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一事能狂即少年 坑你算你倒霉 “当当当当……”两面挂着红绸的铜锣敲得山响。敲锣的精壮男子也身披红绸、头顶红花,满脸的喜气洋洋。 他们每敲一气就停下来叫一气:“列位乡亲父老!今儿是我们会友镖局在天津府设分号的大日子,同行们赏脸,十二家镖局联合给小号办个亮镖会。欢迎界内的同行、道上的朋友、四邻的街坊!是朋友的都赏脸来我们会友镖局坐坐,您不白来,您不白坐,我们好吃好喝招待着!会友会友,咱会的就是天下朋友!大家伙都来啊!当当当……” 这两个敲锣的过去之后是舞龙舞狮的队列,后面跟着吹鼓手、唢呐手,沿着天津城大街小巷走了个遍,闹腾的整个天津卫红红火火。 此刻会友镖局里面也是人声鼎沸,镖头张德茂忙的脚不沾地,穿花蝴蝶一般和来宾打着招呼。 “成二爷!您老也赏脸来了,快里面请!我给列位介绍一下,介是双龙镖局的成二爷,道上有名的尖挂子!”,“秦老英雄,您可算来了,我正合计着要是请不动您老,会友镖局可就栽了大面儿了!”,“哎呦!胡大人!小号竟然能惊动您,真是太给面子了,甭说了,快请上座,你老的好我都记下了,这辈子忘不了!”…… 他一口天津话十分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本地人,其实张德茂祖籍山西,但他走南闯北多年,什么地方的话都能学几句。 看着重要的客人差不多到齐了,他进厅堂来到东主霍震霆身边,弯下身轻声问:“东家,是时候了,是不是现在宣布亮镖会开始?” 霍震霆点了点头,张德茂连忙出门一声招呼,顿时鞭炮齐鸣,锣鼓震天,镖局新新的青石地面上,厚厚堆了一层鞭炮炸开的红纸皮。 这个霍震霆虽然是镖局的东主,自己却不会武功,也不熟悉业内行规之类,所以一众事体都由张德茂出头,他只管出钱。 院子正中是高高搭好的戏台子,戏子都装扮好在两边站着,镖头张德茂在十几个镖师并二十几个小伙计的陪同下来到戏台边。他们不用梯子,功夫还没到家的小伙计就两个搭一个,精精神神的翻到台上,功夫好的镖师自己在台边借力,两个起落来到台上,最后张德茂自己纵身一跃上了台。这些人精神抖擞,排好架势齐齐向着四方作了个罗圈揖,顿时换来一片掌声。 张德茂见做足气氛,开口:“十二家镖局的镖主、各位捧场的朋友!小号今日开张,承蒙大家抬爱,给办了这么个亮镖会。我张德茂没别的,在各位尖挂子面前献献丑,给大家练一趟拳脚,若是有绿林的尖挂子朋友上来切磋一下,张某欢迎,若是没有就当张某博得大家一笑,当酬劳大家今天捧场!” 看热闹的人已经挤满了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向里面张望着,一个面皮白净的少年用折扇遮着脸站在人群里,他个子矮,什么也看不见,听见声音不由好奇的问:“什么叫……尖挂子?”身边男子低声道:“就是大家都承认的高手。” 少年大喜:“真的?和你比怎么样?” 男子微微一笑:“我不认识他,不知道。” 戏台上的张德茂已经摆了个朝天一柱香的起手式,又使了个仙人指路,紧跟着走行门,迈过步,开始打起拳来,四周叫好声此起彼伏,声音震天。 “好--!”少年也跟着大声叫起来,眼角一溜,却发现身边男子心不在焉。“喂。”他用胳膊肘撞撞男子,一指台上张德茂:“他功夫好不好?” “好。”那男子淡淡的笑笑。 “不对啊,好你怎么笑的像嘲笑似的,肯定没你好,是不是?是不是?” 男子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少年眼珠一转,突然跳起来高叫:“喂!那个尖挂子,张德茂!这里也有尖挂子,说你功夫不怎么样,全是花拳绣腿--想要找你比试比试!”在扇子下面,两颗大龅牙呲出嘴外,兴奋的烁烁发光。 身边男子却早就防着这手,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少年没发觉,犹自高声呼叫:“张德茂,你有胆没胆?和他过过招?”叫的台上台下,无数双眼睛一起向他看来,那少年唯恐天下不乱,自是洋洋得意,摇头晃脑,扇子轻扬,一副做作的名士派头。 张德茂在台上大惊,镖局开张第一天办亮镖会,名义上是伸量武功,震慑强盗,所以打的旗号是欢迎大家上来比试。实际上这天一定是遍邀高手,还有必须的官府后台、也就是镖局称之为‘大门槛’的挂着官职的人到场,从来没听说过强盗会在亮镖会这天真上来和坐馆人比武。开业当天闹事,这在镖局业内是很严重的挑战,没有深仇大恨断不会如此。 他惊异的向下看,却见声音来自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人,离得远了看不清长相,只看见扇子挡着的半边脸。但这人身材纤细,骨骼文秀,分明是女扮男装,实在看不出像是个练家子。但是看她洋洋得意,又分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见张德茂看自己,下巴高高一扬,骄傲的像开了屏的孔雀,模样十分欠揍。 张德茂惊疑不定,一时间摸不着底细。 他身后一个镖师忍不住叫起来:“师傅,这小子这么不给面子,让我来教训教训他!” 张德茂心道,江湖上最不好惹的是什么人?书生、女子、僧道!她不肯露面,难道是成名的高手?还是先等等,于是摇头道:“江湖有言道,‘不是金刚钉,不钉铁皮松。’当着怎么多高手还敢叫号,定然不好招呼,阿龙不要轻举妄动。” 那龅牙见张德茂一直向看来看去,不耐烦起来,叫道:“怎么样啊?你敢不敢和他比试?是不是尖挂子,动了手才知道,你自己个练来练去,我不如上天桥上看去了!” 正文 第二章 “休要嚣张!”阿龙大怒,就要扑上。张德茂赶紧拦住:“阿龙阿龙,干咱们镖师这行不能总讲动手,江湖有言道‘且忍三分平安是金’。 “天桥把式,光说不练!哄!”看热闹的见有更大的热闹可看,一起起哄:“打啊!亮镖会不打,介还亮个屁!悄没声地开张得了!”,“爷让你保只臭袜子,丢了不用陪!”天津卫的卫嘴子有名的毒,遇上把式好,喝彩声毫不吝啬,叫背过气去的也有。遇上丢份的,刻薄话也能把人活活顶死。 阿龙道:“师父!亮镖会就是要让人认识我们镖局这面旗,要是不打,咱亮镖会就砸了!你看着办吧。” 张德茂无法,心想:江湖有言道:‘打铁还需自身硬’,霍震霆不会武功,他上下巴结这么久,眼看天津号的总镖头非他莫属,这时候无论如何也要挺住。于是他走前两步,大伙见他肯出来迎战,一起热烈的鼓掌起来。 张德茂对着少年一拱手:“合字道上的朋友,线上的?开山的?张某招子不亮,还烦递上门槛子,认了合字,架十字上啃!” 这是江湖行话,又叫唇典,意思是:“道上的朋友,是路过的还是专程来的?请教一下姓名,认识了就是朋友,请你拿起筷子吃顿饭。” 那少年哪里听得懂这些,只当是挑战的意思,叫道:“对!上啃,你来和他比试比试,看谁上谁下?” 张德茂一皱眉,竟是个新上跳板的(意思是刚出道,不懂规矩),只好试探着伸量了,既然对方听不懂,也不再用唇典,道:“镖局吃的就是朋友的饭,穿的就是朋友的衣,合字道上的,没有朋友就没有我们,既然朋友有心切磋一二、张某不敢不奉陪,但今天是小号的好日子,我们点到即止如何?不要伤了朋友的和气!” 龅牙见终于挑起事端,好生高兴:“好的好的,会手下留情,伤了你也没用,你放心。” 张德茂一皱眉,这人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心中也有几分火气了,沉声道:“这位小英雄,你要赐教就上来吧!” “不是我,是他要和你比试!”那少年得意回头一指,大惊失色,只见身边全是兴趣盎然看着她的脸,没一个认识的,男子早不知去向。 “大哥?秦大哥?”她四下望不着人,顿时慌了。再回头台上张德茂跟着她手指到处看:“是哪位英雄要赐教?” “是……是、是……”少年左右张望,也不见同伴的影子,脸色都变了,半点高手的样子也没有。 张德茂这才放下心来,不免为刚才的小心谨慎感到后悔,今天是所有人都盯着的出头日子,既然这是个软柿子,有心借她立立威。于是冷笑叫两个徒弟:“阿龙阿虎,小兄弟害羞,你们把他请上来吧!”两个大汉答应一声,跳下台来向那少年逼近。 “不是我要比武!真不是我,他、他刚才还在……我……”少年见台上诸镖师凶神恶煞的靠过来,不禁后退,龅牙微微打颤,拿着扇子的手也轻轻发抖。心道:“难道今天要吃亏?秦大哥,不是吧,这个时候不管我了?”身边看热闹见她手指哆哆嗦嗦四周乱指,连忙叫:“不是我不是我”纷纷闪躲。 “到底在哪?你不是耍我吧。”阿龙大喝,目露凶光。 “当、当然不是!在……”少年一挺胸膛,眼光四下飘忽,希望能突然见到同伴,但是前后看了好几圈了,哪有男子踪影?忽见圈外一个身材颇为壮实的青年正试图往门口挤,看他表情比别人更多了十二分兴奋,喜悦从眉毛眼睛直往外跑,堵都堵不住。看热闹的人虽多,谁也没他这么大高兴劲。 少年眼珠一转,高声喝道:“在那!” “就是他!他要和张德茂比武!就是他!张德茂!敢不敢迎战?”手指摇摇指向圈外,定在年轻人身上。心道:“谁让你那么喜欢看热闹,见了热闹跟见了亲妈那么高兴,自己也热闹热闹吧。” 有些事是解释不了的 顺着她手指,人们一起回望,左右闪开,给那青年让了一条路出来。那青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人让开路,四面拱手道:“谢谢,谢谢,借过借过!”陪着笑往里走。 阿龙几大步冲过来,喝道:“就是你小子要找我们张镖头?” “是啊是啊。”青年陪笑道:“我找会友镖局。”他看了看高兴道:“台上那位是张镖头吗?行,找张镖头也行。” “也行?”张德茂今天净是遇上气人的,面上冷下来:“这么说张某还承这位英雄赏脸了?张某今天事情虽然多,说不得也要会会这位英雄了。”青年见他语气不善,不禁一愣,随即赔笑道:“张镖头有事您忙,我找哪个镖头都行。我想打听……” 阿龙勃然大怒:“好小子!你一个人,就想踢了我们会友镖局的馆,哪个上你都不含糊是吧?” “踢馆?没有啊。”青年一脸愕然:“我本来要去北京找会友镖局,刚到天津就听说开了分号,我一高兴我就……” “呸!”阿龙狠狠啐了他一口:“还想踢我们总号,你小子知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青年愕然:“我姓霍!”随即醒悟:“不是……这位兄台,你是不是有所误会,我不是踢馆,我只是来找人的!” “找人?找人试试身手是吧?”阿龙走上前,用手指一下下笃着他的胸口道:“别人不用了,你先找我吧!” 青年赔笑退后一步,露出一嘴白牙:“大哥,我不找你,你看我都不认识你,我找霍震霆。本想要到北京才能见着,碰巧我一到天津,就听说新号开张,他那么好武,我想他一定在里面。” “嘢喝?我不够分量,要找大主是不?瞎了你的狗眼!霍爷是你能轻易见着的吗?” 张德茂上前冷冷一哼:“这位少侠,别人还罢了,霍爷不会武功,谁不知道我们东家不是武林中人,好什么武?你想伸量来找我,张某一定奉陪!” 正文 第三章 青年施礼道:“你真的误会了,我知道你们东家不会武,他只是喜欢,霍震霆是我爹,我五年没见着他了,只想进去见见!” “呦呦呦,霍东家是你爹,你怎么不说天山张真人是你师父?你说不定能吓死我啊!”阿龙在一旁怪叫。 青年喜道:“张真人的确是我师傅,这位大哥你知道啊,那我可以进去了吧?”说罢兴冲冲的往里就走。 此言一出,四下大哗。“好小子,你也欺人太甚!”阿龙说着对着青年腿弯就是狠狠一脚。青年腿后着风,想也没想,脚下一个闪步,随即轻轻一勾。‘噗通!’阿龙结结实实趴在地上,啃了一嘴黑泥。 青年连忙回身:“哎呀对不住大哥,我经常被我师傅偷袭,我一时没动脑子顺腿我就……”他这话听着更损,没动脑子都能踢个正准,那不是说对付阿龙根本不用动脑子? 那青年已经弯腰伸手想把阿龙扶起来,张德茂另一个徒弟阿虎已经大喝一声扑了过去,一个‘虎探手’袭向青年后腰。青年回身一张手,阿虎拳头就像对准了一般自己送进他手中,被他扣个正着。 ‘啊--’阿虎凄厉无比的惨叫一声,青年赶紧松手,天地良心,他还没使劲呢!平时比这用力十倍,师傅还总阴阳怪气的说‘是我没给你吃饭啊,还是你得了孩儿痨手脚麻痹啊?’这人拳头也太不经捏了。 他抱拳道:“对不住,我知道我应该闪避的,但在下只是想拦住你说清楚,不想动手,所以就想着先拉住再说,唉……谁知不小心伤了这位大哥的手,我真不是有心的。下次你偷袭我一定光闪开,绝不碰你。” 他语气越诚恳,众镖师听了越觉得讽刺。五六个镖师学徒一起愤怒的扑了上去,青年果然一诺千金,绝不还手,脚步微错,轻轻巧巧就全闪避过去了。 阿虎叫道:“师傅,这点子扎手!您上吧。” 张德茂心中暗道:‘果然是老话说的对,没有三分三,怎敢上梁山?我就说敢在亮镖会撒野的一定是硬手!’,他张镖头功夫虽然算不上顶尖,那眼力可不是假的,这青年一动手,他就知道肯定不敌,这、这……江湖之上,没听过这么一号少侠英雄啊! 但是不动手显然不行,他急速想着怎么才能不丢脸的主意。一瞄场子,看到练功用的石磙子,心中暗喜,苦练二十年的大力金刚掌这回可用上了,他将身一跃跳上石磙,喝道:“都住手!” 镖师们都停了下来,张德茂道:“少侠,上道都是朋友,俗话说响卦走高,海游天下,交点之地,让与兄弟如何?”他的意思是,你武功高强,是吃遍天下的人,脚尖这一点地方,让给我吧!这已经是软话了。 青年无奈的说:“你说什么?我知道是唇典,可是我听不懂。我师傅说只有傻子才那么说话,打死也不让我学,我真听不懂。” 张德茂脸色转绿,噎的说不出话来。青年又道:“我就是来找霍震霆的,我叫霍怀玉,你让我进去吧!见了他你就知道我没说假话了。” 张德茂吸了一口气:“老弟,端人家的饭碗保人家的平安,你一定要找我东家,我也只能对不住了!”说着下了石磙,拿好架势吐气开声。‘嘿!’足有三百斤的石磙就被他双手举起,道:“接着这个,玩两下,我就让你进去!”手一送,石磙对着青年砸了过去。 这一手换来如雷的喝彩声,四下看客喝彩是因为他举起一个那么大的石头,里面识货的人喝彩是因为他举着三百斤的石头还能说出话来,不怕泄了气,这份功夫可就不一般了。 青年大喜:“接着就让我进去?”石磙子迎面打来,青年原地站着,动也没动,手一伸就接住了,就和接个红薯没分别。然后抓着石磙上前几步,喜道:“我可以进去了吗?” 张德茂如同见了鬼,他胳膊都没弯曲卸力,就这么手指一扣就抓住了。双龙镖局的尖挂子成二爷本来打算替朋友出出头,一见这份功夫立即心里打鼓:“他会友镖局是会友镖局,我双龙镖局是双龙镖局,他亮镖亮不响丢他的脸,别连我的生意一道毁了。” 青年已经拿着石磙喜气洋洋走到张德茂面前,却见张德茂脸色不对,迟疑问道:“我……可以进去吗?能借过吗?” 只见所有人都用惊愕又带着悲愤的表情看着他,青年有点发毛,突然想起刚才张德茂说的是,‘接着这个,耍两下,就让他进去。他道:“啊,对了,我忘了耍两下,对不住对不住!” 拿着石磙相了相,没耍过这玩意,不知道怎么耍。眼见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青年将石磙往天上一扔,右手一托,石磙凌空翻了无数个跟头,随即被他扔来扔去的玩了几下。 青年自己觉得此举好傻,如同耍猴一般。心道:师傅说人心狡猾,只有我是个呆瓜,这些人不是耍我玩呢吧?拿眼一看,却见众人个个眼睛瞪的拳头大,又不像有什么轻蔑玩弄之意,但他也有自尊心,不想再这么耍猴般给别人看了。不待石磙落地,使出一个蛰龙出渊,手腕先缩后扬,砰的一声击在石磙之上。足有三百斤的石磙被他送出一丈开外,端端落在原地,分毫不差! 他问:“这样行不行?要还是不让我进去,我也不勉强,就请你们霍东家出来吧,他见了我就认识了。”声音已经有点不悦了。 人群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都看傻了,好半天才醒悟过来“好!练得好!”震天的喝彩声响成一片。那个惹祸的龅牙目瞪口呆,喃喃道:“我的天啊!随手一指,还是个绝顶高手,我认人也太准了吧?”她随即就兴奋的眼睛贼亮,扯着嗓子高叫:“对!教训教训他!尖挂子!尖挂子!哈哈……” 青年耐着性子又问:“能不能让我进去,不行就麻烦大哥给我通传一声,让霍东家出来也行!我等着。” 正文 第四章 阿龙悲愤起来:“打不过你也要打,人都有主,你要伤我东家,杀了我阿龙再讲!大伙一起上吧!”十几个镖师一起亮出兵刃,冲了过去。 青年闪避不停,道:“你们说什么呢,霍震霆是我爹,我是他儿子霍怀玉!我跟着师傅学艺,五年都没回家了,我要见见我爹!我说的还不明白吗?”可惜人人争着上来和他拼命,谁也不听他说话。 一个镖师扑猛了,被他闪开立足不稳,撞上戏台子的柱子,他懵头懵脑的用手中单刀一划拉,戏台斜边支柱被他一刀两断,轰隆一声砸了下来。上面的戏子们放声尖叫,平素精于练习,此刻许多戏子叫声不免用上了高腔,一波三折,连绵不绝,加上戏台倒塌带出的尘土硝烟,漫天飞舞,台下刀光剑影、上下翻飞,真真好一场大戏。 请来的客人中也有许多好手,这回可实在不能袖手旁观了,纷纷上前助阵,那青年竟然仍能不还手,只靠身法前后闪避,人数虽多,一时却不能近他身前半步。 天津卫的爷们就是不怕事,里面都亮了白刃了,外面看热闹的仍不见减少,中间要是有哪个人使出好看的招式,轰然叫好声仍然毫不吝啬的响起。 “好啊!好!”人群中那个龅牙双眼放光,将手拢在嘴上大声叫。手腕突然一紧,让人一把握住,顿时全身没了力气,被拖着走了好几步,她回身一见,喜道:“秦大哥!我还以为你走了呢!来,我们看看热闹。” “走!”手上突然传来一股热流,龅牙脚底如同有人推着她一般,不由自主跟着男子就走了。 “哎哎哎,别拉我啊,我还没看够呢,多精彩!”她把手拢在嘴上叫:“喂!我说的尖挂子回来了,在这呢!你们打完那个再过来和我这个……”刚高声一叫,男子对她的恶习了如指掌,内劲一送,她喉咙一热也说不出话来。憋得脸色通红,一直走出人群也使不出丝毫坏水。院子里打的正热闹,也没有人拦住她。 我的名字就叫翻天 “哎哎哎,轻点……你弄疼我了!走什么走,你不在我都没走,现在你回来了,我还怕什么?”龅牙一直被拖到街道拐角,叫了起来。 男子低声道:“别惹事了,我不是那个年轻人的对手!” 龅牙吃惊的张大了嘴巴,随即笑道:“不可能!他拿那个石头是挺重,可是我见你拿过更大的啊,秦清河大哥,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显摆,可也不用太谦虚吧。” “舞石头不算什么,他最后将石头送出去那一招叫蛰龙出渊,东昆仑张真人的绝技,天下间也没几个人是这年轻人的对手!何况他身后还有张真人撑着,这个人不能惹,走吧。” “哎哎哎,你放手。”她眼睛更亮:“天下间真没几个是这人对手?” 秦清河皱眉:“你又想干什么?” 龅牙指着他笑道:“你看你,你看你,我就知道你谦虚,天下间没有人是我大哥秦清河的对手,那才是真!我认识你,还怕他做什么!” 秦清河瞥了她一眼:“他就算不会武功也不能惹,你知道这年轻人的爹是谁吗?” 龅牙笑得腰都弯了:“是霍震霆,他自己说的,还一个劲叫‘我真是来找我爹的!不是踢馆,真是来找我爹的!’那些镖师根本不信,玩命就打,把我笑的,呵呵呵哈……”她擦擦笑出来的眼泪。 “你信?” 龅牙道:“我当然信啊,要说是找儿子去了那可能是骂人,说是去找爹啊,谁没事乱认老爹,这人看着是傻了点,可也不至于自己爹都不认识吧!哈哈哈哈。” 她指指秦清河道:“不过秦大哥,这些镖师傻是傻了点,但是勇敢啊,明知道打不过也敢拼命上,你就虚伪了,明明打得过,偏说自己不是对手!” 秦清河淡淡一笑,懒得再和她说话。 “看看,不说话了吧,你明明就是能打过,肯定能打过!秦大哥,认识你这么久,遇到多大的事你顶多动动手指头,怎么才能让我看看你的真功夫啊?我想啊,那个霍木木的师傅、叫东昆仑的张真人应该也不是你的对手!” “别胡说!”秦清河脸色沉下来。 “不说不说,我知道,我们秦大哥谦虚,什么天下第一的称呼,让给张老头算了!” 秦清河拿她无可奈何,往前就走。龅牙几步跟上,一会又来了精神:“秦大哥,你说也奇怪了,霍震霆自己不会武功,他儿子武功怎么那么高?真是他生的还是捡的?呵呵哈哈!” 秦清河脸色沉下来:“田小姐!你爱开玩笑、爱和那些市井之徒取乐,我知道你只是听着好玩学的,不见得有恶意。不过话分好坏,一般玩笑可以开,说人家儿子是捡的,那可就阴损了,下次这类话不要出口!” 秦清河一叫她田小姐,就是生气了,龅牙只好懒懒答应一声,趁着秦清河转头冲他作了个鬼脸。 “还有件事情我要提醒你,一个镖局的东家你当然不在乎,但霍震霆还是北六省最大的商家,你穿的衣服吃的米、骑得马还有你爹营中的战船,都是他家卖出来的。他的钱多的你想不到,应天府霍家十八家钱庄同时开业,霍震霆都嫌麻烦没去。他生性好武,这个会友镖局只是他的爱好而已,所以亲自来了,你就因此小看他?田小姐,你爹虽然是水师提督,见了他也会客客气气的,你来搅他的场子,还不够分量!” 龅牙认识秦清河日子不少了,第一次被这样骂,闷着头不做声。 “今天到此为止,你现在就回家去!” 龅牙撅起嘴道:“凶什么凶!武功高什么了不起啊?切!”却也知道武功高的确了不起,没有他自己也不敢满街溜达,只好悻悻然往家走。 秦清河一直把她送到水师提督府大门前,龅牙小心的问:“秦大哥!什么时候还来和我玩?” 秦清河挥挥手:“一个月一次,说好的,还有最后一次。” 正文 第五章 “喂!秦大哥,真的只有最后一次了?你是不是算错了?我记得明明还有三五七次……好好,是我算错,一次一次!但是今天才半天,只能算半次,秦大哥你别赖账啊。……喂,还有一次半!一次半!秦清河你听见了没有?不是一次是一次半哪!喂--”不管她叫什么,秦清河恍若未闻,径直转身走了,连一下头也没回。 龅牙对着他的背影连喊带叫,看着劲头十足,笑容却落寞下来,一直拐过巷子再看不见秦清河了她还呆呆的站着。 家人试探着叫她:“小姐,进去吗?” “当然进去了,不然我上哪吃饭?这还用问?”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凝聚笑容,高高兴兴进门了。 水师提督府中热闹堪比今天的亮镖会,夫人是正白旗出身,虽然嫁了汉人,但旗人姑奶奶的脾气还在,正扯着嗓子对提督田大人吼叫。 “小七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姑娘家天天出去外面闯祸,你这当爹的也不管管?你还给她找了那么个护卫,叫什么秦清河的,连我都不放在眼里,直接从墙外面翻进来,带着小七就蹭塄从墙上越出去了,我在后面大声骂,他理都不理!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贱男人!” “哎呀夫人!秦清河是一代大侠,不是护卫!那是小七自己交的朋友,不是我找的,我还没有面子请动人家呢!” “那你是死人哪,你是当爹的,你说不行他能死皮赖脸缠着人家姑娘?哦,他是大侠,你手下那么多士兵都是吃干饭的?一个不行就多上几个!他一来就给我打,看他还敢不敢来不来勾引我们提督府的小姐!” “小七救过他一命,秦大侠答应了每个月带着她出去玩一次,一共一年,最开始秦清河就和我明白说了,我已经答应了。有他护着好歹小七不会有危险,他们这些江湖人说话就算话,你以为他愿意陪着你家女儿胡闹啊?” “什么?是你答应的?你答应一个男人陪你女儿出去玩?你就不怕坏了小七的名声?” 田大人无奈的道:“我也没办法,我六个儿子,到老了才有小七这一个宝贝女儿,打也舍不得骂也舍不得,她年纪也不小了,秦清河是小七自己选的,好歹她顺心。你也知道,咱小七的相貌……门当户对的也看不上她!” “那也怪你!”夫人道:“孩子还没生呢,你就给起了个贱名,叫田凡,说什么不求富贵,平凡是福。她可不就长的平凡了,就是你给咒的!” 田大人急了:“你自己的孩子自己不知道啊,长得难看也就罢了,那脾气--啊,就那脾气!她什么田凡,要把名字反过来,叫翻天!上个月打了巡抚的儿子,上上个月和什么江洋大盗一起喝了顿酒!还有她不敢闯的祸吗?唉,也就这个秦清河,既能压得住她、也能护得了她,这样咱能放心。” 他把袖子一摆,清清嗓子道:“老夫宦海浮沉几十年,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我是当爹的,我说的算。” “呸!”田夫人照脸吐了他一脸吐沫:“我还是当娘的呢,我说了才算!脾气怎么了?堂堂二品水师提督的千金,有点脾气怎么了?就算不攀做官的,好歹也要有钱的,秦清河?下辈子他也别想!我家小七别说有两颗龅牙,就是满嘴的牙都龅出嘴外面,比现在难看一百倍,他秦清河也配不上!” 正说着身后突然响起声音:“秦大哥配不上什么?娘,你在说什么呢?” 提督夫妇回头见是田凡,立即齐齐换上笑脸,田夫人慌忙道:“没、没什么,我没说什么。” 田凡奇道:“我明明一进门就听见秦清河,还有什么龅牙,什么难看……啊?娘,你是不是说我难看啊?” “不不不……”田大人赶紧上前,笑的脸上开出一朵大花:“我小七怎么会难看?多好看啊,你看你这虎牙,那可真是可爱极了!爹一看就喜欢,你娘就爱胡说八道,咱不理她!” 田夫人瞪了丈夫一眼,却也赶着上前拉住田凡的手笑道:“这次这么早就回来了?看这一头汗,玩归玩,累着了怎么办?快去换件衣服,喝点甜汤。厨下有新鲜的水晶小河虾,我这就去叫张妈挑了泥肠,晚上娘亲自下厨给你包苏州小包子吃!” “虎牙?”田凡犹自疑惑:“虎牙不是长在两边的吗?长在前面的也是虎牙?”,人已经被妈妈推着去喝汤了。 我有好爸爸好师傅,怎么说我不是好人 她惹了祸转眼就不管,别人可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再说会友镖局此刻已经打成一片,院子里的霍怀玉被众人围攻,四面八方都是刀光剑影,只靠闪避已经有些应付不来,还手又坏了自己说的话,颇有些左右支拙。 他连还手都不还,别人却个个都要和他玩命。霍怀玉又躲几下终于急了,也不见他屈膝矮身,就那么凭空一跃,拔起一人多高,随即脚尖一点站在一根高高木头上。 那本来是戏台的桩子,戏台倒了就剩下它孤零零立在地上,霍怀玉往上一站,居高临下,衣襟带风,显得十分潇洒。 张德茂暗暗叫苦,今儿的亮镖会算是亮砸了,让对头这么耀武扬威没人能治,谁还信你们镖局能保镖不失啊!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辛苦大半辈子,眼看就要出头,总镖头的位置就要坐上了,半路上竟插进这么一杠子,如今镖局能不能开下去还两说,更别提自己的前程了。 他这般欲哭无泪,那对头却在桩子上四下望着叫起来:“爹!我是怀玉!爹!你在不在?”门外那些闲汉也不知道是胆子太大,还是平时俏皮话说多了顺了口,立时好几个人一起接口:“嗳,爹在这呢!” 霍怀玉脸色顿时如同猪肝,他脾气再好也不可能不生气了,沉声道:“霍震霆!你在不在里面?霍震霆!你不在我可走了!” 说也奇怪,他这次没有叫喊,声音也不大,可是无论远近,人人都听着好像是在自己耳边说话一样清清楚楚,三进院子里歇着的霍震霆猛地站起,奇道:“我怎么好像听见怀玉的声音了?不是这小子离家久,我太想他了吧?” 正文 第六章 霍怀玉又叫:“霍震霆,你不出来我走了啊!” “你肯走?”张德茂觉出不对了:“难道你真的是……”身后突然被人推了一把,只见东家胖胖的身子硬挤过来,气喘吁吁,却也喜笑颜开,看都没看他,径直对着上面叫:“怀玉!怀玉!儿子,真的是你!” 霍怀玉从桩子上跳下来,被他爹一把搂进肥嘟嘟的怀里,使劲拥抱。霍怀玉被摇的左摇右晃,无奈的道:“爹啊,你在后面干什么呢,外面这么大动静都没听见?” “我闻着硝石的味就反胃,这放这么多鞭炮,我一闻我就……在后堂歇歇。”霍震霆圆滚滚的胖脸笑的一团和气:“声音听是听见了,我还以为练把式呢。” 霍怀玉瞪了他一眼:“那你怎么不出来看?你不是最好热闹嘛?有把式不看?” 霍震霆不好意思的道:“都知道,亮镖会没有真把式,做做样子,我就没出来……呵呵……呵呵……” “呵呵……”霍怀玉冲他爹一呲牙,随即白了一眼。由此可见,这父子俩感情很好。 “霍东家,您老走宝了!今儿练的可全是真把式!”威远镖局的秦老爷子兴高采烈的道:“少东家,多亏你是自己人,就你介身手,要真是拦路的饿虎,我们这些老骨头可就全完了,满北边地界全算上,没一家镖局挡得住你!” 成二爷对张德茂抱拳道:“还以为来了大对头,我应付不了,只当这回会友镖局不行了,我就想吧,张兄看得起我才让我来,我就把老命赔上也就对得起朋友了,没想到,原来是贵镖局的少东家!有少东家在,会友镖局想不兴旺都难啊!” 顿时贺喜声响成一片,七嘴八舌都是赞誉。只有张德茂脸色不大好,悻悻然出了人群。几个徒弟跟出来,阿龙小声道:“师傅,这个是少东家?真厉害!我看东家一定把总镖头的位置给儿子坐了!” 张德茂心中更不是滋味,哼了一声:“武功好很了不起吗?干镖局又不是八十万禁军教头,靠的是经验!经验!江湖有言道:江湖有三好,路顺人谦经验老。他没一点路数,又能逞能……” 阿龙小声嘀咕:“人挺谦的。” 张德茂狠狠瞪了他一眼:“小孩子,逞能也罢了,关键还是没有经验!别的不说,东西两条腿,南北一条线,这三十多条镖路他走过几条啊?他小子还嫩的很呢!” “师傅……师傅……”阿虎使劲使眼色,张德茂哼了一声:“你怕他是少东家啊?他也就是仗着会找爹!会投胎!”他尖着嗓子学霍怀玉的声音:“爹啊,你在哪儿,爹啊!我是你可怜的儿子……”话音卡在喉咙里,霍震霆拉着儿子已经走到他面前。张德茂迅速换了一副谄媚的笑容:“东家好!少东家好!少东家你可真厉害,可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真英雄了,呵呵……呵呵……” “过奖过奖!怀玉啊,你来我给你介绍。”霍震霆好似完全没有听见张德茂刚才说什么一样,笑眯眯拉着儿子过来:“这个是我们的大镖头,天津号上下都靠他帮你爹张罗,是个厉害人啊。这个我小儿子怀玉!东昆仑张真人的徒弟!怀玉啊,叫叔叔!” 霍怀玉赔笑:“叔叔,刚才对不住,我没办法。”霍震霆也笑着凑过来,大商人却长了一脸忠厚相,霍怀玉比他爹瘦的多,刚才看着一点不像,两张脸这么并排对着一笑立马像极了,父子俩连笑起来脸上哪里起皱都一摸一样。 张德茂赶忙道:“少东家,不敢当不敢当!刚才都是小人一时糊涂,还请原谅。少东家武功盖世,一定不会和我们粗人计较的。”霍怀玉赶紧和他对着说不敢不敢,客气的表情肌发酸。 张德茂顺着杆子,好话说了无数,仍然意犹未尽的竖着大拇指:“我佩服的人不多,不愧是东昆仑的弟子,少东家可真是让人服了,好身手啊!” 一句话提醒了霍震霆,他奇道:“怀玉!你小子怎么回来了?当初张真人不是说只许他不要你,不许我心疼往回要儿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你太笨,师父不要你了?” “我师父是这么说的:‘小子!你这身手嘛,马马虎虎轻易也死不了了,就是跟我在山上一直呆着,脑子越来越笨,说是你的师傅我都丢人,给我滚下山去找人学学说话。’” 霍震霆喜道:“哎呦儿子,你师父那眼界多高啊,他的意思就是我儿子学成了!呵呵呵,大喜事啊!拜师的时候我说你踏实能吃苦,肯定错不了,张真人还不信,非让我捐出两百万两善款赈灾才收你,后来怎么样?哼哼,一年不到,你师父喝多酒和人说,他可真找着个好徒弟了!那模样比娶了媳妇还高兴。你爹我不是把你扔给他就不管了,我一直留意着呢,回头就有人和我说了。” 霍怀玉见了爹爹毕竟十分高兴,何况他为人厚道,刚刚一点小不快早就丢到脑后了。他是霍震霆的公子,又武功如此高强,上上下下的来宾都来给他敬酒,可惜他酒量比武功相差甚远,一会儿就喝的大醉。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天气转暖,蚊虫多了起来。张德茂在院子里晒太阳,阿龙拿了一把蒲扇给他赶蚊子,一边说:“师傅,这都一个月了,东家怎么还没说总镖头是谁做?” 张德茂不自在起来,道:“有些事……这个也不必明说,是吧,你看现在上上下下是谁在打理啊?这个月出了三趟镖,我派谁不都干净利索的去了吗?怎么,有人不服我吗?连东家都信得过我,他把儿子留下来做个最普通的趟子手,还指名说我教导教导,教他业内行规,这不是信任吗?东家说了,打骂无妨!一切有师傅我给你们顶着,以后你们几个见了他有事也尽管吩咐!不用太客气!” 正说着霍怀玉穿着一身粗布短打,一手拎着一张极大的大理石八仙桌、另一条胳膊上串了四把红木太师椅,东西太多,挤得他螃蟹一样走了过来。见了张德茂忙上前打招呼:“叔叔!” 正文 第七章 “少东家!”张德茂早换了一副笑脸,忙着站起迎了上来:“你看你怎么净干这些粗活,我知道你力气大,不过我们会友镖局是大镖局,趟子手有好几十个,你吩咐别人去做就行了,天热,快过来歇歇。” 怀玉笑道:“没事!在天山,粗活细活都是我一个人做,我师傅懒着呢,我都习惯了!爹说我不能惯着自己,叔叔,什么时候我能走镖啊?” 张德茂心道:“走镖?你走镖当然不会出事,走成几次之后还有我混的余地吗?”脸上却笑的更甜蜜了:“少东家,按照镖局的规矩呢,趟子手要在镖局至少三年,还得师傅试过身手才能有资格走镖。当然,你的身手就不用试了,三年呢……也肯定不用这么长时间,你是东家嘛!但是一个月就让你走镖我不好和其他镖师交代……” 他试探着看霍怀玉的脸色:“不过……你要是一定想去……一年……啊,要不半年,你是东家嘛,大家也应该能理解!叔叔一定帮你做成这件事!特别出色的镖师还是有通融的,少东家,你再等等,有机会我可以和大家说,是有客人指名让你去,生意很大,你不去人家不答应,我不得不派你提前走镖,其他镖局也有这种先例,别人也就不会说什么闲话了,呵呵……少东家,你看这样行吗……” 霍怀玉神色失望,霍震霆把他一个人留在天津,临走时还笑眯眯的说:“你师父不就是想让你学机灵点吗?你留在张镖头这一阵子,时候到了爹来接你。好在你小子不怕吃苦、也不怕吃亏!他说什么你就听着就行,保你人情世故一遭学齐!你爹身边都是大人物,要不就是没时间和你玩虚活,要玩就玩死你!这些小玩意他们教不了!你还是和张镖头学最合适,放心,他一定会用心教导你地!” 霍怀玉郁闷的想,一个月了,张德茂对他客气的不得了,但是什么也没教给他。整天除了练功就是吃饭,干点杂活还是他自己找的,比在天山还无聊!他就盼着走镖,天南地北走一走,才能遇上新鲜事。但是张德茂这样说,他也不好太特殊,只好闷闷的道:“那……不用了,坏了规矩不好,半年就半年吧。” 张德茂又好言哄了几句,霍怀玉闷闷的出去干活了。 下午时分,阿虎从外面气喘吁吁跑进来,老远就叫:“师傅!大生意啊!水师提督府请我们保一支镖去扬州,一百万两啊!” “哇!”阿龙跳起来:“百抽五,这一次我们的镖青就有五万两!发财了!” 阿虎叫起来:“不是五万两,是十五万!十五万!客人说了,平安送到扬州知府衙门,立即就给我们十五万!” “哇!”无数镖师趟子手围过来,一起大叫起来。无论哪个镖局接这么一支镖,三年都不用干活了。一个镖师犹豫:“水师提督自己有人,用得着请镖局吗?” 阿虎白了他一眼:“水师都是官兵,就不许当官的有私事?你管人家那么多做什么,咱们是来历不明不保、不义之财不保、隐瞒仇家不保。人家堂堂正正拿着水师提督府的押票过来的,一样忌讳没犯!镖局拿钱做事,其他话说得着吗?”他转回身:“师傅,就是有点啰嗦,接不接!” 张德茂激动的站起来:“废话,当然接!十五万哪!伺候的官爷高兴,说不定给镖局搭上一条大门槛,以后走镖也更方便!无论条件多苛刻也要接下!” 阿虎道:“条件不算苛刻,就是指名让少东家走镖,大概是听说了咱亮镖会上少东家风光劲,其余什么也没说。” 张德茂笑容僵住了:“这……人家毕竟是东家,指使他不太好,我们有很多好手,你没和客人说吗?” 阿虎丝毫没有察觉师傅的心意,道:“说了,不过客人一口咬定,就要少镖头,东家怎么了,自己家的买卖,更应该出点力!” “对啊!”众镖师一起应是,张德茂骑虎难下,只得答应。早有人跑去后院告诉霍怀玉。霍怀玉激动的双眼放光,原来还是爹爹看的准,张德茂上午刚说,下午就兑现诺言,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办到,他心中十分感激。 眼见满院子都是人,张德茂徇私的事情当然不好明说,他只能冲过来拉着张德茂的手热切的说:“叔叔!你真好!谢谢你谢谢你!我一定不会给你丢脸,我一定好好走镖!” 回身又冲着大伙四面抱拳:“各位叔叔、大哥!我一定认真做事!谢谢大家给我机会!” 大家齐声说:“少东家多礼了,不敢不敢!”张德茂也跟着:“哈哈!哈哈!”干笑几声。皮动肉不动,笑的很不容易。 遇上你是我最深的…… 当晚子时,水师提督府中大家好梦正酣。秦清河一脸怒气翻墙而入,轻车熟路来到小姐的绣楼前,沉声喝道:“田凡,你出来,你是不是偷了我的东西?” 田凡披上一件外衣探出头来,笑道:“秦大哥,你不是说最后一次,再不见我了吗?怎么今天这么早就来看我了?是不是舍不得?” 秦清河不理她的调侃,仍道:“田凡,是不是你拿了?” 田凡眼珠骨碌碌转,笑道:“呀,你丢了东西?秦大侠武功盖世,谁能在你身上偷东西,不可能吧?我可不信,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们这么熟,你喜欢什么直接说!”她脸色微微一红,道:“我可没有你那么小气。” “田凡,下午你给我喝的是什么酒?” “杏花村汾酒啊,秦大哥,是你找的喝酒地方啊!我就说最后一次,不如喝酒告别吧,你还夸我转性,本来打算我会大大的闯祸,给你一个大麻烦。谁知我很乖,你昨天不是挺高兴吗,一杯一杯,自己喝了不少。啊我知道了,你把自己灌醉了!酒量一般就不要喝那么多嘛。” “我是问你最后一杯酒,你倒的那杯,给我喝了什么?” 正文 第八章 田凡笑嘻嘻的道:“干嘛这么问,难道我倒的格外好喝?” “田凡!”秦清河暴喝一声,气得脸都青了。绣楼上的丫头婆子早就被吵醒,他这样大叫,水师提督府陆续亮起灯光,更多人醒了。 提督夫人一个激灵坐起来,叫道:“又是那个贱男人,天不亮就来找小七!他的声音我一听就能听得出来!” 田大人劝道:“你别管,睡吧,小七自己会处理,你管了她也不高兴。” “呸!”田大人又被正正吐了一口,田夫人怒气冲冲的起身穿衣,一挽袖子,杀气腾腾的冲了出去,田大人无奈叹了口气,自己躺回被窝继续睡。 田夫人人还没到,声音先传了过来:“秦公子,你深更半夜、私入民宅,论罪要发配的!就算你是下等人,也要有下等人的规矩!” 秦清河次次都被她骂,再难听的也听过,毫不理会,仍然对着田凡沉声道:“迷药就迷药,怪我自己对你没有防备,东西给我!” 田夫人骂道:“你这个下贱男人,我女儿好不容易摆脱了你,你们江湖人不是什么言出必行的吗?你怎么又来找我女儿,你是不是不要脸?就算你不要脸,那你还要不要命?来人,拿老爷的帖子,请天津府来拿人,我们家进了强盗了!” 田凡撅起嘴:“娘……你怎么总这么说秦大哥,我不是说了吗,是我找他的!” 田夫人对着女儿,立马是一张笑脸:“小七,不关你的事,你还小,容易上当的,娘一定会帮你。这个下贱男人,他投胎十次也配不上你!”回头叫家人:“还不快去,走了强盗,唯你是问!” 家人小声说:“大人刚刚吩咐,不让我们对秦大侠无礼,还说……”他尴尬的道:“夫人厉害如虎,你一个人够了!” “这个老王八蛋!”田夫人暴跳如雷:“好哇,他不管女儿,我可得管!”随即对着秦清河:“路倒尸,破烂货!”的大骂起来。 田夫人虽然是旗人家的小姐出身,但她家家底并不好,没出阁前一大家子生计多半都靠她张罗,三教九流的人都接触多了,性子不可能不泼辣。打从嫁了田大人之后一是夫妻恩爱、脾气收敛了不少,二是田大人官路恒通,一路升上去,她成了身上有诰命的官太太,觉得应该现出有身份的架势。于是若干年来在人前一直故意做出高贵无比的样子,说话都不会大声,更别说这么破口大骂了。没想到一年时间而已,千年道行栽在秦清河手里,骂的酣畅淋漓,彻底回归自我。 “你这种贱男人,我见得多了!外面披着人皮,里面都是狗杂碎!从里到外的贱种!” “娘!”田凡生气了:“你别说了!不然我、我……我今天一天不吃饭!” “哎呀小七,不要不要!不吃饭怎么行呢?你娘肯定是为你好。这个贱人,穷的明天的饭都没有着落,有什么好?为了个义气什么傻事都干得出来,说不定明天就被官府砍了头!你离他远一点没错的。” 田凡尖叫:“我明天也不吃!我一个月都不吃!我饿死我自己--!” 田夫人吓了一跳,忙赔笑道:“好好好,我不说不说,你别生气,起得这么早,我叫张妈给你拿点莲子粥清清火气。”她转身就走,到了秦清河面前放慢脚步,咬着牙,从牙缝里嘟囔:“有脸就应该知道滚,你根本配不上,别连累小七。” 秦清河目光微微落寞,他难道不知道自己配不上吗?很早……很早……就知道了…… 田夫人走过假山,并没有走远,站在暗处狠狠盯着他,见秦清河回望,立即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秦清河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向上伸出手来,道:“出去说吧!” 田凡一声欢呼,从窗口就跳了出来,秦清河伸臂接住,带着她仍走老路,从墙上一跃而过,在田夫人刺耳的怒骂声中,几个起落就走远了。 田凡伸手搂住秦清河的脖子,高兴之极。秦清河放慢脚步,道:“可以下来了,追不上。” 田凡乖乖溜了下来,知道应该张弛有度,惹的他急了可不是好事。 秦清河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只是为了好玩,没有恶意,但是这东西对我很重要,请你一定还给我!算我求你行不行?” “那你答应我以后还来和我玩,不要一个月一次,要随叫随到。”田凡笑嘻嘻的说。 “田凡!”秦清河叹道:“你年纪不小了,别让别人说闲话。一年期满,我已经完成了承诺,不会再和你一起胡闹了。” 田凡嘻嘻笑:“那现在怎么回事?我全家上下都看见是你来找我的!我可比你讲义气,你想我陪你玩,我随时奉陪!” 秦清河脸色沉了下来,冷冷的道:“你可知道江湖中得罪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你这个小姑娘不会想知道!我再说一次,东西还给我!” 田凡指着他哈哈大笑:“你现在的样子和我爹想发脾气的时候差不多,哈哈哈哈……每次他一这样装模作样,我娘准一口口水吐过去,练得可准了,从来不偏。秦大哥你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秦清河颓然泄气,真打她一拳?别说她受不了,自己也下不去手。 “你等着!你给我等着!我找到就算了,不然不会放过你!”他指着田凡狠狠说道。说罢转身就走,施展轻功,发泄似的越走越快,转眼回到田府。上了田凡绣楼,大肆搜起来,将田凡闺房翻了个底朝天,一样一样翻出来细细寻找。 几个丫头婆子虽然都认得他,但此刻他这般举动,仍然吓得大叫。田夫人闻声赶来,免不了又是狗血淋头一顿痛骂,却也不敢真的上前理论,只能越骂越难听,把他说得如同禽兽一般,深更半夜进女孩闺房,那还有什么好话? 偏生秦清河自己的东西没有找到,却把田凡的亵衣渎裤翻出来了,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淫贼。认识田凡这一年来,秦清河的脸皮得到充分锻炼,起码厚了一倍。他木无表情在无比恶毒的骂声中坚持将田凡房间搜了个遍,仍然一无所获。只好僵硬着身子走到门边,田夫人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他又僵硬着身子回到窗边,跳出窗口走了。 正文 第九章 头上扔下来无数东西,秦清河向左一步,避开个茶碗,又向右一步,闪过一个夜壶,身后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全是带着汤水的,秦大侠一一避过,木着脸又翻墙走了。 “怎么样?秦大哥,你找到你丢的东西了没有?”田凡抱着双臂,仍然等在原地,两颗大牙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秦清河深深叹气,今天他叹气次数简直比一辈子还多!他一步步走到田凡面前,脸上是痛下决心的表情。 越来越近,田凡心里终于有点发毛,后退几步:“秦大哥!你……你干什么?别激动啊,随叫随到实在不行,还是以前那样一个月一次。你看我们都这么熟了,你吓唬我干什么?我丢脸也就是丢你的脸是不是?开赌场妓院的,街上做买卖的,都看见过我和你一起……你反正也否认不了……再这样我叫非礼,我嗓门很大的,你知道的,你一代大侠,面子重要嘛……”秦清河步步紧逼,田凡后退两步,靠在一棵树上动不了了。 “秦大哥,你别吓唬我,我给你我给你,啊--” “一次!”秦清河硬硬的伸着一根手指头:“最后一次!然后东西给我!” 田凡眼睛顿时亮起来:“十次行不行?要不九次?喂,看在我和你很熟,给你亏本价,五次!怎么样,我照顾你吧?” “一次!”秦清河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字字都说的梆梆响:“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不限制你。但是,一次!” “一次就一次!”田凡眼珠转一转:“那你让我看看你的真功夫,嗯……这样吧,你去把那个什么武功天下第一的张真人打趴下给我看看!” 秦清河腿一哆嗦差点自己趴下,喝道:“你胡说什么?” “怎么了?”田凡惊奇:“秦大哥你不是和我说过吗,江湖上的人名头响的不一定就有真本事,就看霍木木那笨样子,他师傅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去教训他两下,把天下第一的名头拿来,一定好玩!” 秦清河急道:“别开玩笑了!” “哎呀秦大哥,你看你脑门上青筋都蹦出来了!我不是说让你打死他,一个老头子,教训他几下就行,打完之后你就说一句‘天下第一,不过如此,哈哈哈……’一定很好玩!”她歪头一想,道:“还是这么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做人还是留一点余地的好,这个天下第一的名头,不要也罢。’显得你有风度……” 秦清河伸手拦住她:“田凡,你别说了,算我无能,对不起!张真人我打不过!” 田凡疑惑的看着他,见他不像是开玩笑,问道:“你真打不过?” 秦清河郑重点头:“肯定打不过!你另外想一个我能办到的事情,我一定帮你做!” “那……”田凡想了想道:“那你去把那天你说功夫马马虎虎过得去的傻子打趴下给我看吧。” “霍怀玉?”秦清河眼睛一下瞪圆了:“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打他?” 田凡道:“刚刚谁说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不限制你!” “但是霍怀玉……” 田凡立即学着他的声音:“算我无能,对不起,这个霍怀玉我也真的打不过,你再想一个人出来吧,要不试试街上买胭脂的刘婆婆,我或许能打得过……”脸上尽是嘲讽之色。 秦清河无奈道:“老实和你说,要和霍怀玉过招,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就是能胜他也并不轻松……” 田凡拍手大笑:“诺诺诺,那天说自己不是霍木木的对手,现在说的又是胜也不轻松,再逼你一次,你定然要说--胜他虽然不难,但是我还得动一下手指头呢!哈哈哈哈。武林中人不是言出必行的吗?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另外想个你能办到的事情,你一定帮我做,你敢不敢发誓说你打不过霍木木?” 秦清河叹气,说不出什么话来。 田凡笑眯眯的道:“秦大哥,你哪里都好,就是做事不痛快,我知道你一定能打趴下那小子!你就出点真功夫给我看一次吧,不要动动手指头就算糊弄我了,只要打得霍木木满地找牙,就算你办完这事了!” “田凡!”不知为什么,秦清河觉得自己气越来越短,说话也艰难起来:“你会不会有一点儿觉得这样太欺负人了?我亲眼看见,霍怀玉没有任何地方惹到你,你就放别人一马吧!” 田凡翻翻眼睛,学着秦清河的声音:“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不会限制你……” 秦清河手扶额头,觉得自己一定是生病了,要不怎么会头昏至此。田凡不明白,他并不是怕了和霍怀玉比试,论真功夫,他还是略胜一筹的。但是和霍怀玉结仇,背后的麻烦可就大了。他看了田凡一眼,心道,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她麻烦。 “好吧,你大小姐要看杂耍,我就当自己是猴子,耍一次给你看!但是我不想暴露身份,我蒙面去行不行?事后你把东西还我,我们就两清了!” “好的!”田凡笑眯眯的答应,心道:你蒙面我不会喊你的名字吗?惹了这个麻烦,以后我再也不用缠着你,该你缠着我了! 秦清河长长出了一口气:“走吧!” “秦大哥,天亮还早呢!”田凡小声说:“你还得先抱我……”她脸色微微有点红,道:“我是说……背我回家一趟,刚才急着出来没穿鞋。” 鸭子黄色的满月下,小河静静的流淌,风儿轻轻的歌唱,秦清河背着大龅牙,垂头丧气的往回走。虫鸣蛙叫声中,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投在身后,像个上身极胖小腿精瘦的怪人一般好玩。 说大话的时候一定要左右看 田凡在秦清河背上屏住呼吸,慢慢的俯下去,用自己热呼呼的脸颊缓缓靠近秦清河,就在碰上他脸颊的一瞬间,秦清河突然向前一跃,田凡闪的脑袋向后仰了一下,立即知道被他发觉了,干笑:“你看我……差点睡着了。” 正文 第十章 秦清河淡淡的道:“这里睡着了不好,还是打起精神吧。” “嘿嘿,打起精神打起精神!我揉揉眼睛……你看我醒了我醒了!不信你看我的眼睛瞪得有多大?你回头看我一眼嘛!就看一眼嘛!……好了好了,不看算了,好好看路!看路!”过了一会儿,龅牙又把脸颊悄悄凑过来,离秦清河后颈还有半寸远的地方停住了,虚虚作了个贴的动作,感受着秦清河皮肤上的温度,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秦清河脚步突然滞了一下,如果田凡能看见他的脸,就会发现那上面的温柔眷恋之情,浓的月光也会沉醉其中。 然而温柔神色慢慢敛去,秦清河牙关紧咬,硬硬的道:“田凡,你到家了!去穿好鞋,我们去会友镖局,打完霍怀玉,我们就分别吧!”说罢将田凡放了下来。 田凡手一哆嗦,转眼却笑了出来:“你看你看!说的多有把握,让你和霍木木过招肯定是便宜你了。秦大哥你狡猾了,一直说的霍木木好像多厉害,害我以为这次能看见你使出点真功夫,结果肯定又是动动手指头就把那小子打发了!哎呀,我笨死了,武功好不好看就应该能看得出来嘛,秦大哥你长得就骨骼清奇,霍木木那张脸就跟被木匠刨子推过一样四四方方,一看就带着个笨样,怎么可能打得过你呢?” 她跺着脚道:“不行,秦大哥你太无赖了,要不你别去找霍木木,还是去找他师傅张老头,或许还能多打几下。” “田凡!”秦清河有些着急:“张真人武功已入化境,是真正的深不可测。而且听说此人脾气古怪,吃不得亏,你小心说话,莫给自己惹下祸事!” 田凡嬉皮笑脸的道:“你怕我吃亏?算你有良心!你不用怕,天山离这里十万八千里,张真人耳朵就是比猪还长,他也听不见。” 秦清河看着她张狂的样子,一急之下恨不能将自己行走江湖近二十年的经验一一告知,免得她日后受挫。话到嘴边突然打住,猛然想起田凡根本不会武功,也不是什么江湖中人,她是堂堂水师提督的千金,有什么可能会和自己一样敲山拜码头、一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日后她和官场子弟闺中密友提起张真人的名字,那些少爷小姐们也不会知道她说的是谁。这些自己用命换回来的江湖经验教给她,难道她能用得上吗? 秦清河嘴里不知为什么都是苦涩的味道,他轻轻叹道:“算了,田凡,你和我本来过的就是完全不同的生活,估计你以后也没有什么机会接触江湖人,是我太紧张了,你说的对,你不用把这些放在心上。” 月光在田凡年轻的露珠一般的脸上幻出柔光,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轻轻道:“田凡,今日之后我们就分别了。你是官府家的千金小姐,我知道你这辈子一定会事事如意……但是如果……如果你今后遇到什么人欺负你,只要大哥还活着,我都会帮你。” 田凡愣了一下,随即喜的叫起来:“秦大哥!你说真的?” 秦清河心中警钟大响,立即道:“喂,你听清楚!我是说有人欺负你我帮你,你欺负别人我不管啊!” 田凡凑到他跟前端详他的脸:“秦大哥?你关心我?” 秦清河给她看的不自在,后退一步皱起眉头。 田凡跟过去看,高兴的眼睛贼亮,指着他笑:“诶诶,脸好像红了啊秦大哥……你关心我就直接说嘛,我不会不好意思的!还有什么话……接着说接着说。”直到秦清河冷冷瞪了她一眼:“回去穿鞋!废话那么多!” 过了好一会田凡才出来,换了一身漂亮衣服,天已经亮了,田凡在晨曦中娇娇俏俏的站着,用一把小扇子遮住嘴巴,眼睛弯弯,正冲他微笑。 秦清河眼前一亮,田凡除了牙齿长得实在抱歉以外,脸上半截还是挺受看的。他们已经相处经年,秦清河又何尝不流连?然而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于是收回目光,淡淡的道:“好了吗?我们走吧。” 田凡笑眯眯的道:“走吧,我请你吃会副楼的点心!” 秦清河道:“不用了,还是快去会友镖局把事情了结了的好。” 田凡斜了他一眼:“你就那么想打霍木木啊?” 秦清河皱眉:“不是你让我打的吗?” 田凡又白了他一眼:“我打他干什么?走吧,陪我吃点心。” 秦清河呆立,随即醒悟:“你说真的?” “真的真的,没见过你这么啰嗦的大侠!”田凡脸色微红:“看你还懂得关心我的份上,我不用你和霍木木打架了!” 秦清河咬着牙道:“我替霍怀玉祖宗十八代谢谢你!” “噗哧!”田凡笑出声来。 随即转转眼睛,道:“你看我说对了吧!你要是没把握打赢他,那就应该是替你自己祖宗十八代谢谢我啦!你分明就是有把握!” 她纽股糖一般缠过来:一叠声叫:“秦大哥--!秦大哥--!认识你这么久,看你出手这么多次,可我始终不知道你武功到底有多高,你好好和我说,你比霍怀玉强多少?说嘛,说嘛!我都不用你和他打了,说说总行吧?” 秦清河甩开她几次又被她缠上来,于是没好气的道:“好好好,我天下第一,霍怀玉不堪一击,我打霍怀玉,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你满意了吧?”田凡很满意,笑了起来。 谁知这时,秦清河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冷哼,声音不大,却如同凑在他耳朵上响起一般。 “谁!”秦清河心脏骤然收紧,猛然抬头,极尽目力四下望去,街上只有清早挑担的小贩和少数行人,大家都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一个人看上去不对。 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你们两个往前走,我在街角小巷子里等。”秦清河冷汗潺潺而下,行走江湖以来,从没有遇到这样的高手。 田凡莫名其妙的推了推他:“秦大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秦清河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道:“田凡,你先回家吧。我还有一点小事要处理,回头一定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