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惊心的照相 老霍在刑警大队搞了二十个年头的摄影,专门给尸体和罪犯拍照。在他办公室的一只大立柜里一叠一叠都是这些照片,让人看了心惊肉跳。 老霍拍的照片常常印在“认尸启事”和“通缉令”上面,漫不经心看一眼倒没什么,假如你认真看的话,一定会触目惊心,好像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老霍拍摄的尸体照片给人一种强烈的现场感,把生命遭到毁灭时的那种恐怖和悲惨表现得淋漓尽致,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拍的罪犯照片,抓住了罪犯最典型的表情特征,栩栩如生地定格在照片里,让人一看就能认定那不是好人。老霍的许多同事都有这样的感觉:他们看现场或者面对罪犯都很平静,倒是看老霍的照片,反而有一种莫名的震惊。 说来没人相信,老霍二十年来除了给尸体、罪犯拍照,极少用相机,远的不说,近的仅有三次,而这,绝对就是最后的三次。 这天,下班了,办公室里只剩下老霍和同事白副。白副看见老霍桌上的相机,忽然心血来潮,说:“老霍,给我咔嚓一张。” 老霍很为难,说:“我从来拍的都是尸体和罪犯……”“没事,你随便拍一张就是了!”白副坚持要拍,老霍只好给他拍了一张。 照片洗出来之后,老霍吓了一跳,他拍的白副活像一个死人! 老霍没有把照片给白副,好在白副也忘了。没多久,白副在一次执行任务时发生车祸身亡,他死的样子,跟老霍拍的照片一模一样,这使老霍一连做了许多天噩梦。 又有一天,老霍背着相机从现场回来,他走上办公楼,看见黄政委正站在走廊上眺望远方。黄政委是老霍的老上级,他平时待下属总是和和气气的,一点没有架子,老霍便上前尊敬地叫了他一声。 黄政委见是老霍,笑道:“老霍,辛苦啦!你这海鸥机用了十几年了吧?” 老霍说:“今年满二十年了。”黄政委说:“你提个申请,局里议一议,给你鸟枪换炮,换个现代化的!” 老霍用“海鸥”用得顺手,也用出了感情,从没想过换机子,但是对黄政委的好意还是很感激,便连声道谢。 两人稍稍聊了几句,黄政委说:“给我来一张吧。”他立即摆出拍照的姿势,脸带微笑,显得和蔼可亲。老霍犹豫不决,黄政委笑道:“快啊,不要浪费我的表情啦!”老霍迅速调好焦距,按下了快门。 几天后,黄政委的照片和十几张罪犯的照片一起洗了出来。老霍凝神一看,顿时一阵心慌意乱,他觉得黄政委的表情……他不敢往下细想。 大概一个星期后,黄政委忽然因受贿罪被捕,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很惊讶,只有老霍表情平淡,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一段日子,城北的机关干部新村接连发生三起盗窃案。罪犯很狡猾,几乎不留任何痕迹。大家跑了几天,还守了两个晚上,连个影子也没碰到。 那天,老霍独自到新村查访,回来路上,腰间的BP机响了,原来是儿子在呼,说是母亲突然昏厥在地。老霍知道老伴心脏病复发,没来得及回局里,直奔家去。回到家里,老伴因为吃了救心丹,已经好了许多。老霍问她要不要上医院,她说不要,老霍于是便松了口气。儿子看见老霍背着相机,说:“爸,给我照一张证件照吧,我们厂里填表要用照片。”老霍说:“到照相馆去照。你早几天怎么不照?”“我忙嘛,忘了。” 经不住儿子好说歹说,老霍想到晚上该把胶卷拿出来冲洗,里边还有一张底片,便勉强答应给儿子拍了一张。 晚上,老霍在局里的暗房中冲洗,当他看到儿子的照片时,心里蓦地一惊,这简直就是“通缉令”上的罪犯,那眼睛的深处,透露出一股难以掩藏的邪气!难道儿子是罪犯?老霍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这天晚上,老霍一夜没睡。第二天,等儿子上班以后,他走进了儿子的房间搜寻,撬开了锁着的一个抽屉,除了老虎钳、凿子几件工具外,还有几扎外币和一包黄金首饰。老霍只觉得眼前一阵昏暗,几乎要跌倒……他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家,乘上电车到了局里,敲响了局长办公室的门…… 第二天,儿子被传讯,经侦查,他果然是新村撬窃案的罪犯之一。儿子被逮捕,老伴因受了刺激,心脏病突发而死去,老霍便成了孤身一人。 老霍大义灭亲,同事们都很敬佩,但为什么老霍一看照片就怀疑儿子是罪犯呢?有人说,凡是罪犯,心里总有一股邪气,这股邪气,总要通过眼神、脸容透露出来,老霍拍了二十年的罪犯照片,对这股邪气最为敏感,所以一看黄政委、儿子的照片,便能察觉有异。至于白副的照片和他的意外身亡,那不过是巧合而已。这种说法,倒好像有点道理。 找新闻 县委报道组的笔杆子小吕一大早就来到双洋村找新闻,可是村长不在,他准备转到别的村去。小吕走到河边,看到一个大嫂在洗衣服。他也走到了河边洗了洗手,顺口就问道:“大嫂,我是县委报道组的,最近村里有什么新鲜事、稀奇事没有?” 洗衣服的大嫂不停地洗着衣服,头也不抬地说:“你说什么才叫新鲜事稀奇事?乌龟给人送药算不算?” “算啊 ,这可是趣闻啊。”小吕兴奋地说,《马铺晚报》有个小专栏最喜欢发表这类奇闻趣事,他连忙拿出笔记本做好记录准备,“大嫂,你快说听听?” 正文 第二章 “你真想听?”大嫂直起腰,扑哧笑了一声说:“就说我们村里呀,有个叫小花的姑娘,人长得水灵灵的,听说在外面当发廊妹,前些日子回家来,没人理她,她病倒在床上,连她亲爸亲妈都不管她,就那乌龟给她拿药,晚上陪她睡觉……” 小吕打断大嫂,说:“这真是神了,我记得报纸上说过某村有只乌龟能为人拿信件拿报纸,你们这乌龟不仅能拿药,还能陪人睡觉解闷,真是了不起,你说说 看,这乌龟有多大?” “多大没人称过,我就知道在村里五十几年了。”大嫂说。 “那是一只老龟了。”小吕一边记着一边赞叹地说。 “那是啊,老龟,大家都这么说。”大嫂说。 小吕谢了大嫂,高兴地回家去了,当天就写了一篇《双洋村有一只老神龟》的小文章,传真给《马铺晚报》, 第二天就发表了出来。这天下午,小吕突然接到了双洋村黄村长的抗议电话,原来双洋村里根本没什么老龟,倒是一些妇女不怀好意地叫他“乌龟”,他抗议这篇文章损坏了他的名誉权。小吕一听就慌了,连忙赶到双洋村,一打听,村里真是有很多妇女把黄村长叫做“乌龟” ,村里也真有一个叫小花的浪荡女人。小吕不敢去见黄村长,心里觉得对他不起,要是他起诉到法院,索赔个十万二十万,那就麻烦了。他琢磨着要给黄村长写一篇正面的报道,让他消消气。小吕看到地里有个中年人在锄草,看样子很憨厚,就说:“老哥,我是县委报道组的,我看你们村长不错,你说呢?” “是不错。”中年人拄着锄头柄,点点头。 小吕连忙掏出一根烟递给他,高兴地说:“那你快讲个例子来听听。” 中年人点了烟,不急不缓地说:“就给你说说村长退贼的故事吧。那是前两天的夜里,夜色不错,有个小毛贼来到村东头的冯志林家围墙下,唰的一下翻了上去,这时他看到了村长,原来村长一直就站在围墙下,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小毛贼心里一慌,就从墙上掉了下来,爬起身撒腿就跑。” 小吕心想,这故事不算新鲜,但暂时没别的东西,先给《马铺晚报》的“社会短波”专栏写一篇百字新闻也好,说不定黄村长看了高兴,就不追究“乌龟”的事了。小吕三下两下就写了一篇双洋村黄村长怒眼吓退盗贼的小新闻,《马铺晚报》第二天就发表了。看到样报,小吕主动给双洋村黄村长挂电话,带着一种表功的口吻说:“黄村长,看到今天的晚报吗?我……” “混账,‘乌龟’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呢,你又来啦!”黄村长在电话里破口大骂起来。 “我、我是表扬你啊?”小吕不明白地说。 “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们双洋村有一条半疯的狗,大家给它取名叫‘村长’,吓退盗贼的事说的就是它!” 小吕这下呆住了。 给谭局长送点钱 陈老板拿起老婆交代买的一袋子东西,正准备离开办公室,那部保密的红色电话响了。知道这部电话的都是特殊交情的人,他连忙拿起电话,原来是谭局长。 “谭局头啊,有何指示啊?”陈老板笑笑地问。他跟谭局长的交情不是一天两天了,当面总是逗乐地叫他“谭局头”,背底里却叫他“贪局长”,因为本地方言里“谭”正好跟“贪”谐音。 “我是公仆,哪敢指示你这个大老板?”谭局长咳了一声,立即转入正题,“是这样的,我下午想出去转一转,跟你打个招呼。” 陈老板哦了一声,心里什么都明白了,不由嘀咕着:你真是贪局长啊……但是他不能发作,仍旧和和气气地说:“你是在家里吧?我马上过去,提前跟你送个别。” 陈老板放下电话,叹了一声,还是打开了保险柜,取出两万元现金,找了一只塑料袋装了进去。谭局长每次出门,总会跟他打个“招呼”,他不得不“提钱”送个别。去年6月,谭局长到香港旅游,他送了两万港币;今年8月,谭局长去美国考察,他送了五千美元。谭局长给公司批过不少条子,今后许多事还要靠他关照,该“出血”还是得“出血”。这样,陈老板提着两只袋子,出门上了私家车,往谭局长家开去。 来到谭局长家,他似乎准备出发了,衣着一新,满脸带笑。他的密码箱打开着放在桌上,里面放了衣服、香烟、磁化杯等等日用品,满满当当,只剩下一个不大的位置。陈老板把手上那袋子的钱放了进去,把密码箱关上,转过头对谭局长说:“你要出门,我没空陪你,送点小钱你路上零花吧。”谭局长爽声笑着,拍了拍陈老板的肩膀,说:“你真是客气!好吧,过几天我回来,咱们再好好谈谈!” 陈老板祝谭局长一路顺风,很快跟他告辞了。回到家里,看到老婆在大厅里摆好了祭桌,今天是她父亲三周年祭日,她上午才临时决定祭拜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弄出了一大桌的祭品。老婆问他:“叫你买的东西呢?”陈老板讨好似的说:“老婆交代的事,本老板总是优先考虑。喏,在这儿,一百二十亿元,够你父亲用一年了。”陈老板打开塑料袋,一看傻眼了,袋子里是两叠人民币,也就是说,他把老婆交代买的一百二十亿地府冥币当作人民币送给了谭局长。“糟了!糟了!”陈老板遇到鬼似的大叫起来,老婆忙问他怎么回事,他指着塑料袋,苦着脸说:“你看你看,我错把冥币送给了谭局长!”老婆哭笑不得,说:“你呀你,你这不是诅咒人家吗?”陈老板心想,是啊,谭局长发觉后不生气才怪呢!无论如何,得立即找到谭局长调换回来!陈老板想着,就奔出了家门。 陈老板开着车,风风火火往谭局长家跑去。眼看拐过一条街就到谭局长家了,可是前面堵车了,一问是发生交通事故了,陈老板心想,急病偏偏遇上慢郎中,真是气死人了!这时,一个在这里指挥交通的交警走了过来,陈老板正好认识他,连忙摇下车窗,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交警说,有人开车横穿大街,被一部违章超速行驶的大货车撞到,一下撞了个稀巴烂,那人当场毙命,现在警察正在勘察现场。交警说:“那人好像是你朋友。”陈老板忙问:“谁?”“谭局长。”陈老板心里咯噔一沉,立即呆住了…… 正文 第三章 原来陈老板一走,谭局长也出门了,他提起密码箱,觉得比刚才重了不少,心想这个陈老板真是够朋友,他坐进停在家门外的雅阁车,自己开了起来。上了街,他准备横穿街道,谁知一辆大货车撞了上来,他一下子失去了知觉,一命呜呼。却说陈老板调了车头,回到家里,把谭局长刚刚出了车祸的事告诉老婆,老婆吓得一愣一愣,半天醒不过神来,许久才说:“这个谭局长也太贪了……也好,我们省了两万元。”陈老板生气地骂道:“你懂个屁,谭局长到了阴间,还不找我算账!”老婆想想也是,忙问怎么办,陈老板哭丧着脸说:“我怎知道怎么办?见鬼,真见鬼了!” 这一整天,陈老板丧魂落魄,心里越想越怕,谭局长到了阴间做了鬼,肯定不会放过他的,他从此要倒大霉了!到了晚上,陈老板也没心思吃饭,一直坐在沙发里,担心受怕地想入非非……突然,他看到谭局长走了过来,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口,全身都在发抖。谭局长笑笑地说:“陈老板,你真够朋友啊!”陈老板觉得他的话里有讽刺的意味,战战兢兢不敢吭声。谭局长大步地走上来,一把握住他的手,满脸诚恳地说:“谢谢你,真心地谢谢你!你送给我那么多冥币,我一上路就有得花了,太谢谢你了!”陈老板颤颤地说:“别、别客气……”他从谭局长手里抽出手来,猛地醒了过来,原来是打盹做了个梦。陈老板惊出了一身冷汗,但是想起谭局长在梦里说的话,觉得他说得很诚恳,也很合人情道理,心里随即松弛了下来。他双手合十,对谭局长的灵魂拜了拜,说:“谭局长,我明天再送你三百亿元,祝你平安发财,顺心如意!” 当了先进的狗 杨新华是土楼乡的新闻干事,每天跟在书记、乡长的屁股后面转, 不时炮制一篇“书记(乡长)下村视察”之类的新闻,通过关系在《闽南晚报》发表出来,领导们看了挺高兴,把杨新华看作是可以培养的好苗子。这一天,杨新华心里寻思着写一篇新闻,可是写什么呢?卢书记在家养病,没有新闻,谭乡长昨天到县里,随县里的一个考察团到外面考察去了,也没有新闻,杨新华快把肠子想断了,还是想不出乡里有什么新闻可写。吃过午饭,杨新华照例来到厕所,谁知也像新闻那样憋不出来。这时,他听到隔壁有两个女人在说话。一个说:“昨天马坑村有人被车撞倒在地上,车没停,一溜烟跑了,四周围没人,那人直流血,倒是来了一条狗,围着流血的人转了一圈,然后大声叫起人来……”另一个惊奇地问:“哎,狗怎么能叫人?”那人说:“狗吠个不停,不是把人召来了吗?大家发现有人受伤,连忙送到了医院。”每天上厕所,杨新华总能听到一些七七八八的事,他是不以为然的。这时他听到隔壁又说:“听说那是谭乡长的狗。”不由震了一下,谭乡长的狗,这可是好新闻啊!杨新华对谭乡长的狗是很熟悉的,没想到它见义勇为,这可要好好表扬它一通啊! 杨新华回到办公室里,铺开稿纸,刷刷刷就写出一篇新闻:《狗救伤员》,他在文章最后特别强调了一点,救人的狗是谭乡长家养的狗,这是一条思想道德很高尚的狗,据不完全统计,它历年来救人次数已不下十次。杨新华把新闻稿传真到了报社,又特地打了电话交代当编辑的朋友,请他多多关照。第三天,杨新华的新闻稿一字不改地在报上发表出来了,在土楼乡引起了轰动效应。这时,乡里正好得到县里一个“见义勇为先进分子”的名额,本来不知评给谁好,这下,几个副书记、副乡长心里都有数了:就评给谭乡长的狗!可是一条狗怎么当先进分子呢?大家变通一下,就用了谭乡长的名字。 谭乡长从外面考察回来,听说自己――其实就是自己的狗当了县里的见义勇为先进分子,觉得大家真是胡闹,心里把杨新华臭骂了一顿,可是公开场合却不便发作,因为那天开车撞伤人的正是自己。不久,电视台来采访他了,面对着摄像机,他头上冒出了好几粒虚汗,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他当然不能说是自己的狗,只能说是自己开车路过发现有人被车撞伤,怎么怎么见义勇为。电视节目播放之后,土楼乡就更轰动了。 这一天,谭乡长在办公室里闲着没事,把杨新华写的那篇新闻找了出来,接连看了几遍,想起昨天上电视的事,觉得这玩意儿不经意间给自己带来了政治资本,真是“坏事变成了好事”。这时,有人敲门,谭乡长说“请进”,话音未落,门就被推开了,谭乡长一看进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头上扎着绷带,脑子里不由轰的一声,全身就不自在起来。 “谭乡长,你说你见义勇为,你认识他吗?”年长的那人指着头扎绷带的人问谭乡长说。 “我、认识,不、不认识……”谭乡长突然变得有些结巴。 “那天撞倒我的人是谁呢?我看着面熟,要是昨天不看电视,我还不知道是你啊!”那个头扎绷带的人指着谭乡长,愤愤地说,“你开车撞了我,一眼也不看就跑了,倒是一条狗救了我,现在你反过来说是你‘见义勇为’,你真是撒谎不用打草稿啊!” “救你的正是我家的狗,反正……我、我家的狗……都一样……”谭乡长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话。 “怎么一样呢?你还不如你家的狗。”那个人大声地说。谭乡长脸色一阵煞白,不知说什么才好。 骂人更值钱 老齐搞了将近十年的文学,大大小小的作品发表了上千篇,也出过了两本书,他觉得自己的成绩不算小了,可就是没什么名气,这使他一直很烦恼。这些天,他越想越是上火,脸上都钻出了年轻人才会有的红疙瘩。这天,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老李突然来到家里,听说了他的情况,开口就数落他:“你也真是不开窍,不会找钱老给你搞一篇评论?晚报、省报先发表一下,再拿到别的刊物上发一发,你不就出名了吗?” 正文 第四章 老齐心想,说的也是,钱老是全国著名的文学评论家,理论界权威,他要是肯写文章称赞你,你不出名才怪呢,至少也在圈子里走红,但是问题是,钱老会轻易为人写文章吗?老李说:“钱老当然不会随便给人写的,都什么世纪了,他才不傻呢!我听说,钱老是根据用词的分量轻重收费的,比如,他说‘老齐的作品是几十年来中国文学的巨大收获,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经典精品’,收费1万2,要是他说‘老齐的作品实在不可多得,是近年来中国文学的杰作之一’,收费1万,如果是说‘老齐的作品是今年中国文学最优秀的作品之一’,收费8千。我说你呀,也别吝啬那几个钱,你要是出名了,那可是无形资产啊。我邻居老王的老婆正好在钱老家里当保姆,我可以帮你通通门路。”老齐想了想,一咬牙说:“那我就搞一篇8千的吧。” 老齐通过老李,而老李又通过邻居老王的老婆,总算间接地找到了钱老,送上自己的两本书和几篇文章的复印件,还有一只8千元的红包。 十几天之后,老齐突然在晚报上看到钱老的一篇文章,一下子呆住了。文章的题目赫然是《无耻而糜烂的写作--评老齐的作品》,通篇文章充满嘲讽、漫骂,把老齐的作品批得体无完肤,一无是处。老齐心想,我花钱可不是请你来骂我啊,这不是太欺负人了吗?老齐一气之下,也顾不上什么了,就直接找到钱老家里讨个说法。 钱老好像有些耳背,问了三次才搞清楚老齐不是“老徐”。老齐斗胆地说:“钱老,你太过分了吧,把我的作品--” “对了,我想起来了!”钱老突然一拍大腿,打断老齐的话说,“我把你和老徐搞混了,没有捧你而是骂你,按照行情,你还得补交7千元。” “骂我还要我再给钱?”老齐几乎跳了起来。 “难道你不知道吗?现在评论界骂人更值钱,我骂人一次,最低收费是1万5,你托王妈才拿来8千,所以还要补交7千。”钱老说着,和蔼可亲地拍了拍老齐的肩膀,“被我骂过的人出名快,影响大,我这收费实在不高呀!要不是搞错了,我还不想骂你呢!” 老齐怔怔地想,也许钱老说的也是,只要能出名,再花点钱也是可以的。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便问钱老:“被你骂了,真能更快出名吗?”钱老高声地说:“这还用问吗?王二、张麻被我大骂了一顿,现在不是天下闻名吗?不过,我还有个让人出名更快的秘术,收费高了点,还不常用,效果绝对的好。” “请问那是什么秘术?” “就是请我跟你打官司,到法院告你毁谤侵权之类的,收费5万,你若有兴趣,给你打8折优惠,只收你4万好了。怎么样?想以最快的速度出名吗?只收你4万!” 老齐大眼瞪小眼,不知说什么才好。 死人也疯狂 罗长福是个老“麻疯”了 ,一天不摸牌就全身发痒、血压升高、失眠便秘,可是只要一摸到牌,这些症状就消失了,比什么灵丹妙药还管用。这一天,罗长福身体有些不舒服,正躺在床上休息,突然电话响了,原来是三缺一,他一阵欢喜,下了床急急忙忙就要走。 老婆拦住他说:“你不要命了?”罗长福笑嘻嘻地说:“麻将就是我的命。今天我要是不摸,我就没命了。”老婆叹了一声,还是由他去了。罗长福兴冲冲地来到牌友赵大炮家,大家一边推着牌一边等着,他一屁股坐下,立即投入战斗。 一时间,牌桌上牌起牌落,碰声阵阵,一场激战就这样开始了。罗长福一边摸着牌,一边大呼小叫的,有一种越战越勇的感觉。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心想一定是老婆交代他吃药,压根就不理睬,把手上的牌重重地敲下去:“三万!” 过了阵子,手机又响了,罗长福只好拿出来接听,原来是另一个牌友老董约晚上七点到他家摸牌,罗长福兴奋地说:“行,我保证准时到,等着我收拾你们吧!”这边激战正酣,晚上又有牌局,罗长福越想越觉得这日子过得痛快,对赵大炮他们说:“我等下要到老董家里,跟他们赌大的,不让他们一个个输得只剩下一条内裤,我就不姓罗了。”突然一口气喘不上来,眼睛一瞪,头一歪,就躺到桌子底下去了。赵大炮知道这家伙老毛病又犯了,大家七手八脚的,慌里慌张地把罗长福送到医院急救。医生采取了抢救措施,还是无力回天,只好无奈地摊了摊手。 罗长福的老婆赶到医院,只见他直挺挺躺在床上,扑到他身上嚎啕大哭,说:“你说麻将是你的命,现在果真为麻将丢命了。”就在这时,罗长福身上的手机响了,在场的人不由愣了一下,都静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罗长福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拿到耳边说道:“行,我马上过去,好好等着,我来收拾你们了!”只见罗长福收起手机,仍旧直挺挺的一动也不动,一副死人的样子。大家目瞪口呆的,死人怎么还能接电话?不由怀疑这是幻觉,可是大家确确实实又都看到了,听到了,真是吓傻了。赵大炮慌忙用自己的手机给老董打电话,问:“你是不是刚给罗长福打了电话?”老董说:“是啊,他说马上过来,我们正等着他呢。”赵大炮说:“他死了,五分钟前刚刚死在医院里。”老董呵呵笑道:“你别开玩笑了,死了怎么还能接电话?” 是啊,死了怎么还能接电话?大家都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赵大炮想了想,又给老董打电话,老董说:“罗长福来了呀,已经打了三圈,他被听牌啦,呵呵。”赵大炮看了一眼床上的罗长福尸体,听老董的语气一点也不像开玩笑,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他叫上两个牌友,立即打的赶到老董家,只见牌局歇着,三个人正在抽烟,老董咧嘴一笑说:“老罗这下输惨了,他刚出去,说到柜员机取钱马上回来。”赵大炮他们震得一愣一愣的,这就奇怪了,死人不仅能接电话,还能打麻将?!赵大炮盯着牌桌看了看,突然惊叫起来:“你们看看,你们赢老罗的是什么钱?”大家低头一看,全都惊呆了,刚刚从罗长福手上赢过来的钱怎么都变成了冥币?“鬼啊!”两个牌友猛然尖叫一声,惊慌地向屋外跑去…… 正文 第五章 死人也能打麻将,这事说来够离奇的,信不信由你。不过有人玩麻将玩得走火入魔,死在牌桌上,这就见多不怪了。 飞来的横财 这天上午,办公室老柯一杯清茶一根烟,翻来覆去在看一张报纸。看着看着,竟念出声来:“任职一年半,受贿八十万,一旦翻了船,坐牢二十年。”这番没头没脑的话,没料立即引起老周、小石的共鸣。 小石叹了一声说:“八十万二十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你们谁给我四万元,我去坐一年牢好啦。”老周掩上手中的报纸,压低声音说:“我发现三种人发财最容易,第一,做官,第二,做‘鸡’,第三,做贼。” 正在这时,廊道上响起几声吭吭的干咳。大家知道马局长来了,连忙刹住车,可是马局长没有推门进来,他的脚步声一个转弯,向卫生间那边响去。大家松了口气,老周继续他有关发财的发言,说得口沫飞溅。 老柯接了个电话,到隔壁科室办了点事,回来时小石已经提前下班了。老周正整理桌面,说:“马局长走了,林副、简副也不在,你还不走?”老柯看了一下手表,离下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犹豫着说:“都走光了,要是上头来电话找不到人怎么办?”老周眯眼含着笑,上上下下把老柯打量了几遍,用一种朗诵般夸张的语气说:“老柯啊老柯,你印堂发亮,眼射奇光异彩,几天内必有横财啊。”老柯冷冷一笑,说:“那就托你的福啦。”老周挟起那只跟随他二十余年的老公文包,做了一个小孩似的拜拜手势,开门走了。 老柯工作十几年至今还混不到一间房子,所幸的是老婆是个独生女,从她死去的老爸那里继承了一座古厝。好在岳母身子骨还硬朗,帮着煮三餐饭、拖地板等等,这样老柯就不爱提早回家。这时,他又翻开一张报纸的周末版,还没看完一件情杀案的报道,就听到门上响起若断若续的叩击声,好似已经响了很久了,显得很胆怯。老柯猜是乡下大伯来办什么事,就大喊一声:“推门进来!” 门推开了,出现在门后的却是马局长!老柯身上像是被蜜蜂叮了一口,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马局长脸上好像蒙着一层很厚的灰尘,眉眼之间锁着一种惶惑和焦虑。这完全不是天天面对的顶头上司马局长,他昨日的神采哪里去了?他的威严和盛气呢?老柯非常陌生地看着马局长。 马局长回头关上门,蹒跚着脚步向老柯走来。他朝老柯抬起手,好像准备跟老柯握手,但是他的手在空中艰难地一挥,犹如中枪的鸟徐徐落下。“马局长有什么事吗?”老柯赶忙扶住他。“老柯,我如果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请你多多包涵……”马局长低头看着老柯的脚,语气诚恳得令老柯害怕。老柯心想,马局长到底是怎么了?忙安慰道:“马局长,你多虑了。”马局长结结巴巴地说:“老柯,过去那事……你也知道……”老柯一脸惶惑,说:“什么事?我不明白。”“老柯!”马局长沉痛地拍了一下老柯的肩膀,久久说不出话来。 老柯一时尴尬,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他听到机关大院里响起下班的铃声,如遇敕今,忙说:“马局长,我下班了,改天再聊。”三步并作两步走了。 骑车跑在回家的路上,老柯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他想马局长刚才犯了什么热气,竟然变成那样子?老柯心上像是坠了一块石头,把脚下的自行车压得踩不动了。他下车一看,原来是链条掉了。他推车往路边走去,一个摆摊测字算命的中车人以为生意来了,拼命向他挥手致意,说:“这个老板,你几天内必得横财,信不信,让我详细给你卜一卦!”老柯不由感到好笑,说:“我早不相信什么财运了,我买了几年的彩票,连末等奖也没中过!你别想骗我,你去骗骗三岁小孩还差不多。”算命师叹了一声,很无奈地摇了好一阵子的头。 回到家里,老婆存心不让老柯吃一顿安稳饭,不是说张三发了,就是说李四发了,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发了,只剩下他一个窝囊废。老柯听着听着心里就叽里咕噜地冒出气泡泡,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上午有两个人说我几天内必得横财呢!”老婆愣了一下,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说:“那好那好,你就天天站在院子里,等着横财从天上掉下来!” 吃过中饭,老柯便骑车上班,刚进办公室,就听说马局长病了,没来上班。打字员小简跑到办公室,神秘兮兮地告诉大家:马局长上午十点半左右收到一封信,开始心神不宁,然后下午就病了。小简吊胃口地问:“你们知道那是封什么信吗?”老周紧张地拉住她的手,说:“什么信,快说。”小简很可爱地调皮一笑,说:“我也不知道啊。” 这样,马局长那封神秘的来信,便成为办公室整个下午的中心议题。一封信能够让人心神不宁,甚而至于生病,那应该是毁谤信了,这是老周多方分析论证之后得出的结论。小石不以为然,他把脑袋左右摇晃了足足有三分钟,然后竖起一根指头说,不,勒索信,只能是勒索信!他的语气之肯定,好像他就是那信的作者。两相比较,老柯还是赞同小石的看法。他几次冲动,想把上午下班前马局长找他的异常情况说出来,但最后还是没说。他突然觉得,马局长的事似乎与他有关,不然找他干什么呢?可是……可是,马局长的事到底跟他有何相干呢?老柯始终想不明白。 晚上老婆上班去了,老柯吃完岳母做的饭菜,辅导读初一的女儿做完作业,嘱她早睡早起,他自己刚倒盆热水,泡泡脚,做些上床前的准备。 洗完脚,老柯端着一盆水走到廊台上,把它泼在院子里的水泥地上,正要转身回房,只见一只书包样的东西从院子外面划着一道灰亮的影子飞进来,嘭的一声,掉在院子里。老柯心头一紧,该不是什么炸药包吧?当他明白这种可能性极小的时候,他想一定是什么人恶作剧,给扔来了一包牛粪什么的。他跑下廊台,朝那包东西踢了一脚,脚上是一种绵软而又有弹性的感觉,像纸却又不是纸。他弯下腰扯开书包,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书包里是一捆一捆包扎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 正文 第六章 老柯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在梦里捡到钱发了大财的经历已经有过多次,可是眼睛猛一睁开,那些钱财便烟消云散。现在,他不停地眨着眼睛,那一只一只砖块样的钞票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把他的眼睛硌痛了。老柯心里怦怦直跳,迅疾地抱起装满钞票的书包,做贼似的跑进房间。 一捆一万元,上面还扎着银行的封签,一共是十二捆。点数完毕,老柯的手痉挛不已。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现金,它们莫名其妙飞到院子里来,莫非这就是老周和算命先生所说的横财吗!老柯简直惊喜交加。这天晚上,老柯一刻也无法合眼,整夜搂着那包十二万元,嗅着上面散发出来的千百种人混杂而成的气味,觉得那真是一种亲切的气味,简直沁人心脾。 第二天,老柯极力抑制住心中的狂喜,像往常一样来到办公室上班,可是总显得不大自然。老周漫不经心似的问了一句:“老柯怎么啦?”他紧张得差点把早饭吐出来。不过大家也都没在意。听说马局长还在生病,老柯心里咯噔一沉,仿佛看见马局长和那十二万之间系着一条神秘的纽带,但是他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三天之后,马局长突然被搜了家,带进检察院。据说是有人举报了马局长。那人手里掌握着马局长几年前在几处工程项目中收受回扣和贿赂的材料,以此向他索要十二万元,但是马局长不给,盛怒之下,那人就把事情涌到检察院去了。这件事整个城市都传遍了,连捡破烂的老头都说得头头是道。老柯终于恍然大悟,那十二万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马局长扔进来的。可是,马局长为什么把十二万元扔到他家院子来呢?这是一个谜。 马局长撞到枪口上,很快被逮捕入狱。除举报的受贿数目外,他家还被搜出二十四万元存折和若干名牌手表、黄金饰品,他无法说明来源。最后马局长以受贿罪和财产来历不明罪,数罪并罚判处十八年徒刑。 马局长和一批重刑犯补转到外地监狱之前,他的亲属获准去看他,局里也去了几个人,老柯本来是不想去的,说老实话,他害怕见到马局长,由于连日来事情急转直下,他对那十二万元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害怕它突然像炸弹一样起爆,但是老周和小石硬拉着他,并把这件事上升到有没有人情味的高度,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去了。马局长气色很颓丧,临别时,他让其他人先走出会见室,压低声音对老柯说:“老柯,你知道吗?我把举报人地址看错了一个字,一错千古恨啊!他们让我把钱扔到元和路8号院子,我却看成了你家住的光和路!我……那十二万给你好了,要不我还得多判两年……” 老柯听得一愣一愣,不知说什么才好…… 再开一次刀 肖局长刚从市里探望住院动手术的毛书记回来,就听说蔡副县长也住进县医院了,准备做扁桃腺手术,他顾不上歇一口气,带了八千元现金,立即赶往医院。 送毛书记一万,送蔡副县长八千,一天就去了这么多,肖局长回到家里,感到这钱去得太快,这阵子好像是县领导住院的旺季,要是明天石副、陈部长等等也住院了,家里的“现金储备”恐怕就有危机了。果然,第三天,宣传部王部长也住院了,听说是胆结石,宣传部虽然不是特别要害的部门,但老王毕竟是县委常委,肖局长随即送去了五千元。 过了一些天,肖局长想,要把这些天的损失夺回来。可是自己身体健康,连个感冒都很难得,凭什么住院呀!这使肖局长感到很烦恼,接连几天闷闷不乐。这一天,他偶然在报上看到一篇文章,说阑尾是人体上唯一没用的东西,有的民族在婴儿出生不久就把阑尾割了下来,做手术最好是在阑尾炎发作之前。他兴奋地一拍大腿:有了! 第二天,肖局长就在局里和各关系户之间传出消息:他准备住院做阑尾手术。 这一天,肖局长选定了熟悉的医生和麻醉师,走进手术室。做完麻醉后,医生准备动刀了,突然发现肖局长肚子上阑尾的位置已经有一道刀痕,是两三年前做手术的痕迹,不由大惊失色,这才想起来,三年前肖局长已经请他做过一次阑尾手术了,那时他刚刚由副转正不久。 “肖局长,你的阑尾已经没有啦……”医生说。 肖局长愣了一下,随即镇定下来,说:“大家都知道我住院动手术,不管怎么样,你都要给我一刀。” “这……”医生发呆了。 “无论如何,你要给我一刀,我都把开刀和事说出去了。”肖局长说。 “可是你已经开过一刀了……” “再一刀又有什么关系?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这……” “快动刀吧,别犹豫!”肖局长用命令的口吻说。他知道这一刀不会白挨的,由于麻醉的作用,他好像产生了幻觉,看到一捆捆的钞票长着脚扑进他的怀里。 医生拿起了刀,不知为什么,手哆嗦了一下…… 会跑的布娃娃 小燕有一只矮她一头的布娃娃,布娃娃的屁股上有个小开关,只要一打它,它就会咿咿呜呜地哭起来。两年前,小燕三岁生日时,妈妈为她买了这只布娃娃,当时它跟小燕长得一样高,小燕很爱它,从来不舍得打它。 去年十月,小燕的爸爸和妈妈吵架吵得很厉害,就离婚了。小燕听说妈妈到一个叫做“美”的很远的国家去了,她跟爸爸一起过。爸爸在工厂里上班,每天回家都是皱着眉头苦着脸,小燕看了就很害怕。不久,爸爸上两天班,就要在家里歇好几天,他一个人在家里喝着酒,喝得满脸红扑扑,常常抓住小燕打屁股。开头小燕还哭,渐渐她就不哭了。她忍着疼痛,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抓起布娃娃,摁在床上就打它的屁股。布娃娃发出一阵阵哭声,好像是在求饶说:“别打了别打了,我再也不敢啦。”小燕打得手酸了,才停下手来,她感觉到心里好受多了。这样,小燕就养成一种习惯,只要爸爸一打她,她就回房间来打布娃娃。 正文 第七章 这一天中午,爸爸从厂里回来,嘴里呼着酒气,走路摇摇晃晃的。他一进门就叫小燕拿拖鞋过来,小燕动作慢了一点,他伸手就在小燕的屁股上打了两下,说:“去死呀!”小燕痛得不敢叫,眼泪汪汪的,快要掉下来了。爸爸倒在沙发上呼呼睡着了。小燕跑进房间里,抓起布娃娃,狠狠地打。布娃娃的哭声一声比一声高,小燕一边打一边说:“看你还乖不乖?乖不乖?”布娃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脸都肿起来了。它的哭声越来越难听,干嚎一样拖着腔,渐渐哭不出来,原来是没电池了。小燕把布娃娃扔在地上,模仿爸爸的声音说:“去死呀!”然后又学着爸爸的样子,背着手,气咻咻地走出房间。 小燕一个人在家门口玩了好久,她不想再玩下去了,就回到房间里。这时,她发现地上的布娃娃不见了,四处找起来,还是找不到。她想,布娃娃一定是被她打得太痛,受不了,跑了。这样想着,小燕就很难过,呜咽着说:“布娃娃,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再也不打你了,你回来吧!”小燕在家里四处找了一遍,走出家门继续寻找。 小燕的爸爸在沙发上睡了一觉,醒来后发现小燕不在家里,就出门向邻居打听有没有看见小燕 。邻居一个十岁的男孩告诉他:“小燕说她的布娃娃跑了,她到街上找布娃娃去了。”小燕的爸爸叹了一声,心里想,这孩子真是的,布娃娃怎么会跑呢?准是你自己想跑到街上玩,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小燕的爸爸到附近几条街道找了一遍,没有找到小燕。天渐渐黑了,他感到了一些不安,返身跑回家里,小燕还没回来。他不得不上街继续寻找,找了一夜,还是没找到。他回家找那只布娃娃,居然也没找到,果真布娃娃是跑了?小燕找布娃娃去了?他越发感到事情太蹊跷了,心里直懊悔不该打小燕。 第二天,小燕的爸爸到派出所报了案。有人给他出主意,让他到电视台做个寻人广告。这样,小燕的爸爸就上了电视,他含着眼泪说:“小燕,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再也不打你了,你快回来吧!”他手上抱着一只新买来的布娃娃,“你看,你的布娃娃也在等着你呢!” 可是,小燕找她的布娃娃去了,从此再也没回来。 对牛谈话 牛坑乡搞了一个“牛文化节”,县领导和一些科局领导作为特邀嘉宾驱车前往指导和助兴。三十几部小车在肖书记大奔驰的率领下,排成了一条浩浩荡荡的长龙,当这条长龙缓缓驶进设在中学操场的文化节大会场时,全场的眼光唰的都亮了起来――连牛眼也亮了,尽管这些牛都是百里挑一选出来当文化节“明星”的,毕竟也没见过多大世面。 开幕式热热闹闹搞了一个上午。中午,领导们到乡里最好的酒家吃“牛卵全席”,一直吃到下午四点多钟,大家酒酣“卵”饱,十分满意,对“牛文化节”留下了美好印象。肖书记和许县长碰头一下,觉得这穷乡晚上也没什么好玩的节目,就决定打道回府。 小车长龙顺顺当当跑了七八里路。突然,领头的大奔驰嘎地一声停住,后面的凌志、皇冠、奥迪、蓝鸟、桑塔纳……也纷纷紧急刹车。坐在大奔驰里面的肖书记一路上迷迷糊糊打着瞌睡,突然震醒过来,忙问司机:“怎么搞的?”后面的车也有人摇下车窗,问道:“怎么回事?” 原来,公路上横卧着一头大水牛,差不多占了四分之三的公路。别说小轿车,就是木板车也无法通过。肖书记的司机小卢摁了几下喇叭,毫无效果,不得不走下车。他骂骂咧咧的,用脚踢了几下牛屁股。可是,这位牛先生耷拉着耳朵,看也不看小卢一眼,好像懒得理睬。 这时,肖书记走下了车,许县长、人大罗主任、政协李主席、组织部曾部长、宣传部王部长、公安局林局长等等也走下了车,他们并不像小卢那样显得急躁,正好趁此机会伸个懒腰,或者打个呵欠,或者躲到背人处方便一下。小卢指着肖书记对牛说:“这是我们肖书记你知不知道?还不快快让路!” 公路下的田地里有个四十多岁的农民在干活,他抬头说道:“肖书记是管人的,又管不了畜生。” 肖书记想想也是,比着手势对农民说:“你上来,把牛拉走!” “又不是我家的牛。”农民撇了一下嘴,扛起锄头,往田埂上溜了。 肖书记心里很生气,竟然连人也管不住了,却又不便发作,只好喊了两声:“谁家的牛?谁家的牛?”可是公路两边的田地里再也没有别的人,村庄在三四公里的山坳里,谁也听不到他的喊话。 小卢气呼呼地说:“干脆,把车压过去算了。”肖书记说:“不行,这么大的牛,又不是小鸡小狗,万一它顶起来,不把你的车顶翻才怪。”许县长走了过来,说:“我来试试。”他走到牛前面,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烫金塑封名片,拿到牛眼前晃了晃,然后定定拿住,说:“你看看,我是许县长,保证不会假冒,保证不是伪劣产品,你给我们让路吧。” 牛好像眨了一下眼,鼻子里响了一声。小卢说:“畜生又不是人,才不信这一套。”许县长收起名片,叹了一声说:“我这是幽默,看来畜生真不是人。” 这时,人大罗主任走上来,对牛吆喝着说:“喂喂,你这是闹什么情绪?你虽然是畜生,也该讲讲法纪嘛,有个《公路法》你学没学过?”小卢笑了笑说:“老罗,你这人大主任哄哄老百姓还差不多,这么大一头牛你省省吧。”罗主任哼了一声,不知是对小卢还是对牛生气,转身走开。肖书记转头看见了政协李主席,说:“老李,你文革时不是放过牛吗?来试试吧。”李主席连忙摆手说:“我这政协能管用吗?还是让宣传部王部长来给它做做思想工作吧!”小卢接上话茬说:“让王部长做思想工作,还不如让组织部曾部长给它封个官。”许县长走到小卢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卢,你今天变得很幽默啊。”小卢嘿嘿笑着,表情丰富极了。 正文 第八章 “来来来,老林过来试试!”肖书记高声说道。公安局林局长应声走了过来,他高大魁梧,孔武有力,走起路来好像连公路都会震颤。“喂!”林局长喝了一声,抬脚就往牛肚子踢去,“让不让开!” 牛并不怕公安局长,悠然地曲起一支后脚在肚子上搔着痒。林局长觉得权威受到了挑战,眼珠子鼓得像牛眼似的,猛地从腰间拔出手枪,说:“让不让开!喊三声还不让开,我就一枪毙了你!” 肖书记大概觉得林局长过火了,忙对他说:“老林,这是畜生,跟它玩玩,你怎么来真的?”林局长说:“在城里,哪个发廊老板,哪个小流氓小地痞看到我不浑身哆嗦,拔腿就跑?看来,这畜生真不是人。”他悻悻地退到了一边。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了,肖书记看看天,觉得不能再“玩”下去了,对小卢说:“你到村里喊几个人,来把牛赶走。”小卢看着山坳里的村庄,几座矮房在暮气里隐隐约约的,他懒得走,忽然心生一计,说:“叫牛记者来试试,也许他有办法。”他动作神速地跑到后面的一辆奥迪车边,把正在倚车发呆的牛记者拉了过来。 牛记者是县报里的记者,有“牛诸葛”的美誉,这次随领导们到牛坑乡采访“牛文化节”。牛记者听了小卢报火警似的简要介绍,跟小卢走到横卧的水牛前面,拿下眼镜,吹了吹镜片,用一种谈心兼谈判的口吻说:“牛本家啊,你是怎么回事?你没参加文化节不高兴吗?那我照样可以写你啊,说你是牛坑乡的牛中劳模,牛中英杰,说你身上体现着牛文化的精华,你看行吗?我至少给你写三百字,分文不收!” 牛哞哞的应着,忽然竖起耳朵,霍地一下子站起身来。肖书记、小卢等人不由惊呼一声,真是神了,这牛到底听懂了人话!肖书记赞赏地说:“牛记者,你到底是牛本家啊。” “你们不知道,”牛记者见多识广地说,“这年头,连畜生也喜欢听好话受表扬上报纸哩。” 大家一时没心思琢磨牛记者的话,见牛让开了路,一个个急匆匆爬进车里。 找死 杨发下海五六年,开头还是一帆风顺的,谁知一股恶浪凶猛打来,他就翻船了,不仅本钱泡汤,还欠下五六百万的债。杨发是玩过钱的人,知道五六百万不是大钱,可它也绝不是小钱啊,差不多要把身上百多斤肉跺了当金子卖,才值这个数 。要命的是,你身上没钱,你就贷不到钱,而你贷不到钱,你就再也赚不到钱了,杨发就这样陷入了绝境。他痛苦地想了几天,打算一死了之,可是想到寄养在乡下老家的儿子,不由有些担心。三年前,妻子跟他离婚远嫁国外,儿子判给了他,他没办法,只好把儿子送到乡下老家,让老母亲带着。杨发想,自己死了倒没什么,等于世间少了一个吃饭的人,可是儿子怎么办?杨发绞尽脑汁想了一天,终于想出了一个眉目,那就是找个既能死得了又能为儿子赚点钱的死法。死倒是容易,可是还想靠死赚钱,这就有点难度了,杨发又挖空心思想了一天,才设计出一个比较理想的死法。 第二天,杨发身上带了一把匕首,来到了工行城东营业所。走进大厅,他看到三四个客户在柜台前办理业务,有个保安在大厅里走来走去,一切情况正常。杨发向外张望了几眼,就在大厅角落接待客户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想做这事要有耐心,机会一来,他就成功了。可是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个上午就过去了,杨发不得不失望地离开营业所。下午三点左右,杨发又来了,他还是坐在上午那张椅子上,看着进进出出的客户,心里开始有些烦躁。这时,大厅里没人了,几个营业员在高高的柜台后面说着什么。杨发心里叹了口气,站起了身,走到门边向马路上望了望。他回头准备往里走,猛地吃了一惊,面前堵着两个银行保安。 “你整天在这里鬼鬼祟祟干什么?”一个保安威严地问。 “我,我……”杨发吞吞吐吐,转身要走。两个保安把他揪了过来,带到保卫室进行询问,杨发不得不说了实话:“我到这儿来,不是想来抢劫的,而是来等准备抢劫的人。”保安一听就愣了。杨发接着说:“抢劫的人一来,我就见义勇为,上去跟他拼了,闹个光荣牺牲,给我儿子留笔抚恤金。”保安觉得杨发头脑有些不正常,其中一个就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用方言跟另一个人说了一句神经病,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杨发觉得保安的态度很可恶,懒得跟他们再说什么。一个保安说:“走走走,回家去吃点药,别让我再看到你!”就把杨发赶了出来。 杨发回到家里,接二连三地叹个不停,心想,“见义勇为”怎么就这么难呢?报纸上不是报道过几次打劫银行案件吗?他不由骂起那些打劫银行的人,这几天都死到哪里去了。突然,杨发脑子里迸出灵感的火花,心想我“见义勇为”不成,我就当杀手,反正能死又能赚钱就成!他找了纸笔,就写了两行字: 你想找个有敬业精神的杀手吗? 请传呼杨先生,号码2823344 杨发走到街上,把纸条贴在电线杆上,可是一天过去了,没人来找他联系“业务”。杨发忽然想到,自己的“广告”定位不当,这年头谁是杀手的“消费者”啊?有钱人!只有有钱人才可能雇用杀手。他重新写了一张“广告”,走到号称富人区的西雅花苑,乘人不注意,把它贴在了花苑超市的外墙上。 回到家没多久,杨发的传呼机就响了。自从生意破产以来,他值钱的东西几乎被债主拿光了,这只传呼机一直扔在抽屉里才“幸免于难”。现在,有人来“洽谈业务”了,杨发激动地拿起传呼机就往公话亭跑去。 正文 第九章 杨发刚拨通电话,里面就有个人问:“你是杨先生吗?请问杀一个人,你收多少钱?” “这要看杀什么人了……”杨发想了想说,“杀你仇家二十万,杀你老婆三十万,现金付款。” “钱没问题。”电话里的人说,“我怎么找你面谈?” 杨发看到公话亭旁边正好有一间小吃店,说:“我在红旗路小红小吃店等你,你马上过来。” 电话里的人说:“行。” 杨发放下电话,站在小吃店门边等着他的新客户,心想,杀手这行当还很红火啊,我就做他一单,赚个二三十万,给儿子一个生活保障,我在地狱里也会笑了。几分钟之后,马路上横穿过来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走到杨发面前,问:“你就是杨先生吗?” “我就是。”杨发点点头说,礼貌地把手伸给对方,谁知咔嚓一声,对方神速地掏出一只手铐,杨发的手还来不及缩回去,就被铐了起来。 “这……”杨发呆住了。 “我是公安便衣,你老实点。”汉子绷着脸说,把杨发带到了派出所。 杨发有过一回经验了,心里明白怎么对付,就说自己无聊,想开个玩笑。那个抓他的警察一边听着一边冷冷发笑,说:“政策不用我说了吧,你还是给我识相点。”原来,前几天西雅花苑发生了一起雇佣杀人案,案情尚未明了,杨发正好撞到枪口上,警察哪里肯放过他?不一会儿,接到报告的市局警察就来了,把杨发当作犯罪嫌疑人带上警车,送到了市局审讯室。杨发明白这一回事情闹大了,他怎么为自己辩白,警察都不相信,就一遍一遍地审问他。直到第二天下午,那个真正的杀手落入法网,杨发才被公安局放了出来,那个为他打开手铐的警察还批了他一顿:“你什么玩笑不能开,开这种玩笑?这次轻饶,下次就不放你了!”杨发知道是自己惹的祸,不敢吭声。 因为被关了一夜,杨发精神状态很不好,走起路来头重脚轻,显得恍恍惚惚的。他走在人行道上,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车行道上,突然一部大巴飞速而来,司机发现有人斜歪到车行道上,来不及刹车,就把杨发撞飞了起来。大巴嘎地停住,司机暗暗叫苦,这下撞死人了。谁知奇迹发生了,被撞出了两三米远的杨发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摸了摸额头,一点血迹也没有,只有身上沾了一些灰尘,他左右看了看,不明白是谁碰了他一下。 大巴司机大叫起来:“王导!王导!你要的人找到了!”大巴上下来了一个中年人,打量着杨发,心里暗暗发出惊叹。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他在车上也看到了,原想杨发必死无疑,谁知……他忙问:“先生,你没事吧?你想拍电影吗?” “拍电影?”杨发一时没明白过来。 “我是最新枪战片《飙车狂龙》的王导,我们原来有个替身演员不干了,你如果想干,我们可以马上签合同。” “给、给多少钱?”杨发关心地问。 “这么说你想干了,这太好了!”王导高兴地握住杨发的手说,“钱嘛,小事一桩,片酬三万,外加一份人身意外保险。” 杨发心想,走在路上,谁碰了你一下,突然就有人来找你做事,叫你赚钱,天底下再也没有这等好事了。他不假思索,就对王导说:“我干!” 杨发立即就上了大巴,跟摄制组到了外景地。王导向杨发讲了戏,说来杨发的戏也简单,就是扮演一个杀手,被警察追赶,一路狂奔,突然迎头撞上一部急速行驶的大巴……杨发听了不由有些害怕,王导宽慰他说:“我们会采取一些保护措施的,你别担心,相信你一定能行!”杨发猛然想到,你不是在找死吗?找个能死又能赚钱的死法,这不就是最理想的死法吗?想到能死又能赚到钱留给儿子,他一下子就不怕了。 杨发的戏后天开拍,他回家想了一夜,觉得反正是一死,死了就省事省心,那笔债就不了了之,如果这一死能给儿子多赚点钱,又何乐而不为呢?他有了主意,第二天下午来到摄制组的外景地,发现摄制组没在拍戏,好像是在休息,他好不容易找到王导,说:“王导,你能不能给我增加一个跳楼的戏?酬金再给两万就行。”王导握住杨发的手,感动地说:“有敬业精神啊,好同志!可惜……”王导的脸说着就沉了下来,“下次拍戏,我一定找你!” “怎么啦?”杨发不明白地问。 “我们这部片子停拍了。”王导说,“投资人撕毁合同,撤回了资金,只好停拍了。” “这,这……”杨发突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悲伤和失望,“这么说我死不成了?”杨发不由哽咽起来,原来找死也是这样难啊…… 牛村驻马办 最牛的“驻马办” 牛村是马铺市最偏僻的山村,狭长的谷地里有一百来户人家,有人说它像是一根牛绳被丢弃在崇山峻岭之间。因为贫瘠的地里刨出来的不够吃,这几年来村里人纷纷涌进马铺城去觅食。 牛永春在村小当代课教师,大半年没领到工资了,今年开学初,学生又流失了大半,村小也不需要他了,他心一横,把十岁的儿子丢给老爸老妈,和老婆一起来到马铺闯世界了。城市茫茫一片像大海,他们不知到哪里,就先到了同村人牛胜利的工棚。 说起来,牛胜利还算是牛永春老婆的表哥,但是牛永春一向不喜欢他,最大的原因就是牛胜利太爱吹牛了,他手下不过有一支什么活都干的杂牌施工队,一间歪歪斜斜的工棚,他却牛皮哄哄地把它称作:“牛村驻马办”--牛村驻马铺办事处,嗨,你说牛不牛? 正文 第十章 牛胜利一见牛永春,就咧着嘴“呵呵”直笑,比着手势说:“马铺有个‘驻京办’,牛村有个‘驻马办’,牛村人上马铺来,都要先来‘驻马办’报到。永春你这牛村的秀才,挑砖打桩的活儿能行吗?” 牛永春到底是文弱书生,干不了重活,几天后只好离开了“驻马办”。老婆进了一间服装厂,住在工厂宿舍里,过了几天,牛永春也找到一份贴小广告的活儿,干了半个月,又改行卖起了光盘。他每天8点从破旧的小旅社准时出门,胸前挂着一只老式旅行包,见人就悄声地问:“光盘要不要?”这活儿比较轻松,卖得好的话,一天也能有三四十块钱的进项,但这毕竟是偷偷摸摸的小生意,城管或文化稽查大队的人时常要抓,不过牛永春在山里练了一双好脚板,跑起来像半个刘翔,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这天,牛永春在“中行大厦”前兜售光盘,突然听到一阵骚动,不由惊乍了一下,撒腿就跑。城管来了,小商小摊们“哗”地四处逃窜,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牛永春跑进了街头拐弯处的一间公厕,这是他上次偶然发现的“避风港”。一来二往,他跟管公厕的老头混熟了。老头脾气有点倔,但是对他还是很关照的。此刻,既然跑进了厕所,牛永春也顺便方便了一下。外面的动静渐渐恢复了正常,他知道没什么大事了,就走出几步探了探头,就在这当儿,一个西装革履、头发梳得苍蝇都站不住脚的中年男人快步走过来,三步并作两步的,看样子是内急了。管公厕的老头坐在桌子后面,伸出一只手像横杆样拦住了他:“两角。” 穿西装的气呼呼地盯了老头一眼,说:“我有的是钱,不会少你两角。” 老头最看不惯这种人,说:“你钱再多也跟我无关,我只按物价局规定收你两角。” 穿西装的“啪”地把一张百元大钞往桌上一拍,说:“老货子,睁眼看看,这张够拉五百次了!” 老头推开了大钞,冷冷地说:“我没零钱找你。” “你!”穿西装的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无可奈何。牛永春正好走了过来,他手上捏着一张五角钱,放到老头面前,说:“算了,我帮他交了。” 穿西装的感激地看了看牛永春,像是得到特敕一样,也顾不上道谢,就火烧火燎地往里面走。老头找给了牛永春一角钱,说:“你呀,心太好,像这种暴发户,以后少理他。” 牛永春走出了公厕,突然想起老婆在厂里不知怎么样了,脚步就慢了下来,看着面前川流不息的行人和车辆,心情变得有些沉重。这时,穿西装的也从公厕出来了,脚步轻松,转头看到牛永春,脸上挂满了笑意,说:“谢谢你帮我付了两角。” 牛永春淡淡一笑,摆了一下手,意思是说两角钱别提了。 穿西装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牛永春,问:“看你长得挺斯文,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牛永春就简要地如实介绍了自己的情况,穿西装的像是想了一想,说:“这样吧,你到我这边来干活,我有座别墅闲着,你就替我看管别墅。” “这……”这真是意外的运气,牛永春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穿西装的拍拍牛永春的肩膀说:“我看你是个厚道人,实话跟你说吧,我这人有个优点,就是做事干脆,走,现在我就带你去。”那人随后又到停车场把自己的车开了出来,让牛永春上了车,一路开着,到了水尖山脚下,停在一座两层小洋楼前面。 路上,牛永春通过名片了解到眼前这个老板叫做刘伟雄,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总。刘老板用遥控打别墅院子的铁门,门开不了,他只好下车打开了门。院子里长了许多杂草,有几盆花都枯死了,角落里还堆着一堆废弃的纸箱,看样子好久没人来料理。 刘老板说:“我在广场那边住楼中楼,这别墅很少住,有时就借给朋友用一用,现在交给你了,你好好给我看着。”他打开正门,简单向牛永春介绍了一下别墅的结构和功能,交给他一大串钥匙,并跟他约法三章:一、防火防盗;二、清理卫生,搞好绿化;三、只准他居住,不准留宿外人。刘老板说了一通,说:“明白了吗?”牛永春本来就是明白人,连声说明白了。 “你好好给我管着,我不会亏待你的。”刘老板说,“你挺划算呀,两角钱就收买了我的心,不过,小事见人心,我看重的是你的人品……”他说着“咯咯咯”笑了起来,牛永春也陪着笑了几声。 刘老板真是爽快人,当场就先给了一千块钱,作为第一个月的工资。他走了之后,牛永春楼上楼下走了一遍,除了二楼两间房间没办法打开之外,其他每个房间,他都打开门来,探头探脑看了又看,心想,这些天都住五块钱一晚上的大通铺,现在可住上别墅啦!带着抑制不住的狂喜,牛永春拿起电话就想打给老婆,想告诉她自己住上别墅了,可是想到老婆工厂这时是上班时间,不会给工人传电话,他只好搁下了话筒。 这天晚上,牛永春住在一楼右侧的一间厢房里,这是刘老板指定的卧室,看样子原来就是给佣人准备的,有卫生间、有空调、有彩电,床是宽阔柔软的席梦思,配置差不多是三星级宾馆的水准。牛永春在干净、暖和的床铺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到马铺第一天晚上也是失眠,不过那是在牛胜利歪斜漏风的“驻马办”,身子冻得发抖,床板又硬得像棺材板一样,谁能想得到,今天他突然住上了别墅,要问花了多少钱?嘿嘿,只有两角钱!他心里想:“牛胜利的‘驻马办’牛什么?现在这里才是最牛的‘驻马办’!” 人丁兴旺的“驻马办” 第二天,正好是老婆每个月一天的休息日,牛永春跑到老婆的工厂门口,一见老婆就拉起她的手,说:“我带你去住牛村最牛的‘驻马办’,豪华大别墅!”老婆撇了撇嘴,压根儿就不当一回事,直到牛永春带着她来到别墅门边,用钥匙打开了铁门,他老婆这才惊呆了。牛永春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老婆惊得嘴都合不拢了,两个人竟然也忘记了小别后的亲热,楼上楼下走了一遍又一遍,好像这真是自家的“驻马办”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