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信息汹涌 第一章 改掉的签名 当你看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看着你。 ——凌晨两点,我发现蒋婉婷把她的微信签名改成了这个。 她是什么时候改的?上午我打开她微信个人页的时候,她的微信签名还只是“帮自己一个忙,不再承受身外的目光”。 我一直相信,微信签名是一个人心里活动的的映射,一定是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她做出了修改签名的举动。 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我无从知晓——蒋婉婷和我不在一个办公区,我今天手上事情多,在格子间里窝了一天,没有看到蒋婉婷。不过,我倒是可以先翻一下她的聊天记录,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些端倪。 偷看别人聊天记录的确不太好,但是这不能怪我,如果她不在手里里安装那么多漏洞百出的APP,我根本就没法入侵她的手机——我是说,至少不会那么容易。 这样做有被发现的风险,如果蒋婉婷这个时候起床,她会发现她的手机屏幕在自己动,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拨弄她的微信。作为一名在信息安全类公司工作的员工,她会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手机遭到了入侵。如果她在第一时间关掉手机,我的行动就无法继续了。 但是,我是那样的好奇,而且她一般也不会在凌晨两点起床,至少我还没因为这个暴露过。所以,我还是继续做了下去。 才看了几条,我就找到了这句话的来路。是郭德平,是郭德平把这句话发给蒋婉婷的。但是聊天记录只剩下很少的一部分:郭德平把这句话发给蒋婉婷,蒋婉婷说‘好有哲理’,两人道了晚安后,再无其他。我猜是蒋婉婷睡前用软件深度清理了她的手机,这种软件很讨厌,被清理后,我必须拿到蒋婉婷的手机,进行物理恢复,才有可能看到被删除的数据。可我现在正坐在家里的电脑前,距离蒋婉婷住的小区有差不多十公里远。 郭德平是我们公司的后勤经理,蒋婉婷是他的女朋友之一。当然,蒋婉婷并不知道她是‘之一’,因为老奸巨猾的郭德平使用的是‘物理隔离’——我是说他跟不同的女朋友使用不同的手机和微信号,这给我调查他带来一些困难。所以我暂时还没搞清楚他究竟同时在交往几个女人,只知道至少两个。 郭德平三十岁出头,有点儿微胖,人很圆滑,不缺乏幽默感。再加上他几个月前前从公司新址装修上捞了不小一笔,这些让郭德平具备了勾搭未婚女性的良好条件。 可这些条件并不能让我改变对郭德平的看法,我是说,我不相信郭德平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于是,我把这句话放进了搜索引擎。 几秒后,返回结果告诉我,这句话是尼采说的。 看起来,尼采的名言蒙蔽了蒋婉婷,使得郭德平的形象在她心目中变得更高大了一些。说不定在他会同时把这句话发给他在机场工作的另一个女朋友。 这时,屏幕右下角弹出了一个邮件提示,我看到一封来自洛基的邮件。 又是他,光看到这个名字,我就能大致猜到邮件内容。 我把蒋婉婷的手机屏幕恢复到桌面,断开了远程连接。回手点开了洛基的邮件。 邮件中的附件是一个桌面时钟的小程序,这个程序里有一段获取用户隐私的代码,因为这些代码的存在,导致这款软件在安装的时候,无法通过一款主流杀毒软件的安全监测,洛基要求我改进这个程序,让它可以成功绕过杀毒软件的安全监测。在邮件的末尾,他提供了一个报价。 这并不是我和洛基的第一次交易,想必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但尽管如此,除了‘洛基’这个昵称,我并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和其他几个和我有往来的交易人一样,他时常更换邮件地址,用一个叫‘陈福全’的支付宝账号给我转账。我查过这个叫陈福全的,他现年79岁,住在黔东南的一个小山村,没有任何社交网络账号,在线上,只能找到他的几条医疗记录,记录显示,这位老人患有相当严重的风湿。 基于洛基在邮件中所表现出的网络技能,我无法相信他是一个79岁的山村老人,很显然,这是是他隐藏自己的手段。但这个手段实在是太差劲了,一眼就会让别人看出问题。像我这样谨慎的人,绝不会这么做:我用来接受他转账的支付宝账号,名叫王永峰,是深圳一个27岁的湖南籍打工仔,他在一间美发店工作,喜欢在微信朋友圈发励志鸡汤文,喜欢上黄色网站,喜欢看升级打怪的小说,喜欢在网吧通宵打英雄联盟。虽然这个身份也很不完美,但就好比用手画的假币和打印出来的假币,这反映的是造假者对待工作的态度。 我盯着屏幕想了一会儿,认为需要至少两个小时才能搞定。但我太困了,我决定先睡下,明天再给洛基解决这个问题。 我躺到床上,花了一些时间,终于让自己进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可桌上的电话却忽然响了,手机的震动功能疯狂运作,把桌子震得嗡嗡直响,于这寂静的子夜时分,声音大得简直如同怪兽的吼叫,把我吵得心跳都有些凌乱了。 我后悔我没有在睡前关掉电话。犹豫了三秒,我爬了起来,来电者的名字让我吃了一惊:是蒋婉婷。 完了,被她发现了。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 但是……她是怎么发现的呢?各种假设在我脑子里绕了几绕,却并没有想到答案。 如果她真的发现了,来质问我的话,我该怎么说? 我没想好说辞,但是我还是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是蒋婉婷略有歉意的声音:“高迪,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休息,但是老于人现在在北京,我只能找你了。” 听了这话,我顿时放心下来——她并没有发现我入侵了她的手机,而且她刚才提到正在出差的老于,基于我们公司的一贯作风,我已经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宝盈文交所的系统刚刚被人攻击了,Conor刚刚打电话给我,让我立刻安排人去解决,老于出差之前跟我说,有问题就找你。”电话里,蒋文婷的语气显得有些焦急,这可以理解,在这个时间,如果不是灾难性的问题,是不会惊动公司老板Conor的。 “那么出什么事了?” “具体状况我也不太了解,我现正在路上,你可以帮我去看看么?我在宝盈总部办公楼等你,真的只能麻烦你了。” 蒋婉婷的语气很是恳切,让我无法拒绝。她是一个情商很高的人,这种紧急状况并不是第一次发生,而且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但从她口中说出来,感觉好像是我在帮她个人的忙。 我套上衣服,叫了辆出租车,匆匆赶往宝盈公司的总部。路上,蒋婉婷通过微信断断续续的给我讲了一下她了解到的情况:宝盈公司本来是要做一次软件升级,升级过程中,一个安装包无法通过监控软件的安全检测。宝盈公司的安全主贸然关掉了监控软件,强行安装补丁。当时并无状况,但凌晨时分,却发现服务器数据传输异常,一个多小时之后,服务器基本失控制,客户交易软件已经无法正常登陆,宝盈的安全人员束手无策,层层上报后,最后还是找到了我们。 夜里马路顺畅,很快就到了宝盈的办公大厦,我看到蒋婉婷的雅阁停在空荡荡的停车场。 我进到办公楼,蒋婉婷在大厅等我,她拿着一张宝盈的员工卡,带着我,通过层层门禁,进到了宝盈的主机房。 虽然说是主机房,但是在这个云数据时代,绝大多数公司都把服务器托管给了云主机提供商,宝盈也一样。所以主机房里也就有七八台机器,有两个眼镜男在正在紧张的看着屏幕,一个主管模样的一手叉着腰,盯着一张画了些说明图的白板,在听另一个人讲解白板中的内容。 我扫了一眼白板的内容,见上面写了一些网络安全术语,应该是在说眼前他们正在遭遇的问题。 蒋婉婷带我走到近前,跟那个人介绍说:“这是我们公司的资深安全工程师高迪。”言罢又跟我介绍说:“这是宝盈负责网络安全的侯经理。” 那男人冲我点了点头,难掩脸上的焦急,但看我的眼神倒是颇有期翼,我跟他简单聊了聊,情况跟蒋婉婷说的差不多。 我连到服务器查看了一下状况,在系统日志中找到了入侵的痕迹:这个病毒混在系统升级的安装包之中,但它无法绕过我们公司提供的安全盾,如果不是安全经理冒冒失失关掉了安全监控,我本可以睡个好觉。 这个可疑的安装包在传到服务器之前,可能有十几个人经手,中间有上百个环节可能被利用,但那些并不是我要关心的,我的份内工作,只需要把这个病毒从系统之中清除掉就可以了。 第一卷 信息汹涌 第二章 重现的数字 想要在系统之中连根拔除一个病毒并不是很容易的事,不过好在老于是个经验非常丰富的安全工程师,他设置了严密的系统镜像点。我只需要把系统恢复到灾难之前的那个点就行了,当然,在这之前,我需要确定之前‘安全的’系统中没有病毒潜伏。 仔细查了一下,发现这个病毒莫名其妙地在宝盈的交易系统之制造了大量的客户交易记录,最多的一个用户在很短的时间内多了六万条交易记录,服务器因为这些非法记录而不堪重负,已经无法接受合法的请求。 我进到数据库中瞥了一眼交易最多的那个人的账户,那是一个名叫刘庆发的人,这个账户在之前只有零星交易,而这爆发出来的六万条记录的最后一条,是卖出了5126份邮币……等等,为什么是5126? 5126只是一个平常不过的四位数,如果我是第一次遇到这个数字,我丝毫不会在意,问题是,这是我这个月第三次碰到这个数字。 可能只是一个巧合,除非还有一个5461在附近出现。 我把目光移向下一条数据,惊奇地发现,倒数第二笔交易是买入了5461个纪念币! ——我想起一个多月前,我处理过一起DDOS攻击事件,当时袭来的数据包排山倒海,但是却呈现出一个奇怪的循环,这个循环的最后,是抛来5126个数据包。然后,就是另一波排山倒海。 那5126个数据包里所包含的数据量少得可怜,并不能造成有效攻击,这个异常之处让我记住了这个数字。同时我也注意到,在这个数字之前的几个数据包,同样是以千为单位的,倒数第二个就是5461个数据包。 这是我第一次对这两个数字有印象。 而后就是大概半个月前,我跟另一名同事一起处理一起券商公司的安全事件,同样是夜半时分,入侵的程式绕过了密码验证系统,用穷举法尝试破解系统密码,监控到其中两个连续的尝试次数,是5126次和5461次。 因为之前的第一次,所以我记住了这两个数字的第二次出现。 再加上这一次,已经是第三次,如果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但是……这两个数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我一时半会实在想不出来,随手又往下翻了翻,发现后面七八条记录都是四位数的。 我无法确定这其中是否有什么状况,顺手截了个图留着以后慢慢研究。想了想,又把刘庆发的客户资料页截了图。 老于设置的镜像方案终归还是起到了应有的作用,我很快找到了系统的安全节点,万幸,这场灾难发生在今天文交所休市以后,对宝盈来说,这意味着损失在可控范围之内。 经过一番忙碌,凌晨五点多,系统终于恢复了正常。当侯经理确认系统恢复的那一刻,我看到他脸上劫后余生的表情。这表明这个系统的安全和他的收入有密切关联。 我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又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我走出了宝盈总部大厦的时候,觉得两只脚像踩着棉花,非常的困倦。 “一起去吃个早饭吧,我请客。”刚一出门,蒋婉婷指了指不远处一家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对我说。 一阵微风拂过,把蒋婉婷的长发吹得凌乱起来,蒋婉婷用手捋了捋头发,一缕晨光照在她的白皙的脸上,泛出温润的光泽,她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是洋娃娃一样上翘,看起来美丽极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还微微跟我笑,我本就很饿,这笑容也让我找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我跟着蒋婉婷进到了那家麦当劳,在飘荡着油炸薯条味道的前台点了两份早餐。 “今天多亏你了,老板半夜给我打电话,我又不懂技术,去了也是干着急,只能找你了。开始我听侯经理说感觉挺严重,还担心你解决不了,没想到你一会儿就搞定了。”蒋婉婷脸上虽然也有倦意,但是眼睛还是亮闪闪的。 “这得感谢老于把基础打得好。”我说。 “反正是你给修好的,你帮了我大忙了,要是修不好,又要看Conor的那张臭脸了。”蒋婉婷说着喝了一口牛奶:“高迪,你说最近怎么总是半夜出事呀,这个月到现在才中旬,都出三次事了。” “晚上攻击,系统管理员一般都不在,从发现问题到解决问题,时间要比白天长,这个时间段入侵,成功机会更大。”——我嘴上回答着这个问题,心里想的却是:我入侵你的手机就是在半夜。转念又想:今晚幸亏洛基的邮件,要是再拖一会儿,搞不好就会被你发现手机出了问题。虽然她未必会怀疑到我头上,但是一旦她有了警觉,我再想入侵,必然会麻烦许多。 蒋婉婷放下牛奶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挑文交所的系统攻击,客户的钱都放在银行,他们攻击系统,也偷不到钱。” ——计算机系统被攻击的原因有很多,钱只是众多因素之一。运转中的系统遭受攻击,不排除竞争对手恶意所为。要不然就是系统中的数据比较有价值。当然也有比较奇葩的状况,比如某黑客发现了某系统的漏洞,黑客把这个漏洞公布到了网上,然后就会有许多人拿这个系统来练手,那么这个系统就成了可怜的小白鼠。但是,对于这次宝盈的状况,我深深怀疑是出了内鬼,因为问题是由那个安装包引起的。 于是我跟蒋婉婷大概讲了一下,蒋婉婷听完点了点头,冲我笑了笑:“反正,多亏有你在。” 她的笑容让我回想起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几个月前我来公司报道,在前台等接待人来接我。穿着一身职业装的蒋婉婷从我面前走过,她当时穿着浅色职业装和短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她看到我,冲我笑了一下,那一瞬间我还以为她就是我的入职接待人,当时我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收拾得整洁一些,至少该穿一条干净点儿的牛仔裤。 然而,蒋婉婷只是跟我笑了一下,从前台拿了份文件就走了。十秒之后,胡子拉碴、穿着帆布鞋和脏兮兮牛仔裤的老于走了出来,露出被烟熏黑的牙冲我嘿嘿一笑:“你是高迪吧?” 这要命的落差感,差点让我把入职日变成离职日。 用过早餐,蒋婉婷开着她的本田雅阁离开了,告诉我她会替我请一上午的假。我回到公寓,躺在床上,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度过了一个上午,脑子里除了5216就是蒋婉婷的脸。到了中午时分,我不情愿却又不得已的爬起来,准去去公司上班。 公司距离我的住处并不太远,公交车三站的距离。到站后,我在公司附近的一个小吃摊点了一份面,却看见大厦物业的保安队长周兆伟也在那吃午饭。 周兆伟一米八三的个头,身体硕壮,相貌堂堂,他的微信密码是手机号的后八位,微信昵称是他真名,微信头像则是他穿着保安制服,精神焕发的样子。他的微信朋友圈里发了很多有关责任、感动和军旅生活的文章,显得很是阳光。但是这却只是他展现在众人面前的那一面,在他的手机之中,还有另一款社交软件,在那里,他的昵称是‘前戏五分钟战斗两小时’,头像是他带着墨镜开车的侧脸,拍摄者把握了巧妙的角度,使他的侧脸和方向盘上的奥迪车标一起显示在了照片之中。 ——在网上有许多类似‘约炮成功指南’的文章,许多文章中都会提及头像的重要性,或许他也读过那些文字。尽管我对那些什么指南之类的不太相信,但是从周兆伟的聊天记录上来看,他的约炮成功率倒真的挺高。不过我并不认为这是头像的原因,成功率高,只是因为他长得帅又会讲话。 周兆伟正和我们办公楼的物业经理坐在一张桌子上,两人都在吃罐罐面。周兆伟看到了我,跟我打了个招呼,物业经理并不认识我,但我却知道他一周前和周兆伟一起,利用管理漏洞,在大厦仓库里拿走了六十个开关,在淘宝上卖掉了。 走到公司楼下,我在大厦侧面吸烟区看到了和我坐一个办公区的同事张小刚,张小刚冲我嘿嘿一笑,挥动胖乎乎的手示意我过去,他手里拿着工卡,蓝色挂绳在阳光下甩来甩去。 我走过去,张小刚递给过来一根利群:“整一根?” 张小刚是一个十分纠结的人:他爱抽烟,一天要抽一包烟,但同时他又在反复试图戒烟,过滤烟嘴、电子烟、戒烟糖之类的东西摆满了她的办公桌,但是总体上,收效甚微。 张小刚自己也承认无法控制烟瘾,他还曾对我说:佩服我的自控能力,因为我可以随时不抽烟。 我的确可以在连续抽烟几周后忽然停下一根不抽,但我并不认为我拥有什么自控能力。事实上我的自控能力有严重的问题,比如,我始终无法克制住入侵各种计算机系统的冲动。我甚至已经爱上入侵系统时的感觉了,入侵成功的那一刻,就像在水下的潜水者,在即将到达极限的时候浮出了水面,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的感觉。我不知道这是否是潜水者爱上潜水的理由,但我知道这是我爱上入侵系统的理由。 第一卷 信息汹涌 第三章 数字谜题 一根烟抽完,我从口袋里掏出工卡,和张小刚一起进到了大厦,我们的公司名叫思海信息安全技术有限公司,在这栋大厦里有三层楼,而这三层楼,也只是公司的一间分公司。 进到办公室,午休时间还没结束,办公室里飘荡着一股子咖啡味儿。我到格子间坐下,开了电脑,发现收件箱里有差不多200封邮件,但是其中大多数都是各种系统发来的垃圾邮件——我甚至看一眼标题就是知道。但可悲的是,处理垃圾邮件就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在来思海之前,我知道思海是一家大公司,但在我进到思海之后,才了解到在大公司工作的麻烦——总是有走不完的手续和流程。昨晚去处理了一次事故,那么也就意味着,今天我必须在事件处理系统里面详细描述这个事故的细节,以备日后查验。 我懒得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总是觉得问题既然解决,记录只是鸡肋而已。于是极其简略的填写了昨夜的状况。点了提交按钮之后,我又想起昨夜那两个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却又那么奇异的数字。 那两张截图,最后被我用手机拍了下来。我把图导到电脑里,在电脑里打开了那两张图。 我再次审视了一遍那几个数字,然后进行了各种演算尝试:包括把5126和5214这两个数字加减乘除、乘方、开平方根、求阶乘、拆解运算、分解质数…… 但是我没有得到任何有意义的信息。那些计算结果看起来依旧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可循。 我点了一下方向键,屏幕跳到了第二章截图。那是宝盈系统之中那个叫刘庆发的人的客户资料,从他的身份证号上来看,他是1949年出生的。我从他的客户编号开始一个一个往下看,一直看到截图中的最后一行资料,却仍旧没能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 难道是这个人有什么问题? 怀疑这种情绪一旦产生,就像大堤的溃口,只会越扩越大。这促使我产生了仔细查一查这个人的念头。 他的身份证号就在截图之中,但是,要用身份证去查一个人的详细信息并不容易,除非你可以随便进入公安部的户籍信息系统。我当然没有进入那个系统的权限。而黑进那个系统需要冒着巨大的风险,我现在在公司,电脑里没有任何隐匿行踪的软件,绝不可以那么做。但是好在,事情并不是只有一条解决方案。 ——洛基曾跟我说,他可以查开房记录,查个人信息,只需要收取一点点费用。我并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做的,但从他的语气之中透露的自信来看,他用的或许并不是黑客技巧。 尽管我还没有完成洛基交给我的那件事,但这并不影响我去找洛基买一条数据。 我登录了一个境外的邮箱,给洛基发了一封邮件,说了要求,附加了刘庆发的身份证信息。并给那个陈福全的支付宝账号转了200块。 我搞不清楚洛基有多少个电子邮箱,就像我搞不清楚我自己究竟有多少个邮箱地址一样,我猜洛基也是在用软件管理N个邮箱,这应该算是互联网老油条的标配。我用的是他最后一次给我发信的邮箱。邮件发出后只等了很短的时间,洛基就回复了,内容只有五个字:没问题,稍等。 其实我挺喜欢洛基的风格,直白干脆,从不多说废话。 正呆呆看着屏幕,却不料有人敲我格子间的隔板,把沉思之中的我吓了一大跳。 “想什么呢,这么投入?”我看到白白胖胖的杨雪站在格子间的隔板外面看着我。 “哦……没什么,遇到个小问题。” “还有什么问题能难倒你高大侠?给,你要的文具。”杨雪说着把一份报事贴和一支水性笔递给了我。 我收了东西:“谢谢。” 杨雪拿着文具发放名单到往下一个人那里走,她是新来的实习生,在郭德平那里帮着打理一些杂事,尽管郭德平安排给她的全都是些脏活累活,但她热情满满,丝毫不见倦怠。刚毕业的女孩总是这么充满热情。 想到郭德平,再看看手里刚拿到的水性笔,不由得又有些来气:其实一开始,我对郭德平的印象还不错——如果不是我入侵了他的手机,我想我对他的良好印象大概会一直保持下去。不入侵他的手机,我就不会知道他有玩弄了蒋婉婷的感情,不会知道他贪污了公司的装修款,更不会知道,他用冒牌文具替换了正品,把正品文具低价转卖给了文具店…… 如果他没有抢走我的女朋友,这些事情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哦,这么说可能不太确切,因为之前蒋婉婷也并不是我的女朋友,但这并不能遏制我的气愤。 这时,张小刚在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高迪,帮我看下这个代码,有个数据我总是筛不出来。” 我用腿带动椅子滚轮,把座位移动到张小刚的电脑前。我看到屏幕停留在一个开发界面上。我上下扫了一遍代码,然后又在下面的工具栏上,看到了两个最小化的网页:一个手工制作盔甲的论坛和一个讨论概率的网站。 张小刚是个爱好极其广泛的人,他手机里的APP大概一个月就要换一半,从星空辨识到PM2.5检测,从黄帝内经研究到巴西烤肉的做法,他都要研究一番。而我不需要入侵他的手机就知道他在做这些,因为他就坐在我身后,整天都在不停的阐述他的‘研究成果’。 他把有限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无限的新鲜生活之中去,以致于他在工作中总是马马虎虎…… 我指着屏幕:“你想找的是P16项目里面的数据,但你打开的是P14数据库。” 张小刚盯着屏幕看了半天,嘟囔道:“我靠。”几秒后,张小刚又满头雾水:“不对呀,如果数据库连错,为什么里面的数据都是一样的?” “因为P14是备份数据库,是P16一个月前的备份。” “什么时候做的备份?”张小刚看起来一脸的懵逼:“我说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张小刚坐到屏幕前又鼓捣了一会儿,忽然若有所悟:“咱俩下楼抽根烟吧,我需要整理一下思路。” 我还惦记着查刘庆发的事情,就没跟张小刚一起去抽烟。张小刚不在也好,他在这,时不时的会来看我的屏幕,问这问那,让他看见了什么,也是个麻烦。 我再次登录了那个境外邮箱,发现洛基已经发来了一封带附件的邮件。看来还真是够高效。我打开了附件里的截图,却被里面的内容惊得瞪大了眼睛。 洛基发来的资料显示,这个名叫刘庆发的人,已经死了,是五年前因为疾病去世的。户籍资料已经注销,死亡证明文件截图都发过来了。 我顿觉有些毛骨悚然:因为刘庆发的账户资料上,他的开户时间是三年前。也就是说,在开户的时候,刘庆发已经死了。 宝盈虽然只是文交所,但是按照规定,开户是需要见到本人的,那么……是谁去开的户?一个死人怎么可能去宝盈的营业厅开户?难道要我相信是什么湘西赶尸人对刘庆发尸首做了什么法术么?就算是真有那法术,刘庆发的尸体也已经被火化了呀! 不,我才不相信这是什么灵异事件,这世间大多数闹鬼之事,都是因为有人在装神弄鬼。用一个死人的身份信息在文交所开户,这几年来账户还有活动,而在病毒大规模入侵的时候,这个账户被注入了最多的交易数据。再联系到多次出现的那几个数字,我断定,这绝不是一个巧合。 刘庆发的客户资料上有一个电话号码。我拿起手机,拨了一半又停住了。转而打开了电脑上一个网络电话的应用,拨了那个号码——这样至少可以隐藏我的号码。 接电话的是一个女声。短暂的沟通之后,得到的信息是,这个号码是她在营业大厅买的号。 一个号码要停机很久很久,才可能重新变成空号,然后进入运营商的销售队列。如果刘庆发真的死了,那么他的手机号被长久停机后,再次进入市场被下一个人买到,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件。 想来想去,没什么头绪,又被座机的响声打断了思路。原来是项目管理组的一位同事,在几句非常礼貌的寒暄之后,他告诉我,我在事件管理里面填写的记录实在是太简洁了,不符合规范,用诚恳的语气要求我多填写一些细节。 唉……最受不了这种人,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低,低到我都不好意思拒绝。好吧,让我再登录一下那个该死的项目管理系统,等等,项目管理系统? 我忽然想起来,在半个月前的那个券商攻击案之中,和我一起处理那起事故的同事,在系统里面提交了详细的事故记录。 我登进系统,找到了半个月前的那次事故记录,在处理日志之中,我找到了有关攻击的那部分数据,再次看到了5126和5461两个数字。 但是当我再往下看的时候,却发现问题竟然变得更复杂了…… 第一卷 信息汹涌 第四章 我佛慈悲(1) 这段事故处理日志让我感到更加困惑,因为我发现重复出现的竟然不仅仅是两个数字,而是一组数字。 我把那个日志文件下载了下来。随后开始处理手头的事情。下班时间一到,我迅速背上了背包,离开了公司,因为我还要赶一班去广州的高铁。 那两组数据的研究已经有些端倪,洛基交给我的任务我还没有做,甚至今天的工作还没有完全解决掉,但那些事情明天还可以做,如果不能在今天深夜前赶到广州,那我会感到很遗憾的。 虽然深广之间的高铁频率极高,但早到一刻总是好的,那样我就可以和付神医多聊几句。 当你着急要去一个地方的地方,所有交通工具都会显得有些缓慢,地铁是这样,高铁也是这样。还好,我一路研究那一组数字,倒也并不会太焦灼。 晚上九点半,在换乘了几次地铁又坐了一段出租车之后。我终于到达了广州一个高档小区的门口。我在小区门口的停车场里看到了那辆我作为地理参照的七系宝马,车主当然不会知道我早已入侵了他的车载GPS。宝马车的车载电脑并没那么容易入侵,但是在4S店的做GPS升级服务的那个员工。基本没有任何网络安全意识。在我入侵到那台机器的时候,发现那台机器里的杀毒软件竟然一年没有更新,而且已经潜伏了好几个木马病毒——这样也好,我的行踪就更难被发现了。 我的代码注入到他的GPS之后,他的车辆行踪就被我得到了。这些信息,让我今天可以如此轻易的在这个小区找到他。 这个小区是一个全封闭的小区,需要有门禁卡才能进出正门,还好我早有准备,用克隆的一张门禁卡进到了小区之内——其实我可以等有人进出的时候混进去,但是那样的话,在监控之中未免会显得有些可疑。 付神医这时候应该还在和他的大学生情人缠绵,不过按照他之前行动规律,一般都会在十二点左右回家。现在时间刚还不到十点,我需要等他一会儿。 我在小区小广场的长椅上坐下,盯着七号楼二单元——付神医为他情人租的公寓就,在这个单元。 人生最大的智慧,就是希望和等待。希望让等待不再枯燥,而等待让希望更加光芒四射。对此,我深以为然。 广州是一座不夜城,在小区里也可见一斑,在我的老家,十点多街上已经可以跑马,而广州的十点,即使在小区院内,也有不少人在聊天锻炼。 我坐在长椅上耐心的等待,在七号楼二单元出来了九十三个人之后,我终等到了付神医。 事实上,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付神医的真身。之前看的都是他的照片和视频,但是他的外貌特点非常容易辨认,所以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比我想象之中要矮一些,身体发福,有些秃顶。他脸上还挂着身体被掏空般的倦容,出了单元门之后,他径直往小区门口走去。 我戴上帽子,从长椅上起身,跟着他走了过去。 我研究过这个小区的监控系统,在这条步道和小区门口之间,有一个监控盲区。当他踏入那个盲区的时候,我快步走上前去,对他的背影喊了一声:“付添义先生。” 他的身子顿住了,可能没想到有人会在这个地方叫他的名字,他回过头,我得以近距离看清他的脸。喔……看来那些图片和视频之中,他的形象应该是经过了美化,眼前这个真人,颧骨突出,鼻孔有些外翻,牙齿也很不整齐,但是眼神看着却让人觉得有些阴冷。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在分辨我的脸。 但他不可能认得我,因为他从没见过我。 我把一只手呈掌状竖立在胸前:“付施主,你好,好久不见。” 付神医脸上甚是惊诧:“你是谁?” 我努力做出一个诡谲的笑容——这个笑容我练习过几次:“施主,您贵人多忘性,但是我认得你,年初的时候,您给我们寺庙捐了一百八十八万香火钱,我们寺庙上下都很感谢您的慷慨布施。” 付神医脸上显得有些意外,又重新上下打量起了我。虽然脸上依旧迷茫,但188万这个数字还是勾起了他的回忆:“你是光孝寺的?” “施主好记性,我年初的时候还在光孝寺,法号颂倪。我在光孝寺十二年,但还是没法了却尘缘,上个月,我还俗了。”我用平静的语气说——当然,我当然不是什么还俗的和尚。我只是觉得,这个身份说起来比较……有趣。 付神医看起来一脸的莫名其妙,他再次盯着我,愣了半天,说了句:“哦,原来是这样。”转身便要走。 “施主。”我叫住了他:“我现在已经还俗,就得面临一些俗物,当初您来我们寺庙的时候,我记住了您的风采。还俗之后,我在网上了解了你的人生经历,我感到很佩服。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付神医脸色渐渐恢复了平静:“你是想要钱么臭和尚?那你可以滚了。” “不,我不是找你要钱。我了解到十几年前,您在河北开诊所的时候,给几所大学免费安装了避孕套销售机,里面的所有避孕套都被你用针扎过了,所以您开在校园附近的无痛人流诊所生意就特别好。我没钱开诊所,但是我昨天把附近自动售货机里的避孕套都用针扎过了,我想问一下,最近您医院人流的收入,是否可以分给我一些。” 付神医脸色微微一怔:“你提这个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我想了一下措辞:“只是诚恳的问询一下。哦对了,我知道你有个‘付神医’的外号,是你自封的。当年你在河北几个小县城做游医的时候,会治梅毒和淋病,一针下去,药到病除。”我说完盯着他的眼睛,接着说道:“最开始,那几个县城是没有性病的,你特意找来有性病的人,把县城里的小姐嫖了个遍。我觉得,你制造客户需求的能力特别强,所以我很佩服你。” 付神医的脸色阴沉下来:“你想干什么?” 我没动声色:“那些年,你赚到了一些钱,到株洲开了个小医院,这家医院治死了好几个人,但是却给你赚了不少钱。你拿着这些钱来到广州,开了现在这家医院。” 虽然没搞清楚状况,但是这个付神医终归也算是个老江湖,经过短暂的凌乱之后,他的面色逐渐平缓了下来,眼神透出一种阴冷和不屑:“医院里死几个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医院里死人确实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但是当年在株洲那所医院,有几个医生,根本连行医资格都没有,都是你做江湖游医时候认识的。”——要查八年前一所医院的信息,并不是很容易的事。事实上我只查到了那所医院里的两个医生的详细资料。但这仅有的两个人,都没有行医资格。那两个人现在一个在做医疗器械,另一个在开药房。做医疗器械的那个人和付神医有比较密切的沟通,所以我才做出了这个推测。 付神医脸色愈发平静了:“随便你说咯,现在我的医院里可全都是有行医资格的。”他变相承认了那个事实,转身欲走。 “等等。”我叫住了他,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张纸,走到了付神医的面前,把那一张纸亮在他的眼前:“这是一份药物清单,今天晚上,这一批药品会运到你医院的仓库,这些药品全都是过期药物,包括一部分疫苗。但是这些药物已经被换了新的包装和生产日期。另外,还有迷幻药、催情药和兴奋剂,是国家禁止销售和使用的违禁药。” 我一边说话一边看着他的脸。能明显感觉到,他眼睛扫过这张清单的时候,身子变得僵硬起来,脸上又浮现出了慌乱的神色。 他伸手要拿这张单子,我迅速收了回来:“我想你应该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沉默了片刻后,他用那双阴冷的眼睛看着我:“说吧,你想要多少钱?” “我说了我不是来要钱的。” “那你想要什么?你提这些真芝麻烂谷子的事,就是为了让我知道,你查透我了?”他脸上的神色不善,眼睛里甚至有些杀气。 “不,我来找你,并不是这个目的。” 良久的沉默后,付神医问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喔,其实,几年前有个姓姜的记者就知道你的这些事,他还写了一篇报道。不过报道没发出来。” 付添义的脸上又是一惊:“姜林?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是啊,因为一场交通事故。他死之后,你才开始做假疫苗生意的,不是么?” “你他妈的到底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付添义大声嚷嚷起来,面目也变得狰狞起来。 “今年年初,你还强奸了你们一个叫张惠娴的护士。她才刚刚从医学院毕业。”尽管心里已经没那么平静,但是我还是尽量用平静的语气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你……”付添义的面孔已经变得有些狰狞:“你胡说八道!我根本就没强奸她!她,她,她是……自愿的。” 我冷冷一笑:“我还以为你要说‘戴套不算强奸’。”——话虽如此,但我真的不知道他当时是否戴套。 第一卷 信息汹涌 第五章 我佛慈悲(2) “你用药把张惠娴迷晕了,却说她是自愿的,你果然够不要脸。你猜猜,你这个理由,说出来,警察会不会信呢?” 付添义脸色一变,但还是强自镇定道:“你威胁我?你以为凭这个就能威胁我?” 我摇了摇头:“不,我来这没有威胁你的意思。我只是来通知你。” 我的回答显然又超出了他的预期,他脸上一愣:“通知我什么?” “通知你准备吃牢饭。现在警察已经把你医院的仓库给封了,留给你的自由时间不多了。” 付添义听了这话,眼睛在我整张脸上转来转去,似乎是想要分辨这话的真伪。起初他还假装镇定,但是几秒之后,他掏出手机开始迅速拨号。 我没看清他在给谁打电话,但是在这个距离上,我听得到他拨通后,听筒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那声音凄厉、惨烈,相当瘆人。话说,当初我在网上找这些声音的时候,可是花了不少功夫,为了让效果显得更瘆人一些,我还请一个专业的音效师把声音加工了一下。不料那个音效师实在是太专业了 ,被他加工完,我自己竟然都不敢听完,那声音简直像是地狱里传来的。 这阵音效让他脸色瞬间大变,他迅速把听筒拿开。看着手机屏幕,满脸的惊恐和惶惑。 他又换拨了另外一个号码,我看到显示出来是‘住院部’。 于是,我又一次听到了那凄厉的惨叫。那声音真的是震撼灵魂,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虽然明知道,但还是吓得我心里一抽。 “啊——”他被吓得险些把手机扔到地上,脸色已经有发白。 我尽力做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么?那是找你索命的鬼魂。”一边笑一边往他身边凑:“你要是害怕,我可以帮你报警。”说着,我伸手去拿他的手机。 付添义看起来很是慌乱,他看我手的眼神,仿佛在看一条扑向他的毒蛇。他大叫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往小区门口跑去。 子夜时分,小区的院子里空荡荡的,四下里也很安静。付添义沉重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回荡,他身子虽然肥硕,但还是用很快的速度跑出了小区。 我在原地点了一支烟,抽完之后,拿出手机,调用了一个程式,把潜伏在付添义手机里的那个木马软件删掉了——那个木马程序经过我的精心调试,一旦开启,可以在信号满格的状况下阻止外界的电话打进来。这样付添义就不会提前知道他的医院已经被警察查了。而这个木马的另一个作用,就是切断拨号键和呼叫程序之间的联系,最终的效果是:无论拨什么号码,在‘呼叫中’动画展示两秒之后,就会自动播放那个凄厉的声音。 我侧耳倾听,直到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和警笛声,这才走出小区。在小区门口,我看到马路边上,两个警察正架着面色惶恐萎顿的付添义往警车里面塞。警灯在夜幕下闪烁,感觉很是绚丽。这状况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原本我以为,来抓他的应该是便衣。看来,付添义这种货色的嫌疑人,用不着出动便衣那么麻烦。 但无论如何,监狱,才是付添义这种人的最终的归宿。 我离开了这个小区,在附近找了一家快捷酒店住下,第二天早上,我搜了搜广州的本地新闻,找到了有关这起案件的报道,新闻之后,评论如潮,多半是谩骂付添义和指责监管不力。基本上没有人注意报道中的那句“警方根据群众举报……”。但是我注意到了,因为这个唯一句有关我的内容。我为了彻底找到付添义的犯罪证据,前后花费了小半年的时间,耗费财力精力甚巨,看到这样一句话,多少也是一些安慰。警方现在一定在彻查那批药品的来源,在审讯了付添义之后,更多的人会陆续落网。在这期间,警方并不会太关心那个匿名群众究竟是谁。在警方看来,我的身份可能是医院的保安或是某个看付添义不爽的医生,既然举报者选择匿名,警方多半也不会去查。付添义倒是有可能关心我的身份,但是至少要等到他出狱之后,才有机会来查我——如果在他有生之年能出狱的话。 我乘坐早班的高铁回到了深圳,就像往常一样来到公司。没有同事知道我昨天晚上去了广州,在他们的理解之中,我只是睡了一觉,然后又来上班了。我默默坐到我的格子间之中,四下里看看,四周一如往常。这感觉有些怪怪的——就像小时候玩游戏机,沉迷在其中之后,再回到现实世界。会有一种从外星球回到地球的错觉。 工作的间隙,我想起了洛基让我做的那个程序。手上也不太忙,就用公司的电脑把事情做完,邮件刚发回去,身边忽然传来鬼鬼祟祟的一声“喂”。 虽然我知道一定是张小刚,但是还是吓了一跳。我竟然没察觉到他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的凑到了我身边。我转脸看他,见他一脸的神秘,把手在桌子底下摊开:“你看这个。” 他摊开的手掌上拿着一个圆柱状的黑色金属棒,手机那么长,大号胶棒那么粗。上面有一个小按钮。我拿过来,看金属棒的一头是一个孔,我一时没弄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顺手就想按那个按钮。 没想到我这个动作引起了张小刚的极度恐慌,他压低声音却激动的低喊:“别别,别按!”一把拦住了我的动作。 “怎么了?这是电棍?”我问张小刚。 张小刚要了摇头:“激光炮。” 我嗤之以鼻,把东西丢还给他:“一个破激光笔,神神道道的。” “这不是笔,是炮。”张小刚强调。 “那有什么区别么?” “你跟我来。”张小刚一脸‘带你见识一下’的表情。 他真的勾起了我的好奇,于是我跟他下了楼。张小刚带着我,下到了地下停车场,我跟着他走进了防火通道。他递给我一支烟:“叼着。” “搞这么神秘兮兮,就为了抽根烟?” “嘘——你小点声。别让别人听到。”张小刚拿起手里的激光炮:“你叼着烟,别动。千万别动。”说着他按动了按钮,激光在墙上印出一个亮点,微蓝的光柱清晰可见,张小刚调整着那个光柱,往我嘴里叼着的烟上面移动。 光柱触碰到了我的烟头,瞬间我闻到了烟叶燃烧的味道,火光随即而起。我用嘴一吸,烟竟然点着了! 我大感诧异:“这个东西,能点火?” 看到我脸上的诧异,张小刚很是得意:“怎么样,没见过吧。跟你说了是激光炮,不是激光笔,激光笔能点烟么?” 我把激光炮拿到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看:“你哪儿买的?这玩意儿应该属于违禁品吧?” “我在一个朋友哪儿弄的。不知道是不是违禁品,自己在家里玩,也没人知道。”张小刚一脸不在乎的样子。 但无论如何,这真的是一个我从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在网上逛逛,似乎每天都会发现你之前从不知道的新产品。有些产品,有的虽然并不是什么独特的科技,但是其使用方式却往往超出你的想象——有时甚至超出了你可能的想象。 我和张小刚在防火通道里玩了整整十分钟的激光炮,张小刚的好日子烟盒被烧得千疮百孔,最后连他的员工卡外壳也惨遭毒手。 玩完了激光炮,我和张小刚走出了防火通道,张小刚把员工卡外壳扔进了垃圾桶。我俩正要上楼,张小刚的却忽然停在原地,然后身子一步步往后退,脖子伸得老长,也不知在看什么。 “你干嘛呢?”我问张小刚。 张小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我过去。 张小刚这个家伙,整天脑子里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工作干得稀里糊涂也就罢了,做其他事也常常有些匪夷所思,我进公司第一天,就听说了张小刚的壮举之一:因为他觉得摆在他面前的一株滴水观音非常漂亮,脑筋短路,居然摘下来咬了一口。滴水观音的花叶都有剧毒,几秒钟后他的嗓子就开始有反应,迅速吐掉之后,还是被紧急送了医院,虽然没大碍,但是嗓子还是哑了好几天。 所以,对他这看似紧张的举动,我并没太高的预期——看到一条土狗或者墙上的新款监控摄像头,他都可能会做出这种反应。 我走到张小刚近前,问他怎么了。 张小刚往停车场角落里一指:“你看,那车在动。” 我顺着张小刚说的方向看去,看到角落的位置停着一辆绿色哈弗H6,那车正在有规律的左右震颤,看起来像是有人在里面车震。 这年头,车震并不算是什么新闻,可是,现在是工作时间,而且,那辆车我认得,是郭德平的。认出了这辆车之后,我心里忽然一抽。 我们距离那辆车有一段距离,车玻璃全都贴了膜,无法看清里面,但是车在震动,是十分明显的。 “是郭德平的车。”张小刚也认出来了。 第一卷 信息汹涌 第六章 停车场 我和张小刚对视了一眼,张小刚脸上有一些犹豫,这很好理解:若车里真的是郭德平,我们走近之后,大家四目相对,难免会有些尴尬。但这个犹豫片刻之间就从张小刚的脸上消失了,他眼睛一亮,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咱去找老周看监控。” 他说的老周,就是大厦的保安队长周兆伟。周兆伟这个人长得帅又能说会道。跟大厦里的很多人都是烟友、球友或是其他关系。我跟周兆伟充只是点头之交,并不十分熟悉。张小刚和他熟多了,他俩是游戏队友的关系。 我俩在一楼的保安休息室找到了正在玩手游的周兆伟,张小刚叫了一声老周,周兆伟应了一声,脸却并没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我瞥了一眼他的屏幕,他在玩一个塔防类游戏,样貌傻萌的怪物们蜂拥而至,防御塔勉力抵抗,总部看起来岌岌可危,周兆伟也是神情凝重,仿佛便秘。 大概二十秒后,周兆伟把脸转了过来,看到了我俩:“呀,小刚呀,你咋来这儿了呢?” “老周,咱地下停车场的监控现在能看么?”张小刚直接问周兆伟。 “咋了,你丢东西了啊?”周兆伟脸还是埋在手机里。 这时,休息室里另一个保安可能是到了换班时间,走出了保安室。保安室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张小刚说:“我倆在停车场看有人在那车震,没好意思凑过去看,想在监控里看看是谁。” “啥?”周兆伟一下子转过脑袋,眼睛瞪得锃亮:“车震?在停车场?现在?” 张小刚点了点头。 周兆伟一下站起了身,游戏画面都没关,就直接把手机胡乱塞进了口袋:“走,去看看监控。” 就这样,我和张小刚,跟着周兆伟去了监控室。周兆伟和监控室的管理员小马十分熟络。我们确定了区域后,很快找到了那辆哈弗SUV,只可惜,从监控里看,那辆车已经不晃动了。 但是没关系,监控的好处就在于可以通过摄像头穿越时光。小马听说是有人车震,兴致也是十分的高。 小马熟练的操控着监控系统,半分钟不到,我们就定位到了车辆晃动的画面,又倒退了几次,终于看到了当事人,微胖的体型和特有的步姿,即使从背影也可以判断出是郭德平。他的车起初并没有停在角落,他跟一个女的上了车之后,才把车开到了角落。监控镜头照到了那个女人的脸,这个女人二十五六岁模样,留着一头短发,不是我们公司的同事,但是我觉得这个女人有些面熟,应该是我最近见过的人,但是一下子却想不起究竟是谁。 “哎,这个女的……这不是那个送优惠券的么?他俩怎么勾搭到一起了?”张小刚认了出来。 张小刚这么一说,我一下子想起来了,公司内部会不定期推送一些低价的电影票、保龄球票之类的文娱票券。商家每个月会定期派人送来。那个女人似乎是影院的人,又或者是健身中心的,总之在公司访客区看到过她几次。但是我的关注点和张小刚也不一样,我在想这个女人的微信号究竟是什么,我回忆起来,在郭德平的两个微信暧昧的女人之中,似乎并没有这个女人。难道……他还有第三个微信号?郭德平该不会约一个女人就注册一个微信号吧? “嘿,胸挺大。大白天车震,真骚,不过我喜欢,嘿嘿……”周兆伟盯着屏幕嘿嘿直乐——画面中,郭德平和那个女人走出了车,那女人正在整理裙子,而郭德平则在系扣子。随后,两个人从不同的方向走出了停车场。 “他俩都坐前排,怎么从后门下车出来的?”监控室的小马也有疑问。 ——看来,对一件事情的关注点,还真是每个人都不同呢。 现在还是工作时间,不能长时间不在岗,尽管周兆伟要‘找找看有没有露点’,但是我俩可没时间陪,让他和小马好好研究一下吧。 我俩回到公司那短短的几分钟,张小刚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这件事,言语之中对郭德平倒是颇为羡慕,可能张小刚也想和那个送优惠券的女孩约一下。 我们回到座位,远远看见郭德平已经坐在了座位上,正在悠然的喝着咖啡。我心想这个家伙的心里素质还真是不错,看起来好像一直没离开岗位的样子。 这时候,邮箱里蹦出了一封邮件,来自公司内部,内容是说新一批运动票已经到了,请订了票的同事尽快取票。 于是我搞清楚了,那个女的是健身俱乐部的工作人员。 这个事情被我和张小刚撞见,倒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周兆伟知道了,状况就有所不同:按他的风格,今天下班前,整个保安队都会知道思海公司有个人在地下停车场玩车震。要不了多久,我们公司也会有人知道。 这对郭德平后续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但这的确让我很不爽。 在我去取我订的游泳票的时候,看到了蒋婉婷,她来拿她的羽毛球票。她笑着跟我打招呼,并不知道她的男朋友十五分钟之前在这座大厦的地下一层跟别的女人乱搞。 她被郭德平耍了,而她却并不知道。我却知道她买的这些张羽毛球票,是计划跟郭德平一起去玩的,因为她在微信里这么跟郭德平说的。不知道她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个什么反应。 回到我的格子间,我脑子里有些乱,没法专心工作。我想起了刚被我送进局子的付添义,其实付添义并没有惹我,他甚至于根本就不认识我。之所以开始收集证据举报他,只是因为他那家该死的医院,在深夜的电影里插播了无痛人流的广告,而我正在看那部电影,正看到最精彩的时候。 ——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想黑了医院的网站泄愤,但那个网站除了花里胡哨的美工,根本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即使被黑掉,对那医院也没什么损失,而且几小时就可以恢复。于是我就通过医院网站后台的信息,一路找到了付添义的手机号,想给他的手机发一万条垃圾短信。但不成想一查下去,却发现付添义的手机里,几乎全都是有关他违法乱纪的线索。这些线索,就如同蝴蝶的翅膀,它们煽动了我,让我停不下来。 我在甚至想用类似的方法搞郭德平一次,可转念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说到底,郭德平只是贪财好色而已,并没有付添义那么可恨,更何况,我想教训一下郭德平的原因,也是私愤多一些。 唔,先不想这个事情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那组数字。 自从查了之前的事件记录,结合那张在宝盈采集到的截图,我把数字范围扩大到了九个——刘庆发交易记录的最后九条,和证券公司被扔的最后九个数据包,数字上完全重合。 这九个数字都是四位数,我把数字列出来分析了半天,像上次一样进行了各种运算,但没能找到其中的任何规律。 可我坚信,这其中必有规律。而这个规律,一定可以把那几起看似没关系的攻击事件联系到一起,我想其中一定有什么秘密。 一边应付着工作,一边想着那些数字,到下班回到公寓后,我还是没找到答案。我甚至用一款经过我改良的密码破译软件进行了推演,也还是没能得出有效的结果。     我坐在电脑屏幕前,绞尽脑汁地尝试各种手段和算法,一直搞到凌晨两点,把脑袋想得又涨又痛,仍旧没有任何进展。只好先上床睡觉,打算明天再接着解。 我躺到了床上,懒得去拉窗帘,窗外的天空中能看到几颗稀稀拉拉的星星。维持这个姿势五分钟以后,我猛地坐起了身,因为为脑子里不可抑制的蹦出了一个代码:GB2312。 这应该是那串数字最合理的解释,四位阿拉伯数字,在GB2312体系之中,代表一个汉字。 我点开电脑,把那几个数字依次键入查询,在查到第二个数字的时候,我知道我应该是猜对了。 很快,我查出了这九个数字所代表的汉字内容:雍州市青杨区徐梁路。 这九个字被我写在纸上,九个字我都认识,但是…… 这是他妈的什么意思呀? 中国根本就没有一个叫雍州的行政市,更不用说什么青杨区徐梁路了。 但是片刻之后,我又开始深深的怀疑自己的地理常识。于是我搜了一下‘雍州市’,在确定中国并无这样一个地名之后,我又再次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会不会是我猜错了那些数字的含义? 当晚,在疲惫之中,我趴在桌上睡着了。凌晨时分醒来,只觉整个人都腰酸背痛,好在今天是周末。我爬到床上睡了个回笼觉,再一起床,尽管还有些头痛,但是精神好多了。 可清醒过来,有关那九个字的疑惑,便立刻排山倒海的袭来。 我必须找到这个答案,不然我会一直不爽下去的。 第一卷 信息汹涌 第七章 远方的邀约(1) 但是,在研究了这些字的笔画、发音,甚至字形和结构之后,我还是没能找到什么规律。思路中断之际,我把这九个字键入了搜索引擎。我的想法是:搜索结果或许能给我一些启示。 但当我看到了搜索结果后,却有意外的发现。 搜索结果的第一条,就是一个网页,这个网页的标题就是“雍州市青杨区徐梁路”。 愣了一会儿后,我点开了这个页面。 点击后,页面闪来闪去的动了几下,然后闪出一行字:今天晚上九点,购物公园地铁站等你,带你脱离牢笼。 落款是今天的日期,时间定格在我打开网页的那一秒。 才刚读完这句话,还没等冒出一个念头,这个页面就自动关闭掉了。 带我……脱离牢笼?这话听起来像是一个传销组织说的。 我再回去重新搜索,那个检索结果还在,但是网站却无论如何无法打开,开了网页就是404错误,手动输入网址也是一个结果。 我不甘心,通过搜索结果页留下的域名进行反查,却查到那个域名的所有人叫梁朝伟,座机号码是北京区号后面跟着八个8,手机号码是139后面八个9。 我倒是有可能查出这两个号码的主人,但是没有那个必要,因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根本就是胡乱伪造的。 不肯放弃的我动用了技术手段来查那个网站的IP地址,最后查出这网站的主机位置在美国盐湖城,那台服务器下面有大概三十个各色网站。 这条信息依然毫无意义,因为那个IP地址属于一个主机商:美国盐湖城有许多主机提供商,他们拥有超过一百万台主机,这些主机为世界各地的网站主提供接入服务。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不记名的。 线索就此中断,但这也让我更好奇对方的身份,好奇他们为什么会在网上留下这个页面——仿佛就是为我一个人准备的。 难道这是一场为我设计的陷阱?如果是陷阱,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而且……把陷阱安排在地铁口? 片刻之后,我决定了,今天晚上,按时去那个地铁站,我想知道他们究竟是谁。 整个一上午,我都在对这件事情的猜测中度过,一顿方便面午餐过后,我的手机里收到了一条短信:我是雍州人,帮我黑了这个网站,谢谢。 信息的最后,是一个网站地址。 雍州人?难道是他们发给我的? 发短信的号码是一个106开头的服务号,通常各种网站的信息提示都是这个号码开头。 一定是‘他们’。基于之前的经历,我对他能得到我手机号这件事,虽然有些意外,但并不太吃惊。要知道,刚才我打开那个网页的时候,并没有用任何技术手段保护自己,这意味着对方已经获取到了我这台机器的IP地址。这个地址可以定位到我的位置。无论是通过入侵接入商的数据库,还是查一查大厦物业系统,都可以查到我的号码。从我点开网页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做这些,足够了。 我在电脑上键入了短信里留下的那个域名,打开了那个网站。这个网站看起来比较……搞笑。 其实‘搞笑’这个词可能不十分准确,用‘猴子请来的逗逼’这或许更恰当一些。 这是一个.org后缀的域名,网站标题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黑客局’。网页醒主标题下方。用一排银色的绚丽字体写着‘代码上载着理想’。 网站上有几十篇文章,除了几篇似是而非的技术文章之外,其余的文章的大抵内容是:这是一个信息战争的时代,中国各种网站屡屡遭到美国黑客攻击,中国的黑客应该团结起来,为国攻击。 而在这个网站的侧边栏,我看到了站长的介绍:SuperHaker,国内黑客新生代高手,技术的信仰者。在这句话的下面,留了一个QQ群号码,这个群的名称是‘中国黑客局唯一官方QQ群’。 这他妈的……是什么玩意儿? 我简单看了一下,这个网站的服务器架在一款漏洞百出的廉价虚拟主机上,而且页面也是拿别的网站的代码改的,改得不伦不类。黑了这个网站,只需要一分钟。我坚信,那个自称雍州人的家伙,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黑了这个网站。他为什么要我做这件事? 手机短信又响。 ——不要怀疑,马上黑了它。 依旧是那个106开头的号码,留了这么一句话。看到这句话的那个瞬间,我怀疑他就在某个地方看着我。我往窗外看去,我无法判断对面的建筑里是否有人拿着望远镜在看我的房间,于是我拉上了窗帘,想了想,又用一张纸盖住了电脑摄像头。 我深深的怀疑他让我做这件事的动机,但是我还是决定去做,因为我想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保险起见,我登录了远程服务器——那是我专门为了入侵而购买的一台服务器。我用工具十分谨慎的访问了那个网站,扫了一遍后台的代码,没有发现任何的陷阱或是可疑的程式。 几次检查之后,我才开始谨慎的动手。防火墙给我带来了一点小麻烦,但是那不足为患。片刻之后,这个网站后台已经被我攻破了。我把网站主页换成了一张图片,那张图片是一只泰迪正在做姿势,试图日一只藏獒。这个图在网上,被称作是‘泰日天’。 我没敢大意,小心的抹除了我来过的痕迹,然后设下几个假IP。这才完全结束了这个任务。 大概几分钟之后,106服务号又来了一条短信:“谢谢,不过速度有点儿慢。” 我关掉了远程服务器,看着这条短信,还是有些迷茫:这就结束了?然后呢?接下来我该干什么? 我以为雍州人还会再发消息来,但是并没有。直到晚上八点。 我用过晚饭,出发去了地铁站,因为心里有事,所以路上的行人和地铁里的乘客,都变得有些形迹可疑。但最终还是没发生什么,在八点五十分的时候,我来到了约定的那个出口。 这里是深圳一个很繁华的商圈,又有一条酒吧街,再加上今天周末。所以四下人头攒动,甚是热闹。我四周找了找,一个地上摆摊卖钥匙扣的年轻人,看到我之后立刻收拾东西起身走了。 我认为这很可能是雍州人发给我的信号。我跟了上去。 可是没走多远,几个城管从我身后超了过去。那个年轻人快步逃跑,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差点就追过去了。 我靠在地铁口的石台上,静静的等了十分钟。直到时间过了九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九点过五分,手机里来了一条短信,还是那个号码,内容是让我去酒吧街找一个酒吧,然后点一瓶嘉士伯啤酒。 我四周张望,一无所获。我决定按照短信里说的去做,点一瓶啤酒,这并没什么难的。 信息里提到的那间酒吧在酒吧街的中段,面积并不很大,但是里面挤满了人。我好不容易在吧台的找到了一个座位,拒绝酒保推销的牌子,点了一瓶嘉士伯,一边喝着,一边观察酒吧里的人。 但是,一瓶啤酒都快喝完了,还是没有人主动找我,倒是我旁边的大哥跟我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我的电话响起,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直觉告诉我,一定是雍州人打给我的。 我接起来,电话里是一个用软件过滤过的金属声音:“你好,高迪。” 我对他知道我的名字,并不感到意外——连我的电话都已经找到了,更何况名字。 我塞住一只耳朵,抵挡酒吧里的噪音,对着听筒问:“你是……雍州人?” “现在,你照我说的做。”那个声音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身份。 “做什么?” “你现在看着酒吧的门口。”那个声音说。 我转头看着酒吧的门口,酒吧敞开着门,门外是酒吧街的过道,来来往往不少人。 “看到那个女孩了么?染黄头发,扎辫子的那个。” 我望着酒吧的门口。果然看见一个染黄头发,穿着破洞牛仔裤的女孩路过了酒吧门口。于是我断定,他就在这条酒吧街,可能就在我附近五十米。 但问题是,附近五十米半径内,有好几百个人。算上楼上的人,怕是一千个也不好说。 “她现在进到了隔壁的酒吧,你过去,和她约个炮。”那个声音说。 “啊?”我感觉莫名其妙。 “照我说的做。” “为什么要照你说的做?”我反问他。 “我在你的公寓里,放了500克冰,高纯度的,你猜我现在报警,警察会不会去搜你的家?”那个声音的口气充满戏谑。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1108?”我问他。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哈哈的笑声:“哈哈哈,高迪,你的房间号不是1108,是1907。我把那500克冰放在了你床头柜上,就在蓝色的台灯座边上。” 我的话里的反诈把戏被他说破,我心里‘咯噔’一声:这就是他们的陷害?往我家里放冰毒栽赃,这也太狠了吧?我离开家到现在才一个小时,难道是我前脚走,他们后脚就来了? 我忽然有一种恐惧感,被人盯上了的那种恐惧感。 “现在,你可以按照我说的做了吧?” 许多电影的画面浮现在我脑海之中,我断定他这个要求只是开始,后面肯定有更离谱的,于是我说:“我不帮你做违法的事情的。”说这话的时候,我在想如果警察真的来搜查我家,我该怎么解释。 “不,高迪,约炮并不是违法的事情。不是么?” 第一卷 信息汹涌 第八章 远方的邀约(2) “但是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女的。”我仍试图摆脱这个任务。 “人刚一出生的时候,连父母都不认识,慢慢的,不都认识了么?”雍州人反问我。 听了这话,我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 “现在你到隔壁的酒吧,找到刚才你看到的那个女孩,领她去开房。今天必须成功,否则你就得好好想想怎么跟警察解释了。你应该知道,运送和窝藏毒品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雍州人的最后一句话有着深深的威胁意味。 我对涉毒相关的法律并没有十分透彻的了解,但我知道贩售五十克以上可卡因就够死刑标准了。用脚趾头想一想也知道,五百克冰毒绝对够标准了。五百克就是一斤,等等……这么多?这么多冰毒应该值不少钱,如果雍州人真的是毒贩,会舍得把一斤冰毒留在我家?冒着被警察一锅端的风险?这个家伙该不会是撬了我家的门,看了一眼我的卧室,然后用话来诈我吧? 但是……我还是有些糊涂,他拿这种事情要挟我,若是让我去绑架少女或是打劫金店之类的倒也罢了,可是,去跟一个路过的女孩……约个炮?这是出于什么动机? “隔壁的酒吧叫什么名字?”我故意问这句话拖延一下时间,心里则在想着对策。 “出门,左拐第一间。” “如果我现在报警,你那五百克冰毒也会落到警察手里。”我还是打算试探他一下。 那边稍稍顿了一下,说:“噢……我得补充一下,你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做这件事情。” 我一愣:“你刚才没说两个小时,为什么忽然又来了个时间限制?” “因为我在你的电脑里装了点儿东西,两个小时倒计时,到时候,你硬盘里面的数据就会完全被毁掉。” 听了这话,我一下有些急了:我的那台电脑里有很多非常重要的数据,包括我自己改进的多款软件,还有收集了很久的各系统漏洞资料以及破解方案。相比之下,硬盘里面那四个比特币都不算什么。 “什么??你往我电脑里装病毒??”我对着电话大声质问。喊得一旁的跟我聊天的大叔直看我。 “不,不是病毒,你的电脑密码挺难破解,我也没那么多时间,所以我就给你的电脑硬盘上洒了点儿酒精。你的书架上摆了一瓶酒精,我就用上了。现在开始倒计时,你要是两个小时之内没把那个女孩领到酒店,我就点火。” 他提到我书架上的酒精,这说明他至少已经进了我的家。这情况比我想象得更糟。我的手机可以远程连接我的电脑,刚才他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病毒,心里存了一丝破解的希望。可放火的话,我真的无能为力。 但我还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于是我故作轻松:“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喔,高迪,我并没有骗你,我的朋友正在你家,他说他很喜欢你桌上的那个红色小花盆。计时已经开始了,你在浪费你自己的时间。去约一个姑娘,给自己找点乐子,你并不损失什么,我只是想让你……放松一下。” 他又提到我桌上的红色小花盆——那是我某天下班时候在街边买的一盆小仙人球。不进我家,不会知道这些,我心里已经有些没底了。 “你已经浪费三分钟了。”雍州人继续说道:“高迪。去把,为了你自己。”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手里拿着电话,有些发懵,我搞不明白究竟是什么状况,只知道我电脑里面那些数据真的很宝贵。 我一口喝光了瓶子里剩下的啤酒,决定去隔壁的酒吧看看。 其实雍州人说的也不无道理,去约一个姑娘,我并不损失什么,只是……两个小时,这的确有些难。 出门左拐,走了十几步,就来到了隔壁的酒吧,这间酒吧比我刚才去的那间稍微大一些。里面灯光摇曳,门口挂着的音响正放着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我透过玻璃看到那个女孩的背影,她坐在一个卡座上,桌上摆着一杯果汁,对面坐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的。 我顿觉有些头大,雍州人没告诉我这个女孩不是单身。所以我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片刻之后,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又是那个106开头的服务号,内容是:把那个男的赶走。你可以用烟灰缸敲破他的脑袋。 他在看我,他就在附近看我!我顿时无比断定。 我迅速环顾四周,但是这附近人实在太多了,我转个身都能碰到别人,根本无从查找。甚至有可能,他刚从我的身后走过。 我把目光转回酒吧,盯着那个男人看。那个男人二十六七岁模样,面皮白净,五官充满了市侩和油滑。正在笑眯眯的跟女孩说话。而那个黄头发的女孩看起来年龄要小一些,二十岁出头,T恤衫上印着一辆复古的自行车、正低头玩手机,并没有看那个男的。 我的目光扫过窗台,见窗台上摆了一排烟灰缸,全都是都是那种印着啤酒品牌的烟灰缸。这种烟灰缸的材质是塑料的,对人造成的伤害很有限,搞不好一下打下去,他又反过来攻击我,若他再有个朋友在这里,那我的麻烦可就大了。而且更要命的是,这个地方每天都会有巡警蹲点,稍有不慎,我会立刻被送进局子,约炮这个事情黄了倒没什么,我更担心我硬盘上的酒精。 我在原地观察了几分钟,酒吧门口人来人往,并没有人注意我。但是我却发现了一点问题——那个女孩,似乎根本就不认识那个男的。那个男的脸上的笑容充满挑逗,很像是一个前来搭讪的人。而且自始至终,都是那个男的在说话,女孩只是沉默的玩手机,对那个男人的喋喋不休,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身体都在朝后倾。 考虑到就在附近观察我的雍州人,我决定赌一把。 我走到那张桌子上,站到她们面前。他们俩都抬头看我。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我找你大半天了。”我对那个女孩说。 那个男人看我的眼神有些警惕,女的则比较茫然。 我拉开椅子坐下,我指着那个男人问女孩:“这人是谁?” “他……呃……”女孩吞吞吐吐。 “这是我女朋友。”我指着女孩,对那个男人说。 那个男人愣了一下,嘴巴张了张,站起身离开了。 女孩目送那个男的离开,然后上下打量着我,甚至低头看了一眼我的鞋子。看得我心里都有些发毛,我甚至怀疑我的身上是不是被谁涂了油漆。 “你好霸气呀,大叔。”她抬头看着我,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我看着她的脸,这是一张很年轻的面孔,最多二十岁出头,头发似乎染了一段时间了,发根已经变黑,她脸上画着不算淡的妆,但是化妆技巧……唔,其实我并不太懂化妆,但是我还是看出她把眼线描得有些夸张,嘴唇也是血红血红的。不过平心而论,她的五官还真的挺端正,鼻子很直,嘴巴也很漂亮。 我叫来了服务员,要点一瓶啤酒。 我刚点了一瓶啤酒,服务生还没走,那女孩忽然说:“大叔,你都不请我喝一杯么?” 其实,我并没有太多和女孩交往的经验。既然我的目的是跟她开房,那么我还是要请她喝一杯的。 “你想喝什么?” “反正我不喜欢果汁。”她指着桌上的果汁杯。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点呢?” “我在等你请我。”她这话的语气里,竟然是理直气壮。 “你是90后吧?” “拜托,大叔,我看着难道很老么?”她还是那种理直气壮的语气。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到没到16岁。”——因为我想到了雍州人陷害我的另一个可能。 “我女儿都快16岁了。”她表情平静的告诉我。 我没明白她这句话什么意思,所以看着她。 “哈哈哈哈……”她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我的肩膀:“大叔,你的表情好逗呀。” “那……你想喝什么?” “一瓶烈柠Rio。”他对服务生说。 我并不知道她说的‘列宁肉’是什么东西,我猜是一种零食,我点了一瓶啤酒。 片刻之后,我看到了‘列宁肉’:一瓶绿色的鸡尾酒饮料。 “刚才那个男的是谁?” “不知道,搭讪党。要不是因为等你,我早就走了,最烦这种男人的,长得跟个白萝卜似的,一点内涵都没有。”她看起来一脸的鄙夷。 我不明白萝卜和没内涵之间有什么联系,也没去细问,因为我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于是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第一卷 信息汹涌 第九章 远方的邀约(3) “王雅轩。” 她说完自己的名字后,喝了一口‘列宁肉’,然后开始翻她那个贴满金属钉的背包。从包里拿出一包ESSE烟,抽出一根熟练的点着,吸了一口,一边吐着烟一边用眼睛瞥着我::“哎,大叔,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明明是你约的我,看你那眼神,好像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一样。” 她这话一出口,我有些莫名其妙,我约的她?我根本就不认识她呀。 “我之前不认识你,这是第一次见你呀。” 王雅轩点了点头:“你这么说也有道理,确实是第一次见面,哈哈哈哈,大叔,我感觉你说话好闷骚!” 其实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二十出头的女孩喜欢管大她们几岁的男人叫大叔。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她好像料到我会出现似的。我的注意力在另一个点上:雍州人要我领她去开房,这对我来说是个从没实现过的艰巨挑战。 这个女孩看起来并不讨厌我,那我就先把我的那些疑惑撇开,先把这个看似很熟的气氛维持住。 “我说完了,该你了。你叫什么?是不是叫闷骚男。”她说。 “我叫高迪。” 她点了点头,然后冲我扬了扬眉脸:“哎,高迪大叔,你那么厉害,能不能帮我破解一个微信号的密码。”说完她拿出手机,她的手机外面套着一个很大的、带着一对兔子耳朵的手机套。这种硅胶材质的手机套严重不利于散热,会降低手机的运行效率。 这是我看到这个手机套的第一反应。 “喏,就是这个。”她把她的手机伸到我的面前,我看到一个人的微信资料页。 那个微信头像是一个男人抽烟的侧面形象,根据侧脸的轮廓判断,这个小伙子挺帅的。只是胳膊上的纹身给他添了些江湖气。 “为什么要破解他的微信密码?”我问王雅轩。同时我也在想她那句‘你那么厉害’的深意——难道,她知道我经常会入侵别人的手机?她是怎么知道的?她会不会和雍州人是一伙的? “因为他不要脸!”王雅轩似乎对这个人有些情绪。 我已经记不清我破解了多少个微信密码了,这对我来说并不是特别难的事,但是,如果不植入木马,事情就要麻烦一些。 “能倒是能,不过要他做些操作才行。如果他不做操作的话,那……”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在心里想了三个破解方案了。 还没等我说完,她就打断道:“要他做什么操作?” “最好能扫一个二维码,实在不行点击一个链接也行。但是这样他可能会发现,我们可以等见到他的时候……” “不行,我不能等。就今天,最好现在,现在能不能行呀大叔?” “现在?现在不行,我的手机上什么软件都没有,要在电脑上才行。”我跟她解释了一下。 “那咱们找个电脑就行了。” 我摆了摆手:“这是酒吧街,哪来的电脑。” “咱们找个酒店,开个有电脑的房间不就行了。”她迅速提出了解决方案。 “啊?”我对她这句话十分意外,其实在跟她聊天的过程中,我一直在想,到底该怎么去酒店,才能显得不那么的突兀。她说出这句话,让我受到了深深的启发:原来答案就在显而易见的地方,我只是忽略了。 “喝完这杯酒。”我说。 “下次再喝啦,大叔,走啦!”她说着竟然拖我起身。 我付了酒钱,跟她一道走出酒吧,站起来看,我这才发现她整个人有些瘦,不过发育的倒是挺好的 在拥挤的人群之中,她一脸的兴奋:“我早就想看他微信了。就是一直不知道怎么弄,我加了那么多黑客群,这个说能,那个也说能,一开口就跟我要钱,我说让他们破解我的微信我就给钱,结果谁也没给我解开,都是一群废物。”她一边走一边气愤的说。 她竟然在黑客QQ群里找人帮她破解微信,年少的时候,我也加过许多什么黑客、技术类的QQ群,我在其中学到的唯一技术,就是如何在网上下载岛国爱情动作片。 我打开一个旅行APP查了一下附近的酒店,很容易就找到了许多有电脑的房间。我想,既然是一次做这种事情,那么我还是选一个好一些的酒店。住得舒服一点,人的防备就没那么高。我或许可以从王雅轩嘴里得到有关雍州人的信息。 于是我动了动手指,发现附近有一间香格里拉,这家酒店的标间要一千多块,但是这次我并不需要花钱。这要归功于付添义——为了让我的举报真实可信、具有说服力,我走了许多地方,收集了许多证据。这些旅程,除了记忆之外,剩下的,恐怕只有这个APP里面六位数的积分了。但无论如何,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香格里拉酒店的招牌在夜幕下清晰可见,于是我指着招牌:“我订好了,我们去那个酒店。” “哇塞大叔,你真壕呀,我从来都没住过香格里拉!”王雅轩对这个选择看来比较满意。 酒店和我们所在地只隔了一条街,我和王雅轩步行走到了那里。我猜雍州人很可能就跟在后面,但是我无法找到他。同时,我早已深深怀疑王雅轩的身份,她有可能是雍州人派来的,但是无论是哪种推测,我都无法想出雍州人做这件事的合理目的。不过,我已不担心这是仙人跳之类的低级骗局,甚至也不太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并没有十足的理由,只是一种直觉。 我和王雅轩在前台用身份证开的房,我看到她身份证上的名字叫王芳。 就像每个人都认识一个叫张伟一样,大多数人都认识一个王芳的。 她发现了我在看她的身份证,说:“我来深圳一直叫王雅轩。”说完,拿起房卡就往电梯间走去。 如果她不是雍州人派来的,那么她真的是个……很信任我的姑娘。我是说,我只说了几句话,她就相信我真的有破解微信密码的能力,并且愿意跟我开房。 这个有些出乎意料的状况,甚至让我我有些悔恨过往——原来约一个姑娘是如此的简单。 第一卷 信息汹涌 第十章 远方的邀约(4) 我和王雅轩上到房间里,房间很整洁,光看一眼,就知道中间的那张大床睡着很舒服。 台式电脑摆在窗边的一个电脑桌上,王雅轩一进门就奔着屋里去,我以为她第一目标是去开电脑,结果她却坐在床上,把那双高腰的帆布鞋脱了,看着自己的脚说:“这鞋太磨脚了。” “穿这种鞋,你应该穿袜子。”我对她建议道。 王雅轩撇了撇嘴:“懒得穿。”说着她换上了拖鞋,指了指电脑:“大叔,我们开工吧。” 我走到电脑前,按开了电脑,这台电脑安装的是经过一些改动的Win7系统。我用Win自带的远程桌面功能连到了我在美国的远程主机——我上次黑那个‘中国黑客局’用的就是这台远程主机。美国佬拥有世界上最完善的机房管理制度,这倒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购买美国佬的主机,不需要实名登记,而且,价格还要更便宜。 这台主机里早已被我安装好了各种环境。但即便如此,要隔空入侵一个微信号,十分困难。除非这个微信号的主人愿意帮我一个忙。 “你能给他发一条消息么?”我问王雅轩。 “发消息干什么?”王雅轩问我。 “你发给他一个链接,让他点击一下,这样我操作起来就会比较方便。但是这样也有缺点,就是容易被他发现,你太着急了,非要今天,如果可以等一等……” “我不要等,就要现在。”她又强调了一遍。 “别激动,我不是让你等,我只是在跟你说一个事实。”随后我又问她:“他平时有什么爱好么?” 王雅轩略做思索:“他爱打麻将。” 我想了想,在网上找了一篇《麻将桌里你不知道的机关》。 “他用的什么手机?” “他用的OPPO。” “安卓。”我自言自语了一句,把文章复制到我的软件中之后,设置了一下参数,很快,软件为我生成了一个链接。在我做这些的时候,王雅轩站在我身后,用手搭着我的肩膀看我操作。 我加了王雅轩的微信,然后把链接发给了她:“你把这个链接发给他,他只要点一下,我就能破开他的密码。” “就这个?点一下就行?”王雅轩还有些半信半疑。 我点了点头。 王雅轩点开了那个链接,上下翻了翻:“这不是你刚才复制的文章么?你就拿这个去破解他微信么,大叔?” 我打开了电脑上的软件,调用了几个功能参数。片刻之后,我问王雅轩:“guizhi9567,这个是不是你的微信密码?” 王雅轩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的。” 她这个问题不太容易回答,因为这款软件有好多种研判手段,我使用了最简单的一种:我从她的输入法录入日志中寻找了一下。输入法的高频词自动跳出功能,在方便大众的同时,也留下了一个缺陷,特别是在许多个账户都用同一个密码的状况下。如果这个方法无效,我的软件还会用其他方式继续尝试,但我懒得解释那么多。所以我跟她说:“这是一个复杂的过程。” 她撅了撅嘴:“哼,玩神秘。” “要看他聊天记录么?”我说。 “大叔,不看聊天记录破解密码有什么毛用呀!” 我点了点头:“那你得给他发条信息才行。”我说着把那条链接发给了她。 王雅轩眨了眨眼睛:“我早把他给删了。” “你刚才不是还给我看他的微信号了么?” “那是在群里点开的。”王雅轩说。 “那你就把那个链接发到群里。但是他要是不点,我也没办法。”我对王雅轩说。 王雅轩拨弄了几下手机,忽然眼睛一亮:“那是不是谁点了,就能查出谁的密码?” “不能保证全查出来,每个手机的系统状况都不一样,我需要的那个漏洞……。” “那先不管别人,先看看韩瑞的就行。”王雅轩说。 喔,原来那个男人叫韩瑞。 王雅轩那个群叫‘一起High起来’,里面有八十多个人,没有人说话。王雅轩打了一排字:“有人在么?” 等了一分钟,没人回答。 “给你们分享一个好东西,有人想看么?”王雅轩又问。 还是没人回答。 我认为王雅轩根本就不懂在群里的人的心态,所以,我建议她发个红包。 她发了个两块钱红包,分成20份。36秒后红包被抢光。 “他在他在,他抢红包了!”王雅轩指着韩瑞的头像跟我说。 随后我让王雅轩把链接发出来。 我把目光转向电脑屏幕,我留在网页上的代码很快抓取到了来阅读这个网页的人。韩瑞是其中的第六个阅读者。于是,我获取到了他的手机型号、IP地址、微信版本号和手机MAC地址这一组信息。 其实,在最起初,攻破一个微信并没有那么难。有些水准的人都可以实现入侵,其中一部分人被微信团队收编,他们和微信原本的团队一起,逐渐构建出了坚实的壁垒。者使得微信越来越难破解。 但是好在,花花世界里有太多有趣的地方,智能手机里绝不会只有微信一个APP。当一个堡垒周边建满了各色建筑,那么攻破堡垒的方法也就不止强行攻坚一种。 我的软件很快研判出了几个可能的密码,我入侵蒋婉婷手机用的并不是这个方法,这个方法太麻烦而且需要很多特定条件,而且,若我想获取韩瑞的聊天记录,那么我必须要把他微信本地聊天记录传过来。还好,现在韩瑞处于WIFI网络状态下,这使得我的行动显得更隐蔽。在他用手指滑动网页的时候,根本看不到网页上那个透明的按钮,他只要点两下屏幕,他的微信聊天记录就会开始上传。 他终归还是点了两下以上。我得感谢这篇文章的作者,如果这篇文章不能吸引他往下看。那么我还得用更麻烦的方法。 他的聊天记录有300多M。这需要花一点时间。 “怎么样,破解了么?”王雅轩问我。 “可以给我一根儿烟么?”我问王雅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