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生而为你,一切成空 在阴暗潮湿的天牢里我已经待了三个月又十二天,终于等到他下令处决我。行刑的前一天,他亲自给我送饭,也许应该满足了。 (一) 天崖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堂堂的硕沓王爷,同时也是威名远播的震北将军,当时只有二十岁的他已经能够在战场上指挥若定,带领手下十五万精骑大破敌人百万雄师,为硕国打下了半壁江山。 一次天崖带着亲随突围的战役中,我的父亲——天崖副将玉风,用自己的性命替他挡了一箭。皇上因此封我这个自幼丧母而今又失去父亲的孩子为风仪郡主,特许我住在天崖的王府里。 初次见到天崖时我十岁,那时他总是喜欢挂着浅浅的微笑,从容而优雅,温润如玉,像天神般高贵,那淡若清泉的眼眸吸去了我所有的力量。 “你就是玉风的女儿?”他微笑着将周围的空气染成彩色,令我沉醉其中而飘飘欲仙。 “跟我走吧!我会照顾你的,风仪。”他看着我的眼神,干净而纯粹,不带一丝杂质。 “玲珑,我叫玲珑。”我希望听他叫我的名字而不是封号。 “好,玲珑,我们走吧!”他微笑着转身,用那布满茧子的双手轻轻牵起我的,缓步向前。 (二) 皇上有两个孩子,太子天麟和我一起跟着天崖学习,他很聪明,天崖讲的东西有时我不能全部弄懂,都是他一遍一遍地解释给我听,天麟的心意我是明白的,却始终不肯接受,因为我的心里装着另一个人——天崖。 天崖并没有像一般的王公贵族在风华正茂时成亲,这让我认为自己一直是有机会的。他对我也是极好的,准许我看他书房里的书,还教我练琴,十岁到十七岁,那几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丁寅年六月初九,我的生辰,过了今天就十八了,每年这个时候天崖都是陪我一起过的,今年也不例外。 “玲珑想弹一段曲子给王爷听,看看最近技艺有没有生疏。”我轻轻地拿出琴,将手按在琴弦上深吸一口气,手指间倾泻而出的是那首早已烂熟于心的《越人歌》。 曲子很快弹完了,我却不敢抬头看他,空气安静地像消失了一样,我感到不能喘息。轻浅的脚步声由进及远,我慌忙抬头,看向他离去的方向,不死心地问:“玲珑所弹的曲子不合王爷心意吗?” 长时间的沉默里,他终是叹了一声,“不适合本王……和你。”说完就消失在门口的拐角处。 眼泪不争气地滑落,当我发现它们时,手中的丝帕已然湿透,却还被我紧紧地攥着。 走到天崖暖阁的窗下,看着他又像以前一样贪恋般望向皇宫的方向,我不禁猜测,他是因为那个难以企及的梦想而不接受我。这样想着,心里自然多了份释然和解脱。 (三) 我终是接受了天麟。 他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乐不可支地讲述着他的幸福。我,只是浅浅地笑着,一如当年那个人待我一样。虽然天麟比我大两岁,看起来却好像弟弟一般,整天粘着我不放,最后竟蛮横地将我带进皇宫。 天崖知道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嘱咐我要照顾好自己,万事小心,仅此而已。 走进皇宫,恢弘的水榭楼台,汉白玉的雕栏,大黄的帷幔,这些与王府大相径庭,到处彰显它与众不同的气势与威仪。皇上的容貌一如当年册封郡主之时,皇后却已不复当年的优雅和秀丽,倒是多了几分母仪天下的威严。 天麟告诉我,他并非皇后亲生,他的母后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那时的皇后还只是一个贵人。“父皇这几年比较贪恋美色,所以她不得不时刻堤防其他得宠妃嫔怀上龙种,抢了她的地位。”说这话的时候,天麟的眼里充满了鄙夷。 后宫里的两个孩子,一个是先皇后所生的天麟,一个就是皇后的儿子——天佑。 “你就不怕你弟弟跟你抢,别看他只有十五岁,后面可是还有一个皇后撑腰呢!”我淡笑着提醒他。“不会的,父皇心里准许的继承人只有我一个,放心吧!”天麟很骄傲地向我宣称。 我笑了,以后他就不会如此笃定了。 (四) 天麟所在的储英宫在十二月初九这天迎来了一位稀客——天佑。其实,他们兄弟的关系并不是很差,天佑偶尔是会到唯一的哥哥这里来闲聊一番的,毕竟宫里能说话的人不多。 虽然天麟不喜欢皇后,对天佑还是不错的,毕竟是至亲的手足。 看着天麟和天佑相谈甚欢的情景,我在旁边浅浅地笑着,为他们难得的友谊感到欣慰,也为他们的命运感到惋惜。 天佑回宫三日后,传出了身中剧毒的消息,而且中的是无色无味无药可解的七步杀。 天麟被皇上传诏问话,回来时却像是失了魂魄一般,踉跄地走回暖阁。“原来父皇是不信任我的,他居然怀疑我毒害了天佑。”茫然无措的天麟求救般地看着我,将头靠在我的肩头寻求那一丝不真实的温暖。我轻拍着他,“还好,玲珑,还好有你!” 我看着如此脆弱的他,心像被针直直地刺穿了,天麟要不是太子该多好! 七日后,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我看到了那个令我魂牵梦绕的人——天崖。 “你在干什么?跟我回去!”他的表情终于不再只有笑了! 正文 第二章 “你生气了吗?”我对着他浅浅地笑,“玲珑还没玩够呢!怎能回去?况且太子殿下是决计不会放我走的。”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出奇地沉默,对视着却无话可说,我只是淡淡地笑着。 “你……”他怨恨地看着我,“真让本王失望!”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消失在片片飘落的飞雪中,空气显得那么苍白而无力,泪再次不听使唤地流了出来。 天崖,为了完成你的梦想,我一定要坚持,哪怕你是怨我的,也在所不惜,即使放弃生命我也甘愿。只求你能记得——那个在十八岁生辰为你弹奏《越人歌》的女子。 (五) 我刚刚走近储英殿,就看见殿门前焦急地等待我回去的天麟,在风雪中瑟缩着,显得更加单薄。我快步走近他,为他披上自己的披风,“都这么大的人了,还那么不小心,你可是当朝的太子,下人们都到哪儿去了,连照看都不会?”我拽着他冰冷的手走进内室。 “你今儿个一天都上哪去了,我怎么就是找不到你?快急死了!”他略带责备的语气充满了浓浓的关心。 “今儿见了王爷之后又遇上了皇上,他还问起你呢?皇上说最近你怎么老是称病不上朝,要真不舒服就请个太医看看。”我漫不经心地回答。 “父皇没说要来吗?”天麟失望地问。 我轻轻摇了摇头,看着宫人放好火盆退了出去才郑重地告诉他,“而且,皇上还说了,就是因为立储太早才造成你养尊处优的个性,确实应该挫挫你的锐气,要不将来怎么继承大统,也许皇上他真的要好好考虑考虑。” “父皇真这么说?”天麟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听说皇后因为丧子之痛得了失心疯已经不能打理后宫了,兰贵人最近好像怀了龙种!”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说了些后宫的传闻给他听,我相信他明白的。 眼看年关将至,本应该喜气洋洋的宫殿却被一片死寂包围着,兰贵人好不容易怀上的龙种在一夕之间化为乌有。 看着兰贵人每天哭喊着有人谋害了她的孩子,皇上一面安慰,一面命令侍卫总长彻查此事。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好像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岁,满眼都是痛失爱子的苦楚。 正月初五,皇上来到储英殿,天麟开开心心地准备迎接圣驾,外面传来的却是皇上冰冷而决绝的声音,“把太子给我绑起来,押往宗人府。” 天麟还没有从惊愕的神情中反应过来就被扣押在了皇上的脚下。“你好大的胆子,不仅对谋害天佑之事砌词狡辩,现在居然连朕未出生的孩儿都不放过,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父皇,孩儿没有啊!”天麟的话没有说完,猛地抬头看向我的方向,眼里充满了疑惑和迷茫,然而只是一瞬间,他再次把头低下时,没有一丝反驳,只说了一句:“皇儿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你” 皇上气结,“把他带下去吧!” 天麟和皇上终是没有再说任何话,就这样向着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前进着。 (六) 我回到了天崖的王府,他不再像以前一样教我读书,陪我练琴,每天只做自己的事,从来不管也不问我,我们就像陌生人一样,直到此时,我才发现原来他对我的怨恨竟这样深。 再次看到天麟是在一个月以后,宗人府的牢房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阴暗,也许是碍于他的身份所以没有人对他用刑,只能不断地追问他,他却一个字也不说。 “你告诉他们是我买通了锦兰殿的宫人,在熏香里下的毒,让他们抓我好了,要害兰贵人的是我。”我大声地嚷嚷着,后面的话全被天麟捂住,嘴只能含糊地哼唧,根本说不出来。 天麟从后面将我搂住,在我耳边轻声道,“你这么做会有人信吗?他们会认为你是受了我的指使,也只能徒增父皇对我的轻视罢了。” “咝”我轻抽了一口气,从他的怀里挪了出来。“怎么,受伤了吗?”天麟边说边挽起我的袖子,看到的是手臂上的伤痕累累,看完一边他又去看另一边,当他检查我肩颈上的吻痕时,我哽咽着求他放下双手。 “为了见你,我几次去求皇上,他开始并不答应,可是后来……”我哭倒在天麟的怀里,双手紧紧搂着他,“后来,有一次我想也许单独求见皇上,开解他的心结说不定没有旁人时他就会想起你的好,早日放你出来,哪想到竟会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我将头深深埋在他的怀里。他抖动的双手显示了他的愤怒,他的不甘还有他的悲伤。 (七) 再见天麟不过是十五天后的事情,然而外面已经风云变色。天麟出现在我面前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累了吧,喝杯茶吧!”我将上好的碧螺春端到他面前,袅袅的香气中充满了不属于碧螺春的香甜味道,弥漫于整个房间。 在接下那杯茶后,天麟给了我一封信,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像是要把我刻进他的记忆里,生怕有一丝错漏,而后微微地笑着,“玲珑,我爱你,至死不渝。” 说完,他连眉都没皱一下就喝光了整杯茶。 我缓缓展开信笺,苍劲有力还泛着淡淡墨香的字迹显示了他的坚决和义无返顾;微白的纸上有着点点因水迹而晕开的痕迹,那是我的泪,有着不舍,透着眷恋。 玲珑: 从始至终你爱的只有天崖一个人吧!我从咱们一起上学的时候就知道了。结果你选择了我,让我着实高兴得很。只是在天佑死的时候我开始疑惑了,为什么你要借我的手杀掉他呢?你们并没有仇怨。后来在兰贵人的孩子被打掉之后,我一度以为自己终于了解了你——你是为了我,玲珑,你知道吗?当我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多么幸福。然而当我看见他在龙椅上等待我夺取属于他的一切时,我明白了,一切都是假的,对吗?他惩罚我,只是因为同时失掉两个孩子而身心俱疲,以为我谋害了他的孩子,所以他痛心。父皇有多爱他们的同时就有多爱我,他希望我回头是岸,重新做人。可我还是辜负了他,即使我知道一切都掌握在你的手里,我像个傀儡一样任你摆布,像个傻子一样替你报仇。就算知道了你所有的计划,我还是不忍心伤害你,只能为你完成最后的愿望——父皇已经被送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再也不会出现了,全天下的人都会认为他被他最心爱的儿子害死了。玲珑,恭喜你,终于让我再也找不到留在你身边的借口了,逼宫——多么令人发指的行为,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正文 第三章 信已完,情未了。我只能对着躺在我身边,身体已经慢慢变得冰冷的天麟说一声,“对不起,下辈子请不要认识我。” (八) 天崖赶到时,天麟已经被我安置在了软塌上,那么安详,就像他明明知道茶里有毒还是一样毫不犹豫地喝下去一样。天崖傻傻地站在我们面前,我对他笑了,发自真心地笑了,“我没给他喝七步杀,只是安乐宵,看,没有一丝痛苦,他就像睡着了一样。” 看着眼前的情景,天崖惊慌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不住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我缓缓地走向他,淡笑着告诉他,“你不是想要那座皇宫吗?我已经把所有的障碍都帮你扫清了,你可以名正言顺地坐在那个位置上了。”然而我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一种名叫伤痛的东西此刻正啃嗜着我的筋,我的骨和我那已经残破不堪的心,这究竟是为了谁? “什么皇宫,什么皇位,这些根本不是我要的,我唯一珍惜的人已经被你们害得体无完肤,像个傻子一样天天等她的儿子出现,这就是我想要的吗?”他歇斯底里地喊声将我拉向无尽的深渊。 他每晚临窗而立,不为野心,不为政权,仅仅是为了那个已经嫁做他人妇,如今贵为皇后的女人,他日思夜想的竟然只是一个女人,堂堂硕沓王爷竟然还为了这样一个理由终生不娶。 我做的一切多么可笑,我自以为是地认定了他的梦,他根本不屑一顾;而我的棋子竟是他终生遥不可及的想象。 为了天崖,我用尽了力气,却换来这样的结局,那么,让我从此安静睡去吧! (九) 我终究还是没有喝下那壶安乐宵而长眠,再次醒来是在牢房里,天麟以前待过的宗人府。这里让我觉得莫名安心,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在我周围,安宁、简单。 牢房里的日子平静如水,生活如此幸福、美好,可惜天麟还在的时候没有发现。他纯净的笑容,细心的呵护,温暖的关怀,是我每天都在回忆的,即使偶尔想起他的调皮和胡闹,我也会真心地笑出来,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 只有这样我才会觉得自己的生命不是一出闹剧,而是有过幸福,有过欢笑,有过泪水,有过心疼,是活生生存在过的。 在牢房里的第一百零三天,天崖终于下令要处决我了,他现在是天国的新君,国不可一日无主,在他拥有这唯一的资格接受整个皇宫时,我居然替他感到难过,也许是我马上就可以见到天麟了,他却和他所爱的人相见而不能相认。 我,对不起他。 天崖终是放过了我,为我准备好了远行的一切,可惜不便相送,只能在牢中见我此生最后一面。 “玲珑,保重!”但见他眼眶微红,对我还是有些不舍的。 我像他初见我时一样,淡笑着,“好好照顾皇后,我,对不起你们!” 眼里不是没有泪的,然而说出的也只能是祝福这对苦命情人的话。 当我看到天崖将天麟的骨灰送给我时,忽然发现,也许天崖是了解我的,他知道只要天麟陪着我,我就不会寂寞,此生足以。 (十) 天崖是可悲的,天麟是可怜的,任何一个为了我的自以为是而受到伤害的人都是可惜的,他们为了这个根本就不存在的理想牺牲了太多,太多…… 弑妖族的传说 传说很久以前,不只有妖精的存在,还有一个专门捕杀妖精的种族——弑妖族。凡弑妖族人皆有一双紫眸,澄明透亮又诡异神秘,其外形似人似妖,且各个骁勇善战。 (一) 我出生在弑妖族最鼎盛的时期,刚出生的我,就拥有一双深紫色的眼眸,祭司说我将成为弑妖族里最有能力的猎人。爹很高兴,为我取名——烈紫。 作为族长,他更是当即就将族中圣物弑妖剑送给了还只是婴孩的我。听说,凡是被弑妖剑刺中的妖精,必死无疑,且永世不得转生。 在我十岁的时候,我就已经学会了捕猎妖精的全部技能,只是没有实战经验。祭司师傅告诉我,若想真的抓到妖精,必须先了解人世间的险恶。那时只有几岁的我一心扑在斩杀妖精的事情上,根本不明白师傅说这句话的意思。 我偷偷跑出家门,希望凭自己的能力捉一只妖精证明实力。在城外五十里的破庙前,我正准备逮那只让很多猎人束手无策的狐妖时,有人抓住我的胳膊,“这是哪家的女娃啊?”语气中充满了惊喜。 我甩开他的手,转过头看向他,用非常稚嫩的声音和老成的语调告诉他:“这里危险,赶快回家去,你个小屁孩,没事别随便出来,小心这附近的狐妖把你抓了去。” 我煞有介事的口吻大概吓着他了,只见他惊恐地瞪大眼睛,转身向远处跑去。我心里有点小得意,也有些失落,毕竟十岁的孩子能找到一个年龄相仿的玩伴是很不容易的,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小,一句话就把他吓得落荒而逃。 (二) 进到破庙之中,我看到一个跪拜菩萨的女子背影,只见那女子银白色的长发垂至膝盖,一身黑衣如墨。我不禁握紧腰间长剑,心中暗叹:想必此妖道行极高,需小心行事才好。 奇怪那女子既知我有杀她之心,并不逃离,反而转头看我,似笑非笑。缓缓起身走向我,这期间我居然丝毫不能移动,不是被施了法术,而是为她的美貌所震慑。那是一张怎样倾城倾国的脸,精致的眉眼如画中仙子,嘴角带着一丝浅笑,好似欲语还休,让人想靠近却又不敢上前一步。 她走到我身前,贴在我耳边轻声说:“小妹妹,回去吧,现在的你还不是我的对手,等长大了再来找我。”语气那么真诚,有一瞬间我几乎要相信她的话了,如果她不离我如此之近。只是,那是如果,现实并不能假设。 在她靠近我的时候,我就发现她受了极重的伤,而且她在我耳边说话时气息凌乱而微弱。此时出手是最佳时机,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轼妖剑插进了她的身体,只见她一步一步向后退去,我的剑一点一点带着殷红的血抽出。 正文 第四章 她踉跄地快速向后倒,脸上充满了惊恐诧异的表情。我只是看着剑尖的血一滴一滴地坠落,心中像破了个洞,无论怎样也填不满。不知道现在心里是得意还是慌张,也许两者都有。 当我再次抬起头时,发现那美丽的狐妖正在变回原型,在最后的一瞬我居然看到了她诡异的向我笑着,透着神秘,还有些坦然,好像她知道了什么秘密,又好像她死得其所。 我想那一定是幻觉,还是早早忘记的好。 (三) 拎着那已经冷掉的银狐尸身,我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举动,这究竟是对还是错。 走出破庙,一阵微风吹过,脸上有种凉凉的东西滑过,伸手去摸,才惊觉流泪了。我拼命地擦着眼睛,可是越擦眼泪就越多,控制不住。 朦胧间,我好像看到了对面树林间有人影闪过,像极了刚才那个男孩子,可我走上前看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回到城里,爹娘和祭司师傅都在城门口等我回来。快速跑到他们面前,将刚才杀掉的银狐尸体高高举起,满脸的喜悦与骄傲。 爹看到我制服了很多人都没办法的狐妖时,脸上笑开了花;娘不断埋怨着,同时仔细检查着我有没有受伤。只有祭司师傅,看看我,又看了看银狐的尸身,什么也没说,目光却深邃悠远,令我迷惑不解。 我并没有告诉别人碰到那个男孩子和自己突然流泪的事情,除了祭司师傅。 当我叙述完整件事时,祭司师傅只是用手拍拍我的脑袋,说了声:“辛苦了”。 我知道,有些事,他不想说,无论谁也没办法。 (四) 转眼间,我已到了二八年华,猎杀妖精的本领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连祭司师傅,那个弑妖族里最厉害的人,也不是我的对手了。 只是,自从我十岁那年猎杀了银狐之后,祭司师傅就从来都没有笑过,他只是不断地交我技艺,不断地喝酒。这六年间,斩杀其他猎人难以捕杀的妖精的任务全是由我来做的。整个弑妖城无人不知,有个技艺精湛的女猎手,叫烈紫。 每天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只是每每看到他们,我总会想起那个胆子很小,被我一吓就跑的男孩子,他惊恐着跑开的记忆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找遍附近村落,可惜没有人知道他的消息。 我猜祭司师傅一定知道,可他什么都不说,我只能站在破庙前默默祈祷可以再次遇见那个男孩。也许上天真的是体恤我,在我十七岁生辰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个男孩。在我准备围捕九命猫妖的时候,他来了,一手握着长剑,一手拿着收妖的葫芦。 原来他也是同道中人,这让我又放心了几分。 他不再像以前一样胆小,反而冲在了我的前面,使得我好像变成了被保护的对象。不过,这种感觉也不错,看着他踏实温暖的背,会让我有种想靠上去的冲动。 在回城的路上,我们相对无语,是啊,我对他根本谈不上了解,该从何谈起! “我叫叶镜,和你是同门,算起来,还应该叫你一声师姐。”他好像猜透了我的心思,不急不缓地说着,偶尔看向远方,好像在回忆着很美好的事情,“当年见识了你除妖的厉害,我就立志要成为和你一样的弑妖猎人。只有这样才能和你在一起。” 最后一句,简直让我的心狂跳不止,我不敢相信地望着他。 他也转头看向我,眼光充满了宠溺与爱怜。 这是一种久违的目光,从十岁以来,再也没有人这么看我,他们都当我是英雄,是救星,却不会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只有祭司师傅偶尔会这么看我一眼,但是其间夹杂了太多的痛苦与挣扎。 (五) 之后的一年,弑妖城的人皆知这里出了个比烈紫更厉害的猎人,就是叶镜。我曾经问过祭司师傅,为什么叶镜的眼睛不是紫色的,甚至有一点点绿,可是祭司师傅总是告诉我要相信他,别的又什么都不说。 叶镜与我已经被公认为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如果没有弑妖族的猎人接连失踪案的发生,我想我们一定会很幸福。 我们奉命兵分两路追查此事。一路由叶镜带领,往深山进发;一路由我带队,向树林前行。 林间,看到一堆堆白骨,我小心地绕过,不知那是属于妖的还是我们同伴的。正当我上前准备分辨时,山里传来了我们弑妖族特有的求救信号,我顿觉不妙,即刻起身向他们跑去,我的队伍被远远落在后面了,当时我只是一心想着:叶镜,你千万不能有事。 跑到半山腰的时候,我看见了祭司师傅,他说:“小紫,叶镜快不行了,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吧。”师傅闪开了身,我赫然看到微闭双目,嘴唇白得毫无血色,半卧在树根旁的叶镜。 “你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过于激动的情绪使我无法自控,连说话都变得断断续续,颤抖的声音透漏了我的紧张和惊惧。 他睁开双眼,强装笑颜,“傻瓜,我没事,只是我们遇到了妖王,他终于冲破牢笼,出来了。”他的气息虽然稳定却微弱,“我没有能力保护其他人,对不起。” 我已经泪如雨下,“你没事就好,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看到他平安无事,我就心满意足了。扑到在那个温暖,令我安心的怀抱里,我真不敢想像没有了他我要怎么办。 想及此,我将身子更加靠近他,害怕我们之间产生一丝一毫的缝隙。 (六) 妖王,就是传说中的万妖之王,他有无边的法力,无尽的生命,只是没有心。 相传在千年前,弑妖族出现一位极厉害的猎人苍言渡,此人将妖王困于石军山下,并下了符咒,只要世上有弑妖族存在的一天,妖王就别想离开那座山。 时间兜兜转转过了这么久,没有人知道真伪,只是辈辈相传,最后它就成了弑妖猎人们遥不可及的榜样。 正文 第五章 看着尚在昏迷中的叶镜和他那泛着青绿色的伤口,我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慌张,祭司师傅说过,那样深的伤口,只有妖王本人才能治愈。知道自己还远远比不上苍言渡,但为了叶镜,我还是毅然地向石军山出发了。 石军山很大,叶镜他们当时上的山,只是它的余脉,我则按着他们所走的道路一直向前,披荆斩棘,历经数日才到达山腰。 我相信妖王一定还在山中压着,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本领,从懂事起我就知道如何分辨妖气及其强弱,这点连祭司师傅都不知道。 随着妖气越来越强,呼吸越来越困难,我知道应该快到了。淡青色的雾气环绕在周围,使我辨不清方向,好像被人施了障眼法,四周的景物如出一辙。 恍惚间,有个身影从身边闪过,循声望去,竟空无一人。我不禁失笑,堂堂妖王怎会用这种下三滥的伎俩,不过是些无能之辈,借机兴风作浪。 “不知可否行个方便,小女子有急事要办,请让我离开此地。”后面不知道会遇到何种凶险,我断不可以贸然出手,忍住脾气,来个先礼后兵。 对方只是笑,虽说是笑,却似鬼哭狼嚎,周围的雾不散反浓,我知他没放过我之意,遂瞬间出手,掐住其脉门。 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被生生吞了下去,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我的手,又看了看我。我无奈,好心地解释着:“你一笑,我自然就知道你在哪里了,山精就是笨。”最后,我还不忘埋怨他的自以为是。 拿出轼妖剑,正准备吸收他的精魂时,只见他已经没了之前惊异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诡异的笑,像极了我第一次杀死的狐妖,只是这回多了些阴险。 知大事不妙,迅速躲闪,我却已经变得浑身无力,接着眼前一片漆黑,坠入无尽深渊,昏死过去了。 (七) 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女子的卧房中,而且这个房子设了结界,对现在法力全失的我来说是根本逃不出去的。 下了床,自己倒杯水,本来应该很心急地去找妖王,现在反而清醒些,多了时间思考下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正当我凝神屏气,静心思考时,一个身着黑衣,外披黑色斗篷,脸戴银色面罩的人走了进来。他在桌前坐下,从容而优雅,脸转向我,好像是在观察我的反应。 我坦然地看向他,目光毫不退缩,眼里更多的是讥笑和嘲讽。 他被我看的不太自然,转过脸喝茶去,同时用很沙哑的嗓音问我:“你怎么不怕呢?” 我定定地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算了,叶镜,叫师傅来吧!我想知道为什么。”就那么看着他,不带任何表情,忘了愤怒,忘了悲伤。 他立刻把头转向我的方向,而后慢慢摘下了面具,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鼻,一样的唇,那就是我朝思暮想的叶镜,只是我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再也不能过去了。 祭司师傅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十分,他坐在我的面前,好像我们还是师徒般要好,只是他的目光总是那么复杂,我读不懂。 “小紫,你知道师傅活了多久吗?”我知道他不需要回答,“久得师傅自己都记不住了呢!因为师傅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妖王幻化出的精魂。妖王你知道吧!他是真的被压在石军山下,我的使命就是解救他,而救他的唯一办法就是消灭你们弑妖族,还他自由。”祭司师傅用有点无奈又有点兴奋的眼神看着我,我依旧是静静地听着,“为了完成使命,我创造了一个非人非妖的东西,就是叶镜,我将妖王的些许真气灌输在他的体内。只是我们的关系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我就让狐姬带着他。”师傅怕我不明白还特意解释下,“狐姬就是那个你在破庙里杀死的第一个妖精,她是因为要保护叶镜而被人一路追杀。我就说你会是最厉害的猎人,没想到你连狐姬都杀得了!”他的眼里有不舍还有一些些得意,也许他真的把我当作徒儿了吧! 我接着他的话说:“你爱狐姬,可是为了使命,你必须继续苟延残喘地活着,直到把我们都杀掉。所以你总是很悲伤,总是喝酒,总是用复杂的眼光看我。你在狐姬死后,直接将叶镜收为关门弟子,掩人耳目。”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他看到我会跑,是因为当年他知道我是弑妖猎人;是你告诉他要接近我,让我爱上他的,是吧!你知道关心则乱的作用有多大,所以你不断地试验我对叶镜的感情,同时尽可能地用叶镜来分散我的注意力。那些弑妖猎人也是你杀的,你打算一步步瓦解我们。” 他抬头看我,很诧异为什么我会明白这么多。 “叶镜是没有心跳的,”我告诉他这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那次他受伤,我抱着他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只是太过关心他的安危,忽略了。”说完,我抬头看向门口,叶镜呆立在门外,眼睛不再是淡绿,而是很浓的墨绿色,像极了传说中的妖王之瞳。 “可是,你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着狐姬的尸身流泪!”祭司师傅意味深长地说,“因为你,烈紫,并非弑妖族人,而是猎人和妖的结合。狐姬她是你同母异父的姐姐。你母亲是只有百年修为的狐妖,为了你的父亲甘愿放弃一切,所以我就把她的精魂抽出,放到了一个弑妖族女猎人的身上。” “你并没有杀我,而是把我的族人都消灭掉,然后救出你的妖王。”我从来都知道自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没想到有如此曲折的身世。“那么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别忘了,我杀了那么多的妖精,而且你们不比我少。”我挑衅地看着他们,“况且,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再次拿出了我的轼妖剑,其实除了杀狐姬那次,我一直都未用轼妖剑斩杀妖物,只因它在我心中始终是太过阴毒的伤人利器。 正文 第六章 (八) 他们一个在门外,一个在屋里,我直接刺向离我最近的人,不带任何防备,奋力的一刺,叶镜冲进来正准备阻挡,我却用另一只手拿出了短剑,剑锋直指叶镜脖颈而去。 鲜血喷薄而出,原来没有心的人也是有血的,而且是鲜红色的血,那么多,喷了我一身。 我微笑着看着师傅,看他已经拿不起武器的双手颤抖地解开腰间的酒壶,“从狐姬死后,你就已经没有生的希望了,现在就送你去见她吧!”我一步一步走向仰头喝酒的他,剑尖滑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狂妄的笑声自他嘴间溢出,他低头看我。只是那样貌不再是祭司师傅了,那是属于一个被压在石军山下的人。 “没想到这么快,本以为杀掉他们,你才会出来。”我眼睛中充满了笑意,对着那张与叶镜长的一模一样的面庞,像着了魔一样。 “可是,你不会得逞的。”我边说边出手,再一次出其不意,他本以为用摄魂术控制了我,没想到却被我突然袭击。躲闪不及,被剑尖划破了手臂。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下了个血咒在这剑上,只要碰到你,它就会追着你一辈子,永不放弃,直到把你杀死为止,即使我死了,它也一样会跟着你。”我嘴角绽开了妩媚的笑颜,像情人般低语似的诉说着,“我用自己换得此誓,只要我死,你就永远都解不开它!”我满是得意的笑容荡漾开来,此时是我一生最痛快的时刻。 在妖王还没来得及拦住我之前,我就已经用杀死叶镜的短剑自刎了。 因为我知道,即使不死,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结局是一样的:弑妖族终究会成为传说。 花香四溢,酒香沉醉 (一) 长平镇以沉香阁而闻名,沉香阁以桂花酒为最,而这闻名于世的桂花酒正是隐娘所酿。 我问隐娘为什么只有她酿的桂花酒特别香醇,她却只是笑而不答,眼里偶尔闪过的一丝无奈,在岁月的铅华中也渐渐消弥。 隐娘在长平镇开沉香阁已有二十载,她的容貌并不比当年逊色,皮肤丝滑如水,细嫩如凝脂,连我这个十九岁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子都比不上。她的双手修长白皙,任谁也看不出这是双酿酒人的手。 在沉香阁里,隐娘只负责酿酒,店里的事情都是霞天在管,她是掌柜。 迦叶是在我十五岁时,被霞天带回来的孤儿。当时的他,瘦瘦小小,看似弱不禁风,完全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然而,他很能干,霞天现在已经把整个沉香阁交给他打理。 我与霞天素来亲近,她虽比我大二十有余,但我们之间无话不说,就连我对迦叶的感情也是只能悄悄地说给霞天听,不敢告诉那个对我冷若冰霜,却对酿酒情有独钟的娘亲。 很久以前,我曾经问过霞天,我的爹爹是谁。霞天听到后轻轻蹙眉,接连叹气,还警告我,千万不能在隐娘面前提及,只因她不想记起那个男人。 此后,我便小心翼翼地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二) 看着别人家的姑娘一个个在吹锣打鼓的震天乐声中嫁做他人妇,我不是不羡慕的。每次看到大红花轿从沉香阁门前经过,我都会翘首以盼。有一次,我壮着胆子问娘,“为什么都十九了,还不让我嫁人?”隐娘看着我,没有回答,只是用她那细滑的手轻轻描绘我的眼,我的眉,眼泪就不自觉地掉下来。 也许她不是在描绘我,而是在心底刻画另一个人的样子吧! 我抹着隐娘的眼泪,试探地说:“我早就决定要嫁与枷叶为妻,我喜欢他,从他来的第一天就喜欢上了。” 隐娘被我的话打断了思绪,有些不悦,淡淡地告诉我,“不是不让你嫁,是你不能嫁!” 她身上有太多的秘密是我不能碰触的,包括我自己也是她秘密的一部分。 有次经过帐房时,听到霞天说:“该让她出去走走了,不能像你我这样一辈子留在这里,她有她的世界,不应该陪你浪费时间,你也知道她的命不长。” 我一个踉跄,险些跌坐在地上,扶住墙,慢慢稳定心神,深深吸口气,推门而入。她们听到声响,抬头看向我,霞天急急地想说些什么,隐娘只是看着我,静静的。 我略带嗔怪地道:“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啊,大家等着开饭呢!快点走吧!” 我一手挽着隐娘,一手拽着霞天的衣袖向外奔去,刚才的尴尬就这样被冲散了。只是,心底的痛被我生生压了下去。 夜晚,自己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然而,再厚的棉被也驱不走那入骨的寒意。 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我的生命里到底掩藏了多少的秘密。 (三) 翌日,我敲开了霞天的房门。她担忧地看着我,眼底的水气弥漫,凝结成晶莹的泪珠,缓缓落下,那种不舍,那种心疼,我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说:“落儿,不要怪你娘,她也没办法。为了等到你爹,她已经浪费了二十年,明知希望渺茫,却还如此执着。她也许有恨,只是那锥心噬骨般的思念又多于恨,所以才对你忽冷忽热。” “他是谁,那个抛弃我们二十年的人到底是谁?”我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落儿,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神和妖的存在吗?”霞天像是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中,眼神迷离,没有焦距,不等我回答,兀自幽幽地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忽然,我呆的地方由室内变为林间,身边的景物逐一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棵棵桂花树,甚至能闻到飘散而过的淡淡香气。 正当我疑惑不解时,有一女子从树后盈盈而出,缓步向前。那女子的容貌和隐娘如出一辙,步态也如她那样婀娜,眉目间的淡笑,举手投足间的韵致都如出一辙。 那女子径直向我走来,越走唇边的笑意越明显,我正要报之以同样的微笑,却发现那女子正穿过我的身体,继续向前。好似我之于那个时空是虚构的,独立存在的一样。 正文 第七章 我低头,看到自己居然只是朦胧的烟影构成的轮廓,没有实体。 这时,霞天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你进入的是我的记忆,回头看看吧!那就是二十年前隐娘和你爹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他是谁吗?” 我猛地转过头,只见刚才那貌似隐娘,不,应该说,过去的隐娘正被一个男人紧紧地搂在怀里。那男人的眼睛灿若星河,瞳仁似宝石般散发着熠熠光辉。他看着怀里那温婉如水的女子,轻声说:“等我回去向玉帝复了命,就回来和你长相斯守,从此归隐山林,不问世事。月娘,在长平镇等我。” 彼时,那个平素冷艳的女子,笑意满眼。 在那双眼睛里我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幸福与满足。 (四)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切又模糊起来,从林间又回到了室内。看着眼前的霞天,我不知如何开口,我只知道他们必不是平凡人,却未曾想自己竟是仙与妖的结合。 “你娘的本名叫桂月娘,是修炼了五千年的桂花精,她的那些酒都是用法力酿制的,固而才会特别香醇;她的容颜不老是因为我们妖精从生到死就只有这一副皮相,百年如此,千年亦如此。” 霞天看着我,继续淡淡地讲述着,那些已经沉淀的过往。 “从前,天庭里的酒仙齐风闲爱上了一个桂花精。齐风闲本是为了给玉帝贺寿而在人间遍寻美酒,偶然间喝到了月娘酿的桂花酒,从此,便日日不离,两人渐生情愫,直到齐风闲想起还没回玉帝的话,才匆匆和月娘告别,这一去便是二十年。齐风闲走后,你娘才发现有了你。” 霞天自嘲地笑着,“你娘很傻,是不是?她带着你苦苦守了二十年,却一无所获。” “在妖界,都是自己修炼成精,不用成亲生子的,我们妖身上有很强的邪气,与仙或凡的正气不能共存。你娘发现有了你之后,本应把你化掉,却因为思念你爹,硬是把你生了下来。只是,从那时起你的身体便有两种气息不停流窜,不仅伤害自己,也会伤害亲近的人,而且,你终将因气息相冲过猛,精力耗尽而亡。” 霞天抚摩着我的脸,带着深深地遗憾,柔声道:“这些,我们是帮不了你的,从你降生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已经注定了。” (五) 我沉默良久,无言以对,望着霞天,怔怔流泪,也许,这,就是我的命。 沉思许久,抬头看向那个曾经待我如亲生女儿的人,我坚决地说:“霞天,陪我去找那个忘恩负义的男人。” 霞天无奈地笑了,她用更加柔弱的声音告诉我,“傻孩子,我和你娘要走了。你娘用法力酿酒已耗尽心神,本只希望哪一天,他能顺着酒香找到你们母女。可惜,她错了,直到她油尽灯枯,那个男人也没出现过。我为了给你娘续命,也耗尽了原神。我们终是要离你而去了,可怜的孩子。”霞天说着就消失在一片朦胧烟雾中,声音还未散去,人已无影无踪, “让枷叶陪你去吧!他应该有办法。” 我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娘的房门前,走进那空荡荡的屋子,扶着娘平时最爱坐的逍遥椅,就好像她没离开一样,也许一会儿她就会因酿酒太累而回来休息了。可是,眼泪很不争取地掉落在椅子上,我用手拼命擦拭,就是不停,我不断地告诉自己:“哭什么哭,娘会回来的,她会回来。”可是,声音越来越小,连自己都不能相信了。我只得趴在椅子的扶手上,隐忍着,泪却越来越多。 枷叶就是在这时,急急地跑过来,慢慢把我扶起,将我紧紧地环在怀中。然而,他的话却让我不寒而栗,他说:“我本是捉妖天师的大弟子,因要除掉两桂花精而来。” 我惊恐地从他的怀里挣脱,恨恨地盯着他。“是你杀了霞天,你是不是也要杀掉我,你这么阴险,枉娘她们对你那么好,你居然恩将仇报。”我愤然出手,打在他身上的力道却像是撞向了棉花,感觉自己的拳头轻软无力。 失去娘亲的痛楚以及对迦叶的恨发泄无门,就全部化做晶莹泪花,没有了刚才的忍耐,号啕大哭起来。 枷叶无奈,再次将我搂住,轻轻劝慰道:“哭出来吧!今天要你接受的事情太多了,我知你承受不来。” 他轻拍着我,又继续道:“我并没有杀霞天,她和月娘只是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记得你看到的那一片桂花林吗?她们只是换了一种生存的方式。我本是要除她们的,可没想到,她们循规蹈矩,谨守本分。众生皆平等,即使是妖也有生存的权利。所以,我的任务由除妖变成了监视。月娘和霞天知道我的身份,所以希望我能保护你,她们也好安心离开。” 我不知道月娘离我而去的时候心会不会痛,我却是难过的,我们母女虽不亲密,可她毕竟是我的亲人,是和我一起生活了十九年的人,这叫我如何不痛,如何不难过。 (六) 枷叶说,酒仙是个散人,向来四海为家,他为玉帝找到美酒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没人知道他的行踪。我们决定关了沉香阁,去西边的大罗山,从离天最近的地方开始找起。 正准备闭店时,一个手握酒壶的男子走了进来,吆喝着:“给我打满酒,要最好的桂花酒!” 听到这个声音,我急忙回头,真的是他,那灿烂的闪着光辉的眼眸是我一辈子也不能忘记的。月娘走了,他就来了,这让我觉得我的娘亲真的是痴人,二十年痴痴地守着一个根本不会被兑现的诺言。 枷叶在我恍神的工夫已经打好了酒,“客官,你的酒,请拿好!” 我楞在原地,没有收钱,枷叶不得已推了我一下,我还是盯着那个男人仔细地瞧,他好像也不抗拒,直直地回望着我。 “姑娘,我们是不是认识?”那打酒男子狐疑地问。 正文 第八章 我突然觉得世界真小,小到足不出户也能碰到要找的人;这世界也真残忍,残忍到二十年没等到的,却在烟消云散后悄悄重现了!只是人已不是当年的人,剩下的徒有遗憾。 看我没有反应,那男人走近我,也同样仔细地打量起我来。 我轻笑:“齐风闲,你来的真是时候,等你的人已经死心了,她走了。” 枷叶惊异地看着我,又看了看齐风闲,不住地来回打量我们,指着齐风闲,惊异地说:“他就是月娘要等的人?” “你们在说什么?我只是一个爱酒的剑客而已,听闻此地桂花酒酒香四溢,名扬千里,特慕名而来。齐风闲是何人?月娘又是何人?此二人与我何干?”那男子坦然的表情并不像有所隐瞒。 我给枷叶递了个眼色,他瞬间出手,捉住“齐风闲”,屈指一试,冲我摇了摇头。 难道,他真的不是齐风闲,世界上怎会有如此想像的两个人。 那个像极了齐风闲的男人正感慨于枷叶的武功如此出神入化,并没有责怪我们贸然出手,反而还跟枷叶攀谈起来。他非要拜枷叶为师,说什么也不肯走,我劝枷叶收下他,这样也方便我就近调查。 在后来的闲谈中,我们知道了他的名字叫李苒,他四处流浪,嗜酒如命,在附近的村子逗留时听说长平镇沉香阁的宝贝——桂花酒酒香醇厚,特来品尝。 原来,他们连嗜好也如此相同。 (七) 自此,我们寻找齐风闲的队伍由两人扩大为三人,李苒死皮赖脸地非要跟着,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我们走了七七四十九天终于到了大罗山,又用六十天的时间爬到峰顶。我和枷叶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唯有李苒气力十足,而且越接近天庭的入口他越兴奋。 来到天庭,竟没有一个守卫,我们堂而皇之地走到了大殿的中央。我刚要发问,却发现李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向我和枷叶的方向袭来,枷叶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们很快变被制服,扣押在大殿之上。 这时,玉帝和其他众神陆续出来了。 原来,一切不过是缉拿我们而演的戏,李苒是假的,武功不济是假的,甚至连他与我们之间那卑微的友谊也是假的,都只是诱敌深入的计策而已。 我突然大笑出声:“想不到,区区一个小女子竟劳烦玉帝如此煞费苦心,落儿是不是应该觉得荣幸之至呢!”看着眼前肤如凝脂的男人,竟然有种反胃的冲动。 我冷冷地扫视众人,不,是众仙,将目光定格在李苒的身上。我现在确信他就是酒仙,那个娘亲爱极了也恨极了的男人,也是对亲生骨肉不闻不问的男人,更是曾经风流倜傥,现在已道貌岸然的男人,他竟如此丑陋不堪。 玉帝用他那洪钟般震天的声音道;“隐落儿,你乃仙妖两界所不容的魔物,要堕入六道之外,不容于世。” 原来天神都是以审判的口吻,以笃定的语气来宣布别人的事情。 (八) 枷叶在一旁急急地想解释,可还没出声就凭空挨了一巴掌。 玉帝略带怒意地说:“让你除掉她们这群妖物,你却因贪恋美色而流连忘返,没用的东西。”听到这句话,我把目光从齐风闲的身上转向了枷叶的方向,只是,不再有焦距。 耳边响起的是霞天临去时给我留下的悄悄话,“落儿,你有神妖两界的力量,小心身边所有的人。”我本以为枷叶是爱我的,所以他不会害我,看来我赌输了,彻底输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连支撑我的最后一丝力量都没了,还有什么是真的。 我没有流泪,只是笑着,虽然这种笑容比哭还难看,但眼泪已经不足以形容我的悲伤。从开始到现在,我的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他们的目的都是为了杀死我。 我轻笑、大笑、狂笑,笑容在嘴角边渐渐散开,犹如一朵冥界的彼岸花,妖艳、凄美,却又濒临死亡。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我根本没有神妖合力了,身体中的气流已接近沸腾的边缘,急急地向四肢百骸奔涌开去,渐渐消弱了我的力气。 我,已如废人一般。 在生命的尽头处,我只能拼最后一点希望,用尽最后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向齐风闲喊道:“你不知道我是谁没关系,但你一定记得桂月娘,那个守着你的诺言过一辈子的女人。‘从此归隐山林,不问世事。’这是你给她的承诺。” 与此同时,我被人拖向大殿西北角的地府之门,像我这样的妖物是没有来生的,只有十八层地狱才是真正的归宿。 枷叶拼命向我的方向挣扎,被天兵按住跪在地上,他也还是努力向我的方向靠近。可是,在刚刚要抓到我的时候又被拽走了,他拼命地喊着什么,我已听不清了。 在进入地府之门的前一刻,我只来得及看到一团紫色的浓雾在齐风闲的头上盘旋,也许他很快就会想起此生爱过一个叫桂月娘的女子。 “爹”,我用微薄的力气叫着他,此生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珍重”。 声音消散于天际,被风吹进了齐风闲的耳朵,他当即掩面大哭,为那痴心的女子和他亲手葬送的女儿。 (九) 三月后。长平镇。 自从三月前,沉香阁突然消失,人们便再也没有桂花酒那样的佳酿可饮了。 只是,在镇子旁边的桂花林中不知何时多了两间茅草房,房子边上有两座坟,分别书:“吾妻桂月娘之墓”、“吾妻落儿之墓”,而且在落儿的墓旁长了一棵桂花树,特别之处在于,那是一棵时时泛着酒香的树。 此后,来此镇者皆叹,花香四溢,酒香沉醉。 独角兽公主的蝴蝶王子 【楔子】 西塞森林 “尊敬的亚娜公主,您的十五岁生日已过,是执行试炼任务的时候了。”老仆人低着头,手捧一册泛着金色光辉的名录,恭敬地说。 正文 第九章 “我的任务是什么?”亚娜面无表情地问到。其实,她怨恨极了这个独角兽家族的传统,只因独角兽是森林里最尊贵的种族,每个过了十五岁的家族成员都要参加试炼,借此选出整个西塞下一任国王。 仆人像是没有听出亚娜的反感,继续说着,“您这次的任务是去人间,一所名叫皇家高中的学校,您的身份是波利维家族的小小姐,是欧洲上流社会的贵族。您的主要任务是寻回失踪多年的独角兽之翼。” 说完,老仆人合上了名录,悄悄后退,转身,临出门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冲亚娜诡异一笑,“哦,对了,公主,这次派去保护您的是蝴蝶家族的三王子伊澈。” 这是谁编的试炼名册啊?怎么会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天啊,那蝴蝶家的伊澈简直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笨蛋嘛! 想当年他们几个王子公主们一起学习,连她这个七岁的孩子都会好几个法术,而那个大她一岁的伊澈居然连最简单的昏睡咒都不会,因为这件事,大家笑了他三年,直到他们各自回到家族内部学习更难的咒语。 感叹自己命苦的同时,亚娜开始温习各种已经生疏的术法。虽然人间界的试炼往往是最简单的,可万一遇到坏人,总不能指望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解救自己吧! (一) 皇家高中 “大家好,我是亚娜,波利维家族的,很高兴见到你们,谢谢。”亚娜毫无感情的像是背诵般说完了自我介绍,转头看向那个已长成翩翩美少年的伊澈。 伊澈啊伊澈,你这几年是不是光做面膜了?要不然,皮肤怎么会那么好。是不是光在屋里呆着,从不出门?要不然,肤色怎么会那么白。是不是天天锻炼健身?要不然,身材怎么会那么好。 从离开西塞森林的那一刻,亚娜满脑子想的就都是这些问题,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花痴。但是,这也不能怪她,谁让当年毫无慧根,什么术法都学不会的小孩,居然会变得如此让人心动。 心动?亚娜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然后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把。好看有什么用?虽然独角兽族没有明文规定不可以和外族通婚,但没有一个王后是不会术法的,相反,他(她)们的术法都是比国王要高很多的。 亚娜立时就掐死了那在心中微蹿了一下的小火苗,却发现自己想的太入神了,连伊澈盯着自己都没发现。她微微牵起嘴角,尴尬一笑,马上转向了别的方向。 “亚娜,你刚才想的我都知道了。因为,我,会,读,心,术。”伊澈用只能被两个人听到的声调将这句话传入了亚娜的耳中。 “啊!”亚娜惊呼。 全班同学连带正在黑板前写板书的老师一齐看向她,“亚娜同学,你怎么了?”老师关切的问。 “没,呵呵,没什么,被一只讨厌的蚊子叮了一下。”亚娜极其尴尬地解释着。 等到大家恢复正常之后,亚娜恨恨地看着伊澈,眼里像是要冒出火般,头上隐匿兽角的朱砂痣娇艳欲滴。 伊澈笑得跟胃抽筋似的,爬在桌子上直不起腰来。眼角扫过亚娜盛怒的脸时,本想假装咳嗽掩盖一下,却不料一口气没憋住,真的呛了,一边笑一边咳嗽着。 此时下课铃响,亚娜看到伊澈狼狈的样子甚是开心,“伊澈哥哥,你这个样子不行,会得内伤的,让我帮你拍拍吧!” 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一记重手砸在了他的背脊上,转身扬长而去,嘴角笑意甚浓。 (二) 波利维七星级酒店 顶级总统套房内,亚娜不时踱着步子,心中不住暗骂,“该死的伊澈,下课回去之后就没了影子,不是派来保护我的吗?怎么居然先走掉了?”踢了下沙发旁的茶几,却弄得自己脚骨生疼。 正在她坐下来安抚自己被撞伤的脚时,门开了。 “死伊澈,臭伊澈,你终于知道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想到他,亚娜就好像多了许多委屈,泪水直逼眼眶,语调充满了自己都没想到的撒娇。 “对不起,亚娜公主,这是伊澈先生让我交给您的。” 咦?亚娜转身,发现上来的只是服务生,“伊澈呢?快让他来见我。” 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的小女人样子,此刻的亚娜倒真的有了几分女王的气势,吓得服务生唯唯诺诺,连气都不敢喘,只低着头,迅速而小声地说了句,“他已经走了。” “什么?他走了?上哪去了?还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一连串的问题让服务生无法招架,在强大的自我意识催眠下,彻彻底底地晕了过去。 “没用!”亚娜看了眼可怜的服务生,鄙夷地哼了一声,跨过他的身体,急冲冲地就跑下楼去了,穿过附近的大街小巷,却连伊澈的一片衣角都没有见到。 该死的伊澈,等回了西塞森林,看我怎么向长老告状,玩忽职守罪可是要监禁三百年的,哼!亚娜边走回酒店,一边想象着回到西塞后,伊澈各种可能的“死法”。 香香甜甜的做了一个梦,却忘记了内容,只隐约感觉有一双眼灼灼地盯着自己,想到这里,亚娜害羞地将脸蒙进被子,典型的少女怀春。 赖床的后果,是迟到,亚娜毫无悬念的成了最后一个进教室的人。只见同学们都漠视自己的行为,只有一束目光,久久不去。 啊,伊澈,那个小子昨晚也不知道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去了,今天居然有脸出现在自己面前。亚娜决定完全忽视他的存在,转身走向座位,将东西整理好,脸朝黑板,目不斜视,却总能感觉从伊澈眼里投射出来的“光芒”。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亚娜抓起书包就要走,伊澈不容分说地拽住了她。 “好娜娜,是我错了?好不好。咱们不闹了,行吗?”伊澈讨好地说。 正文 第十章 “不行。”亚娜嘴上恨厉,心想我可没这么容易原谅你。 不过,那声“娜娜”,从他嘴里说出来,居然也蛮好听的。 “娜娜,娜娜,娜娜”伊澈不停地用那充满磁性的声音叫着亚娜的名字,“你忘了,我会读心术。” 亚娜当时就满脸黑线,像是做错事的小狗般,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出教室。出门时,听到同学们放肆的大笑声,亚娜简直羞得无地自容。而那个罪魁祸首,居然洋洋得意,毫不顾忌地跟在她身后,笑声由小变大。 “你还笑,除了笑,你还会什么?”亚娜气鼓鼓地瞪着他,语气不善。 “娜娜记性真差,我刚刚不才说过,我会读……”伊澈的话还没说完,亚娜赶紧伸手拦住他的嘴。 “你别说,千万别说,以后永远不许说,我知道了,记住了,再也不会忘了,行了吧!” “嗯,只要娜娜能记住我,我就什么都不说了。”伊澈笑意盈盈地看着亚娜,有一瞬间,亚娜觉得那眼神似曾相识。 不过,怎么伊澈好像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呢?自己明明说的是记住他会读心术的事,怎么他好像是在说自己记住他了呢?亚娜刚有一点疑惑,突然想起他会读心术,所以,马上转了念头,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他们还有重大事情没做呢! 独角兽之翼啊! (三) 波利维酒店,总统套房内 在准备计划寻找独角兽之翼之前,亚娜要跟伊澈约法三章: 第一,不可以在亚娜公主面前使用读心术,鉴于此结果无法验证,所以即使知道亚娜公主在想什么,也要装作不知道。否则,踢回西塞。 第二,不可以无故消失超过三个小时,不得使亚娜公主无聊、空虚、寂寞,更不得使亚娜公主害怕、担心、紧张。否则,踢回西塞。 第三,在亚娜公主遇到危险时,第一时间救援,不得让亚娜公主受到任何伤害。否则,踢回西塞。 看完这三项条例,伊澈嘴里的茶已经全部喷到了桌子上。还好,亚娜准备充分,又递上了一份同样的合约。 “娜娜,真的要签?”伊澈试探地问。亚娜毫不迟疑地点头。 “确实要签?”伊澈不死心地再问。亚娜微点头。 “果然要签?”伊澈绝望地声音响起。亚娜这次连头都懒得点,直接将笔塞进伊澈的手里。 看着伊澈小心翼翼地写上自己的名字,亚娜喜笑颜开,“这是份施了法的合约,你要是违法了其中任何一条,哼哼,直接扔回西塞去。”整理好文件,“给你,一式两份,收好啊!” 亚娜开心地拿着属于自己的合约转身离开,根本没留意到伊澈手指轻轻抚过第二条后半句话时,怔怔发呆。 第二日,两人展开了惊心动魄的发现之旅,虽然只是从学校的东面走到了西面,但亚娜的收获还是很多的。 “伊澈,他们在干嘛?”亚娜像个好奇宝宝似的问东问西,她的生活从来都是酒店、教室,教室、酒店,所以现在的亚娜像是刚刚得见天日般,充分感受着人间的一切。 “除草。” “伊澈,那是什么?” “壁虎。” …………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就在两人的一问一答中结束了,问得惊喜,答得简略。 亚娜还很正式地说了一句结束语,“我宣布,独角兽之翼并不在学校内。” 伊澈彻底雷倒,如此简单易懂的道理,独角兽公主大人居然要花一个上午才看清楚,要是那么容易被找到,也不会是继承王位的试炼了。 (四) 皇家高中 “同学们,你们知道传说中的神兽都是什么吗?有谁能举个例子。”老师温和舒缓的声音在头上响起,本已昏昏欲睡的亚娜立时精神起来。 听到同学们此起彼伏地说着古今中外,有些有,有些根本没有的名字,亚娜觉得好笑极了。要不是西塞有严格的法令,不得擅自说出森林中的秘密,亚娜一定好好给他们讲讲独角兽的起源与发展。 只听一个清脆悦耳,掷地有声的声音道,“独角兽。” 亚娜充满感激地转向声音的源头,是谁这么了解她心中所想,知道为她族人扬眉吐气。那不是班上最不爱说话的向晓玲吗?一个看似文弱的女孩子,有这么“渊博”的知识,确实让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下课之后,亚娜带着崇拜的眼光刻意接近晓玲,谈天说地,当然,聊的最多的还是独角兽,因为亚娜除了独角兽的事情,其他一无所知。 久而久之,亚娜和伊澈的二人组合渐渐扩充成了三人,晓玲是很安静的人,却很有趣。除了寻找独角兽之翼的时候,他们基本是总在一起的,一起吃饭,一起做作业,一起过节假日,但凡能叫上晓玲的事情,亚娜都是绝不会让她错过的。 只有伊澈好像不是很高兴,虽然晓玲对他极有礼貌,但他却总是抵触着她。 (五) 亚娜想让三个人成为真正的好朋友,所以经常一起吃饭、唱K,也因此学了不少人间的东西,最近,还能与伊澈合作一曲。 所以,亚娜尽心开导伊澈,“你不要对晓玲冷冰冰的,好歹人家算是你半个师傅,咱好不容易学会的那首‘梁山伯与茱丽叶’,是人家手把手交出来的。” “嗯”伊澈闷闷地应着,“好了,继续找独角兽之翼吧!别分心!” 此时正是某日晚上,月朗星稀,空明幽静,正适合用灵魂离体之术感受独角兽之翼的存在。亚娜决定用此法来搜寻下落,是因为灵魂与羽翼之间存在着相似的气息。 亚娜慢慢合眼,呼吸由重到轻,渐入离境。伊澈在一旁守护,以免她出什么意外,毕竟灵魂离体是很危险的。 亚娜在半空中飘飘摇摇,仿佛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向某一个方向飞去,却看到平时常去的那家面摊。惊愕之下,不禁想到,难道灵魂也会饿,也会被饭食的香味吸引?可是,不对啊,怎么突然闻不到了呢?面摊近在眼前,怎么会突然没了味道?还是说,那味道是属于独角兽之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