你还记得这艘船不?”楚亦瑶抬头看着那高高的船身,这艘已经有些年岁的船身上布满了青苔,还蛀了不少地方。
  
  “这是楚家当年的第一艘商船。”楚暮远再不理商行里的事也不会不知道楚家当年打拼的第一艘商船,楚亦瑶伸手摸了摸船身,古旧的散发着木头的发霉气息,但怎么都掩盖不去它昔日为楚家所作的贡献。
  
  “二哥,爹和娘走了,大哥也走了,我们只剩下你了。”楚亦瑶喃喃道,耳畔还有那海水拍打岸边的声音。
  
  “二哥你还记得么,当年这艘船刚刚下海的时候,爹娘带着大哥和你上船。”楚亦瑶回头看他,楚暮远笑了,“那时候你还没出生。”
  
  “二哥,如今大哥不在了,难道你还要继续不闻不问么?”楚亦瑶看着他身后走来的人,轻声说道,“还是你认为,这里的人会等着应竹长大了,心甘情愿的把商行交给他。”
  
  “暮远啊,你怎么过来了。”没等楚暮远开口,背后就传来了朗声的叫喊,二叔楚翰勤大步地朝着这里走来,身后跟着两个管事。
  
  “二叔,我和二哥来看看,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的生意,怎么能全部劳烦给二叔呢。”楚亦瑶走到楚暮远身边,站在一起一手伸到他身后腰上掐了一下,笑道,“二哥正有事请教二叔您呢。”
  
  楚暮远皱了下眉头,低头看妹妹笑意里带着的警示,遂说道,“二叔,这一批我们卸的是什么货物,好像来来回回好几天了。”
  
  “我说这怎么这么眼熟,亦瑶啊,你可别蒙你二叔,怎么穿成这样过来。”楚翰勤一怔,随即笑着说道,楚亦瑶见他这般转移话题,亲昵地上前挽住了他,撒娇道,“这样穿方便嘛,二叔,如今开春之际,满秋姐上次还说大同那的瓷器他们都到了,为什么我们家的还没有到呢?”
  
  楚翰勤没料到她会问这个,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怎么平日里从来不管商行事的侄子和侄女会过来码头。
  
  “大小姐,大同那的瓷器太贵了,咱们选了别处的,过几天船就可以到了。”楚翰勤身后的一个管事替楚翰勤回答道,楚亦瑶心中冷哼的了一声,面上眨眼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啊,大同那的瓷器才漂亮呢,换了别处的不好看没有人要啊二叔。”
  
  楚翰勤看不断撒娇的楚亦瑶,略微有些尴尬,过去楚家商行确实和秦家一样都是要大同那的货,但是大同的瓷器贵,这卖出去的价格再从中一兑赚的就不见多了,丘岳的瓷器和大同的在价格上就便宜了很多,就算多了几天航程,这其中的利润也是多的。
  
  但对商行而言,忽然更换一种买卖的货物也存在风险,这件事本因和楚暮远他们商量,但他不插手商行的事,楚翰勤就自己做主,如今他们问起来,倒不好回答。
   卷一:一嫁难 楚家   楚翰勤想了一下,笑呵呵地对楚亦瑶说道,“如今金陵生意不好做了,几十家商行都是从大同运的货,换了丘岳的,说不定能另外辟出一条路来,你们也知道,暮行出事的那条船,上头还损了不少东西。”
  
  楚亦瑶眼底闪过一抹嗤笑,这不就是在提醒她和二哥,商船出事后,不仅大哥没了,商行还损了一大笔的银子,买不起贵的就买便宜的,总不能生意都不做了。
  
  听闻至此,楚暮远也微皱了眉头,金陵做生意的有哪一个是闭着眼睛的,统统雪亮的很,好的、极好的他们一眼便知,以次充好就是他这个外行人都知道行不通,“二叔,商行的都是些老顾客。”
  
  “暮远啊。”话音刚落,楚翰勤叹了一口气,脸上有些惋惜,他走过来拍了拍楚暮远的肩膀,“你长大了,二叔也不能瞒你们了。”
  
  楚翰勤把他们带到了楚家正在卸货的船附近,天色已暗,两旁船沿边上都挂了灯,甲板上来来去去的都是工人,码头这搭起来的棚子内放满了楚家的货物,楚翰勤指着这船对楚暮远说道,“按理说,你爹这么多年努力下来的东西,二叔不能说什么,不过这么久以来你也看到了,楚家在金陵虽有一地之席,但比起金陵四大家来说,还是相差甚远,其中很重要的一点,你爹和你大哥都不肯打破以往的方式,十几年来不管是货运还是合作的商户,都是老的那些,你爹在世的时候肯定常说吧,生意做熟。”
  
  “十几年来就这么些个做熟的,就永远也做不大,而且都是老商户了,你爹和你大哥也不好意思多赚人家的钱,暮远啊,你说这做生意的,哪能这么宅心仁厚。”二叔字里行间透露着对爹和大哥做法的不赞同。
  
  楚亦瑶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从甲板到码头上下的人,这些话,若是第一次听到,她也许会觉得爹和大哥真的做错了,当初十几年来楚家商行合作的伙伴,有不少赔本要倒闭的,爹都援助过,甚至是货到了银子都没付就送给人家去卖用来周转,这样一来,楚家这边势必也要受到不少影响,受到牵连,一样是赔本破产的结局。
  
  过去她不信,但在楚家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里,也就是那些爹曾经伸过援手的人给了帮助,尽管对当时的楚家来说已经没有多大的作用,但此刻的她明白,这些都是爹娘坚持的稳中求胜得来的。
  
  看着二叔那侃侃而谈的神情,其中藏了多少二叔的野心,徽州老家不是二叔可以掌控的,而如今的楚家,不正好拿来给他展现所谓的拳脚。
  
  “二叔也知道这么做很冒险,但是暮远啊,这险中求胜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的。”楚翰勤几声叹息止住了楚暮远的疑问,楚亦瑶回头看棚子里这越堆越高的货物,佯装随意地问道,“二叔,若是我们家原来的客人都不喜欢丘岳的瓷器,这些东西你要卖给谁啊?”
  
  楚翰勤看向楚亦瑶,眼底闪过一抹诧异,随即笑道,“亦瑶啊,若是之前的客人不喜欢,自然会有别人想要的,你还是个孩子不懂。”
  
  “二叔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么,我娘当时帮着爹可多了,对吧二哥。”楚亦瑶咧嘴一笑,无害地看着楚翰勤,一旁的楚暮远也觉得妹妹这些日子对商行的事似乎关注的很多,打趣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学了,都想跟着二叔管商行的事。”
  
  楚亦瑶回头冲着他扮了个鬼脸,娇俏道,“那可不,二哥你学,那我多替应竹学着点,回去好教他。”
  
  “得了吧,你教他?”楚暮远眼底闪着一抹宠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楚亦瑶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一旁的楚翰勤笑着看着,却瞧不清他眼底的真实…
  
  回到楚家已经天黑了,过了吃晚饭的时辰,宝笙守在门口听到院子门口的动静声,命丫鬟去小厨房把热好的饭菜拿过来,自己则快步走到了门口迎向了楚亦瑶。
  
  “那边怎么样了?”楚亦瑶走进屋子,孔雀早就准备好了衣服,换下了男装出来,外面已经布好了碗筷,楚亦瑶喝了一小碗的汤才开始吃饭,宝笙在一旁说道,“已经收拾妥当了,如今这时辰楚二夫人和三位堂小姐也已经用过饭了。”
  
  楚亦瑶微抬眉,这么安安稳稳地能把饭给吃了没闹事,还真不是二婶的风格,想罢,宝笙又补充道,“堂三小姐似乎是因为赶路匆忙,有些小佯,饭后少奶奶差人请了大夫去瞧了。”
  
  楚亦瑶放下碗筷并没有答话,孔雀见此命平安把东西撤下去,自己则去泡了一壶花茶来给小姐喝。
  
  半个时辰之后,楚亦瑶靠在躺椅上,黑长的秀发垂在那,底下是一个炭盆,捂着碳不断地冒着热气上来,楚亦瑶手中一本账册,穿着寝衣,身上盖着毯子。
  
  宝笙一缕一缕地梳着她的长发在炭盆子上烘干,那灰炭堆里还隐约可见花瓣,屋子里散发着一股月季的清香。
  
  “小姐,您不去看看妙蓝小姐?”宝笙把炭盆子挪开,在发梢上抹了一些香发散,楚亦瑶放下账本搁在一旁的桌子上,起身穿了鞋子,淡淡道,“无须我去看,指不定明天她就过来了。”
  
  宝笙拿过外套给她披上,楚亦瑶走到了自己摆放一些小玩样的架子旁,这个比她还高了许多的架子上放满了好东西,十年来都是爹娘和哥哥们送给自己的,不少都很贵重。
  
  楚亦瑶踮起脚从上面拿下一个藏青色的盒子,里面是一块椭圆的翡翠,没有额外的加工,就只是磨成了拳头大小的椭圆,是大哥去大同时给自己寻的,那时他还笑话自己,你这么爱玉石,大哥就给你寻最大的。
  
  当初为了彰显楚家对二叔二婶的到来的欢迎,楚妙蓝问她要这个她几多舍不得也给了,后来的后来,这里的大多数东西都招了她们三姐妹的眼。
  
  楚家不是一瞬间被霸占的,而是慢慢的被蚕食干净,她力量微薄,现在和二叔他翻脸让他们回去,楚家靠着她和二哥也撑不下来,但若是放任二叔这样下去,很快前世的事又会重蹈。
  
  楚亦瑶定定地看着这翡翠石,没注意乔从安走了进来。
  
  “你大哥当时还说,这么大的翡翠,才能配的上我们的宝。”乔从安站在她身旁轻轻说道,楚亦瑶一怔,叹了一口气把翡翠石放了回去,回头看她,“大嫂你怎么过来了,应竹睡了?”
  
  “傍晚没看到你闹了一下,早早睡了。”乔从安把她拉到了一旁,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嗔怪道,“你啊,怎么能去那地方,也不怕败坏了你女儿家的名声,将来可怎么说亲。”
  
  “是二哥和你说的对不对,哼,我就是要把他带回来,看那个鸳鸯把他迷的。”楚亦瑶微撅了下嘴,拉着乔从安说着春满楼中发生的事,乔从安始终笑盈盈地看着她,说到后来,楚亦瑶就扯到了大哥去世后楚家被辞退的几个老管事,“大嫂,明天我想去找忠叔。”
  
  “恐怕他不愿意回来。”乔从安摸摸她的脸颊,相公的船出事之后,那几个有关的管事都自动请辞了,说是对不住楚家。
  
  “他会回来的。”楚亦瑶摇摇头,覆身靠在乔从安的怀里,忠叔自责自己没跟着大哥一起去,否则他掌舵的话就不会出事,但他一定不会眼见着楚家要毁了还不回来的…
  
  第二天一早楚亦瑶就出门了,带了宝笙和宝蟾两个人,马车出了金陵往西七八里路就到了一个小镇,楚忠离开楚家之后就到了这里住下,一住就是大半年,未曾回过金陵。
  
  “小姐,到了。”宝蟾在外面喊道,楚亦瑶下了马车,引入眼帘的是一个不大的小院落,三间齐排的瓦房,从院子外看进去,里面还种着几棵树,正是抽芽的时候。
  
  门微开,宝笙推门进去,楚亦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弓着背坐在小矮凳上面,手里拿着木匠的工具,在刨着木片,旁边放着做了一半的小船,听到动静声,楚忠回头看了一眼,满头白华。
  
  “忠叔。”楚亦瑶微哽地喊了一声,楚忠放下手中的工具站了起来,看她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激动,随即掩盖了去,转而抱歉地看着她,“大小姐。”
  
  “忠叔,我来接您回去了。”对于她来说,岂是大半年不见,算起来应该是十几年,爹年轻的时候忠叔就跟着他了,为楚家操心太多,整个楚家,没有人比他更关心他们兄妹几个。
  
  但那时候她不懂事,大哥出事之后,她还责怪过忠叔没有上船,用了个年轻的舵手才会顶不过风浪出事。
  
  “大小姐,忠叔老了,楚家有二少爷和二老爷在,一定会好的。”楚忠摇了摇头,他心里的愧疚比谁都深,再回到金陵楚家,他无颜面对老爷和夫人的在天之灵。
   卷一:一嫁难 白莲   “忠叔,亦瑶年幼无知,当初说了不该说的话,惹的忠叔和各位管事叔叔伤心,您和爹相识多年,平日里对我与哥哥们都视如己出,大哥的离开您心里的苦不会比我们要少,亦瑶当初不懂事,说了这么多惹你难过的话,亦瑶在这里给您赔不是!”楚忠话音刚落就看到楚亦瑶走过来直接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大小姐,万万不可!”楚忠赶紧把她扶了起来,楚亦瑶不肯,拉着他的手眼中渐渐蓄了泪,委屈的说道,“忠叔不肯原谅亦瑶,不肯跟亦瑶回去,亦瑶不起来。”
  
  “大小姐。”楚忠无奈地喊了一声,“您这又是何必。”
  
  “忠叔,如今楚家远不如您当初离开的时候那般平静,二哥和我插手不进商行的事,应竹年幼,那些管事们倚老卖老不说,私底下究竟独拿了不少好处也不清楚,您若是不回来,这个家恐怕是撑不到应竹长大了。”楚亦瑶说的难受,泪水不断地往下掉,一想到前世楚家最后所遭遇的,她心中一万个后悔一万个心痛。
  
  楚忠叹了一口气,有些事,稍微打听一下也能知道一些,只是他当初打定主意不想再回去,所以才宁愿当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万万没想到的是,大小姐会亲自来求他,当初大少爷出事的时候,大小姐又哭又闹,责怪自己没有一起跟过去。
  
  “大小姐,您先起来。”楚亦瑶见他松口,扶着宝笙的手起来,擦了眼泪跟着他进了屋子,屋里放满了大大小小的小木船,有些已经打磨光滑上了树漆,散着一股淡淡的味道。
  
  “大小姐,您喝茶。”楚忠烧了一壶茶出来,楚亦瑶没有坐下,只是在他的诸多的船模间看着,伸手摸着那细小的船舷,在码头看到的大船只,到了这显得几分可爱。
  
  楚忠做的一手好木匠,小时候在家里她玩的许多东西包括骑的小木马都是出自他之手,而他的一些小工艺品,放在铺子里卖也都是上乘。
  
  “忠叔,您还做这个呢。”楚亦瑶从架子上找到了一只可爱的木雕小鸟,翅膀都是另外的木片安上去的,惟妙惟肖,她过去也有一个,后来被小侄子应竹拿去玩,摔了两下就坏了。
  
  “街口那家铺子里说要,还剩下这么一个。”楚忠看着她满脸的笑靥,想起了五六年前老爷夫人还在的时候,没人陪小姐玩,她坐在花园里哭着,丫鬟们怎么哄都哄不好,当时他拿了一个和这个差不多的木雕小鸟给她,她拿在手中糯糯地对自己说谢谢,这才有了笑靥。
  
  楚亦瑶怔了怔,离开楚家因为愧疚他什么都没带走,现在还要靠这个维持生计,看着楚忠发丝间的苍白,她微颤着手拿起那个木雕,头微垂,“忠叔,等会您就跟着我回楚家去吧,这里的东西让人来收拾也可以。”
  
  “大小姐,我是过不去心里头这道坎啊。”沉默了良久,楚亦瑶听到了楚忠长叹了一口气,抬头,楚忠脸上带着一抹后悔,“若是当日我与大少爷一起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再如何,好歹也能活条命。”
  
  “若是当日忠叔您也去了,那么今日,亦瑶就不知道再找谁帮忙了。”再来一世,她也想的通透,金陵这出事的商船还少么,海上的风暴若是这么好避及,也不会损了那些人命了。
  
  “忠叔,前些日子我做了个噩梦。”楚亦瑶放下手中的木雕,“我梦见应竹还没长大,二哥对商行的事不闻不问,楚家被二叔霸占,所有的管事都不听我们的话,后来,二哥失踪了,嫂子和应竹被赶出了楚家,那些人当着我的面冲入楚家,打翻了爹和娘的牌位,把楚家给洗劫一空。”
  
  楚忠听闻眼底一抹诧异,陷入了沉思,屋里安静一片,楚亦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可以成熟却不能成熟的太多,超乎一个十来岁孩子该有的,也该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下午马车才回楚府,门口迎面而来的就是匆忙要出门的二叔,楚亦瑶甜甜地打了招呼,楚翰勤似乎没有预料到她这么快回来,神情一怔,朝着她的身后一撇,随即笑道,“是亦瑶啊。”
  
  “二叔这么匆忙要去哪里呢。”
  
  “码头上的货到了,二叔去看看,你二婶刚刚才提起过你,她们初来乍到,对这金陵还不熟悉,还要你带她们多出去走走看看。”楚翰勤走过摸摸她的头,转而就出了大门。
  
  楚亦瑶回到了怡风院,不过短短半日,孔雀就拦下了两回珍宝阁那的到访,净过面楚亦瑶让宝蟾把顺路买回来的东西送去给大嫂,才歇息一会,外面就传来了楚妙蓝细细柔柔的声音,“二姐可回来了?”
  
  接着,门口那出现了楚妙蓝的身影,七八岁的姑娘还未长开,生的不像二婶那般,却透着一股天生的柔弱,穿着一身粉色的小夹袄,略有怯意地走了进来。
  
  楚亦瑶看着她的装扮微皱了眉头,不是昨日身子不适,穿这么少过来,回去又病了岂不是她这里的错。
  
  “宝笙,去找适合妙蓝小姐穿的披风来。”宝笙离开,楚妙蓝做到了她的对面,冲着她笑了笑,“二姐,我不冷。”
  
  “楚妙菲才是你二姐,妙蓝堂妹别喊错了。”楚亦瑶见宝笙把披风拿来了,示意楚妙蓝的丫鬟给她披上,“我这怡风院里冷,你还是穿上吧,免得身子弱受了风寒二婶来说我的不是。”
  
  楚妙蓝本要脱下的手顿了顿,最终放了下来拿去桌子上的茶杯小口的抿着,视线偶尔在房间里转一圈,显得拘束。
  
  “亦瑶姐,那是什么?”半响,楚妙蓝伸手指向放在屏风旁的架子,回头看楚亦瑶,眼底带着一丝好奇。
  
  “架子而已,妙蓝妹妹你不会连这个都不认识?”楚亦瑶心中冷哼了一声,嘴上说的淡然,小手轻轻摸着杯子,楚妙蓝直接下了坐塌,走到了架子旁边。
  
  她人矮,够不到上面,却对楚亦瑶十分好奇地说道,“亦瑶姐姐,这里面放着的是什么,能给我看看吗?”
  
  楚亦瑶顺着她的视线一看,果然是换个地方都逃不过被她发现,那正是翡翠石放的盒子,墨色的盒子在整个架子上并不起眼却被她一眼相中。
  
  “没什么,不值钱的小东西罢了。”楚亦瑶摆摆手,楚妙蓝袖子底下的手悄悄握紧了几分,几分煞白的脸上牵出一抹无害的笑,有些委屈地说道,“我只是想看看,不是问亦瑶姐讨的。”
  
  就是这无害的神情惹的她像个罪人,稍再说两句重话那就是罪该万死了,楚亦瑶坐在那没有动作,她不开口,身旁的宝笙更不可能去架子那拿下盒子,楚妙蓝就是再厚的脸皮总不能自己动手。
  
  “你这么站着不累么?”良久,楚亦瑶喝下第二杯茶,好心开口,“要不我派人让二婶来接你,怡风院离你那也不少路呢。”
  
  楚妙蓝这才有了欲哭无泪的神情,话题也带不回这架子上的东西,她确实站的腿有些发酸,楚亦瑶见此,也没等她回什么话,直接吩咐孔雀去珍宝阁通报,站起来把楚妙蓝拉到了坐塌边。
  
  没多久楚妙菲就受了自己娘的命过来接妹妹了,她倒显得直白很多,和楚亦瑶在徽州见面的时候也没有多对盘,更何况在这里。
  
  楚亦瑶如今回忆起来,这个大堂妹反而显得可爱多了,过去在楚府的那些日子,她任性,楚妙菲也任性,两个人几乎到了相看两相厌的地步。
  
  “二姐,你来了。”楚妙蓝看到楚妙菲仿佛多了一些底气,楚妙菲长着一张和肖氏很相像的脸,就是这颐指气使的模样和肖氏也神似,“谁让你来这里的,要吃药了都找不到你人。”
  
  “我来这里看看亦瑶姐,我想她一个人在家一定会无聊的,我还有姐姐们作陪呢。”楚妙蓝一扫刚刚的委屈反而说的很贴心,一手拉着楚妙菲,十足了表达了对楚亦瑶的问候关切之意。
  
  那几乎是同时响起来的哼声,不过楚亦瑶是放在心里,楚妙菲哼了出声,低头看着楚妙蓝,“我看她才不需要你来陪,走了。”说完拉着楚妙蓝往门口走去。
  
  “宝笙,送堂小姐们出去,路上小心。”楚亦瑶起身,随着她们走到了门口,看着她们绕过回廊消失在转角处,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夕阳的余晖撒入了走廊,带着几抹金黄,懒懒的映照着,几声鸟鸣叫着早春,楚亦瑶在楼廊下站了一会,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宝蟾送完东西回来了,楚亦瑶又让她去了一趟二哥的院子,意料之内,二哥不在家,楚亦瑶走进书房内,执笔看着信纸一会,蘸了墨开始书信。
  
  不消多少时间的功夫,她把信递给了宝蟾,“送去秦家给秦满秋小姐。”
  
  二哥素来和王家二少爷关系不错,春满楼的事没有王寄霆从中周旋她才不信,既然她不方便出面的,就只好拜托秦姐姐帮忙了。
   卷一:一嫁难 出行   楚暮远回来的时候天色微暗,走进屋子正要换衣服,看到坐塌上的人吓了一跳,楚亦瑶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那,低头看着几本册子,一旁烛火闪耀。
  
  “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出个声。”楚暮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埋怨,开玩笑地摸摸她的头发,楚亦瑶伸手拨了开去,把册子推到了他的面前,“今天码头那丘岳的货到了,二哥你这么晚回来,是不是跟着二叔一块去看了?”
  
  楚暮远脸上一抹赧然,抬头看妹妹脸上的揶揄,一下就明白过来,这是故意这么说自己的,伸手再想去摸摸她的头发,被楚亦瑶一手挡了回来,直接把册子要往他脸上按。
  
  楚暮远深知这妹妹从小到大就是个没耐心的,接下册子翻看了一下,“这么久以前的东西怎么也翻出来了。”
  
  “也就是前几年的,我从大哥书房里找来的,这是楚家这几年有相关的商户。”楚亦瑶拿起一旁的竹签指着册子上几个名字,“这几个是爹曾经帮助过的,你看,还有这几个。”
  
  烛火映衬着她的脸颊绯红,楚暮远抬眼就看到妹妹专注的样子,应是稚气的脸上透着一股沉稳,好像在她面前,他才是小好几岁的那个。
  
  “你找这些人做什么?”楚暮远对商行的事是半点没有兴趣,或许是楚父和楚家大哥太能干了,楚暮远作为二子,从小就不用去接触这些,渐渐的也就懒的去理会,忽然间两个至关重要的人都走了,让他再花心思去关心,却已晚。
  
  “既然爹曾经对他们伸出过援手,若是我们需要帮助,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楚亦瑶指着另一本册子道,“这是大哥那时候跑大同的几家瓷器店,和我们应该也合作许多年了。”
  
  “你看这些做什么,商行的事不是有二叔在,教好了应竹,将来都是他接手的。”楚亦瑶哼笑了一声,她是不是应该还庆幸,别人家的都是争着抢着要家产要商行,他们家的倒好了,推着说不要,就想做个甩手掌柜,乐的清闲。
  
  “二哥是不是觉得,等到应竹长大了,二叔和那些管事们会心甘情愿的把商行的事都交给应竹来做主。”
  
  “这是楚家的基业,他们能奈何!”楚暮远随意地看着,并没有对楚亦瑶的话有多大的反应,楚亦瑶微叹了口气,不怪二哥,当初她也是这么信誓旦旦的以为,不管那些管事做什么,这还是楚家的商行,谁都夺不走,到最后是夺不走,留下个空壳加无数的债务给他们。
  
  “金陵蓝家也是自己的基业,为何三年前蓝家商行说倒闭就倒闭,蓝家还有老太爷守着,我们楚家呢,二哥你守得住?”听着妹妹语气里淡淡的讽刺,楚暮远心中便有些不爽,“不是还什么问题都没有,你尽担心这些有什么用,难道现在去商行会有人听我不成!”
  
  “我把忠叔请回来了。”半响,楚亦瑶说道,“你是楚家的二少爷,现在就是商行的大当家,你若是对这家业不感兴趣,那就等应竹长大,再交给他,现如今,楚家的一切,半点都不得落入别人的手中,包括二叔!”
  
  楚亦瑶最后的话透着厉声,楚暮远诧异地看着她,从大哥去世后没多久,妹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你不信二叔?”
  
  “他又不是楚家的人,我凭什么信他。”楚亦瑶很快敛去眼底的恨意,状若无意地摸着手腕上的镯子,“我只要确保应竹长大了,楚家还没四分五裂。”
  
  良久,空气里传来楚暮远的笑声,楚亦瑶抬起头,楚暮远笑地眼角都快有泪了,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亦瑶,你最近是看了什么话本子,怎么都想着别人的不好,二叔从徽州过来也是我们请他的,若不是他,大哥去世后这家还不得乱成什么样子。”
  
  “我没有否认二叔的功劳。”若不是经历过那一遭,楚亦瑶也不信二叔会这样子,更不信那些年爹这么诚心以待的管事会如此对楚家,“等二哥都学会了,二叔自然也能够回徽州忙自己的事,到时候自然会对二叔言谢,难道二哥打算让二叔帮我们十几年吧,那这楚家就真成二叔的了。”
  
  楚暮远刚想说她开玩笑,看到她认真的眼神,再也笑不出来了,楚亦瑶的眼神里透着坚持,脸上没有半点笑意。而对他而言,妹妹说所的这些是他从来没想过的。
  
  “那就让忠叔去教应竹,不是更有效。”良久,楚暮远的口中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楚亦瑶定定地看着他,并不言语。
  
  屋子里一下安静了,屋外的阿川看着自己对面面无表情的宝笙同样紧张的,小姐院子里的丫鬟除了那个宝蟾可爱一点,其余的一点都不好相处。
  
  “应竹这个年纪,可能服众?若是让二哥诚服一个奶娃娃,二哥可愿意。”尽管猜到了没能这么快劝服二哥,楚亦瑶心中还是失望了,“还是二哥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所以连这个都顾不着。”
  
  楚暮远不语,起身要离去,楚亦瑶看了一下天色,正是掌灯时候呢,“二哥,你信不信,一旦你身无分文,她就是连看你一眼的气力都不会给你。”
  
  楚暮远顿了顿,迈脚走了出去,楚亦瑶深吸了一口气,劝慰自己,要改变二哥的想法不能一蹴而就,操之过急反而会把他逼入绝境…
  
  几天后,肖氏终于是呆不住了,一早楚亦瑶才刚刚起来用过了早饭,珍宝阁那就派了人过来,说是难得的好天气,要出去游玩踏青一回,目标也直指香山。
  
  香山和桐山是金陵远近闻名的两座山,每到初春秋后的时节,前来踏青看枫叶的人不少,而香山最顶上,还有一座姻缘庙,不是所有人去了都能够有机会解签的,同远近闻名的解签大师同样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能够遇到他解签出来的姻缘,通常都很灵验,而他一天一共也只解十签而已。
  
  太多的人想要做这一个有缘人,但大都是失望而归。
  
  半个时辰的马车到了香山脚下就需要步行而上,爬上山顶的道路很多,沿路还设有不少亭落,宽敞些的路边还有不少摊贩,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荷包香囊,甚至还有神棍在那算着,解签大师今日会出现在香山哪一处。
  
  楚亦瑶不若她们有兴趣,慢慢地走在后面,肖氏带着三个女儿则兴奋地很,她来金陵所为何事,最重要的就是三个女儿的终身大事,如今大女儿已经十四岁了,当初她硬着心肠拒绝了徽州的好几门亲事,就是要把女儿嫁到金陵的大家来。
  
  “亦瑶啊,不是二婶说你,这么些路你就累了,这身子将来嫁人了可得遭婆家的不喜欢。”肖氏拉着小女儿走了一会,回头一看,楚亦瑶已经落下了一大截,颇有些意见,嗓门不轻不重,刚好路过的人听见。
  
  “二婶若是急着求签,你们先上去就是了,这风景极好,我走慢一些,过会去庙里寻你们。”楚亦瑶见旁人投过来的目光,笑眯眯地回道。
  
  “那哪行,来,你走前头给我们带路。”肖氏干脆停在那,等着她慢悠悠地走上来,楚亦瑶笑着道,“那二婶可别催我,我还想走慢点多看看呢。”
  
  肖氏脸色微变,她哪能不急,去晚了就是找到了那个解签的人,要是十支解完了不就白来了,想罢,她示意楚妙菲上前去挽着她走快点,楚妙菲不乐意,肖氏瞪了她一眼,亲自走了上去,拉住了楚亦瑶的手,亲切地说道,“来,走累了不要紧,二婶带着你。”
  
  说完加快了步伐往上走,楚亦瑶见她这着急的样子,被她拖着走了两步,‘哎呀’一声,脚下一个踉跄,左膝盖跪倒在了阶梯上,肖氏一松手,楚亦瑶就狼狈地趴了下去。
  
  宝苼赶紧跑了上来,楚亦瑶捂着膝盖眼中委屈的很,“二婶,你怎么松手了。”
  
  大庭广众总不能拉开她的裙子去看究竟伤的多严重,看她捂着膝盖眼泪汪汪的样子,肖氏站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面还着急地往山上看,这上山的人越多,可就越没机会了。
  
  “娘,我在这陪着亦瑶姐姐,您带大姐二姐上去吧。”楚妙蓝先出了声,走到了楚亦瑶身边要扶她,楚亦瑶愣是抱着膝盖不肯腾出手来给她扶,没等她开口拒绝,肖氏就把她的意思给说了,“你堂姐有丫鬟陪着就是了,你跟娘上去,好不容易来一趟。”
  
  肖氏拉起楚妙蓝,对楚亦瑶柔声说道,“亦瑶啊,你不是要看风景,我看那个亭子视野挺好的,宝苼啊,还不快扶你小姐过去,在地上坐久了该受凉了。”
  
  宝苼把她扶到了一旁,看着她们上去,过了一会,楚亦瑶不再弓腿直接站了起来,动了下腿,即便是膝盖上绑了厚厚的绵垫,刚才那一下磕也怪疼的。
  
  “我们过去。”宝苼扶着她去了一处没人的亭子,楚亦瑶把棉垫子拿了下来放在一旁,从这里可以看到山顶姻缘庙的一角,这一回她不去跟着去了,她们是不是还能遇到那个解签的大师,若是遇到了,那签是不是会改变。
   卷一:一嫁难 姻缘   楚亦瑶估摸着她们不会这么早下来,从宝笙手中接过一本书,靠坐在亭柱旁,一手扶着栏杆,一手举着书翻看着。
  
  宝笙见她看的认真,怕她饿着,从身后的小包裹中拿出一碟的糕点,又拿出水果在一旁剥着皮给她吃。
  
  山坡上的风在阳光普照下带着一丝暖意,楚亦瑶看了一会,把书搁在了腿上拿起宝笙剥好的柑橘,耳旁传来一阵嬉闹声,抬眼一看,上方的亭子里有着几抹俏丽的身影,似乎是聊到了兴致上才笑的这么开心。
  
  其中一个回头过来,正巧和抬头的楚亦瑶打了个照面,对方只微微一笑,继而回头又和亭子的人说笑了。
  
  楚亦瑶收回视线,初一看没认出来,再细想一下,那不就是水家大小姐年轻时候的模样,前世见到这位盛名的沈夫人已经是她嫁人之后的事了,当初金陵两大家的联姻可热闹上了好一阵子。
  
  “小姐,巳时将过,堂小姐她们还没回来。”宝笙一看这天色,再晚一些午饭的时间都过了,这香山也没有大到需要爬这么些个时辰的。
  
  “随她们去吧。”楚亦瑶不在意的摇摇头,二婶肯定是要找到那个解签的大师,前世她们可是足足饶了姻缘庙两回才找到…
  
  而那边的姻缘庙内,肖氏带着三个女儿,手里拿着三支求好的签文,开始要找那个解签大师,楚妙菲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这天气走的路多了,身上还憋出了薄汗,闷热地就觉得后背微痒,求签完出来又觉得有些叟凉,怎么站都不舒坦。
  
  肖氏则卯足了劲五官全开听着看着周围,但凡听到有关于解签大师的任何言语,她就聚精会神地听着,还真让她知道了些消息,带着三个女儿,肖氏没待半点犹豫就朝着那地方找去。
  
  有些东西即便是楚亦瑶不出现还是不会改变,肖氏带着三个女儿找了两圈之后,在姻缘庙一个小巷进去,在废弃的亭落里看到了解签大师。
  
  五十多岁的人自有风骨,加上那一身的道袍更显些不食人间烟火之气,肖氏见他一个人坐在那,石桌上放着一个四方地盘子,盘子中有纸笔,于是笑着拉着女儿们过去了。
  
  因为替人解姻缘签无数,他也得了一个姻缘大师的美名,肖氏先是厚厚的红包一封,那道人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伸手接,反而是看向了肖氏身后的三个女儿,肖氏赶紧让长女先把签文拿过来,四周安静的很,就看着那大师看着签文一会,执笔在一旁的红纸上写下了些字,交还给肖氏之后,接下来就是楚妙菲。
  
  肖氏宝贝似地拿着那两张纸,轮到楚妙蓝的时候,那大师却不动了,只是先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起身手附在背后,离开了亭子。
  
  “唉,大师,我们还有一个没有解呢,您等等先。”肖氏想要伸手去拦,也不知道藏那里的两个小道士闪了出来拦住了她,“这位夫人,大师今日十签已解满,夫人请回吧。”
  
  肖氏哪里肯,下一回还不知道能不能遇到呢,人都说这里灵验,怎么就小女儿的没这缘分呢,想着赶紧把红包往那两个小道士手中塞,一面讪笑着说道,“既然今日遇到了也算是缘分,大师能不能把我这小女儿的签也给解了。”
  
  姻缘大师回头,一抹那胡子,定定地看了楚妙蓝一眼,开口便是朗声,“规矩不得废,夫人请回吧。”
  
  说完那大师头也不回地走了,肖氏这红包都塞不进,嘟囔了一句,“多一个人都不肯,还真是。”
  
  “还望夫人戒口!”刚说完呢,对面的小道士神色就不对了,看着肖氏语气不善地说道,“师傅解签本就属天机,若是来你一个就要开先例,那这香山之上求签的人这么多,师傅不得日夜忙着。”
  
  肖氏被哼了个愣,这小道士脾气来的急,等她回神过来,几个人都不见了,也不晓得从哪里出去的,唯有身后的楚妙蓝,手中的写着签文的纸快要被她给捏碎…
  
  等到她们,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楚亦瑶懒懒地坐在那,看着她们从上面地阶梯下来,这神情就是喜忧参半。
  
  宝笙扶起楚亦瑶,膝盖还受伤着呢,不过肖氏此时关切不到,她忙着安慰小女儿,楚妙蓝的神情很委屈,那大师最后看她的眼神,如今想想都觉得有些怪异。
  
  “下次娘带你一个人过来,一定能求到的。”肖氏摸摸女儿的手细声安慰道,楚妙蓝微嘟着嘴,面色显得一些苍白,轻轻点了点头,柔弱地令人心疼。
  
  “二婶,这姻缘庙里还有个说法你恐怕还不知道。”楚亦瑶走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笑,语调平和地说道,“若是见到了姻缘大师,求而不得,那便是有缘无分,这手中求的,可就作废了。”
  
  姑娘家一辈子最重视的就是姻缘二字,嫁得好不好,顺不顺,下半辈子可就全赌在未来夫家上了,若是在这一关遇上这样的事,听着都显得不太吉利。
  
  楚亦瑶这话一出,楚妙蓝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一下又白了几分,肖氏瞪了她一眼,“呸呸呸,亦瑶你哪能这么咒你妹妹。”
  
  楚亦瑶在宝苼地搀扶下慢慢地走下去,诚恳道,“二婶,我可没有半点这意思,不过这姻缘庙里啊,就是这么个理,您来的时候也该打听清楚,一天一共也就十签,您这就占三个,能解到是不错了。”
  
  在她们眼里,她楚亦瑶一向都是这么坏心眼,就爱欺负人,她嘴角扬着笑意看楚妙蓝那委屈的模样,一天的心情一下就好了许多。
  
  下山上了马车,本来还打算逛上一逛的肖氏也没了心情,一行人回了楚家,楚亦瑶去了大嫂的院子,乔从安正陪着儿子写字。
  
  楚亦瑶才进去到门口,楚应竹听到响动,眼尖地就瞧见她了,糯糯地喊了一声姑姑,仰头看乔从安,等到乔从安点头了,这才咕噜着一下从椅子上下来,迈着小短腿往她这里跑。
  
  楚亦瑶蹲下身子一把抱住了他,好几天没见了,楚应竹也想姑姑,在楚亦瑶脸上蹭了蹭,左脸颊亲了一口,右脸颊又亲了一口。
  
  “这么快从香山回来了?”乔从安示意丫鬟去端吃的,楚亦瑶点点头,想要握着楚应竹的咯吱窝把他举起来,使了三下才把他给抱起来到了坐榻上,楚应竹抱着她的脖子不肯下来了。
  
  “哪能不快,只解了两个签,妙蓝的没有解。”楚亦瑶大略地说了一遍经过,乔从安从小就在金陵长大,对姻缘庙的事也了解的清楚,“三个全求了?妙菲和妙蓝不是还小,何不等过几年。”
  
  “二婶若是能像大嫂一样想,这可就不是她了。”楚亦瑶逗着楚应竹,鼓着脸假装抱不动问道,“告诉姑姑,你最近是不是胖啦,姑姑都抱不动你了。”
  
  小家伙想的极其认真,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楚应竹奶声奶气地回她,“今早吃了一碗鸡丝粥,中午吃了一大碗饭!”
  
  “哟!一大碗啊,那让姑姑摸摸你的肚子,是不是要鼓出来了。”楚亦瑶笑着要去摸他的肚子,楚应竹怕痒,躲躲闪闪咯咯地笑着。
  
  乔从安脸上浮现一抹温柔,从楚亦瑶手中接过儿子,“午饭都没用吧,快把这羹吃了。”丫鬟端上来了一盅炖好的羹,盛了一碗出来,楚亦瑶拿起勺子吃着,偶尔还舀起一勺喂给楚应竹。
  
  “大嫂,忠叔回来之后,你和应竹也要出面一下。”吃完后,楚亦瑶有些懒地靠在后垫上,和乔从安商量着楚忠回来的事宜。
  
  “如今这商行的总管事是二叔带来的,也不能直接就换了。”
  
  “那就还让他当着,如今还得靠着二叔,忠叔可以先做分铺的管事,也能在楚家教一下二哥和应竹,这件事我不便出头,还要二哥他去主持才行。”楚亦瑶说着自己的想法,尽管人是她请回来的,但这出面还是要二哥去,她是个女子,就是姓楚在他们看来将来也是要出嫁的,做不得主。
  
  “亦瑶,你是不是和暮远呕气了?”乔从安忍不住问道,底下的人都在说了二少爷进出脸色都不对,这楚府之中,能让楚暮远这样的也就亦瑶一个人了。
  
  “哪里有这功夫和他呕气。”楚亦瑶哼了一声,“不过是知会了帐房,不能给他额外支取银子罢了。”家中自有用度,一月五十两早就够用的,不过若是去春满楼的话,这五十两,恐怕给鸳鸯姑娘买一件拿得出手的礼物都不够。
  
  想罢,楚亦瑶不放心的又和乔从安说道,“大嫂,二哥若是来找您讨要,可千万别给他。”她倒要看看,一次两次那鸳鸯姑娘肯,多了恐怕那老鸨都不肯,妓/院又不是慈善堂,就算是大少爷,也得拿出点实际的东西来。
  
  乔从安笑了,这两兄妹,哥哥比妹妹显得孩子气了些,不由感概,“亦瑶啊,若你是个男儿,这家也就容易多了。”……
   卷一:一嫁难 宝蟾   楚亦瑶听着微微一怔,随即笑了,她若是个男儿,这也许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乔从安怀里的楚应竹听着姑姑和娘说话,开始打起了哈欠,乔从安吩咐丫鬟带他下去午睡,楚应竹离开前还不忘和姑姑挥挥手。
  
  看着楚应竹那酣然的模样,上辈子那样的结局,今生是再也不会降临在这个孩子身上,这个楚家,她亦会用尽全力替大哥去守护,谁都不能够阻挡。
  
  回了怡风院,孔雀递上了今日收到的秦家小姐的信,回的晚了些,但结果令楚亦瑶满意,她清楚二哥不从楚家支取银子,也会有别的法子,而这个心甘情愿无条件支持的人就是王寄霆了,王家和秦家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要满秋姐愿意帮忙,二哥就不再能从王寄霆这里得到去春满楼的银子。
  
  楚家不行,王家不行,至少如今的二哥不会做出什么铤而走险的事情吧。
  
  楚亦瑶想着,把信撕了扔在盆子里烧了干净,出去了大半天有些乏了,等宝苼进来的时候,楚亦瑶靠在躺椅上睡着了。
  
  宝苼拿过了小被子给她盖上,关小了窗子遮去阳光,到了屋外院子里,孔雀带着两个丫鬟,怀里抱着小竹篮子,在那捡新茶。
  
  “小姐睡了?”孔雀放下竹篮子,宝苼点点头,“宝蟾呢?”
  
  “去了珍宝阁后就没影了。”孔雀朝着院子门口看了一眼,只有守着的婆子在那有些困意地靠着。
  
  宝苼微皱了眉头,“小姐何时吩咐她去珍宝阁了?”
  
  “刚刚小姐去少奶奶的院子,珍宝阁那就来人找小姐,说是有东西要给小姐,宝蟾就过去拿了,看,回来了。”孔雀一指,宝蟾手里抱着一个木匣子走了进来,宝苼眯眼看着,也不说什么,转身就进了屋子。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孔雀一看宝苼这样就知道她是生气了,拉过宝蟾看那没什么出彩的木匣子,“楚二夫人那就拿了这个,不是说有要紧的事?”
  
  “没什么要紧事,楚二夫人给小姐的,说是从徽州带回来的,前些日子匆忙没来得及。”宝蟾脸上还带着一抹笑意,孔雀直接从她手中拿过了木匣子,打开一看,脸色也不好了。
  
  “我说宝蟾,你是不是傻了,这东西能叫徽州带过来的!”孔雀指着木匣子中那几个簪花和两支簪子,其中一支拿起来瞧,簪尾那不晓得是做工不好,还是戴下来旧的,掉漆色了!
  
  宝蟾低头看了一眼,给的时候她也没仔细看,送给小姐的她也不能每个拿出来检查好坏,不免有些委屈,“堂小姐都说是徽州那带的,这总不会骗的。”
  
  “我看你是真傻了!”孔雀很铁不成钢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堂小姐说是徽州的你就觉得不会骗了,你到底是小姐的人还是珍宝阁的人!”
  
  “我...”宝蟾越发的有些委屈,她也不知道去了是这事,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
  
  “扔了。”宝苼不知道何时走出来的,瞥了一眼那木匣子,这里头的东西,小姐是一个都看不上,“她们是楚家的客人不是楚家的主人,怡风院的人是她们能随便差使的?”
  
  “不是来报有急事么。”宝蟾反驳道,被宝苼冷冷地瞥了回来,“有急事会找你一个丫鬟去,这楚家上下是寻不得人了,更何况小姐和少奶奶都在家,你怎么不好好想想。”
  
  “这也是我的不对,我该拦着她的。”孔雀在一旁劝到,她也是没怎么注意,等回过神来觉得不对,宝蟾已经过去了。
  
  “你别替她说好话,我们一同来的怡风院,伺候小姐这么多年,她什么脾气你不清楚,就算是不清楚,这没头没脑的事你也想不清楚,珍宝阁那若是想给小姐送东西,还至于咱们亲自去拿的?”宝苼看着小自己两岁的宝蟾,忽然明白了当初小姐说的,宝蟾留不得。
  
  “若是不去,真有急事,岂不是显得小姐无礼了。”宝蟾嗫嗫地说着,听着全是为了楚亦瑶考虑,可这话连一旁的孔雀听地都有些诧异。
  
  一个丫鬟,哪能自己认为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去做,看着宝蟾脸上那些委屈,她大概还觉得,她应该替楚亦瑶分忧,把珍宝阁那四位和小姐的关系搞好。
  
  “宝蟾,她们是楚府的客人,把客人当主子看了,你这可就大错特错了。”宝苼微叹了一口气,诓骗过去拿这么个东西过来,小姐看到了就不止罚的这么轻了,“小姐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以后别再擅作主张,不然钱妈妈都保不住你。”
  
  宝蟾身子一缩,显得无辜委屈,她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是过分了...
  
  等楚亦瑶醒过来,宝苼还是把这件事和她说了一下,楚亦瑶听着,哼笑了一声,“二婶还真是客气,东西扔了?”
  
  “是,已经扔了。”宝苼在一旁给她穿上了外套,楚亦瑶低头摸着袖口上的绒毛,继而淡淡吩咐道,“罚她半年的月饷。”
  
  宝苼眼底闪过一抹诧异,罚这么轻,看来小姐今后是不会用宝蟾了。
  
  楚亦瑶出去的时候,宝蟾还跪在门口,钱妈妈知道这件事后狠狠地责骂了她一顿,小丫头有些醒悟,却还模糊的很,一个丫鬟主意就这么大,可又不够聪慧,最终还是会坏事。
  
  她断然不会把丫鬟送去珍宝阁伺候那几个人,不过这世道总是讲究礼尚往来,让宝苼去挑了几样差不多的东西,又让宝蟾给送了回去。
  
  用过了晚饭,没等楚亦瑶派人去二哥那,楚暮远就先过来了,走进小书房里,楚亦瑶正在练字,看到哥哥进来了,抬头笑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写。
  
  楚暮远或多有些尴尬,尤其是看到妹妹这样笑着,回来的时候他也去过大嫂的院子,最后迫不得已,还是到了妹妹这里,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来说,被自己妹妹摆了一道,又得折回来求的滋味,委实不太好受。
  
  “我手头上有些急用,账房那说额外银子的支取如今都得你这过?”想了一下,楚暮远还是打算从源头说起来,楚亦瑶点点头,“二哥你也知道,如今这银子花一分少一分,还是要多做打算的好。”
  
  “我得买个东西,手头上的不够,你再支个二百两给我。”
  
  “二哥要买什么?”楚亦瑶瞥了他一眼,二百两的银子,去那首饰铺子,也够买两件上好的首饰物件了。
  
  “书院里要使的东西,你不懂。”楚暮远略显不耐烦,“急得很,你快点支给我。”
  
  “书院用的东西还是春满楼用的东西?”楚亦瑶执笔轻轻一撇,一个‘承’字跃然纸上,“空手而去的滋味并不好受吧。”
  
  楚暮远被她堵了个满怀,说的并没有错,但那都是春满楼的老鸨没给自己好眼色,鸳鸯并没有因为这个露出一点不喜,也正因为如此,楚暮远才对此执着不放。
  
  “鸳鸯姑娘如此欣赏二哥,一定能体谅如今楚家的境遇,毕竟大哥走了后商行里人也走了好些,若不是二叔帮忙,光靠我们这家也就瘫了。”
  
  “一个姑娘家成天口中挂着春满楼成何体统。”楚暮远底气不足地教训了一句,楚亦瑶放下了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忠叔过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大嫂也会在,这事还得二哥你出面。”
  
  楚暮远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脸色却不甚好看,“你想做什么?”
  
  “忠叔是我去找的,但却得你出面说让忠叔回来,南塘市街那里的分铺不是刚好走了掌柜,就让忠叔先去那里,大嫂会带着应竹一同出面,当着这么多管事和二叔的面,二哥你可得把这事给落实了。”
  
  “就说这些?”楚暮远听着倒不觉得难,楚亦瑶摇头,“忠叔当初是自己走的,再着这走的缘故,必定有人会阻挠,你按照我说的做,他们若是这么说的话,你就...”...
  
  三日后,楚家商行总行内,清早还未开门,大堂内站满了人,楚暮远站在最前面,旁边站着忠叔,忠叔身后跟着几个他带来的人,乔从安带着儿子和楚亦瑶一起站在楚暮远身后。
  
  “今天开始,南塘市街的分铺就由忠叔接受,忠叔过去在楚家十几年,对商行的事也清楚的很,大伙都是为楚家办事的,楚家好了,自然也少不了各位的好处。”楚暮远看了一圈神色各异的人,直接把话给说了,楚忠当初走的时候带走了几个人,如今也都跟回来了,而在大家看来,楚忠过去可是楚家商行的总管事,如今屈就一个分铺管事,可会愿意。
  
  这其中最担心的,莫过于如今的总管事肖景百了,他是楚翰勤从徽州带来的,如今楚忠回来了,论资格自己都不够啊,现在是做个分铺管事,谁知道哪一天会把自己给挤下去。
  
  想着肖景百看向了楚翰勤这个妹婿,楚翰勤看了一眼楚忠,对这个十几年跟着大哥的人,虽第一次见面,但听闻的确很多,这样一个人,为谁所用都是一大利处啊,但若是和自己作对的话...想到这里,楚翰勤眼神一眯。
  
  楚暮远见大家都不说话,继续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二少爷,这楚忠可是犯过错的。”话音刚落,那管事群里就有人先发声质疑了。
   卷一:一嫁难 立威   
  楚暮远懒懒地瞥了过去,那人便嘘了声,他今日穿的这身衣服还是楚亦瑶额外挑选的,黑色的主色下勾着白色的边,显得沉稳,再配上着略显凉意的神情,确实是把这一群管事给镇住了不少。
  
  楚暮远看了他们一圈,沉声道,“忠叔十几年来一心为楚家,何错之有,大哥的事纯属意外,若是今后还有人拿这来寻事,那他就可以自己收拾收拾,离开楚家,咱们商行也不留这样的人。”
  
  几个管事面面相觑,似乎对楚暮远说的话抱有迟疑,楚忠原来就是商行的总管事,如今屈就一个分铺管事,到底还是二少爷自己请来的人,他们若是跟随他,那势必不能和如今的总管事好好相处,若疏远了,那就和楚家不好交代。
  
  “暮远啊,此事是不是操之过急了,楚忠兄也才刚刚回来,立刻要接手南塘市街恐怕会忙不过来,要不先让他在总行一段日子。”半响,楚翰勤出声道,笑呵呵地建议,楚暮远微皱了下眉头不语。
  
  楚翰勤那笑渐渐的凝住了,自己来楚家这半年了,也没见侄子这么插手商行的事,一来就这么硬气,半点都没和自己商量过,就只是打了个招呼而已。
  
  “不必了,忠叔过去就是从南塘市街那里过来的,那里鱼龙混杂,太久没有管事也不是办法,二叔你平日里忙,恐怕也是顾不过来的。”楚暮远静默了一会,开口说道。
  
  “也好,那楚忠兄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来问我。”楚翰勤到底还是想把人先放在自己眼下看着,不过楚亦瑶料想到了他会这么做,留在总行里学着,不就是个打杂的,好控制又不用担心忠叔知道太多,说起来,忠叔的资历可比眼前任何一个都要来的高。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也不用介绍,忠叔你们也都认识,等会南塘分铺的伙计把事情和忠叔交代清楚,忠叔您下午就可以过去了。”后面那句话,楚暮远是回头和楚忠说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楚忠点点头,并没有别的话。
  
  如今掌管商行的二老爷都没有说什么,那些管事们更不好说什么了,其中和楚忠相熟的,上来说两句照面话,其余的,也都不晓得说什么。
  
  楚亦瑶也知道人心各异,爹去世的时候,那些管事因为大哥年轻也曾闹腾过一回,若不是当时大哥手段凌厉,后又有忠叔和几个管事顶着,也不会这么快压下来。
  
  如今她仔细想了,上一世界的楚家早在二叔来了没几年就已经遭到了换血,只是当时的他们谁都没发现…
  
  回到了楚家,楚亦瑶直接让宝笙把两百两的银票给二哥送过去了,不管是不是勉强着让她推上去说这番话,二哥今日的言辞在这些管事包括二叔心中都留下了不小的影响,楚家的二少爷不是只会吃喝玩乐的人。
  
  “小姐,楚二夫人一早刚刚去过账房,这会应该已经去了少奶奶那了。”孔雀在她身旁说道,“说是为了月银的事。”
  
  光顾着商行的事,楚亦瑶倒是把这茬给忘了,前世为了能让二叔真心的帮着楚家,二婶她们过来的时候又是住好的院子,不用她们自己开口都先安排好了月银,如今这些都没了,她倒是没有预料到,二婶自己上门来讨了。
  
  “去备茶,过会就该到这里了。”大嫂那过不去的,二婶肯定还得到怡风院来,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话,用在二婶身上那是再贴切不过的了。
  
  不出所料,也就那一炷香的时间,肖氏脸色愠怒的到了楚亦瑶这里,这回身边没带一个女儿,走进来对楚亦瑶就是一顿批评,“这月的月银为何都没有到珍宝阁里,派了丫鬟去领怎么都不能领回来,亦瑶你这家是怎么管的!”
  
  “月银为何要送去珍宝阁,二婶这是说笑呢。”楚亦瑶自顾着倒茶,也替她斟了一杯,肖氏看这只比自己二女儿大一岁的侄女,总有种错看了她年纪的感觉。
  
  “咱们住在楚家难道就不用花销了,这每个月的月银,妙菲她们按照你的分例来就好了,至于我的,就按照你大嫂的来。”肖氏一屁股坐下来,对这一个月五十两的银子可眼馋的很,在徽州的楚家可没这么高的月银,不愧是金陵,什么事手笔都不小。
  
  “那也是二婶自己的事,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若是二婶你们住在楚家,这所有的花销就要我们担着,那二叔的年俸就不用给了,左右你们都是归我这管的。”楚亦瑶说的在理,珍宝阁上下四个主子,还不算二叔,还有那些个带来的丫鬟婆子,这些人签的又不是楚家的契,她何必花这冤枉钱给她养人。
  
  “你二叔大老远的来这里帮你们,丢下徽州的生意不管,你倒好,这点银子都不舍得出了,要不是你二叔帮忙,你还能这么安安心心地坐在这里喝茶绣花的,你们楚家早就被抢空了。”肖氏是打心眼里觉得楚家就算给一半家产都不为过。
  
  为什么?
  
  没有她老爷到这里来帮忙,这楚家还会像样么,瞧瞧这不长进的二少爷,再瞧瞧才是奶娃娃的楚应竹,就算楚家有继承的人,那群底下的管事能这么安分的把东西都交出来?
  
  她家老爷就是楚家的救命恩人,所以这楚家就是应该供着她们娘三人,好吃好喝的,哪能像现在这样,这月银的分例都得自己来讨,还讨不到!
  
  “按照二婶这么说,我该把楚家给你们,这才算是对的起二叔的辛苦前来是不是?”楚亦瑶低着头,声音逐渐冷了下来,“二婶,我待你们是客,可你也别把自己当成是这楚家的主子。”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肖氏尖声说道,瞪大着眼睛那是满脸的不置信,“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的,这楚家你还真是要抓着不放了,你大嫂那都做不得主。”
  
  “二婶,您也别怪我话说的不好听,从你们来楚家开始我和大嫂可有苛待你们,珍宝阁住的可有比你们徽州的屋子差了,每月另外拨了一百两银子给做急用,可您呢,来了没几日就要和我论这月银的事情,在徽州楚家住的客人可也有这待遇?”楚亦瑶见她这样,干脆也就摊开来说了。
  
  “二叔来到楚家开始,我们可是开了三分红的来给他,二婶您这是来做客,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这是要长住在金陵了,若是如此,楚府确实不方便你们常住下去,毕竟二哥到了说亲的年纪,而妙珞姐又是到了婚嫁年纪,说出去都不太好听,不如择日我和大嫂商量一下给你们在金陵选一处地方搬出去住吧,免得损了她们的声誉。”
  
  楚亦瑶的话字句带刺,却又不是没有道理,顶多是对肖氏无礼了些,肖氏那一口气憋在那,骂也不是,打也不能,生生给涨地通红。
  
  自己这把年纪还说不过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这再伶牙俐齿也不见得她能这么落下风,肖氏胸口起伏着,此刻是半句话都驳不出来,只是瞪圆眼看着楚亦瑶,单吐出了一个‘你’字。
  
  “至于这月银的事,二婶带来这么些人,理当是自己为她们准备好的,不必按照我们楚府的来,徽州的怎么给就怎么放,有些东西还是算清楚些的好,毕竟咱们是两家人,混作一家人的话,二叔这可就不叫帮忙了。”楚亦瑶放缓了声音慢慢说道。
  
  肖氏连着呼吸好几口,这才平息了一些,她心里清楚的很,自己若是拿这件事去找老爷,保不准还要被老爷说不是,可这就是憋不下这口气,心里落差太大了。
  
  “你这可对得起你爹娘,你是要出嫁的姑娘,手里抓着楚家不放,这成何体统!”肖氏想了半天,这才又从别处要揪楚亦瑶的不是,这庶务的事本来应该交由长媳的,楚亦瑶这般,就有些越俎代庖的意思,小姑子抓着管家权不放,也说不过去。
  
  “这就不劳二婶操心了,应竹还小,大嫂一心把他培养成人,再着离我出嫁还早着呢,我这闲着也是闲着,多管管家事,将来去了夫家也不会手忙脚乱,丢了楚家的脸。”楚亦瑶淡淡地说道。
  
  肖氏却不这么认为,这女儿家应该重针线活,三从四德才是关键,这相公的心抓牢了,还有什么事要紧的,学这些庶务的事,再精通也只能眼见着自己相公去了别人的院子。
  
  至此,她不免又要教育起楚亦瑶来,“这你就不懂了,嫁了人你要是这么快想要握着管家权,你婆婆还不乐意,你娘走的早没能教你,这嫁人啊,首先得抓牢你相公的心,他的心若不在你身上,别的又有什么用。”肖氏这番话说的真心实意,这嫁人就是一辈子的事,过的好不好,可不得指望那个嫁的男人,他都握不住,别的再厉害,对一个女人来说,都没有用处。
  
  楚亦瑶看着她越说越来劲,嘴角扬起一抹嘲讽,所以她就是这么教导几个女儿,到了楚妙蓝身上,这才把‘抓住男人的心’这一观念体现到了极致。不过二婶似乎是忘了教,抓的得是自己男人的心,别人的相公,可不在这范围之内…
   卷一:一嫁难 初滕   肖氏总算是找了个台阶给自己下,说完了这些,这才略舒畅的离开了怡风院,因为楚亦瑶的这番话,月银的事没再提起了,珍宝阁那一下安分了许多。
  
  三月一入,天气就暖和了不少,院子里桃树开花,散着淡淡地香气,楚亦瑶抬头就能看到那挂在枝头上的粉红,偶尔还会有几只鸟儿停驻在那,人一来便飞走了。
  
  宝笙敲了门走进来,手里是一盅刚刚炖好汤,开盖给她舀了一碗,宝笙看着那一叠厚厚的账本,催促小姐先喝汤。
  
  楚亦瑶几乎是看账本一眼,喝一口,宝笙心疼的很,别人家的小姐都舒舒服服的,唯有她家的小姐,除了那些女儿家该学的,还要另外处理这些,这几本帐,本来应该是送去二少爷院子里,转而又到了小姐这里。
  
  这都连续着两天了,小姐几乎没能合眼,宝笙劝道,“小姐,您该休息一下了,这些搁一会再看也可以啊。”
  
  楚亦瑶再舀勺子,发现碗里已经空了,自己也有些哭笑不得,揉了揉眼睛,那账本上的数字都有些花了,合上专心吃完了炖汤,楚亦瑶轻叹了一声,忠叔来了半个月了,南塘那铺子的问题就查出了不少,但如今要伸手去别的铺子尚且过早,更别说总行的,偏偏二哥不愿意常常去商行,否则这事还来的容易的多。
  
  “那汤送了几日了?”楚亦瑶眼底染上一抹坚定,再慢也是成效,只要和过去的不同了,都还有机会。
  
  “有七八日了,二少爷身边的丫鬟说二少爷如今极容易犯困,经常是睡下去了也不容易叫醒。”楚亦瑶满意地点头,还有两日,那大夫的药可神奇的很,她前一世可亲身体会过。
  
  再过两日就是春满楼鸳鸯姑娘的及笄日,还没及笄就已经有花魁的名声,当日去的客人肯定很多,这及笄夜价格也不低。
  
  楚亦瑶原本以为克制了家里的银子支取,和秦满秋说过之后,二哥不会再想着用别的办法去筹集大笔的银子,但她错估了那个鸳鸯在二哥心中的地位,二哥竟然向地下钱庄借了大笔的银子要为鸳鸯赎身。
  
  她只能用更狠的方式让二哥彻底断了这个念想…
  
  两天后,梧桐院内,楚暮远喝下饭后的汤药之后,走入内室从柜子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万两银子,加上他自己所存,寄霆兄答应过他,若是还差一些,他也会帮忙。
  
  无端冒上来的一阵困意让他有些乏意,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入夜就容易犯困,看了一下天色,距离春满楼掌灯还有个把时辰,楚暮远将银票贴身放好,嘱咐了丫鬟到时辰喊他,自己则靠在床沿想要眯一会养养神。
  
  这一闭眼,确是沉沉地睡去了,天黑了,楚府内掌起了灯笼,楚亦瑶到了梧桐院,门口的丫鬟一看是她,推开门让她进去。
  
  就着微弱的烛光,楚亦瑶看到二哥躺在床上,手中还不忘捏着一个精巧的小荷包。
  
  楚暮远睡的沉,楚亦瑶就算是推他两下都没有要醒的迹象,她抽了一下他手中的荷包,荷包面上绣着鸳鸯二字,隽秀的很。
  
  “二哥,抱歉亦瑶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等过了今晚,一切就都会结束了,鸳鸯这个人,从此也不会出现在楚府,不会出现在你的将来。”当年楚暮远花了大笔银子把鸳鸯从春满楼赎出来,给她最好的,可在楚府落魄了之后,那女人走的却比谁都还要决绝,正是因为如此,楚亦瑶才这么不屑二哥口中的真情,若真有情,哪会如此。
  
  又看了一会,楚亦瑶转身走出了屋子,吩咐守着的丫鬟,到了时辰就把药涂上。
  
  楚暮远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乍然梦醒,窗外已经是黑夜一片,唯有屋檐下的灯笼散着微弱的光,楚暮远挣扎地从床上起来,抹了一下鼻下的一些湿润,没什么气味也没在意,急忙穿好了鞋子打开门要出去,靠在门外睡着了的丫鬟忽然一个惊醒,看着他从屋子里冲出来,急忙喊道,“少爷,您这是要做什么去?”
  
  “现在什么时辰了?”楚暮远靠在门边穿着还有一只鞋子,那丫鬟有些迷糊,想了一下才说道,“亥时过半了…唉,二少爷,您去哪啊?”那丫鬟刚说了一半,楚暮远即刻朝着门口去了,喊都喊不应。
  
  楚暮远到了楚家大门口,阿川已经靠在马车上会了周公一回了,楚暮远野蛮地踹了一下马车,阿川一个没靠稳,直接从马车上摔了下来跌在了地上。
  
  “少…少爷,您来啦。”阿川捂着磕疼的脑袋急忙爬起来驾车,楚暮远心里全是春满楼的事,瞪了他一眼,直接让他快马加鞭去月牙河。
  
  月牙河岸的夜市犹如白昼,人多,两旁都是小摊,马车入了集市就跑不快了,楚暮远干脆跳下马车直接往春满楼赶去,阿川驾车在后面跟着,不由地哈欠连声。
  
  春满楼附近的几家酒楼都很热闹,楚暮远赶到的时候,门口排列着无数的马车,里面更是人声鼎沸,好不容易挤进去了,那四处招呼客人的老鸨看到他,热情地扭了过来,“哟,这不是楚家二少爷么,今个来的可晚了,咱这里的姑娘可都好几个过去了,来来来,这坐,您啊今晚也好好看看,说不准呐,带一个喜欢的上去,也就在咱这过夜了。”
  
  老鸨挤眉弄眼地拉着他往里走,楚暮远抬头一看,搭起来的台子上不知道是哪一位姑娘在跳舞,楚暮远站在了楼梯口拉着老鸨问道,“鸳鸯姑娘呢,是不是还没上来。”
  
  那老鸨指着这来来往往的姑娘笑盈盈地说道,“哎呦我说楚少爷,您怎么只惦记着鸳鸯,来来,如娟啊,好好服侍着楚少爷。”
  
  “松开!”楚暮远冷声呵斥抱着他胳膊的姑娘,那姑娘轻轻切了一声,松开道,“你要找鸳鸯啊,来晚了,鸳鸯早就跟着曹公子走了。”
  
  楚暮远一下就把她给拉了回来,抓紧她的手臂厉声问道,“你再说一遍!”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妈妈啊,你看他,痛死我了。”楚暮远一松手,那姑娘就躲开了,老鸨尴尬地笑了笑,“我说楚少爷,对姑娘可不得这么野蛮。”
  
  “你不是答应了我,还和我商量了价钱,怎么人就被带走了?”楚暮远看向她,寒声道。
  
  “人家曹公子可是出了两万两的银子把鸳鸯带回去的,这一夜过后指不定还要赎身,我说楚公子,咱们这可是春满楼,不是慈善堂,还得做生意的,再说了,鸳鸯也是自愿跟着曹公子走的,这曹家可比你们楚家来的有权有势,这长眼睛的都知道选谁了,我说楚公子,您啊也别难过,咱这春满楼里好的姑娘到处都是,您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老鸨的话传不到他的耳中,四周的喧嚣也渐渐的消散了开去,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楚暮远望着老鸨那浓妆艳抹的脸,心生厌恶,而台上那身着寸缕,不断扭动腰身卖弄风情的女人更是让他感觉恶心。
  
  他还是来晚了,而她也没有等他到来,那些她说的愿意,难道都是假的?
  
  最刺痛他的话,莫属于老鸨说的那句,鸳鸯也没有不情愿,但凡她有一点被逼的,他都愿意相信啊。
  
  浑浑噩噩地从春满楼出来,阿川才把马车赶到了春满楼附近,看到少爷在人群中这么游魂似的晃过来,阿川赶紧上前去扶住了他。
  
  楚暮远看了他一眼,一把推开了阿川,阿川扑到在了地上,似乎是泄愤一般,楚暮远推了他好几回,“明知我晚了,为何不进来喊我,为什么。”
  
  “少…少爷,您不是嘱咐我好好在外面呆着,不要到处乱走,等您出来么。”阿川被踢地疼了,小声说道,后来他是有过想进去叫少爷,不过靠在那马车上一会,觉得困了,就睡着了,哪里知道一觉睡醒都这么晚了。
  
  楚暮远不理他,拐角进了一家酒楼,熟门熟路地走上了二楼的一间包间,一看里面有人,就这么站在门口森冷冷地盯着他们。
  
  那两个普通书生打扮的人被他盯地实在慎得慌,赶紧收拾东西扔下银子从他身边出去了,楚暮远再盯着伙计清理干净了,开口叫了几坛酒,直接坐在了位子上,从这望下去,不远处就能看到春满楼挂的灯笼。
  
  阿川见他坐下了,想溜回家找大小姐禀报,才刚一迈腿就让楚暮远呵斥住了,“你敢回去试试!”
  
  “少爷,您饿不饿,我去给您叫些吃的上来。”阿川缩了回来,讨好地看着他,楚暮远没说话,只是喝着酒,眼底的落寞不言而喻…
  
  楚府怡风院内,楚亦瑶还未睡,看着窗外的明月发着呆。
  
  在二哥出去之前她就知道了曹家公子带走鸳鸯的事,本来曹公子未必这么有兴趣,肯花大价钱下去,不过这公子哥之间最喜欢的就是比较了,别人喜欢的女子,若是到了自己手中,这其中的得意和畅快远高于得到的这个女子是谁,二哥越失意,他便越得意。
  
  不过这样也好,她只是拖延了一下时间罢了,倘若是真爱,结果也不会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