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偷作生计
    轩城。
    大兹国都城。
    黄昏,如霞的夕阳将这座古老肃穆的城市里的一切都侵蚀一片朱砂之中。
    街上人群熙来攘往,行程各异,两边林立的商铺小摊也在趁这个最后时间里呈现出它即将落幕的热闹。
    尤其是今天新开张全天优惠的一个胭脂水粉首饰铺子,热闹盈盈地挤满了前来沾便宜淘实惠的妇女姑娘们。
    引来鲜花的同时,往往会引来一些令人讨厌的蜜蜂与苍蝇。
    这不,几个游手好闲,无聊无耻的男人开始不怀好意的往里挤,将他们的咸猪手伸向鲜花丛中开得格外亮艳艳的花。
    蓝霁儿就在铺子对面不远处冷眼观察着。
    一身破旧的男装遮裹了她纤细的身子,而一顶肥大的旧毡帽更是遮住了她满头的青丝和她那张秀丽清纯的容颜。
    黑水晶般灵动的双眸左右扫描间,她终于确定了她要下手的肥羊。
    她开始施施然,装模作样地走进脂粉铺子,凭着她瘦小纤细的身子游刃有余地挤进了那只肥羊旁边。
    那是个穿着质地较好的蓝袍子,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嘴角下长了一颗黑痣,痣上有几根寸把长的黑毛。此时那黑毛正不停地抖动着,双眼猥琐地盯向了一个长得颇有些姿色的少妇浑圆有致的屁股,戴着一个宝石戒指的手,开始悄然伸出,慢慢地也全神贯注地伸向那让他浮想联翩的地方。
    这正是下手好时机!
    蓝霁儿心念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轻而易举地偷到了那肥羊寄在腰间的钱袋。
    哇咔咔,钱袋好重,里面少说也有五十两,这只肥羊还不是一般的肥呢!呸,好色死猪头,摸女人屁股这么恶心的事你也要做,不偷你我偷谁啊?嘿嘿,这也算是我蓝霁儿为广大姐妹们报仇了!
    “啊……扑通”
    这真是乐极生悲,当心花怒放,得意洋洋地蓝霁儿出了铺子时,未注意地上有一块香蕉皮,正好一脚踩上,摔了个狗吃屎,钱袋再也拿不住,一下子摔离了手。
    “我的钱袋,那是我的钱袋啊,抓小偷,抓住那小子!”那胖子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钱袋,尖着嗓子一泡喊,同时从人群里拼命往外挤。
    妈呀,被发现了!
    蓝霁儿心里一沉,飞快地爬起身,一个猴子捞月紧抓起地上钱袋,没命地往前逃。
    “抓小偷,抓小偷!”胖子那肯罢休,一边在蓝霁儿后面气喘吁吁地追赶着,一边高声叫唤着。
    蓝霁儿那是常年做这个买卖的,不但这里地形熟悉,而且脚力更是非凡,穿跳蹦跃几下很快将胖子甩开了一大段。
    但也许是胖子的叫喊起了作用,有人加入了抓贼的行列。
    当蓝霁儿跑过一个小伙子身边时,那小伙子陡然出手将她的肩膀抓住。
    蓝霁儿大惊失色,本能地抓住那只手,利齿尖尖狠狠咬了下去。
    “哇……!”小伙子吃痛大叫松手,蓝霁儿狠狠推开他,飞快地拐进了一个小巷子。
    小巷子幽静无人,蓝霁儿左右张望,发现她已经来到了这轩城废弃已久的巨宅后门口。
    这宅子飞檐反宇,气势恢宏,一望便知是有钱人家的宅邸。但奇怪的是,蓝霁儿每次见到它时朱门紧闭,墙垣残败,灰头土面的,显然是很久没人住,也很久没人打理了。
    “抓小偷啊,抓小偷!”胖子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当真是阴魂不散。看来今天有点麻烦了,该怎么摆脱这胖子呢?
    蓝霁儿眼珠一转,立即心生一念,飞快地脱下帽子和那男装,将它们揉成一团,然后把那钱袋塞了进去,用出吃奶的劲,扔了三次才将它扔进了巨宅后院。
    哈哈,后顾无忧!蓝霁儿拍了拍手上的灰,眯眼看了最后一眼抛脏的地点,正要走出小巷时,迎面跑来了那个气喘吁吁跑得脸成猪肝色的胖子。
    嗯……,胖子看见是一个长发披肩,颜色秀丽的丫头,不禁迷惘地顿住了,双眼紧盯蓝霁儿不放。
    蓝霁儿装作被色狼轻薄的恼怒样,狠狠白了一眼胖子,妖妖娆娆地从他身边若无其事地走过。
    “喂,小,小姑娘,站住!”胖子喝道。
    “死胖子,你有什么事吗?”蓝霁儿一叉腰没好气地道。
    胖子围着她身边兜了一圈,小眼睛眨巴眨巴半天,哼哧哼哧道:“你刚有看见一个小子跑进这小巷里来了吗?”
    “小子?”蓝霁儿装作思考状,“可是戴着一个大大的破毡帽的?”
    “是,就是他!”胖子点头。
    “哎呀,你说的就是这个没礼貌的野小子呀”,蓝霁儿从身边摸出一块粉红色手绢来,装作生气朝胖子一甩,同时朝胖子抛了个媚眼,嗲声嗲气道,“我刚走进这小巷,就被他狠狠撞了下,没说一声道歉的话,就神色匆忙地跑出去了!哎哟哟,这个臭小子,我看他就是看本姑娘长得漂亮故意吃我豆腐的……,哎哟哟,真是气死我了……”
    此时的胖子偷了钱已像热锅上的蚂蚁,根本没心思跟女人调情了,听说偷钱的小子跑了,不再跟蓝霁儿纠缠不清,气喘吁吁地又追出了小巷。
    “嘻嘻……”,蓝霁儿吃吃地笑起来,暗骂胖子是笨猪,收起手绢,一蹦一跳地走出巷子。
    钱物藏好,只等夜深人静来取!
    晚霞消失,夜幕降临。繁星闪烁间,斜月媚人。
    蓝霁儿已围着白天那丢钱袋进去的宅子转了整整二圈了,看着黑魆魆这栋建筑恍如大张其口的怪物,心里惴惴害怕,依然不敢进。
    她今天特地找老人打听了这废弃巨宅的来历。
    那本是一巨商豪宅,因获罪官府被充了公。
    本有几个守宅阍人,却相继暴毙。一时间,众说纷纭,谓其必有鬼怪作祟,由此未再有人敢出入其内。即使白日,百姓经过它都侧目遮面而过。
    本因这巨宅华美,出高价欲购者甚多,谁知这样一来,反成了黄花已老的名妓,再无人问津了。
    等转到第三圈,蓝霁儿终于银牙紧咬,准备豁出去了。
    毕竟那是五十两银子,这么肥的一块肉对她来说诱惑太大了。 正文 第二章 绝世美颜的妖怪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想过好日子还能不担点风险?蓝霁儿决定拼了。
    很快地,她在墙壁下发现了一个狗窦,小心翼翼匍匐身子下来试了试,发现正好能过。
    弦月残照,杂草荒芜。宅内虽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却一应俱全,但残破敝旧触目间尽是满目疮夷。
    唯一喜人的倒是那一池的初夏之水,明水如镜,星月相映,颇有些诗意。
    蓝霁儿舒了口气,觉着这园子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的那么阴森恐怖。
    心定了,她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在半人来高的杂草间翻寻钱袋。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蓝霁儿翻遍了所有的角落,摸尽了所有的杂草根下,却根本未发现那个钱袋,甚至她的衣服帽子也没有一丝踪影。
    咦,真是见鬼了,白天明明将衣服包着钱袋扔进这园子里来的,怎么就找不到呢,难道是让人拿走了,可是这宅子因为闹鬼的闹妖的,根本没人敢来的,怎么回事呢?
    整整找了三遍,连犄角旮旯都没放过却依然无所获,最后蓝霁儿如死般倒在了杂草中,眼望着繁星如织的夜空,郁闷地只想哭泣。
    良久——
    正待她起身强打精神想翻寻最后一遍时,忽然不远处地湖中传来
    “哗——哗——”之音。
    水声细碎而灵动,一声声地清晰入耳,打破了这星湖的幽静,诡异至极。
    夜这么深了,如何还会有人?
    蓝霁儿头皮一阵发麻,不由自主支起身子,怕看却想看地透过半人高的杂草朝湖那边观看。
    湖中央,一个银丝长发的少年仰首觑月,水面上赤裸修长的身躯白如皓玉,辉印着粼粼波光的湖水,水银铺洒的月光,不断散发出银色的光泽,梦幻、氤氲、迷离般美得荡人心魄。
    人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美的男人,而且是深更半夜在如此荒芜的宅园中洗浴,啊,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鬼啊!等,等等,有,有影子的,那是妖,那肯定是妖!
    有凉意悄然爬起在蓝霁儿后脊,似有鬼手相抚其背。
    饶得蓝霁儿平生胆大,此时却也身颤如怵,心跳如鼓。
    呆得半晌,她屏息敛气,四肢着地,开始一点一点朝洞口爬去。趁这妖物还未发现自己,赶紧出这宅子为上。
    悉悉索索,草丛中有一物蜿蜒游来,在蓝霁儿咫尺间停下,昂首盘身,长舌吐信,绿光荧然,腥臭阵阵。
    “蛇!”蓝霁儿面无人色地在心里骤喊,本能飞速后退。
    谁知这一动正好惊了那东西,只见就像那离弦之箭般,那蛇伸口快如闪电一下子便咬在了蓝霁儿手腕上。
    “啊……!”蓝霁儿惊天动地的一声哀嚎,拼命甩手,想甩掉那蛇,谁知那死东西越咬越紧,丝毫不见松口。
    “别动!”身后有个低醇魅惑的声音陡然传来,紧接着就见一道白光骤起,猛击向那蛇。
    蛇浑身一怵,立即委顿在地,挣扎了几下,已然毙命。
    “把手给我!”一种淡淡的就如清晨树林中带露花香的气息拂面而来,蓝霁儿一回首倏然对上了一张绝世容颜,在寒水冷月下,美得妖冶而鬼邪,魅得蛊惑和化融人心魄。
    这绝非是人类的脸!
    “妈呀,大,大仙,饶命,饶命!”蓝霁儿吓得大哭,手足并用,拼命躲逃。
    “那是银环蛇,剧毒无比,你不要命了吗?把手给我!”少年皱眉叱道,上前一把抓起她的手,将她拖向湖边。
    “不要吃,吃我,我的肉是酸的,我的血是苦的,求你不要吃我!”蓝霁儿怕死了,根本未听到他在说什么,只是语无伦次地哭叫,拼命挣扎。
    “闭嘴!”少年低叱一声,食指一点蓝霁儿,一道白光钻入她的咽喉,蓝霁儿立即哑口无声,手脚疲软在地。
    撕下她的半截袖子,将她蛇吻之上几寸绑住,借月光细看,发现手腕肌肤已开始发黑发肿。
    蓝霁儿此时才感觉到伤口处酥痒,整条胳膊微微发麻,知道是被毒蛇咬了,不禁失色大急,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神色乞怜地看着少年,她终于明白他要救她的好意了。
    少年右手忽然三指微捻,嘴唇翕动几下,奇迹般的,他的手指竟开出了一朵白色小花来,小花散发着淡淡白光,将少年的脸映得诡谲而妖异,更显他非人的鬼魅。
    将小花悬浮于蓝霁儿受伤的手腕之上,立即,手腕半尺开外处光炽大亮起来。
    双指一并,在伤口只差毫发间用力划下。蓝霁儿只觉些许微痛,黑色的血开始淋淋漓漓地从划开的伤口处滴落。
    半盏茶的功夫,黑血逐渐转红,少年这才罢手,将伤口在湖中洗净,然后在一株植物上采摘一片树叶,将它放入口中嚼烂,最后将它敷在蓝霁儿伤口处,再用她半截衣袖撕成布条包扎起来。
    整个过程,蓝霁儿从害怕到将信将疑到完全信赖到满怀感激,在裹伤之时更是不停地偷望少年那实在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脸。
    妖是妖,但是个好妖,而且还是个美妖妖!蓝霁儿痴痴地想着,脸上不经意露出迷迷离离的笑。
    “好了!”终于在一声欣慰的喟叹中,少年松开了蓝霁儿的手,同时解开了她的受制。
    “谢谢,妖哥哥!”蓝霁儿由衷地展颜道。
    妖哥哥,何等好笑的称呼!
    少年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翘,口中却讥诮道:“这回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妖了,怎么,你不怕我吃你了!”
    “哥哥是好妖妖,不会吃人的,要不然不会救我啦!”蓝霁儿赶紧拍马屁。
    少年面容淡如清云,丝毫不被蓝霁儿的溜须拍马所动,收了那朵白色小花,撩衣席地而坐。
    “哥哥,这是什么法术啊,能在手指间开出会发光的花,真好玩!”蓝霁儿在他对面坐下,满面俱是讨好的暧昧神情。
    “深更半夜你一个姑娘家在这荒芜的宅园中做什么?”少年看着她,突然曼声清冷相问。
    “我,我来找东西的……”,这事张扬不得,所以蓝霁儿说得很底气不足。
    “找东西?可是这个?”变戏法似的,少年竟从怀中掏出那个钱袋扬手挑眉问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蓝霁儿双眼大放喜光,跳起来要去拿钱袋,谁知一扑一个空,正吃惊间,就觉手腕上一痛,竟被少年三指拿捏而住。
    “这个钱袋真是你的吗?”清冷冷的眸光,直直地,毫不遮拦看着蓝霁儿,那黑而澄澈的眸子深邃而幽静,却分外地迫人心弦。 正文 第三章 提出包养
    “自,自然!”蓝霁儿心里咚咚跳,强笑道。
    “你撒谎,这分明是一个男人的钱袋,而且我看你年纪稚幼,怎会有如许多的银钱?”手腕上使用的力道开始加大,蓝霁儿痛得咧嘴吸气,终于求饶嚷嚷道:“好嘛,好嘛。我承认我偷来的还不行吗?哇唔……痛死我了!”
    见她承认,少年松开了手。
    蓝霁儿舒了口气,一看手腕都红紫了,委屈地嘴巴一撇一撇,用手直上下揉抚。
    “小小年纪不学好,你为何要偷人东西?”少年叱道。
    “我没东西吃,没衣服穿,又没人养我,当然只能偷啦,难道等死啊!”蓝霁儿眼珠直翻,振振有词地叫道。
    就在这时,咕咕几声,蓝霁儿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原来今夜她没有钱源,根本未吃晚饭。
    “你饿了?”少年乜了她一眼问道。
    “嗯!”蓝霁儿咬着唇点头,有些羞赧,在一个帅哥面前肚子咕咕叫,毕竟不雅。
    “等着!”少年淡淡地道着,站起身忽然一跃入水。须臾间露出水面时,手中多了两条鲫鱼。
    蓝霁儿吃惊地望着他如此神速的捉鱼技能和那根本未沾半点水渍之气的白袍正发呆间,少年将鱼砸在了她的脚下,乜了她一眼,问道:“会杀鱼吗?”
    “会,会!”蓝霁儿鸡啄米地点头。
    捡了块锋利的石头,很快把鱼杀好,清洗净,转身见少年已生起了一堆火。
    接过鱼,少年手脚麻利地将它们穿在木棒上,开始烧烤。
    半柱香的功夫,鱼烤好了,金黄色的皮肉和香味直引得蓝霁儿口水四溢。
    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少年分别在两条鱼上洒了点,然后将其中一条递给蓝霁儿,“吃吧!”
    蓝霁儿接过,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只觉肉香味美,当真是难得的美味,不由得狼吞虎咽起来。
    风卷残云,一条鱼很快消灭干净,然后又巴巴地望着火上烤着的第二条,吃吃道:“那个,哥哥,你不吃吗?”
    少年瞧了她一眼,拿起第二条鱼递了给她。
    蓝霁儿喜笑颜开,“谢谢哥哥,哥哥真好!”一边拍着马屁,一边又开始大快朵颐。
    “家里还有什么人吗?”少年看着她恨不得要把自己的手指都要啃下去的样,忽然问道。
    “我爹妈在我三岁的时候就死了,是叔叔收养了我。后来叔叔娶了个婶婶,那个女人对我凶极了,不是骂就是打要不就是指使我做这做那,我实在过不下去了,有一天就偷了点钱逃走了!本想来轩城投奔一个远房亲戚的,谁知那亲戚半年前也翘了辫子了……所以没办法,我只能靠偷苟延残喘活下来……”说到此间,蓝霁儿使劲揉着眼睛,虽将眼睛揉得如兔子般,却未见有一滴眼泪下来。
    “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有我穿的就有你穿的!”说这话的时候,少年没有看她,只是用木棒将火扒拉地更大了些。
    “什,什么,你的意思是你来养我?”突如其来,毫无准备,实在又是意想不到,蓝霁儿一下子跳了起来,直愣愣地盯着少年,非亲非故,初次相见,如何会对她这么好,救她不说,还要养她,奇了怪了。
    “你不愿意?”少年幽眸闪动,黑黑的瞳仁清晰可见蓝霁儿的人影。
    “愿意,愿意!”蓝霁儿急点头道,她知道自己绝不能过偷盗日子一辈子,早晚会被人抓住,不是送官便是被人打死,有人愿意照顾她,真的天大的福气。
    “可是,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蓝霁儿歪头瞧向少年,不解地道。
    “你我有缘!”少年瞥了一眼蓝霁儿,淡然地道。
    “哦!”好俗套的台词,蓝霁儿嘻嘻笑道,“有缘?你还别说,我突然觉着跟你好亲切呢,好像我们认识了很久的样子,那个,哥哥,不会是我前世跟你有那个,什么吧?”
    少年浑身一颤,霍然抬头,双眸中一闪而过的惊喜后,竟有那种幽幽柔柔的酸楚,“怜儿,你……”
    “我不叫怜儿,我叫蓝霁儿!哥哥,你怎么了?”见他虽看着自己,可那眸光分明是透过自己看着别人,颇有些怪异。
    “哦……”,少年似觉自己失态,急敛容,“你说,你叫蓝霁儿?”
    “对啊!”
    “好,蓝霁儿,你坐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哦!”蓝霁儿乖乖地在他面前坐下。
    “蓝霁儿,你跟着我,我必须要对你负责,所以要跟你约法三章。”
    “啊,还有条件啊你不会要我做你的小女仆吧,我可不会做伺候人的事!”蓝霁儿急急说明在先道。
    “不是,我要让你过上跟公主一样幸福的日子!”
    “公主?!”蓝霁儿的眼睛大亮,欣喜若狂至极,“好好好,莫说三件,就是三百件我也一定做到!”
    “好,第一件,任何时候不许说破我的身分!”
    “那个自然!”
    “第二件,从此以后你要听我的话!”
    “嗯,嗯……哥哥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当然听哥哥的话了,何况哥哥法力这么大,我敢不听也不行啊!”最后一句蓝霁儿说得嘀嘀咕咕,显得底气不足。
    “第三件……”说到第三件,少年忽然停顿了,媚长的眸子直视蓝霁儿,幽幽然闪着寒如雪泉的冷冽之光,一字一字道,“你不得爱上除我之外的任何男人!”
    “什,什么?咳咳咳……”万没料到,第三件是这样一个要求,突如其来的莫名惊诧与不提防,使蓝霁儿一下呛到了口水,脸红脖子粗地咳嗽起来。
    要命啊,这妖怪当真是妖怪,说话直接又霸道而且还臭美,别说蓝霁儿从没想过男女之事,就是想了,也非一定要爱上他啊!
    “咳咳咳……,我……”,偷眼瞧他,清俊无双的容颜,一副当真的模样,暗忖:虽然条件苛刻,不过俗话说,饱暖才思淫欲,我现在饱暖都轮不上,淫欲更别想了,再则这妖怪那么美,整天对着他,凡夫俗子肯定再也入不了我的眼了,嘿嘿,要想也肯定是把他当意淫对象……
    “怎么,你答应不了?”看她迟迟未答,少年的双眸瞬间清冷,幽幽然道。
    “我答应,我答应!”蓝霁儿急急明志,转而嬉皮笑脸地又讨好道,“咳咳咳……对我来说男女情爱之事还不如一个包子来的实惠,何况要爱也一定要爱哥哥,因为哥哥是我见过的最最英俊的男人!”
    其实压根儿,男女情爱之事,蓝霁儿屁都不懂,所以说个爱字像说青菜萝卜一样顺口。
    也是,她活了16岁,每天就是想着如何填抱她老是挨饿的肚子,哪有时间哪有条件更没有那个成熟心理去想那些调调。
    当然欣赏漂亮哥哥的本能还是有的! 正文 第四章 惊天秘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少年脸上的线头果然柔和起来,在月色的相映下,当真美得无一点瑕疵的瓷玉般。
    “我叫千殇!”他轻柔地道,声线醇醇的,像百年的佳酿。
    “千殇哥哥好!”蓝霁儿嘴巴甜甜的,腻腻的,跟抹了蜜。
    “嗯……,还有,以后缺什么就跟我说,不许再偷盗了,知道吗?”千殇语重心长地道着,轻拍了下她的肩,然后起身,优雅地伸了个懒腰,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回首问道,“你喜欢这个宅子吗?我买来送你可好?”
    蓝霁儿正要表戒偷的决心,忽听得千殇说最后一句时,嘴一下子张大再也合不拢了。
    拥有一座占地五六亩的豪华巨宅,天呐,那是她晚上连最梦都不敢做的事!
    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痛啊,不是做梦!
    “这个宅子只要打理修葺一下,还是可以住人的!嗯……,这花园挺大的,池子也不错,如果种满花草的话,定然是美不胜收。”千殇举目四下探察,喃喃道着,忽然拉起尚在痴晕中的蓝霁儿,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艳光四射的笑,“怜儿,我记得你是最喜欢桃花的,我们把这园子都种满桃花,你说可好?”
    柔媚如水的眸子里尽是春暖花开时的旖旎,星落于眼的璀璨,恍惚间,这荒芜敝旧的园子竟化华作了春意暖熏的仙境。
    “我,我真的可以成为这里的主人吗?”沉醉融化于这奇妙的感觉中,蓝霁儿终于从震惊中又堕入晕陶陶间,哼哧哼哧终于开了口,“可是,可是,我不喜欢桃花,我喜欢野菊花,黄亮黄亮的那种,一开一大处,秋天的时候……呃……”,她忽然一下噎住了因为她看见少年眼中潋滟的春水顿化作幽暗的阴霾,骤然松开了手,寒着脸别过头而去。
    “喂,千殇哥哥,你怎么了?你别生气啊,我不喜欢野菊了,我喜欢桃花还不行吗?你等等我!”蓝霁儿有些委屈地追上去,喜欢野菊也有错吗?
    “别跟着我,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千殇头也不回, 冷冷道。
    “哦……!”蓝霁儿长长地哦了声,有些郁闷地止住了脚步。
    看着千殇缓步走上了湖中的青石桥,她憋闷地一屁股坐了下来,这妖还真有点喜怒无常,唉,以后跟着他还得多点心眼才是。
    不过,呵呵,他刚笑得时候,真好看!
    蓝霁儿痴笑起来,拔了一根嫩草根,放在嘴里咀嚼着,眯眼看向桥上的那个人。
    只见那湖中如弦月的的桥上,他凭栏独倚,螓首觑月。风撩动了他如缎的银发,妖娆妩媚,曳动了如雪的衣衫,清越霜华,更有那曲线修长而流畅的身形若隐若现,仿如蟾月中一株最美的琼树。
    妈妈的,为什么男人可以比女人还美呢,蓝霁儿愤愤地想着,下意识的摸了摸瘦骨伶仃,纤细如柴的自己,撅嘴叹吹了口气,暗下决定,跟着这妖后,一定要好吃好喝,养得白白胖胖,发育得曲线玲珑。
    千殇觑月幽叹,那一张如桃花一般美丽的容颜倏然又滑入他的心间。
    “怜儿,我终于找到了你轮回五百年的今世之身了!可是她为什么跟你没有半点肖像的影子?”他苦涩地自嘲,“也许是我期望太高了,不管怎么说,找到了你,这至少是一个美好的开始不是吗?”
    见千殇许久不下桥,蓝霁儿打了个哈欠,困意上来,神志开始迷糊起来。
    正做梦自己穿着绫罗绸缎,吃着锦衣玉食,住在这宅子花园内由成群丫环奴仆服侍的公主般的生活时,有人突然一把拉起了她,将她拖入一个假山背后。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蓝霁儿本能张嘴要尖叫,一阵清新香气拂来,有只白玉修长的手快如闪电地捂住了她的嘴,同时在她耳边低沉道:“有人来了!”
    有,有人来了?今晚怎么这园子里这么热闹啊!
    大为好奇间果然听见有衣袂掠过空气的猎猎之声,睁大眼朝假山的缝隙中偷望。
    先是有两道身影掠过高墙而下,然后迅速打开后园门,双双敛手垂首恭敬退至两边。
    呵,有点排场,看来来人身份非同一般。蓝霁儿大感兴趣地侧头瞥眼看向门外。
    又几个侍从模样之人鱼贯而入后,一个年轻的男人踏着胧胧的月色负手施然而进。
    距离虽远,看不清相貌,却依然使蓝霁儿心内一颤。
    但见那男人足比一般中原男人高过一头,虽华服都饰,却掩饰不住他强健彪悍的体魄。意态倨傲,神色凛冽,全身透着一股子霸戾枭鸷之气。
    手下一人伏地躬背,那男人大马金刀而坐,抬头巡视了几个手下一眼,阴冷冷沉声叫道:“李修,这半月你潜伏轩城可有秘密情报所获!”
    一个头目模样,身材魁梧的汉子上前几步,躬身施礼,“殿下,属下正有一惊天秘密要相告于殿下。”
    殿,殿下?殿下不就是王子吗,天,这男人不会是大兹国的王子吧?等等,可大兹国的国王正值青春,哪有这么年纪的王子?莫非是别国王子?!天,别国的王子偷偷摸摸到大兹国来做什么,难道有什么阴谋?
    想到此间,蓝霁儿背心上只冒冷汗,身子开始微微发颤,手下意识地紧紧抓向身边千殇的胳膊。
    “我们走吧!”千殇淡淡的一语,透着漠不关己的气调。
    “等,等一下!”蓝霁儿颤声低语道。
    “你说什么,大郢国太子未死,而且人就在大兹国轩城!”男人震惊的语声直入蓝霁儿心扉,使她面色大变,不由得啊然出声。
    大郢国已于两月前被大兹国所灭,大郢国贺氏王族全部被诛,无一人生还,这是大兹国百姓无人不知的事情,可如今有人突然说,大郢国太子未死,而且人就在轩城,这可真是惊天的大秘密。
    “谁!谁在那!” 一声厉喝,声音森冷的象出鞘的剑,紧接着几条人影快如流矢般向蓝霁儿藏身处扑来。显然蓝霁儿的啊然之声招来了杀身之祸。 正文 第五章 狠心管教
    “该死!”听见耳边千殇低低地诅咒一声没,蓝霁儿就觉腰中一紧,整个身子一下子腾空拔起,转眼间上了墙头,然后随着一个优美地滑翔落到了一脊屋顶之上。
    “哇,我在飞耶,呵呵……!”在滑翔的过程中,蓝霁儿惊喜刺激地大叫,从没有过的飘飞凌云之感,让她像个孩子般兴奋。
    “闭嘴!”千殇没好气地叱道,这死丫头都真没心没肺,是她惹出祸来在逃命,居然还有闲心开怀而乐。
    “抓住那对男女,格杀勿论!”
    主子下了命令,奴才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去做的。
    几个黑衣人拼死相追,飞檐走壁,纵越起落间,紧咬住千殇两人不放。
    妈呀,尾大不掉了呀!蓝霁儿回首一看,一缩脖子,急叫道:“千殇哥哥,跑快点,他们要追上来啦!”
    “知道了!”千殇口里应着,突然一个旋转纵身落到了地上。
    由于惯性,骤然下停,蓝霁儿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哇哦,好痛,哥哥你怎么不走啦!”
    千殇不答话,食指忽然映唇念动咒语,然后倏然在空中划了一个圈,莹莹然,一漾一漾,就像水波之纹。
    “这是什么?”蓝霁儿惊奇地问道。
    “走!”千殇却不理她,抓起蓝霁儿朝那圈中投身而入。奇迹出现了,随着水纹样的圈儿晃漾了几下,二人竟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仿佛就在此地此瞬间从未出现过他们一样。
    “咦,我们怎么来到这里了?”
    前一秒还人家屋脊上飞,现在眼睛一眨间竟置身在了一个香雾缭绕,,装饰无一不精良考究的貌似女子的闺房中。
    “哇啊,好漂亮的床哦!”紫檀木雕花大床,粉色的纱帐低垂,掩映着挂在四周的玲珑流苏,珠宝与香囊。撩开纱帐,一床绣着百花的锦被跃然于眼,针线技艺精湛,恍惚间,竟能隐隐嗅到花的芬芳。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身后的话语虽说得云淡风清,听着蓝霁儿的耳中却如同天籁。
    她一声欢呼,猛扑到床上,紧抱住那百花被打滚,那柔软而丝滑的被直蹭她的脸,那一瞬间,她觉着天下之幸福莫过于此了。
    其实她不知道,她纷繁复杂,曲折离奇的命运也从此翻开了新的篇章……
    夕阳如霞,群鸟啁啾,晚烟袅袅。
    蓝霁儿口咬着一支毛笔,羡慕地趴在窗台上,看那一只只自由嬉戏的鸟儿们出了神。
    良久,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自艾自怜起来,本想跟着千殇可以过上她自认为最最幸福的生活,谁知道,衣食倒是无忧了,谁知她却成了一只金丝雀儿被锁进了笼里,还得被逼着写她最头大的那些拐棍字。
    在这里住了将近十天了,头几天,还算安心幸福地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快乐地像只掉进米缸的小老鼠。但三天后,天性爱动向往自由的她对这种鸟笼似的生活开始憋闷起来了,偶然间,她发现千殇有一段雷打不动地打坐时间,于是,她偷偷溜了出去。
    从小缺乏教养,早已养成了江湖小痞子般顽劣的蓝霁儿,一出门自然是祸事不断。
    但闯了祸的她,还算机灵,每次都是趁千殇还未打坐完毕,先自溜了回来,再加上别人尚不知她的底细,一开始还算风平浪静。
    谁知,闯祸多了,终于引起了众怒,有一天她被人揪住推推搡搡地将她押到了千殇的面前,义愤填膺地一件一件地述说着她罄竹难书的罪状,千殇方才如梦初醒。
    当晚,千殇狠狠教训了她一顿,直到她答应再不闯祸为止。谁知,没出三天,她旧病重盟,又犯下了砸人店铺的大罪行。
    这下,大怒的千殇终于狠下心来将她关了起来,并且下了罚单,每天内必须写满五十页大字,否则晚饭就喝凉水充饥。
    “你是不是又在偷懒了?”身后突然传来千殇薄怒的声音。
    “没,没,我只是嫌那些鸟儿吵死,想赶开它们!”一看见千殇来了,蓝霁儿像老鼠见猫般,哧溜一声,跳回桌子前,开始乖乖地一笔一画地写着不知被她咒了多少遍的永字。
    “写端正点,字像狗爬一样,我跟你说,你今天写不满五十页,你晚上别想吃饭!”千殇上前看着她写的歪歪扭扭的字,不禁皱眉叱道。
    “呜呜呜……千殇哥哥,写五十页太多了,可不可以少点!”蓝霁儿委屈地撇着嘴,哀求道。
    “不可以,这是罚你的,我问你,你今天为什么带着一帮子小孩把人家的店铺砸了?”
    蓝霁儿偷望了一眼满面怒容的千殇,垂下眼帘,有些不服气地嘀咕道:“那也不都是我的错,谁让那掌柜的短斤少两,卖假货了,该!”
    “好,你倒真会打抱不平,你可知道,人家找上门来,我为你这事陪了多少钱吗?”千殇苦笑不得道,“整整五十两!”
    “什么,五十两?他那些破家当十两银子也没有,他分明是讹你,哥哥,你怎么这么好欺负啊,人家说多少你就陪多少,不行,我得找他去!”蓝霁儿气愤地一拍桌子,立马起身要去。
    “站住!你还嫌你惹得麻烦不够大吗?陪点钱两是小事,人家要是报了官,就是大事了,你知道吗?还不坐下写你的字!你晚饭真不想吃了?”
    蓝霁儿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心不甘情不愿坐了下来,重新趴那重重地泄愤地一笔一画写着。
    望着纤细的身影满腹委屈地趴着那写字的蓝霁儿,千殇叹了口气,心中颇有些不忍。但他知道,如果他狠不下心来管教这丫头,她的人生真就完了。
    也许人跟人真的是迥然不同吧,他遥想五百年前,那如月亮般美丽,如处子般温婉的女子,是多么地善解人意,温良娴淑,为何五百年后,竟化作了如此一个顽劣不堪,难服管教的女孩子。
    真的无法想象,以后怎么跟这样的女孩子生活一辈子。也许,这也是上天对他的考验吧,但不管怎么说,这一世他决不会弃她而去的,他一定要努力改造她,尽管这个工程很艰难。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到了掌灯时分饭菜快要凉了,千殇也未等到蓝霁儿向他交大字吃晚饭,不禁心内牵挂,忍不住拿着烛台去往她的房间探看。
    房内昏暗寂静,隐约可见一纤细的身影沉沉地趴在桌上。
    “蓝儿,蓝儿!”千殇轻声呼唤。说实话,他很不喜欢蓝霁儿的名字,后来叫着总觉别扭,索性将中间的霁字去了,唤她作蓝儿。
    “呼,呼,呼……”,回答他的是鼻息浓浓的酣睡声,还有……“鸡腿过来,让我咬你一口!”嘴巴开始滋咂起来。
    千殇当真是哭笑不得,低头一看桌面上的宣纸,却发现竟有一副简笔画。
    好奇拿起一看,只见画中画有两人。一个站,一个跪。那站的似乎是主人,跪着的似乎是个小丫头。只见主人一脸夸张的凶神恶煞,而那小丫头却是眼泪大串,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用猜,主人便是自己,而那可怜的丫头就是蓝霁儿了。
    再仔细看,图画得倒也神态维肖,尤其是人物相貌竟有几分相像,看起来这丫头涂鸦天赋不错。
    不过,这死丫头,字倒未写几个,竟然在宣纸上大肆作画,宣泄她的苦大仇深,这决不能轻饶。
    屈起中食指“笃,笃”便是两个暴栗,“蓝霁儿,你给我起来!”
    “哇……好痛,天上怎么下起雹子来了,”两个暴栗立即敲得蓝霁儿跳起来,抱着脑袋不明就里地大叫,等发现是千殇,不由得委屈地道,“哥哥,你为什么打我?” 正文 第六章 拜师学技
    “为什么打你,你最清楚,你看看这是什么?”千殇将画丢给她。
    “嘿嘿……,这个,这个是,是我随便画画的……嘿嘿……”蓝霁儿一边尴尬地笑着,一边眼睛左右横瞟,千殇知道,这是她要开溜的前兆。
    “你就那么恨我吗?”千殇不动声色地将她已看好的出口堵住,问道。
    “不,不,哥哥待我那么好,我哪会恨哥哥呀……”蓝霁儿赶忙摇头。
    “那为什么把我画得那么丑?”千殇一挑眉道。
    “嘿嘿……,是哥哥生得太漂亮了,那个,那个意态由来画不成……”蓝霁儿涎脸讨好。
    “这话谁教你的?”千殇不禁嘴角上翘,点漆般的眸中汇聚丝丝莞尔。
    “是,是街上那个画画的老头啦,他给人画像,有女人说他画的不像,想不给钱,那老头就说了这一句,女人一听高兴了,还多给了他几文钱呢!”蓝霁儿指手画脚地道。
    “蓝儿,过来!”千殇看着她,忽然道。
    “哥哥,我以后不敢画了,我知错了!”蓝霁儿瑟缩了下,直摇头道。
    “我不生气了,我有话跟你说!”心中一怜,千殇的声音分外柔和。
    “哦!”蓝霁儿应着,上前来。
    千殇轻抚其柔顺若怜的长发,柔声道:“你喜欢画画是吗?”
    “嗯!”蓝霁儿小心地点头。
    “好,明天我送你去明月阁安大娘那里去学画画,你可愿意?”
    “真的吗?哥哥不骗我?”蓝霁儿惊喜地瞪大了双眸,她从小便喜欢用柳枝在地上,或者拿着黄泥巴在墙上涂鸦,长大了更是喜欢看那些纤毫毕现,维妙维妙的人物画像,常常流连于轩城各大书画店,一有空便自己揣摩着学画。只恨自己时常饥饱都成问题,更别说学这种高雅的艺术性的东西了。
    “自然是真的。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许偷懒,不许在明月阁闯祸!”
    “嗯,我答应!”蓝霁儿喜笑颜开,使劲点头。
    在大兹国,妓女可分两种。一种是民妓,一种是官妓。官妓必须要入妓籍,由当地“行首”统一管理,都住在一个叫做“教坊”的地方。
    “官妓”自然比民妓高级,因为她们是由国家统一财政供养,服务的对象是贵族官宦子弟。
    正因为如此,大兹国对官妓要求极高。凡是官妓都必须经过严格的挑选、多年的训练,从7-8岁到15岁左右长达7-8年的音乐、舞蹈、文学、书法、礼仪的教育,让她们成为举止不凡、谈吐文雅、气质高雅的人群。
    而担任这严格训练的一般是当年教坊中的翘楚,这些苦命的女人花,盛开时被人玩弄,败落了也惟有从事此职业方能苟延残喘活下来。
    但也自有例外的,其中就有安大娘。
    安大娘本是礼部尚书的女儿,不仅端庄秀丽,温婉如处,而且琴棋书画俱都堪称一绝,在当时是极富盛名的第一才女。
    大兹国王选后,安大娘芳名在列,举国上下都认为最后胜出的必是安大娘。
    谁知在这个时候,她父亲出事了,通敌之罪,罪在不赦。
    红颜薄命,父亲获罪被诛,她也被充入乐籍。
    个性刚烈的她在获知自己未来不幸的命运时,当即引刀自刎,但命不该绝,被左右救下。
    国王怜她无辜,惜她才色,一道圣旨,封她为教坊女官,专门教授教坊官妓的才艺,终生不得嫁娶。
    安大娘奉诏后入住明月阁,从此开始她无奈而悲剧的人生。
    由于安大娘的名声,加上安大娘技艺超群,教授严格,一经她调教立即便可明珠出尘,于是明月阁一时间声名鹊起,成为众多教坊中的魁首,也成为上至王族,下至官宦子弟趋之若鹜的娱乐场所。
    “怎么回事,这支飞天舞今天已经排练不下数十遍了,怎么那个飞天反抱琵琶的姿势还没到位,七天后就是信阳王的大宴了,到时若有闪失,大家都得受罚,再来一遍!”
    金碧辉煌,雕栏玉砌的明月阁的大厅内,一袭紫衣轻纱的安大娘手执教鞭,冷若冰霜地训斥着那些十几个身着飞天衣裙的妖娆美女们。
    “对不起,可否打扰一下!”
    当千殇手携蓝霁儿出现在大厅时,所有惊艳的目光便如炽热的骄阳胶注在他身上。
    琼树玉立,仪容清华,风采摄人心弦,好一个美少年!
    “公子有何见教?”安大娘见千殇如此气度知不是凡人,但面孔生疏,却颇为奇怪,要知道,上至王族下至官宦,不敢说无一不识,却也是耳熟能详的。
    千殇轻抛衣袖,躬身施礼,环目一扫,犹如流水闪耀,温声言道:“久闻安大娘才艺卓绝,严师重教,今特携我家丫头前来求教!”
    原来是来学艺的。
    安大娘双眉一挑,淡冷地道:“公子可知我安素贞只奉诏教授乐籍之女,至于百姓家的女子,请恕我不便相教!”
    “不能例外?”
    “不能例外,公子自去吧!”言毕,便不再理会千殇,敲鞭示意舞女准备重练。
    身边的蓝霁儿冷哼一声,正待上前“理论”几句,却被千殇拉至身后。
    “闻得安大娘琴艺超绝,却一直苦恨无良琴相伴,在下今日带得一琴,不知可入得大娘法眼!”朗朗清言,千殇忽席地而坐,将随身所带之琴置膝于上,修长的手指随意一拨,于是一声苍远空灵、古朴幽深的琴音蓦然触动人心灵深处最柔软的一处。
    轻挑慢捻,轻重缓急间,那绝世的琴音娓娓而淌——
    一开始如飘渺轻柔的风,徐徐吹来,熨帖人心又曼妙舒美,仿佛正述说着一对相爱男女初遇时的郎情妾意,,谁知随着一声重抹,琴声忽然陡转,霎时间棒打鸳鸯,两地分离,无尽悲苦的相思绵延而来……
    就在此时,不知何处,一个凄柔幽远的女音和琴而唱:“秋风秋风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书极,早知如此泮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想人生能几何哉?”
    歌声凄迷婉转,琴音呜咽悲殇,两下宛如天作之合,听得在场所有的人荡气回肠,九转心曲。
    当最后一个泛音留下一种远望般的凝视时,蓝霁儿突然发现千殇浑身一颤,然后目光幽远迷离地看向大厅二楼雕栏处婉约而立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发簪珠翠,斜插步摇,轻衫罗裳,娉娉婷婷地伫立雕栏之中仿如一朵轻巧的流云,一双盈盈秋波凝睇着千殇,雪肤花貌,丽婉清扬,别有一番风流态度。
    “啪啪啪……”,沉迷良久的安大娘自闭目意嘴间初醒后身不由主地鼓掌由衷赞道:“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好古琴,好琴艺,也好歌声!”
    “安大娘缪赞!不过若说好古琴,果真不假,此琴乃是上古名琴冰清,若说好歌声,却也不虚,这位姑娘的歌声轻柔婉转处,如清晨在树梢和露轻啼的黄莺,幽怨悲楚处,如传说中喋血枝头用最后的生命歌唱的子规。”千殇娓娓而赞,一双眸光浮光掠影般再次掠过那女子的面庞。 正文 第七章 信阳王大宴
    “你下来!”安大娘向楼上那女子招手。
    女子立即袅袅下了楼,朝安大娘施了一礼。
    “见过这位公子!”
    女子妙目流光,脉脉含情,轻盈妖娆地给千殇施了个万福,轻启朱唇,莺声燕语,“怜儿见过公子!”
    “怜儿?”千殇身子激颤,身不由主地低低轻唤,语声温柔如春夜暖风,双眸胶注怜儿的脸庞,恍惚间痴绝忘形。
    “千殇哥哥,你怎么了?”有人牵动袖裾,不禁恍然而醒,回首却是嘟唇翘嘴的蓝霁儿。
    自知失态,脸色微赧,急忙清嗓道:“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这良琴正当相赠于真正惜它爱它之人!”言罢,俯身双手将冰清琴送上。
    “君子不夺人所好,何况公子琴艺无双比我更得配此琴!”安大娘摆手不受。
    “这……”,千殇愕然。
    安大娘一笑,道:“不过你想让这小丫头跟我学画倒也不难,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即可!”
    “请安大娘直言!”
    “我想聘请公子为明月坊琴乐教习,不知公子肯否屈尊?”安大娘真诚道。
    “千殇哥哥,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学画画了!”有种莫名的心惊,蓝霁儿拉着千殇的袖子摇晃着撒娇道。
    就在这时,蓝霁儿突觉有道凌厉眼神的眸子光直射向她,使她背若芒刺。急回首,就见那眼光立即已收回,于是蓝霁儿看到风情万种轻抚鬓发的怜儿。
    “好,恭敬不如从命!”正当蓝霁儿迷惑间,耳边已听得千殇清朗应允之声。
    “此女歌喉清亮婉转,且又聪慧过人,与公子合作,真是珠联璧合,七日后若能在信阳王席上宴演,必定轰动一时!”安大娘欣慰而言,忽朝蓝霁儿招手,道:“丫头,还不上前拜见为师!”
    “蓝儿,去吧!”千殇一拍蓝霁儿的肩,道。
    “我,我不想学了,真的,哥哥!”蓝霁儿嗫诺道。
    “你还想被关在屋子写大字吗?还不快去!”千殇脸色一沉,薄怒道。
    蓝霁儿无法,咬着唇,上前,赌气给安大娘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好,丫头,你跟我来吧!”安大娘执起蓝霁儿的手,点头示意舞女接着排练,忽然吩咐怜儿,“你带千殇公子去看看他以后教习的屋子,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是!”怜儿盈盈万福,眼中俱是春水潋滟。
    “千殇哥哥!”被安大娘拉向她屋子的蓝霁儿忽然回首叫了一声千殇,神情有些楚怜。
    “去吧,好好学!”千殇挥手淡淡道了句,然后头也不回地跟着怜儿上楼。
    蓝霁儿的噩梦开始了。
    严师重教的安大娘比传说中还要严格变态,不但要求蓝霁儿早出晚归,而且一入明月阁便将她囚于斗室,笔画不辍。稍有偷懒,便受惩罚,不是用戒尺打手,便是罚跪于地,常常弄得蓝霁儿伤痕累累,苦不堪言。
    曾有几次偷偷逃去千殇那诉苦,但千殇反而带着她去安大娘那请管教不严之罪,让蓝霁儿失望伤心透顶。
    又是一个彩霞满天的黄昏。
    可怜的蓝霁儿又因犯错被罚跪在窗前。
    望着黛瓦红墙,飞檐反宇的明月阁,蓝霁儿突然好怀念从前偷盗流浪的日子。
    虽然担惊受怕,虽然吃无好食,穿无好衣,但那自由自在逍遥快活的感觉便如此时在树上尽情戏耍的鸟儿。
    “快点,快点,小心,别磕着碰着了!”
    忽然明月阁总管杨大嫂的高声指挥之声打断了蓝霁儿的哀思,她好奇地伸长脖子朝窗户外望去。
    一对一对的女侍鱼贯而行,每人手里都托着一个盘,盘中有瓜果糕点,也有美酒佳肴。
    咦,这是要干吗,是不是哪个大官到来要举行什么宴会啊?
    “哎,小云,过来,过来!”蓝霁儿趴在窗户口小声地叫唤着她在这里认识不久关系却搞的不错的,跟她差不多年纪的丫头小云。
    小云托着一盘蜜饯,眼睛瞟向杨大嫂,见她未注意,哧溜一声溜到蓝霁儿的窗口来。
    “蓝霁儿,你是不是又被安大娘罚跪了?”小云满脸同情。
    “咳,别说这个,你们这是干嘛呀,要举行什么宴会吗?”
    “对啊,信阳王今晚在明月阁设宴……”
    “啊……信阳王?!”蓝霁儿一惊,变了脸色,“可是那个12岁便上战场杀敌,16岁就挂帅,半生征战南北,百战不殆,前不久刚灭了大郢国,杀了大郢国贺氏一门的信,信阳王?”
    “呵呵,那可不,我们大兹国统共就出了这样一个传说般的大人物呢?哎,蓝霁儿我跟你说啊”,小云忽然凑过来,脸色神秘又暧昧,“你没来几天就赶巧了,这信阳王很少来教坊的,更别说在明月阁设宴了……,今晚啊,绝对热闹得很,嘻嘻,我还听说啊,信阳王不但是为能战善战的骁勇之帅,而且还是大兹国有名的美男哦,怎么样,蓝霁儿,今晚你来吗?”
    “美男?”见小云一脸花痴样,蓝霁儿脑子里却溜进了千殇清俊无双的脸,“我估计来不了,我一会就要回家了,最近千殇哥哥看我太紧,我根本脱不开身!”蓝霁儿摇首很是沮丧地道。
    “嘻嘻,你不知道吧,你千殇哥哥今晚也有表演,他根本无暇管你呢!”
    “真的?是不是跟那个叫什么怜儿的一起演吗?”蓝霁儿一怔,忙问道。
    “小云,你这死丫头,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干活去,小心我用鞭子抽你!”耳边猛响起杨大嫂厉声喝斥之声,惊慌失措的小云赶紧心急慌忙地离去。
    蓝霁儿再也跪不住,爬起来,轻手轻脚出了门,左右相看,见没人,一溜烟地跑向千殇教习的屋子。
    刚想推门进去,蓦然一阵嘤嘤楚怜的哭泣之声断断续续地钻入了她的耳中。
    咦,这个时候应该是哥哥教习琴乐的时间,怎么不传出琴声来,倒有女人的哭声?
    晕,是不是有女人在勾引千殇哥哥啊?想到此间,蓝霁儿的汗毛孔直竖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舔破窗户外里看。
    千殇背对着自己盘膝而坐,然而膝上枕的却不是冰清琴,而是一个女人,一个乌丝肆意洒落在膝,娇躯哭颤若怜的女人。 正文 第八章 有人勾引哥哥
    真有人在勾引千殇哥哥呢,这女人是谁,真不要脸!
    蓝霁儿无名之火大旺,狠狠啐了一口,砰然推门而进。
    突如其来的巨响,一下子惊动了这对男女。
    那女人急促抬头,粉泪盈颊,楚楚堪怜,不是那怜儿是谁!
    “蓝,蓝姑娘……”,她似乎受到了惊吓,又因着尴尬羞赧,吃吃地道了声,整个身子竟微微发怵。
    “你给我出去!”蓝霁儿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跳过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狠着劲往外拉。
    “哎呀!”怜儿一阵踉跄而随,一只娇俏的粉色绣花小鞋儿顿时从裙裾中掉出。
    “公子!”怜儿眼神乞怜求救千殇。
    “蓝儿,你放手!”一声厉叱骤然穿透了蓝霁儿的心脏,蓝霁儿心儿一颤,本能地回首看向千殇,于是她便看到了千殇双眉紧蹙,面罩寒霜的脸。
    “千殇哥哥……”,她撅嘴委屈地叫了一声。
    千殇却根本不理她,捡起地上那双绣鞋,来到怜儿跟前,俯身极其温柔地为她穿上。
    “哥哥……”,蓝霁儿跺脚嚷叫。
    “向怜儿姐姐道歉!”千殇命令道。
    “我不!”蓝霁儿愤怒拒绝。
    “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千殇亦怒道。
    “哼,不道,不道,就不道!”蓝霁儿面涨如紫,气怒咻咻,一迭声喊出,转身奔出了屋门。
    回到自己画画的屋子,砰地把门关上,蓝霁儿扑到桌子上,顺手抓起桌子上她临摹的画狠狠撕了个粉碎,然后一脚将画桌踢翻,哗啦啦,笔墨纸砚狼藉一地。
    “蓝霁儿,要死了,你在干嘛啊?”一声惊呼,从窗户里探出小云满面惊色的脑袋。
    “我心情不好,少烦我!”蓝霁儿烦躁而道。
    “嘻嘻,心情不好,看美男心情就好啦,那个蓝霁儿,我今晚接到了负责上菜的任务,怎么样,你也来吗?”小云眨了下眼蛊惑道。
    “看美男心情真的会好吗?”蓝霁儿一屁股坐下来,托着下巴,故作忧郁地问道。
    “那当然,我跟你说啊,今晚好多贵族子弟要来呢,嘻嘻,到那时必定是群美荟萃,眼花缭乱,呵呵……哎,这么好的机会我都跟你说啦,去不去由你,别到时说我不讲姐妹义气,我干活去了!”发了一通花痴,小云眉开眼笑着缩回脑袋而去。
    “蓝儿,蓝儿!”门外忽然有千殇清朗的叫门之音。
    哼!蓝霁儿拱鼻撅嘴,就地一躺,闭上双眸,打算来个死不理睬。
    “蓝儿!”门开了,轻盈的脚步声步步而入,那股熟悉的晓林花香的气息又俏皮地钻入蓝霁儿的鼻子。
    但蓝霁儿依然一动不动,并装出了一幅鼻息浓浓好睡的模样。
    “唉……”,幽幽的一声喟叹,仿佛来自洪荒深处,苍凉而悠远。
    蓝霁儿忍不住心中一动,待要睁眼,忽觉身上一暖,有件衣物覆盖了上来,然后脚步声渐去。
    蓝霁儿爬起来,看着那盖身的雪白袍子,有些愣神起来。
    月出东山,晚烟初净。
    灯火辉煌,人头攒动的明月阁内恣情纵笑随着阵阵歌乐回旋。
    蓝霁儿躲在一棵大树后不时探头看羡望,想着里面流光溢彩,杯斛交错,歌舞升平,管弦更张的豪华靡艳的场面,蓝霁儿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入这华宴一饱眼福。
    “蓝霁儿,蓝霁儿!”有人轻声唤她,急回头,却是小云。
    “我到处找你,你怎么躲在这啊,快点,还有最后几道菜要上了。”小云不容分说拉起蓝霁儿往厨房就走。
    奶白浓厚的汤汁,鲜嫩酥软的鸡肉,摆成牡丹花样的软烂而醇香的猪肚,好一盘菜凤炖牡丹。
    蓝霁儿垂涎三尺地盯着端在手中的那盘色香味俱全的大菜,脚都挪不开步子了。
    眼睛左右横瞟,确定没人注意,蓝霁儿哧溜隐入树阴下,嘬嘴端盆,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汤。
    “啊……啊……”,滚烫的汤直浇入蓝霁儿的腹胃,霎那时五内俱焚,烫得她差点将手中的盘子扔掉,眼泪都下来,吐着舌头如小狗般地吸气。
    “嗤!”蓦地,夜色中一声男人低低的笑声骤起,蓝霁儿只觉眼前一黑,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她头顶上压了下来。
    “坏了,被人看见了!”蓝霁儿吃惊非小,本能地倒退几步,仰头看那男人。
    这个至少要比中原男人高出一个头。只见他一身黑衣裹着肌肉遒劲,匀称强健的身体,蜜色的肤色在灯火下闪着健康诱惑人的光泽,墨黑亮泽带着自然卷的头发遒曲在肩,掩映着左耳上一个闪亮的银色耳环,高鼻梁,深眼窝,薄嘴唇,五官线条粗砺而立体,极为棱角分明,阳刚犷美,他微眯着眼,眼神魅惑而极具穿透力,仿佛一下子便能洞穿你的肺腑,无形的迫人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那是一种野性、强悍、霸戾之气的奇异组合的气息,仿如一只沙漠里最高贵彪悍的头狼。
    “汤好喝吗?”双眉一挑,嘴角斜勾,满面亵玩之色,他问道,声线里有一种薄醉的味道。
    蓝霁儿咬了咬嘴唇,瞟了他一眼,垂下头去,脸上羞色绯红,完全一副可怜可爱的小女儿情态,偷吃夜宴上的菜肴被一个男人看见了,毕竟是难为情的事。
    但却依然老老实实回答道:“太烫了,舌头麻麻的,根本品不出味道来了!”
    “呵呵……”,男人爆发出一阵饶有趣味的大笑,幽黑眸子里忽然透露出炙人的光炽,玩味而狎亵地上下打量起蓝霁儿来。
    只觉男人的眼光似带钩挂刺,看得蓝霁儿浑身不舒服,知他定不是什么好鸟,皱鼻撅嘴啐了一口,绕过他决定去送菜。
    谁知,人影一闪,那男人却又挡住了她的去路,骤然欺身过来,起手勾起蓝霁儿下颌,双眼微眯,轻薄之色中尽显成熟男人致命的诱惑,“小丫头,你好像不是这明月阁的人,你叫什么?”
    蓝霁儿使劲别过头去,脸色已变,眼中突显阴狠之色,也不答话,抬腿便是一脚踹了过去。
    那男人嗤一声冷谑,身子立如蛇般滑开,蓝霁儿立即踹空,一声尖叫整个人直扑跌出去,同时手上端的盘子嗖然飞了出去。 正文 第九章 男扮女装
    势如泼水,根本无法收回,蓝霁儿心咚地下沉,唯有闭眼等待那最糟的结果。
    谁知,突觉腰中一紧,一只铁臂已自箍住了她的小蛮腰,身形带着她陡转间,长臂又是一伸,那放着菜凤炖牡丹的盘子便在落地的一霎那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向上托起的大掌上,动作流畅而优美,势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蓝霁儿吃惊地瞪大了双眸,这家伙好快的身手!
    “拿稳了!”男人低沉一语,蓝霁儿急忙伸出手,接过盘子。
    突觉脖中一热,男人暧昧的呼吸已喷上了她的耳廓,她大惊,正要跳开,那男人已轻薄亵笑,“束素纤腰恰一搦!”
    蓝霁儿面色涨红,她再笨也听得出这句是调戏自己的话,不禁横眉立目待要破口大骂,谁知一转身竟已失了男人的所在,四周寂寂无声,唯有灯火相映和隐隐传来的欢声笑语。
    妈呀,不会也是只妖吧!想到此间,蓝霁儿只觉浑身一哆嗦,左右相顾,赶紧托着盘子疾步向华宴而去。
    “天那,你端着菜这是去哪里了?快进去,就剩你这一盘了,噢,记得端到信阳王桌前!”小云一见蓝霁儿不禁大呼小叫,急急催促于她。
    “知道啦,知道啦,你别叫好不好,真受不了你!”蓝霁儿嘟囔着提裙上了台阶。
    耳听得琴声淙淙若流水,歌声清曼似莺鸟。
    蓝霁儿不禁撇嘴,知道千殇和那个怜儿的女人正在宴前献艺,但她感兴趣的不是这个,想起小云说信阳王乃是大兹国有名美男,心中一动,不禁倚半壁落窗向内偷望。
    炉烟凝麝气,酒色注鹅黄。雪飞回舞袖,尘起绕歌梁。管弦更张急,宾客醉意浓。好一派纸醉金迷,奢华靡艳的场景!
    青丝若流苏,白衣胜琼雪,身姿曼妙盈,风华绝代容。猩红的地毯中央,古琴置膝,螓首微倾,千殇席地而坐,指若青葱,轻挑慢捻,琴声若溪,拂动间广袖曳动,似有暗香幽散。
    而那怜儿长袖飘飘,云裳摇摇,流风回雪、鸾回凤翥 间飘荡着曼妙清越的歌声。
    一个神清骨秀,若不食五谷只吸风饮露的神人,一个妖娆多情,似初会襄王的神女,珠联璧合,绝妙天偶,牵动得满堂豹眼星眸,魄逸魂飘。
    目光望上移动,见最上位坐有一身穿华服头戴金冠的男子,身子慵懒地倚靠在座,以手支颐,似有几分薄醉。
    这是一个叫男人看见心寒,女人看见心热的美男子。宽宽的前额上,闪着寒月般的光;长长的剑眉下,一双英华内敛的星眸,在几分迷离薄醉的情态下,懒洋洋地半睁半合,像极了一只沉醉于暑日阳光下的豹子。
    蓝霁儿看到此间,不禁吐了吐舌头,这家伙长得倒真不赖,怪不得艳明远播。
    眸光正待移开,忽突眼前紫光一闪,一个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的美女手执白玉如瓷的酒杯娇慵地斜倚在信阳王膝上。
    紫衣如花,青丝似鸦,肤胜琼玉,精致无双的绝代容颜无瑕可指,在灯火莹然的烛火下,韶秀浮光,鸿影流照。
    执手懒看酒杯,眉宇间流转的尽是轻灵迷离,却在长睫微垂之际,隐隐溢出幽怨轻愁的色泽。在微有醉意的催拨下,袅袅娆娆地散发出来,化作如烟波浩淼的薄雾,水月笼纱的寒烟,空闺寂寞的少妇忽见陌上杨柳色的春愁。
    骤然,莫名的疼痛袭来,蓝霁儿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这女人的美就如伶俐的小蛇,忽然噬那么小小的一口,疼却细致而尖锐。
    蓝霁儿狠狠给自己一巴掌,暗骂自己有病的脑袋,居然对一个女人生出了这样无耻的心思。
    使劲摇了摇头,将那种莫名痛楚抹去,蓝霁儿长吸了口气,转过长窗,跨进了门内。
    敛容屏气,蓝霁儿将盘子高举齐眉,脚步轻盈地直向信阳王最上座而去。
    看似恭顺如侍女,但暗藏在木盘下的眼睛却不停地朝左右流转飞虹。
    似有灵犀,抚琴的千殇蓦然眼眸波光流动,看似云淡风清地掠过蓝霁儿的面孔,却暗藏着凌厉之气。蓝霁儿心儿一颤哪敢接他这眸光,急忙撇向一边,谁知却不期然对上了另一双如狼似鸷偏就玩味戏狎的眼睛。
    妈妈的,正是那个刚才轻薄自己的家伙,原来他也是这座上席的宾客。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回过头来这才发现自己已走到了信阳王的桌前。
    急忙敛神将盘子放下,小心翼翼取出那菜凤芙蓉,待要放在桌上时,忽然紫衣一晃,那斜倚信阳王的女子已优雅地坐直了身子,抬素手,仰秀脖将手中那杯琼液一口饮下了肚。白如玉的肤色晶莹肌理细腻地晃眼,蓝霁儿本能地瞟向她,这一看看得她嘴巴大张,硬是能塞进一个鸡蛋。
    喉结突出,如珠玉滚动,天,美女竟,竟是个男,男人!?
    就在呆立如化石的一霎那,陡觉袖口被人狠狠地一拉,端着那盘菜凤芙蓉的手猛然偏倾,顿时那浓白的汤汁直泼上了紫衣美男的胸襟。
    望着那油腻的汤汁很快濡湿了那质地极为考究的衣料,蓝霁儿脑中一片空白,本能抬头看向美男,而奇怪的是这张罪魁祸首的脸上几乎找不到一丝波澜的变化,幻如烟雨的迷离双眸很无辜地看着她,淡淡地竟有股幽滟的蒙雾。
    “大胆贱婢!”一声低沉厉喝,惊得蓝霁儿心惊胆战,一抬头就看见了信阳王阴沉怒戾的脸。
    两条人影闪出,扑向蓝霁儿,在她毫无防备下,一人架起她的一只胳膊,拖了下去。
    蓝霁儿死死地盯着那张波澜不惊迷惑人心魄的双眸,怎么也不明白这么美的男人为什么要害她?
    “啪”一声清脆琴弦骤断之音,千殇蹙眉寒脸,待要起身时,有一条清泠如泉溪的嗓音淙淙流淌,“王爷消气,如此佳肴美酒,仙乐曼舞的良辰美景,赏心乐事,怎可因为一个小婢的蝼蚁之命而大煞风景?饶了她吧!”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便解决了一件足以要蓝霁儿小命的祸事,蓝霁儿迷惑地盯着这张绝世容颜,既害她又救她,是为何意?
    优雅起身,朝信阳王施礼,风仪万千,含笑道:“王爷稍待, 月羲去去便来!”
    信阳王轻颔其首,看向他的眸光似流耀在灯光下的桃红的葡萄美酒。
    这一霎那,蓝霁儿只觉身上莫名一哆嗦,然后有一种熟悉的淡淡的杜若的香气撩动了她的嗅觉,她心儿一动,讶然看着这个向她走来的名唤月羲的紫衣男子,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呐喊,“就是他,那个在信阳王鞭下救了她的男人就是他!”
    “带我去更衣室!” 瞳孔黑得分不出层次,仿佛能将人的魂魄吸进去,蓝霁儿身不由主地点头。 正文 第十章 轻敌中毒
    曲风回廊,蓝霁儿推开了第一间更衣室的门,然后回转身正待相请紫衣男子月羲入室,陡然眼前一黑,一个温润的男人的躯体压了过来。
    突如其来的重量与变故使得蓝霁儿根本站不稳身躯,一阵天旋地转后,两人砰然倒在了地上。
    来自男人冲击力的体重狠狠撞在了蓝霁儿的胸腹,硬生生地从她的胃腑压出一口空气,窒息般地疼痛起来。
    怒火幕天席地而来,蓝霁儿狠命地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抬手便想一巴掌下去时,蓦然惊呆了。
    只见那紫衣的月羲面色苍白如死,浑身痉挛般抽搐着,牙关格格地上下颤栗,呼吸急促而混浊,细碎的呻吟不断溢出唇齿。
    刚还妖娆倾城的男子,转瞬间竟成了大病袭身命悬一线的将死之人,这怎不让蓝霁儿大吃一惊。
    “喂,喂,你怎么了,怎么了?”蓝霁儿爬过去,拍他的脸,摇他的身。
    月羲吃力地睁眼,张了张嘴,发出了一个微弱的声音,“门,门……”
    顺着他的眼神,蓝霁儿立即会意,连忙起身将门关好。
    “你怎么了?”蓝霁儿焦急地问他。
    月羲未答话,指了指屋中的湘妃榻,蓝霁儿用力扶起他,使出吃奶的劲将他一点一点地挪到榻上。
    得叫人救他,不然他看起来会没命的!
    蓝霁儿待要转身时就觉袖口一紧——竟是那月羲抓住了她。
    “求你……不要叫人!” 似是用尽全身气力说出了这句话,月羲言毕便大口大口喘气,面色白得如一张纸。
    “可是你,你会……”,死字终难开口说出,但蓝霁儿的心已焦急万分。
    月羲抬眼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凄迷似有薄薄的泪雾,神情哀怜似如无助的婴孩,“帮我……”
    这样哀哀的眼神,深深地挖进了蓝霁儿的心底,蓝霁儿心里一痛,忙不迭点头。
    氤氲的泪雾中有种欣慰与释然,月羲抬起手,吃力地指了指自己的左肩,“解,解开!”
    蓝霁儿面上一热,虽然她不太注意男女之仪,但她从没接触过男人的身体,青春少艾,面皮毕竟羞薄的。
    手上一凉,月羲蹙着眉竟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颤巍巍地往自己腰间引。
    蓝霁儿心跳得如鼓,莫名的慌乱至极。她不明白,千殇哥哥也经常牵她的手,她觉着自然而纯真,为什么,这个男人牵她的手,她的心却跳得如此厉害。
    “求姑娘……”,楚怜之语,鼓励之色,使蓝霁儿根本无法拒绝,狠命吸了口气,她用微微颤抖的手指,解开了月羲的外袍。
    解开衣物她才发现,月羲的身体早已大汗淋漓,内中衣早已湿透,湿腻腻地紧贴在肌肤,尽显曼妙。
    喘息着,月羲起手想去解内衣,手搭了几次内衣上的扣结都无力滑下。救人要紧,再顾不得男女之嫌,蓝霁儿一咬牙,解开了他最后一道束缚。
    当白玉为骨的肩头露出一大块乌紫之肌中,隐隐露着一根憷人心魄的闪亮银针时,蓝霁儿不禁啊然失声。
    “你,你中了毒针,天那,你……”,看那伤口绝然不是刚刚所中,定然有一个时辰之久,那么也就是说,这个男人他在中了毒针后竟还若无其事地参加了宴会,并且未让任何一个人瞧出半分破绽,这份忍耐和意志力当真非常人所有!
    “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故意拉我袖子让汤汁洒在你衣服上,然后你好借此脱身?”蓝霁儿恍然大悟道。
    “对不起,当时毒发作了真的熬不住了……”星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幻化出绝美的剪影,他的语声柔而醇,伴着极力而忍的痛楚余音,魅惑人心。
    蓝霁儿用力咬唇,用微微的痛楚击醒自己的心神,要命呀,与其说千殇哥哥是妖,不如说眼前这个男人是妖,一只可以魅惑众生的妖。
    “我替你把毒针拔出来,否则毒气攻心你会没命的……”,为了掩饰自己的心绪,蓝霁儿故意清嗓拔高声音道。
    月羲轻敛双眸微颔其首,头绵软无力地偏向一侧,凌乱的发丝贴着玉石般的面颊被落窗吹来的风微微拂动着,婉转风流,楚楚堪怜。
    蓝霁儿不敢再流连他的脸,低头撕下一个衣角,然后俯身,屏息凝神,用布想捏住针尾好拔出,谁知,毒针陷入肌肉太深,尾端露出的那一点根本捏不住,何况还隔着层布。
    试了几次,都遭失败,反倒因为搅到了伤口,使月羲的身子轻颤不已。
    蓝霁儿烦躁地咂了咂嘴,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月羲身子动了动,抬手轻翻手腕,但见银光一闪,竟是一把精致的修指甲的小刀。
    “用这个!”他低低地道着,语气是绝然的坚定。
    蓝霁儿愣了愣,接到手掌中,觉得分外沉重。
    “我,我不是大夫,割开皮肉时肯定会很疼很疼的,你,你忍着点……”
    月羲轻轻点头。
    深吸了口气,蓝霁儿全神贯注再次俯身,咬一咬牙,开始用那锋利的小刀子割开毒针边缘的皮肉。
    感受到刀下的身子一个巨颤,然后就觉纤腰一紧,身子竟被月羲用右臂死死地抱住了。
    蓝霁儿心如鹿撞,身子却没有动,知他疼痛难忍,有物攀附以此来减轻几分痛楚,也是人之常情。
    在这种残忍的手术下,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毒针终于又露出了一截尾根。蓝霁儿松了口气,连忙用手隔着布捏住了针尾,猛然用力将它拔了出来。
    看着蜿蜒的黑血从伤口而出,黑亮的针在灯火下闪着丑陋可怖的光,蓝霁儿终于长舒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大汗淋漓了。
    紧紧抱着她的手臂终于一点一点舒放下来,长睫翕动间,双眸冉冉而开,“谢谢”,他低语道,苍白的容颜,氤蒙的双眸,显得有些不堪重负的倦怠。
    “你必须上药,否则毒气还会蔓延。你等着,我马上找药去,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蓝霁儿关切焦虑的眸子闪烁着真诚的光芒。
    “不要……”月羲拉住了她的衣襟,摇首拒绝。
    “你胡说什么,你不要命啦!”蓝霁儿怒道,甩开他的手,急急跑了出去。
    一口气奔进药房。
    药房中漆黑一片毫无声息。
    打起火折将桌上的灯点燃,蓝霁儿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消毒的药物。
    “保护王爷,捉拿刺客!”
    隐约一声疾呼,划破黑夜的宁静,顿时刀枪剑戟霍霍,盔甲锃锃,靴步纷乱,伴随着尖叫哀号之音,声声如绞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