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重生
一辆四驾马车稳稳地在官道上行驶, 马匹皮毛光亮, 四肢强健, 一看就是良驹, 车身镶嵌有金银玉器, 厚重的车帘上隐隐反射金光, 仔细看上面的花纹全部是用金线绣的, 帘子下端是缀了珍珠的流苏,车身两侧还雕刻有飞凤图案,仿佛在昭示着别人, 里面所载之人,出自皇家,身份尊贵。
陆飞鸾掀开车帘往外望, 看到路边的风景越来越熟悉, 远处的山脉连绵起伏,她知道乌陀山马上就要到了, 心里不由得有些感慨, 更多的则是庆幸, 庆幸她又重新活了一次。
前世的那片火海好似还停留在她的脑海之中, 她靠在软枕上, 看着自己变小的手脚, 确信自己是回到了十三岁的时候。
她才刚被父皇接进宫中半年,因为十年没见,皇上对她很是愧疚, 非常宠爱, 她还没有做错事,依旧是天真烂漫的钰阳公主,更没有遇见那个人,两个人尚无交集,没有互相伤害,她的人生重新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因为想要回来乌陀山给母妃扫墓,所以向父皇请求回来,父皇答应了,她配了车马,侍卫和丫鬟,银钱,让她可以舒服地回去。
其实现在看来皇上对她还不错,她知道皇上的喜好,已经打定主意,以后会经常到他面前去,做出一个孝顺女儿的样子。她有些出了神,身边的崔嬷嬷面容冷淡道:“公主还是将帘子放下吧,此举不妥,外面的人会看到你的容颜。”
陆飞鸾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道:“有何不妥,这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周围都是我熟悉的人,见了熟人却视若无睹,才是失礼不妥吧,嬷嬷你觉得呢?”
也许是她的眼神有些凌厉,与她平日里一贯柔弱的样子大相径庭,一直负责教导她规矩的崔嬷嬷心有疑惑,一时之间怔住了,待反应过来反驳的时机已过,她便没有再说话了。
陆飞鸾心中冷哼一声,这个崔嬷嬷是皇后给他的,她以前见她跟养大自己的曲嬷嬷年纪相仿,还对她产生过依赖,结果就是这个人,一直监视自己,管着自己,自己毫无自由,一举一动都暴露在皇后的目光之下。
那时她不敢反抗,毕竟在民间生活了十年,对皇家有一种天然的敬畏,即使知道自己是公主,但是她只觉自己与皇宫格格不入,出了几次错被指出来之后,她更是自卑得紧,身边的人捧高踩低,对她并无多少尊重,她在宫中的日子其实一点儿也不好。
现在她想明白了,她是公主,身边的人都是奴才,就是是崔嬷嬷,她在宫中呆了很多年,但是本质上她依然是奴才。她是凤子龙孙,以前被她们欺负,想来真真可笑可可悲。
也怪她以前太好说话,性子软才会被她们踩到头顶,现在她吸取了教训,从一开始就要立威。人不犯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老天给了她一个机会重新开始,她就要活得逍遥自在,以前犯的错,不能再犯了。
终于到了乌陀山的静心庵,陆飞鸾下了马车,静心庵的主持跟尼姑早被通知过了,此时都出来在门口列队迎接她。
陆飞鸾站定,一眼看到站在前面的一个老嬷嬷,她面色和善,穿一身蓝粗布衣服,手上拿着一串佛珠,正是曲嬷嬷。
她上前先与主持打了招呼,接着难掩激动地握住曲嬷嬷的手,喉头哽咽:“曲嬷嬷。”
曲嬷嬷见到她,也是热泪盈眶,上前回握住她的手,但是突然想起来有这么多人在,恐怕不合规矩,她赶紧退后一步道:“公主,半年未见,你又长高了。”
陆飞鸾知道曲嬷嬷的顾虑,但是她已经不在意那么多了,这些礼数都是虚的,算上上辈子,她已经很久没见过曲嬷嬷了,曲嬷嬷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两个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她真的非常非常想念曲嬷嬷,重新拉住她的手,陆飞鸾眸中含泪,“嬷嬷,我们真的好久没见了。”
她话语中的悲伤曲嬷嬷感受了,看陆飞鸾眼睛都红了,她心疼得跟针扎的一样,忙安慰陆飞鸾道:“公主,别哭,你一哭,嬷嬷心疼着呢,我们先进去,你肯定累了,歇歇脚,休息一下,好不好?”
陆飞鸾稍微收敛了一下情绪点了点头,她抬脚进了庵里,身后崔嬷嬷跟知卿拿了一些东西,跟了进来。
坐在她以前的房间里,曲嬷嬷为她倒了茶,里面加了一些果子跟干花,小小的瓷杯里,干花像有了生命一般,在水中绽放,一会儿便闻到了清新的花果香。
“这是你以前最爱喝的,快尝一尝。”曲嬷嬷将茶推都她手边,陆飞鸾端起来喝了几口,熟悉的好味道,让她忍不住笑起来,“真好喝,还是嬷嬷最懂我。”
说着,她又自己倒了一杯,看着她满足地喝着自己泡的花果茶,曲嬷嬷心里也是高兴。她瞧着公主好像高了,但是也瘦了,虽说这个年龄的女孩身体跟那小树抽条一样,瘦是正常的,但是她明明记得公主走的时候,脸颊还是肉嘟嘟的。
庵里的吃的都是素食,公主尚且身上有肉,皇宫那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美味珍馐,龙肝凤髓,但是公主居然还瘦了,这容不得她不多想,公主是不是在宫里过得不好,有没有人欺负她。
她刚刚错眼看了一下她身后的两个宫人,那个嬷嬷一看就不是好相处的,而那个侍女还嫩,瞧着应该没什么心眼。
公主将两个人打发出去了,她正好借机问一下:“公主,你走了这大半年,嬷嬷一直记挂着你,你现在告诉嬷嬷,你在宫里过得怎么样?”
“嬷嬷,”陆飞鸾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头靠在曲嬷嬷的肩膀上,委屈地道,“嬷嬷,我在宫里好想你啊,娘走了,你也不在我身边,我在宫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皇宫很大,我住的地方也很好,但是每天能去的地方很少,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一样。还要学规矩,学不好会被打,会不给饭吃,那个崔嬷嬷打人可疼了。”
她顿了一下,好似很难过,曲嬷嬷赶紧拍拍她,以作安抚,陆飞鸾接着又说道:“我想跟父皇说,但是父皇太忙了,我总是见不到他。我只能见到皇后,皇后娘娘人很好,会让我跟她一起吃饭,还让我用她的碗筷,但是有一次父皇看到了,很生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曲嬷嬷一听,心都揪起来了,公主人小又单纯,她不知道皇后为何如此,她作为曾经生活在深宫中的人一想就明白了,皇后无非是不喜欢公主,想要让公主在皇上面前表现粗俗,这样好让皇上也讨厌她。
皇后心胸未免太狭窄了,公主只是一个还不到十四岁的孩子,她怎么能这么对待她呢?
想到那个崔嬷嬷,她皱眉问陆飞鸾道:“公主,那个曲嬷嬷是谁给你的?”
“皇后,”陆飞鸾努力做出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女子撒娇状,抱着曲嬷嬷的手臂道,“皇后对我真的很好,只是这个嬷嬷太凶了。”
曲嬷嬷叹了口气,公主被她跟丽妃养得太单纯了,以前在山中,她无忧无虑,天真烂漫,这是好事。但是现在她已经进了宫,如果再这么下去,恐怕会对她很不利。
她到底要不要跟公主说一说这宫中的污浊,公主这么纯真,她真担心她会接受不了,但是不说,她又怕公主的日子会越来越艰难。
陆飞鸾听到曲嬷嬷的叹息,知道她是心疼自己,她是故意将自己的境况真实地说给她听的,好让嬷嬷心疼自己,能跟自己一起回去。
她知道曲嬷嬷之前不想进宫,是不想拖累自己,且想要给她母妃扫墓。但是现在她听了自己在宫中所过的生活,一定会心生不忍,这样她就可以顺利地说服她,让她跟自己一起回宫了。
“嬷嬷,你跟我回宫好不好,娘已经不在了,你就是我最亲的人,我想要跟你在一起。”陆飞鸾满怀期待地看着曲嬷嬷,殷殷地问道。
“别这么说,公主,你最亲的人应该是皇上,你这话如果被别人听到就不好了。”曲嬷嬷说着看了看门,防备有人进来。
“这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嘛,”陆飞鸾压低声音,撒娇道,“我知道当今皇上是我父皇,但是跟我在一起生活十年的人是你啊,嬷嬷,你就答应我吧,我一个人在宫里,都吃不到嬷嬷做的菜,很可怜的,你瞧我都瘦了。”
她说着就将曲嬷嬷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曲嬷嬷本来就觉得她削瘦了,这一摸更是心疼,她本来心里还有顾虑,被陆飞鸾这么一求,便将其他的都抛在脑后,只想着进宫也好,可以保护公主。
“那,好吧,嬷嬷就答应你,跟你一块进宫,只是皇上会同意吗?”
“会的,”陆飞鸾肯定地说,“父皇对我很好,我如果跟他说,你是一直照顾我的嬷嬷,他一定会答应我将你带到碧霄宫的。”
曲嬷嬷想了想,她也是在宫里待过的人,见过皇上,知道皇上的一些脾性,估摸着这样的小事,又是刚刚寻回的公主提出来的,他应该不会拒绝。
“那行,你先在庵里住些日子,等走的时候,嬷嬷与你一起。”曲嬷嬷做了决定,陆飞鸾喜笑颜开,连连说道:“太好了,太好了,以后我就能与嬷嬷天天在一起了。”
曲嬷嬷见她如此兴奋,伸出手来,为她理了理发丝,心里感叹道:到底还是一个孩子,一点儿小事就高兴成这样。
被盖上“孩子”标签的陆飞鸾,与曲嬷嬷谈完话后,睡了一会儿,天就已经黑了。
正文 出事
她的晚膳是曲嬷嬷做的, 四菜一汤, 全是她爱吃的, 她见了食指大动, 拿起筷子就夹了一条小鱼干, 小鱼干又香又辣, 拌着饭吃特别香, 她忍不住又夹了几条,放在米饭上,想要搅拌一下。
一旁的崔嬷嬷看到了, 眉头一皱,眉心的褶皱能够夹死一只蚊子,她语气不善道:“公主, 此仪态不雅, 虽然现在不在宫中,但你身为公主, 还是要谨记礼仪规矩。”
陆飞鸾听了觉得很倒胃口, 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刚想说话, 曲嬷嬷先向她行礼问道:“公主, 能否容老奴说句话?”
“嗯, 曲嬷嬷说吧。”陆飞鸾咽下想要说的话,让曲嬷嬷开口。
曲嬷嬷得令,面带微笑看着崔嬷嬷:“崔嬷嬷是吧, 我是曲嬷嬷, 你一看就是宫里的老人了,我记得,宫里的规矩,主子在用膳的时候,如果没有开口问话,做奴才的是不能出声的,对吧?”
崔嬷嬷闻言看向曲嬷嬷,两个年纪相当的老嬷嬷,一个凌厉,一个和善,眼神交汇间,已经不动声色地过了几招。
陆飞鸾似乎看到了刀光剑影,她忍不住想为曲嬷嬷叫好,曲嬷嬷不动则以,一动就戳到了崔嬷嬷的痛处,她再怎么样,也还是个奴才,曲嬷嬷拿这个说事,她还真没法回答。瞧见崔嬷嬷吃瘪,脸色都变了,陆飞鸾觉得气都顺多了。
“教导公主的礼仪是我的职责所在,眼见公主举止不妥,我不能不说。”崔嬷嬷不苟言笑,知卿在一旁看了,低头没说话。
“当然,公主有错,做奴才的适当提出是可以的,崔嬷嬷这种为主子着想的行为是可以理解的,只不过我以为,公主的身体更加重要,你瞧,公主都已经无心用膳了,如果公主的身体不适,可就是咱们做奴才的不对了。而且,现在只有咱们在场,公主大度,奴才插嘴,她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如果有外人在的话,他们岂不是会认为公主怯懦,皇家无规矩,主不主仆不仆,倒是会让人把公主看轻了,万一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怕就不好了。”
这番话明着是说崔嬷嬷是为了公主好,暗中却是在提醒她,如果公主出了事,就是她的责任,她刚说自己是教公主规矩,曲嬷嬷立刻便隐晦说到她才是最没规矩的那一个。
崔嬷嬷气得脸都要绿了,偏偏曲嬷嬷依旧笑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公主与她的关系一看就很好,她忍下了这口气,对陆飞鸾生硬低头道:“望公主恕罪,刚刚是老奴做错了。”
“无碍,”陆飞鸾掀起眼皮瞟了她一眼,波澜不惊,“嬷嬷下次不要再犯就是了。”
“是,老奴一定谨记。”崔嬷嬷被陆飞鸾用那种目光一扫,颇有些不自在,那目光哪里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她在宫里时,明明跟自己对视都不敢,现在不知为何,气势渐足,越来越像一个公主,让她不由得收起了以前的轻视怠慢之心。
陆飞鸾用过膳,让崔嬷嬷跟知卿下去吃饭了,曲嬷嬷陪着她在庵里逛了一下,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陆飞鸾用脚丈量那最爱玩耍的小山丘,用手触摸那儿时最喜欢的一棵大树,那大树上还有她刻的字,她摸到了自己的名字,旁边还有画的一条鱼。
她看着这条很是传神的小鱼出了神,曲嬷嬷一看便知道她的心思,想到刚刚寺中一个小尼姑跑过来告诉她的事,她斟酌了一下然后对陆飞鸾说了。
“嬷嬷,你是说,刚刚乔生来找过我?”陆飞鸾惊讶道。
“对,不过,我让小师父跟他说你已经睡了,没让他进来,毕竟天已经晚了,你们都长大了,男女有别,你现在又是公主,还是小心一点为好。”曲嬷嬷为陆飞鸾着想,虽然知道乔生很着急,还是没让他进来。
“哦,这样,这样也好。”陆飞鸾脸上露出笑容,乔生还没有出事,她提前来果然是对的。
她此行其实有两个目的,其一就是要说服曲嬷嬷跟她进宫,另外一个则是,要来救乔生。前世,乔生是为了给她娘扫墓,天气突变,暴风雪席卷了整座山峰,山高路滑,他在回来的路上出了意外死了。
这一次她不能再让这种事发生,乔生死得可惜,现在既然可以避免,她一定要去阻止。
曲嬷嬷见她并不失落,反而还笑了,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她有些不解,公主跟乔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两个青梅竹马,丽贵人曾经想给他们两个定亲,但是皇上派人来接公主,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公主对乔生的喜欢,她看在眼里,当初走的时候,她还偷偷哭了许久,现在半年没见,公主应该很着急想见乔生,见不着很失望才是,怎么会这么淡定?这可不像她。
“公主,乔生自从你走后,便经常去给丽妃去扫墓,而且会来庵里问我你的事,他是一个好孩子,你现在跟嬷嬷说,你对乔生到底是怎么看的?”曲嬷嬷悄声问道。
陆飞鸾羞涩地说:“嬷嬷怎么这么问,乔生他就像哥哥一样,再说我还小呢。”
曲嬷嬷知道陆飞鸾是难为情了,便没再追问。再一想也对,她还小,但是念头一转,丽妃已经去世,陆飞鸾必须要守孝三年,三年之后,她16岁,也恰好是该说亲的时候,那时就不算小了。
之前丽妃见两个孩子感情不错,乔家家世清白,她便萌生了给他们两个定亲的念头,乔家父母也有意,两方就准备等陆飞鸾再大一些谈这个事,结果丽妃生病,皇上又来接陆飞鸾,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现在陆飞鸾已经是公主了,亲事得经过皇上点头答应才行,乔生只是一个山野之中的孩子,与她应该是不可能的。
曲嬷嬷还觉得有些可惜,乔生那个孩子是真不错,但是两个人身份地位悬殊,亲事是不能再提了。
陆飞鸾见曲嬷嬷不提乔生了,转身摸了摸额头,见那处并没有疤痕,她放了心。前世,乔生死的突然,她既内疚又悲伤,所以来看乔生时,她从墓前起身没站稳,一下子撞到他的墓碑上,额头破了流血,留下了一个疤痕,结果被崔嬷嬷说给了皇后听。
最后这事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却成了是她想要殉情。皇上对她的这种行为斥责了一番,而乔生的母亲更是在之后因为乔生的死在她面前流泪哭闹。
她那时在宫中日子难捱,而因为母妃,曲嬷嬷跟乔生的死,她心灰意冷,感觉到世上,亲人都离她而去,她活得孤零零的,很是辛苦,一度想要追随母妃而去,幸而最后遇见了那个人,只不过现在想来他们的孽缘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第二日陆飞鸾在一行人的陪同之下去了丽妃的墓地,丽妃的墓地选址很好,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其实,丽妃本来只是想安安静静地葬在山中,并不在意坟墓是否气派或普通。但是皇上派人来找陆飞鸾,知道丽妃病入膏肓,去世之后,特意将她的墓地修建的,高大的大理石墓碑上描刻着金色的大字,石阶整齐干净,四周有郁郁葱葱的树木,阵阵花香,沁人心脾。
陆飞鸾给丽妃上了香,然后又亲手烧了纸钱,她看着墓碑丽妃的名字,有些贪心的想,如果她能重生在母妃还在的时候那就更好了,能够再见到她母妃,那是一件多美好的事情。但是她知道这是妄想,能够重新活一次已经是上天对她最大的眷顾了。
她想的出神,突然听到后面的侍卫大喝一声:“是谁?出来!”
陆飞鸾向后看去,待看清来人,她吃了一惊:原来是乔生。
他穿着一身粗布衣衫,脚上还有泥,衣角还沾了一些带刺的苍耳,他站在那里,胸膛剧烈起伏,很显然,他一路赶来,走得非常急。
他比记忆中高了一些,脸上干干净净的,眼神清澈又带着些稚气,他看到陆飞鸾高兴地大叫:“小柔,你回来了!”
正文 乔生
小柔,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陆飞鸾真的觉得像在梦中一样, 真的太久太久没人这么叫她了。
陆小柔是丽妃给她取得名字, 为了不想让人认出来她是公主来, 所以生活在乌陀山的十年间, 她一直被叫作陆小柔。
乔生正在激动, 立刻有人打断他大声道:“放肆,公主面前不得大声喧哗。”
乔生愣了一下,以前他跟小柔都是这么说话的, 从来没有人告诉他,这样是不行的。难道是因为小柔变成公主了,所以他不能这么叫她, 那他该怎么跟她说话, 他茫然而疑惑,看着陆飞鸾, 他犹豫地小声道:“公主?”
陆飞鸾尚在打量他, 乔生见陆飞鸾不说话, 见到他也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反而眼神陌生, 这让他手足无措, 不知该怎么办,直到陆飞鸾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他才松了口气, 感觉到他熟悉的小伙伴又回来了。
“退下吧,”陆飞鸾命令侍卫道,而后看着乔生,她上前一步,露出了一个微笑,“乔生,好久不见。”
乔生听到这个公主叫他的名字先是愣了一下,虽然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比公主大,公主却总是不喊他哥哥,而是叫他的名字,但是在最后她要走的时候,她已经改口叫他乔生哥哥了,怎么现在还是直呼他的名字呢?
疑惑转瞬即逝,再次见到陆飞鸾,他的兴奋溢于言表,他抬腿迈步到陆飞鸾面前,咧开嘴傻傻地笑个不停,想要开口喊她的名字又纠结到底该叫她什么,脸都憋红了,才说出一句话来:“我到底该叫你什么?”
“乔生,”曲嬷嬷笑着叫他,“小柔现在是公主了,你当然要叫她公主。”
陆飞鸾没有反驳曲嬷嬷,乔生终于不用纠结称呼的问题,明显松了一口气,轻快地喊道:“公主,我们有半年没见了。你在皇宫里过得好不好?”
“皇宫当然很好,你不用担心。”陆飞鸾回答道。
“啊,那就好,”乔生松了口气,然后道,“你走的时候说让我帮你照顾你的小桃树,现在它都长得比我还高了,你等一下要不要去看一下?”
他期待地看着陆飞鸾,陆飞鸾恰好也想找个机会跟乔生说说话,所以点了点头,答应了。
给丽妃扫了墓,烧完纸钱元宝之后,陆飞鸾便与乔生跟曲嬷嬷一起边走边说话,其他人,她以不喜这么多人跟着为由,让他们回去了。
没了这些人,乔生也不紧张了,陆飞鸾说话也更自在随意一些。乔生说了很多,他说自从陆飞鸾走后,他好久都不能适应,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总是会在山下等着。
山上的桃花都开了,他知道以前陆飞鸾很喜欢将桃枝折一些插在瓶中,今年的桃花开得格外好,他觉得陆飞鸾一定会回来的。
果不其然,她真的回来了。
“小柔,不,公主,你看,这桃树是不是比你走的时候长高了一些?”乔生指着一株半人高的桃树,兴高采烈地道。
陆飞鸾仔细瞧着,这棵桃树只有一指粗,长得倒是生机勃勃的,周围还堆了一圈石头,石头也跟桃树一样高,很显然,这是乔生给它垒的,估计是怕它被山里的其他走兽给破坏了。
不过一株桃树而已,他却如此用心,陆飞鸾知道他一直是将承诺看的很重的人,答应别人的事一定会做到。她其实已经想不起来,以前她拜托乔生帮她照顾的一棵桃树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此时,少年的眼底满是期待,她不忍看他失望,随即点头作兴奋状:“真的长高了,乔生,你真厉害。”
乔生脸红了,六尺二寸的少年比陆飞鸾高出一头,两个人离得近,虽然他的皮肤被太阳晒得有些黑,但是陆飞鸾一眼就看出来他害羞了,他极力掩饰自己的喜悦,但是明显功力没有修炼到位,嘴一咧开,露出了牙齿,陆飞鸾发现,他笑起来还真是好看。
对上陆飞鸾带笑的眼睛,他不好意思地挠头道:“这没什么,我既然答应你了,就要做到,夫子说过,‘君子重诺,言必行,行必果’,所以这是我应该做的。”
陆飞鸾笑了笑,顺口又问了他一些学堂上的事,原来乔生已经通过了县试,再过不久就可以去参加府试了。陆飞鸾很为他高兴,忍不住夸他,他抿嘴笑了,依然是有些羞涩,但是腰背却挺得更直了。
她发现乔生看着她的时候眼里有光,她毕竟已经活过一世,尝过情爱的滋味,不是真的十三岁小姑娘,她能够看出来乔生,喜欢她,对她有爱意。
前世两个人感情的确不错,她也知道,丽妃曾经想要想要给两个人定亲。但是这一次重生再来,也许是心境变了,她看到乔生并没有那种暧昧的情愫,只是单纯的觉得这是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
她庆幸乔生还在,但是她并没有想要跟乔生在一起的心思了。
既然看出来,乔生有这种意愿,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给他希望比较好。不过转念一想,她过不久就要离开这里了,以后跟他也不会有过多的交集,就这样让两个人感情慢慢变淡也可以。
乔生之前是因为给丽妃扫墓才出事的,她必须要想办法提醒一下他。
“乔生。”陆飞鸾看着乔生,乔生连忙应了一声,似乎随时等着她的吩咐。
陆飞鸾暗自叹了一声,而后道:“乔生,既然你已经过了县试,马上就要参加府试了,那就去学堂中跟夫子好好学习。我相信你一定能够通过考试的,现在时间那么宝贵,你就不要再来给我娘扫墓了,你之前代替我,给我娘上香,经常来看我娘,我已经非常感激你了。”
乔生听了摆手道:“没事,以前月空师傅对也经常照顾我们,我给她上柱香,也是应该的。我当然会去学院学习,只是你不是刚来吗?我想着那么久没见,所以先来看看你,离府试还有些时间呢,没关系的。”
“你看起来胸有成竹啊,”陆飞鸾打趣道,“有自信是好事呀,但是你也不能松懈,多看书总没错的。”
乔生见陆飞鸾为他着想,连忙点了点头说:“我知道的,我等一下就回家去看书。”
乔生听进去了,陆飞鸾放下心来,她想着如果乔生真的能够通过了府试,成了秀才,再继续学习,将来能学有所成,然后做官,他肯定就没有时间来帮她母妃扫墓了,这样一来他也就不会出意外了,他会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
乔生舍不得就这样离去,便又送了陆飞鸾一段路,直到她进了庵里,他才转身回家。陆飞鸾回去之后见寺里的师父都在做面燕和蛇盘兔,枣饼也已经蒸好了,散发着红枣特有的甜香,她循着香味到了膳房,膳堂里的师傅认识她,将新出来的枣饼递给她,陆飞鸾笑着接过,吃了起来。
正文 遇见
第二日便是寒食节, 一大早, 曲嬷嬷就给她准备了寒食粥和面燕, 馓子, 撒子是昨天炸好的, 色泽黄亮, 层层叠叠, 香脆可口,好吃又好看。
她吃了一些,又喝了粥, 最后还喝了庵里新打来的清泉水,清冽甘美,喝的她一脸满足。
正吃着早膳, 知卿进来说有人求见, 原来是乔生一大早又来了。曲嬷嬷皱了眉头,陆飞鸾想了一下, 还是让他先进来了。
他手上提了一个竹篮, 篮子上盖着粗麻布, 乔生将篮子放在桌上, 对陆飞鸾道:“公主, 这里面是我娘做的春饧和暖菇包,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吗?我就特意给你带了些,你尝一尝。”
曲嬷嬷从里面将春饧和暖菇包都拿了出来,陆飞鸾拿起一块, 吃到嘴里, 品尝了一下,春饧甜甜的,还带着一股子花蜜的香味,味道不错。
她笑着对乔生说:“赵大娘的手艺还跟以前一样好,春饧每年都做的甜甜的,香香的,特别好吃。”
乔生听了很开心,想到昨天陆飞鸾刚刚跟他说,要他好好的看书,为府试做准备,他怕她觉得自己没听她的建议,所以只好提了篮子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陆飞鸾见他走了,用完膳,就跟曲嬷嬷一起出来了。寒食节,家家户户都不烧灶,只能吃寒食,但是这却是个可以踏青,游玩的日子。
乌陀山上已经来了很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小小,人头攒动,大部分都是来扫墓的,还有一些是来庵里上香。
陆飞鸾并没有因为自己在庵里住而影响其他人进香,她只是让庵里的人隐瞒了她的身份而已,于人于己,都更加自在。
曲嬷嬷与知卿跟着她,春风拂面,阳光明媚,人人都神清气爽。她看到半山腰的平地里聚集了许多人,他们手拿线轴,居然是在放纸鸢。
天上飘着很多各种形状的纸鸢,燕子,苍鹰,金鱼和蜻蜓,居然还有一只张牙舞爪的蜈蚣。稚童在地上跑,大人在后面笑着看。一些少女在比赛,看谁放得更高,还有一些卖纸鸢跟吃食的小贩在叫卖,欢声笑语不断,热闹极了。
陆飞鸾一直看着,小孩子的天真烂漫,少男少女们的朝气蓬勃,都让她很羡慕,尤其是那种父母与孩童一块儿出来玩耍嬉戏的,她看得更是目不转睛。
曲嬷嬷见一直看着,还以为她是想要放风筝,便让知卿在一旁伺候着陆飞鸾,她自己则下去给她买纸鸢去了。陆飞鸾知道曲嬷嬷是误会了,她想阻止她,跟她说自己并不是想放纸鸢。
曲嬷嬷听了却说:“公主,现在在宫外,你想玩也是没有关系的。”她以为她是小孩子心性,想玩却不承认。
陆飞鸾哭笑不得,曲嬷嬷走路快,很快将纸鸢拿了过来。陆飞鸾看了一下,这是一只蝴蝶,做的精致又漂亮,眼睛活灵活现,很是传神,翅膀上的花纹金光闪闪,与真蝴蝶特别像。
“公主,这纸鸢好漂亮啊。”知卿真心赞道。
陆飞鸾也觉得好看,反正她现在是十三岁的外貌,又是在寒食节,放纸鸢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她拿起起线轴,知卿将纸鸢高高的举起来跑到远处,陆飞鸾指挥着她再跑远一些,她慢慢放线,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让知卿放手。
纸鸢很顺利地往上升,陆飞鸾站在原地往后退,见纸鸢快碰到树了,她又扯着线往后跑,纸鸢乘风而起,很快飞了上去,然后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渐渐超过了空中的其他纸鸢。
知卿见陆飞鸾的纸鸢飞得最高,很是高兴,拍着手道:“公主,你真厉害。”
陆飞鸾也笑了起来,其他人注意到了那只蝴蝶纸鸢,顺着纸鸢看向主人,见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梳着百合髻,没有插什么发钗,只单单别了一支素雅的绒花,她笑颜如花,令人见之忘忧。
越来越多的人看向她和空中的纸鸢,许多稚童,看她的蝴蝶纸鸢飞得高,就放弃了自己手中的纸鸢,要买跟她一模一样的蝴蝶纸鸢,她看到后觉得很可乐。
旁边还有很多少年在一起蹴鞠,那地方十分开阔,刚好可以让他们尽情玩耍。陆飞鸾放纸鸢正开心,一阵风吹过来,纸鸢被吹得有些斜了,她赶紧扯线,不料,线突然断了。纸鸢随着风跑,一下子挂在了一棵大树上。她赶紧追了过去,站在那棵大树下,往上看着,想知道那纸鸢到底在树上哪个位置。
头上猛然一痛,一个重物撞到了她的头,她眼冒金星,耳朵嗡嗡嗡地响,知卿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了陆飞鸾问道:“公主,你没事吧?”
陆飞鸾站了一下好受了些,她看到地上有一个圆形的鞠球,心里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她慢慢地扭头,一下子看到一个浓眉大眼,身穿蓝色劲装的少年跑了过来。
看到陆飞鸾捂着头,他明显吃了一惊,又见他的鞠球就在一旁的地上,他已经能猜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连忙对她道:“小姑娘,对不起,我刚刚在跟别人蹴鞠,一时没注意,踢到这里来了。”
陆飞鸾有些慌乱,邵家喻,果然是邵家喻!
相同的场景在上一世也发生过,她与邵家喻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如此,邵家喻蹴鞠时,鞠球撞到了她的头。
不过,那应该是在她十四岁的时候,现在她提前半年来到了乌陀山,怎么还会在这里遇见邵家喻呢?
正文 道歉
她久久没说话, 知卿怕她是受伤了, 着急地连问了几遍:“公主, 公主, 你头还痛不痛, 难受吗?要不要去找大夫?”
“公主?”邵家喻傻眼了,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公主, 他还把公主给砸伤了?想到自家父亲的严厉,他顿时头大如斗,屁股也开始疼了:完了, 他又闯祸了。
“是,这是我们公主,你是怎么蹴鞠的, 也太不小心了。”知卿着急之下, 对邵家喻这个罪魁祸首也没什么好脸色。
“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样吧, 我跟你们一起去看大夫行不行, 银钱全部我来出。”邵家喻赶紧道歉, 他觉得自己也很倒霉, 怎么就能用鞠球把人给砸到了。
陆飞鸾已经调整好情绪了, 她看着邵家喻微微抿起的嘴角,知道他现在肯定是在抱怨呢,她差点忘了, 自己重生了, 知道以后的事,邵家喻可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是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她希望也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不用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知卿,我们走。”陆飞鸾绷着脸,对知卿吩咐道。
“不是,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还是去找大夫吧。”邵家喻虽然很想再回去跟他们一起蹴鞠,但是他砸到了人,觉得一定要把人医治好才行。
曲嬷嬷刚刚去给陆飞鸾拿泡好的果茶,此时赶过来,听知卿给她说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她赶紧给陆飞鸾看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发现已经肿了一个疙瘩,她有些着急,忙对陆飞鸾道:“公主,我们快回去,让嬷嬷给你揉一揉。”
陆飞鸾点点头,她相信曲嬷嬷的手艺,以前她磕了碰了,都是曲嬷嬷用药酒给她揉好的。
邵家喻还想跟着去,陆飞鸾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最好不要跟来,否则我会让侍卫将你驱逐。”
邵家喻听了,摸了摸鼻子,只得停下来了。
陆飞鸾说完就要走,知卿看着树上的纸鸢问道:“公主,那我们的纸鸢还要吗?”陆飞鸾只想赶快走,不想看到邵家喻,便回道:“不要了,走吧。”
她脚步匆匆,知卿跟曲嬷嬷有些奇怪,但是都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才如此,赶紧跟了上去,几人很快就回到了庵里。
邵家喻觉得这公主好像有些讨厌他,不过想一想,他砸到她的头了,她能给他好脸色才怪。他抱着鞠球,身后有人叫他回去,继续踢。
他答应了一声,看着树上的蝴蝶纸鸢,他灵机一动,想到明天到底该如何赔礼道歉了。
陆飞鸾回到庵里,觉得好多了,头不疼了,情绪也平静了下来。曲嬷嬷拿出药酒,将陆飞鸾的头发解开,把棉布裹成一团,然后浸了药酒给陆飞鸾按在伤处,慢慢地按压揉搓。
刚开始有点疼,但是慢慢就很舒服了,陆飞鸾的不适渐渐消失,她也有心思去想其他事,她回忆起来,以前邵家喻告诉过她,他曾经跟着他爹出去过,那她估计这次邵将军也来了。
她那时十三岁的时候没有见过邵家喻是因为她没有在这年的寒食节回到乌陀山来,现在她提前来了,碰到他倒也不是不能解释。
上一世,她嫁给邵家喻,两个人纠缠了好几年,彼此皆是身心俱疲,这次重生回来,她不愿再与邵家喻有交集,两个人当一辈子的陌生人是最好不过了。
她是这么想的,但是有些事你要躲,他偏要来。
第二日就是清明节,她本不想出去,怕再见到邵家喻,但是给丽妃扫墓是大事,她是一定要去的。
一早备好了香烛、金钱冥纸和三牲祭物,整整五大盒,陆飞鸾穿一身青色春衫,面容肃穆,到了丽妃的墓前,郑重上香,烧金钱冥纸。看着墓碑上自己娘亲的名字,陆飞鸾眼中含泪,低声道:“娘,我来看你了。”
她还是更习惯叫娘,而非母妃,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这是因为她与丽妃十年的相依为命,从来都是这么称呼她的。
乌陀山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以前并不知道自己是公主,她娘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直到半年前,她娘病入膏肓,药石枉然,而宫里突然来了人,说是要接公主跟丽贵人回去,她才从她娘口中知道自己的身世。
原来自己是当今皇上的女儿,她的真名其实不叫陆小柔,而是陆飞鸾。十年前,她才三岁,北禹朝出了一伙叛军,兵力强悍,居然趁皇帝不在,攻入了霈都,皇宫里的妃子全部出逃,她娘也不例外,带着她坐上马车就跑了。
跑到了乌陀山,身边只剩下了一个曲嬷嬷,她们被静心庵的住持收留了,不知为何,她娘在叛乱被平定之后,并没有回皇宫,而是就在乌陀山的庵堂里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十年。
如果不是皇宫里来了人,陆飞鸾怕是一直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她娘没打算告诉她,甚至已经将她的婚事打算好了。
只不过陆飞鸾的公主身份一暴露,那婚事自然算不得数了。她娘在接了旨,告诉了她的身世之后便去世了,任陆飞鸾哭得撕心裂肺,也没再能醒来。
皇帝召她,她又不能不去,被曲嬷嬷劝了一通,她只好坐上了入宫的马车,见到了她的父皇。皇上知道丽贵人芳魂已逝,也是有些伤心,特意追封她为丽妃,因为丽妃最后的心愿是想安静地葬在乌陀山,他便命人在乌陀山修了陵墓。
她则在皇宫中住了下来,被皇上封为钰阳公主。
其实说起来当公主有什么好的呢,还不如在这山林间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每天与花儿溪水为伴倒是也过得很开心,虽然生活清贫一些,吃的也是粗茶淡饭,但是并不像宫中那样人人勾心斗角,感情淡漠。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放弃这个公主的身份,只要她娘还活着,两个人可以一直快乐地生活下去。
她自黯然神伤,曲嬷嬷知道她难过,递上锦帕来劝她道:“公主,节哀。”
陆飞鸾轻轻点了点头,看着那最后一点纸钱烧完,才在曲嬷嬷地劝说下,去往不远处走一走。
山间游人如织,山脚下能看到车马不断,陆飞鸾吩咐下去将那些三牲分与侍卫们吃了。只呆了一会儿,她便想要回去了。
只是还没走,便听身旁的知卿惊奇道:“公主你看,那天上的纸鸢跟我们昨天放的好像。”
陆飞鸾抬起头来,果然看到一只蝴蝶纸鸢高高地飞在空中,从颜色到形状,的确跟她们的那一只差不读。
那纸鸢渐渐飞向她们,陆飞鸾有些疑惑,顺着纸鸢看向那放纸鸢的人,她眉头一皱,心中暗道:怎么又是他?
邵家喻拉着纸鸢到了陆飞鸾面前,侍卫挡在前面,邵家喻浓眉一挑道:“干吗,我是建威大将军的儿子,邵家喻,我是来见公主的,你们让开。”
领头的侍卫看了一下陆飞鸾,陆飞鸾却不发话,反而面无表情地道:“怎么又是你,我不是说了,让你离我远一点吗?”
“钰阳公主,昨天是我不对,我踢得太兴奋,所以没看到你,我也不知道你是公主,还是回去之后,我问了我爹,他告诉我的。今天我是特意来给你道歉的。你看——”
他搅动着手中的线轴,然后指着空中的纸鸢道:“这是你的纸鸢,昨天掉在树上了,我爬上去将它拿下来了。那树可高了,站在上面风景还挺不错的,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个鸟窝,窝里有几只刚孵化的小鸟,那老鸟还以为我是来抓鸟的,一下子就向我扑了过来……”
他说到这里,忙停了口,陆飞鸾扫了他一眼,这才注意到他脖子上的几道伤痕,看着倒像是被鸟的利爪抓伤的。
她大概能猜到昨天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现在是陌生人,所以她也不会去开口提醒他注意安全。
“现在纸鸢也给你找回来了,公主就原谅我的无心之失吧。”邵家喻看着陆飞鸾道。
他以为陆飞鸾虽然是公主,但是毕竟年龄还小,跟他家中的妹妹一样,应该并不难哄。但他发现自己似乎想错了,他即便给公主将纸鸢找回来了,她依然不高兴,看着他的时候,眼神都是冷冷的。
他挠挠头,很是怀疑这个公主是不是就只有这一个表情,要不然,从昨天到现在,他们已经见了两次面,她为什么连一个笑脸都不曾有过?
正文 冷脸
“东西放下, 你可以走了。”陆飞鸾面无表情, 她本来想说东西不要了, 但是怕邵家喻会再来, 所以才让他放下纸鸢。
“那这么说, 公主是原谅我了, ”邵家喻一听就笑了, 眉目全都舒展开,仿佛她不生他的气了,是一件多好的事一样, 他将手里的线轴给了知卿,然后又道,“公主, 我们今日进行拔河比赛, 你要不要来看一看?”
“不了,我要回庵里, 还有既然你东西已经送到了, 以后就不要再找我了。”陆飞鸾知道邵家喻见人自来熟, 好与人攀谈, 现在估计他想与自己结交。
“这么快, ”邵家喻看了看日头, 刚到巳时,风和日丽的,正是游玩的好时候, “公主, 这清明节大家都出来踏青,你也是从宫里难得出来一次,如果不看看风景,岂不是太可惜了?”
他说的很有道理,陆飞鸾之前也是打算吹吹风,赏赏花,但是她可不想跟他一起。曲嬷嬷一看陆飞鸾脸色不好,就知道她估计是不喜欢面前的这个小公子,虽然这个小公子长得一表人才,风姿不凡,但是还是公主的感受最重要。
她微微上前,挡在了陆飞鸾的前面对邵家喻道:“这位公子,公主身体不适,请公子还是自便吧。”
“身体不适,是不是头……”邵家喻以为陆飞鸾头还痛,心里有些内疚,曲嬷嬷摇摇头道:“并不是,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我们要陪公主回去了。”
曲嬷嬷的意思如此明显,邵家喻还是懂得看眼色的,知道她们这是在赶人了,他只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准备走开。
前面突然走来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他们从邵家喻的身边走过,径自朝向陆飞鸾走去。
“公主……”
“小柔姐姐……”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称呼却是不一样,邵家喻听到了,好奇地站定不走了,往回望了一下,看着那两个少年。
“乔逸,不是告诉你了吗?见了面要叫公主,不能再叫小柔姐姐了?”乔生低声责怪。旁边那个比他小一些的少年,是他弟弟乔逸,听到乔生的话,他嬉笑道:“大哥,我一时忘记了嘛。”
乔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乔逸嘻嘻笑着,并不在意。陆飞鸾看到乔生和乔逸,并不惊讶,她知道,乔生父亲的坟墓就在这附近。
只是看到乔逸,她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眼。乔生注意到了陆飞鸾的目光,他还以为是陆飞鸾许久没见到乔逸,所以才会如此。
陆飞鸾想起来,上一世,赵大娘带着乔逸去霈都找她,希望她能给乔逸安排一个官职。当时她只知道乔逸是秀才,她问赵大娘为何不让他继续参加科举,当时赵大娘没有多说,她便估摸着,这乔逸应该是学识不佳,没有通过乡试,只仅仅是一个秀才。
陆飞鸾对朝廷方面的事并不熟悉,所以她很是为难,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帮乔逸,况且她那时候并不受宠,本身也有很多烦心事,所以乔逸一直闲了很久。
赵大娘拿乔生的死来纠缠于她,而且因为陆飞鸾没有满足她的要求,她对陆飞鸾很是不满。
当时乔逸是20多岁,且并没有多少本事,邵家喻知道之后还曾经帮助过他。那之后赵大娘才没有再纠缠,所以她现在看到乔逸心里并无多少好感。
以前在乌陀山居住的时候,她与乔生,乔逸在一起玩,感情还可以。不过她与乔生才是最好的,乔逸更多的只是跟在他们后面,或者是跟其他人玩。
“公主你这样打扮以前好看多了。”乔逸的一句话让陆飞鸾回神,她想着,眼前的这个乔逸还是个纯真的少年,跟上一世的他并不一样,自己还是注意些,不要流露出厌恶的情绪。
听乔逸说自己好看,陆飞鸾看了看自己,唇角微微翘起道:“是吗?”
“是啊,是啊,果然还是当公主好,公主,皇宫里是不是特别漂亮,到处都是金子,听说那里就跟天上的仙宫一样,吃的都特别香,一顿能管三天饱,公主,是不是真的?”乔逸好奇地问道。
陆飞鸾一听笑了,故意逗他道:“ 当然是真的,就算是宫人也像天上的仙女一样好看,宫里香气飘飘,房子又大又多,一不留神就迷路了。”
“啊,那迷路了该怎么办?”乔逸好奇道。
“迷路了就驾着云雾在天空往下看,找到自己的房子就下来好了。”陆飞鸾一本正经,旁边的曲嬷嬷跟知卿听了想笑。
乔生的书不是白读的,他知道陆飞鸾其实是在跟乔逸说笑,他也不点破,反而看着他们两个,听着他们的对话,暗自发笑。
见乔逸傻傻的,好像全信了,他摇摇头,陆飞鸾随即看向了他,他担心陆飞鸾会说他的学习,他便对路飞鸾解释道:“公主,我这两日都在跟夫子学习,只不过今日是清明节,所以特意出来给爹爹扫墓。”
“是啊,是啊,夫子一直夸大哥,说大哥有望通过府试。”乔逸连忙说道。
乔觉得不好意思,岔开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公主,今日山下有很多人,我看他们都在蹴鞠,荡秋千,拔河,还有卖花的,很是热闹,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他有些局促,就连这邀请的话也是红着脸完成的,陆飞鸾见他窘迫的样子,不觉好笑。
乔逸在一旁接着道:“公主,公主你去吗?好久没来,一块看看吧。而且大哥跟我都要参加拔河,你可以像以前一样,站在一旁给我们助威。”
“你们要拔河?那好啊,跟我们一块吧。”邵家喻突然大声说道。
他热情地跟乔生,乔逸打招呼,介绍自己,乔生回礼之后,有些疑惑,他们并不认识这个人。邵家喻拦着他俩的肩膀说:“我们都准备好了,就差几个人,正好你们两个可以加入,对了,公主也来看吧。”
陆飞鸾皱了皱眉头,她不知道邵家喻又哪根筋不对了。邵家喻见公主没有答话,拍着乔生,乔逸往下走,热情地让人不知如何拒绝。
陆飞鸾知道他是第一次见乔生,但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想了想,还是与曲嬷嬷她们一道跟了上去。
邵家喻微微侧头,看到公主果然跟了上来,心里不知为何隐隐有些兴奋。
他刚刚在一旁看到这两兄弟来了,听到了公主与那个乔逸的对话,公主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差点喷笑出声,他不由得站在原地,结果就见面无表情的公主居然笑了。
这让他很惊讶,原来公主会笑啊,原来她不是只有这一个表情,但是他又有些纳闷,为什么公主在面对着他的时候就冷冰冰的呢?
他承认自己有错在先,但是他都道歉了,她的纸鸢他也找了回来,按说公主不会这么小气吧。他又想到家里的妹妹,邵家婉才是最难哄的,想不到公主也一样,夫子说的不错,这世上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看到公主对他们笑,又听到他们要拔河,正好他也要去参加拔河,刚刚他邀请公主,公主不去,如果他把他们两个拉过去难道还不去吗?
他试了一下,果然公主看到也跟了过来。他将乔生,乔逸带到下面,众人已经等候多时,看到邵家喻便问道:“二少爷,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就等你了。”
“就等我了,那我们马上就开始比,”邵家喻大笑道,“我还带了两个人,这个是乔生,这是他弟弟乔逸。”
“好啊,人越多越好。”站在前面的几人高声笑道。
乔生,乔逸跟他们打了招呼,然后看到他们额头上分别带了红色与蓝色的眉勒,地上放置的□□絙,中间系了红绸,两头各系了十二个小索。
两边站定,乔生跟乔逸站到了红色的那一组,而邵家喻则是蓝色组的领头人,双方站定,攥起小索,已经准备开始。
陆飞鸾赶到的时候,站在正中间的侍卫已经喊了开始,围观的众人紧张地看着绳索中间的红绸,那红绸稳稳地停在中间的沟壑上,半天也不动一下。
陆飞鸾看到拉绳索的人都脸红脖子粗,龇牙咧嘴,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拼命往后面拉扯,她起了兴趣,站在中间,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
乔生一看公主来了,更加用劲,想要赢得胜利。只是他都已经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了,那红绸还是一点一点往对面挪去。
乔逸觉得好累,看见快要输了,他也没心情再拉了,劲儿一松,那红绸彻底到了蓝色组的范围之内,第一回合,邵家喻这边赢了。
这游戏是三局两胜制,输了这一场,乔生没有气馁,最主要的是,他不想在陆飞鸾面前输,他看了看他们这组的人,调整了一下他们的站位,又跟大家商量了一下拔河的技巧,当地一声,第二局又开始了。
正文 偷酒
也许是第一次赢得太轻松, 邵家喻那一组便有些轻敌, 乔生他们却都是牟足了劲儿要赢回来, 第二局很快就开始了, 旁边的人分别为自己所看好的组队呐喊助威, 乔生他们一下子就将红绸拉过去大半, 邵家喻赶紧用力, 然而他们队伍中有一个人突然摔倒,其他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分散,乔生组趁机将红绸拉了过来, 他们顺利赢了第二局,激动地大叫。
“别神气,这才是第二局, 我们打成平手而已。”蓝队有一个人提醒道。
“下一局还是我们赢, 你们就等着输吧。”红队放出豪言,他们已经将第一视为囊中之物。
“不废话了, 上场见真章。”邵家喻活动了一下手脚, 然后瞄了一眼陆飞鸾。
陆飞鸾当然感觉到了, 只是她就跟没看见一样, 站在原地, 默不作声。
乔生也注意到了邵家喻的目光, 他心里一动,刚刚只听邵家喻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但是他与公主是何关系, 他并不知晓。他让公主来看拔河, 又偷偷地看她,难不成是……
“兄长,开始了。”乔逸兴奋地叫他,乔生一看两边都已摆好阵势,立马抛下心中疑虑,集中精神加入道队伍中来。
第三局的对峙引来了更多人的观看,双方已经掌握了拔河的技巧,后面一个人分别是他们队伍之中最重的,前面的人都将绳子从腋下穿过,拉到最直,全部人蹲马步一样往后倾斜,一声令下之后,只听两边的人开始给他们呐喊助威:“一二,一二,一二……”
势均力敌,红绸稳稳不动,一直就在中间,陆飞鸾只是在一旁看着,听到那震天的喊声也激动起来,她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得更加清楚。
邵家喻在前,咬紧牙关,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红绸终于缓缓地向他们那边移过去,蓝队的人像是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更加齐心一致往后拉。
然而那红绸却又不动了,邵家喻抬头一看,乔生重心往下,眉头紧皱正用力往后拉呢。
呐喊的声音一直没停,邵家喻深吸一口气,与全队的人一起用力,就见那红绸匀速而缓慢地移到蓝队这边,红队一看就慌了,步子也乱了起来,乔生人都要蹲到地上了,还是没能阻止他们整体的败势。
伴随着当的一声锣响,第三局终于结束了,邵家喻那组激动地大叫,兴奋地抱在一起,而后就让邵家喻去将这比赛的彩头拿出来。
邵家喻应了,立刻从马车上抱来了一坛酒,将顶花一揭,浓郁的酒香便飘了出来。有那馋嘴的侍卫好奇问道:“少爷,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酒,闻着就香啊。”
“香吧,这可是陈年佳酿,是武季候送我爹的,我趁我爹出去,特意拿出来的。”邵家喻得意道。
“噢,原来少爷是从将军房里偷……”一群人心照不宣地哄笑起来。
邵家喻跟他们嬉戏打闹惯了,闻言也不生气,反而笑骂道:“这怎么能叫偷,这是我爹的,我的他儿子,当然是‘拿’了。”
他们聚在一起,笑成一团,乔逸看不过去,小声嘟囔了句:“神气什么啊,要不是我哥的手伤了,第一肯定是我们的。”
他的声音虽小,然而在场的都是耳聪目明之人,闻言都看向乔逸,乔逸被这么多人盯着,缩了缩脑袋,陆飞鸾走了过来,她也听到了乔逸的话,看向乔生她问道:“乔生,怎么了?”
“没事,别听乔逸瞎说。”他的手垂在身体两侧,右手微微朝后,似乎是想要藏起来。
“我才没胡说,”乔逸反驳道,“我刚刚明明看到你的手都流血了。”
“乔逸,你话怎么这么多。”乔生有些生气了。
乔逸撇撇嘴,他才不怕他哥。
“乔生,我看一下你的手。”陆飞鸾关心地上前,乔生面对她,手直接背在了身后,笑着说:“真的没事。”
他越是躲着,陆飞鸾越是怀疑,邵家喻一直注意着他们两个的动静,这时直接走过来,握住乔生的手,他的力气有点大,乔生身体瘦削,一时吃痛,手就伸开了。
“还真的受伤了,”邵家喻皱眉道,“刚刚你怎么不说,不会是拔河的时候弄破皮了吧?不过这是小伤,我有药,先涂上吧。”
“不用了,你也说了,不过是小伤,没关系。”乔生想抽回自己的手,邵家喻放开他的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不用跟我客气,我们家的药涂了很快就好了。”
陆飞鸾见邵家喻去拿药了,也没阻止,而是关切地询问乔生道:“疼不疼,早知道刚刚就不让你去拔河了。”
“真的没事,”乔生见陆飞鸾这样关心他,心里很高兴,他笑着解释道,“其实这是昨天帮我娘磨豆腐的时候,那木棍突然断了,扎在了手心里,本来只是破了一点皮,结果刚刚拔河就有些严重了,但是只是看着红红的,实际上不疼,真的。”
乔逸在一旁突然戳了戳乔生的手,乔生的手抖了一下,就听乔逸道:“兄长,你都疼得抖了,还跟公主说谎呢。”
“乔逸,夫子说后日论语要抽背,你是不是已经会了,还有三卷礼记你抄写了吗?”乔生看着他道。
乔逸视线瞟来瞟去,不接乔生的话,看到邵家喻来了,他过去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药?”
“金创药。”邵家喻边回答边走到乔生的面前,将他的手翻过来,露出掌心,用衣服轻轻一擦,拿着小瓶往他的伤口上撒了一些金创药。
陆飞鸾在一旁看着,刚刚邵家喻说要去拿药,她就知道乔生的手不会有大事,现在看到那个贴着“邵”字的瓶子,她就更加肯定了。
这金创药很有效,因为邵家人常常征战沙场,所以他们养成了出门都要随身带着药的习惯,而且这药是军中大夫研制出来的,效果非常好。
邵家喻倒了药,又熟练地给他包扎了一下,然后将药塞给乔生道:“这药你拿着吧,回家之后再涂几次就没问题了。”
正文 陷阱
“我还有, 不缺这一瓶, 你就别婆婆妈妈了。也怪我, 拉你来拔河之前没有问过你, 今天这个日子, 风和日丽的, 出来都是要高高兴兴的, 来,咱们一块儿喝酒。”邵家喻拉着他,众人都席地而坐, 邵家喻还带了碗,他将酒倒入碗中,递给乔生, 其他相熟的人不用招呼就挨个都过来端起了酒碗。
邵家喻娴熟地跟乔生碰了一下碗, 而后道:“喝。”
乔生跟乔逸都极少喝酒,但是此时见所有人分享这坛酒, 他们有些好奇, 试探着喝了一口。
“咳咳咳, 咳咳咳。”邵家喻猛然咳了起来, 旁边立刻有人打趣道:“少爷, 你是第一次喝酒吧, 滋味如何?”
“辣,呛。”邵家喻看了看碗中的酒,有些纳闷, 平时看爹他们喝酒喝得那么畅快, 还大叫好酒,他好奇了许久,这次偷偷将酒拿出来,本以为是什么琼浆玉液,哪里知道喝到嘴里是这么个滋味。
“哈哈哈,咱们少爷是刚喝,等多品几次就知道,这酒的妙处了。”有人帮邵家喻解释。
“对对,少爷,你偷……拿来的这酒真的香,果然是陈年佳酿,”那好酒的侍卫连连附和,细细品尝着碗中酒,迫不及待地将碗伸到邵家喻面前道,“少爷,我能再喝一碗吗?”
“喝喝喝,这酒拿出来就是给咱们喝的,”邵家喻指着酒坛道,“自己去倒。”
那人应了一声,邵家喻端着碗,一看乔生跟乔逸都在看着他,他们碗中的酒也还是满满的,似乎并没有少。
“原来你也是第一次喝,看你那么熟练,我还以为你是个酒虫。”乔生惊讶道。
“咳,”邵家喻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然后问他们说,“你们喝了吗?味道怎么样?”
“辣。”
“火烧一样,呛嗓子,难喝。”
兄弟两个都对这酒做出了评价,邵家喻像找到了同盟一般,深以为然,点头道:“对吧,我就说这酒不好喝,也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喝下去的。”
三个人找到了共同话题,站在了统一的战线,感情都似乎比刚刚好了。
陆飞鸾看到他们在一起有说有笑,不禁生出一些感叹,少年之间的友谊来得就是这么快,只是一场比赛,一碗酒,他们就能玩在一起,年轻真好。
幸而她自己回到了最好的年华,意气风发,朝气蓬勃,人生还有无限种可能,想到此她的心情好了起来。与曲嬷嬷她们一道回去的时候,她看着路边的一草一木都是美的,那溪水中的鱼儿,天上的飞鸟都是那么地无拘无束,自由自由,那花中蝴蝶有一只胆大的,驻足在她的手上,然后盘旋着飞走了,陆飞鸾注视着那蝴蝶飞走的方向,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在庵里又待了一些时日,陆飞鸾过得非常舒心,没有人管着她,她也不用去考虑太多,曲嬷嬷更是每天变着法的给她做各种美食,她心中无事,而且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自然多,某天一摸脸,她发现自己都长肉了。
曲嬷嬷看到陆飞鸾胖了起来,特别高兴,她之前就觉得陆飞鸾太瘦了,现在两颊肉呼呼的,看起来可爱又有福相。
陆飞鸾看曲嬷嬷挺开心便随她去了,她觉得自己现在也适合多吃点,虽然北禹朝女子皆以体态轻盈为美,前世的她也常被赞是窈窕淑女,但是后来发生的事让她知道,有一个强健的体魄太重要了。所以,今世她不会再刻意缩减口腹之欲,身体好了,才能享受更加美好的时光。
如果这山中的悠闲日子,没有那两个人来打扰就好了,陆飞鸾吃着点心想。
这些天也不知道怎么搞得,邵家喻没事就到庵里来寻她,她已经郑重警告过他了,但是他总是笑呵呵的,最后还拉着乔生一起过来。
她能不见邵家喻,但是她不想邵家喻去打扰乔生,毕竟乔生还要准备四月的府试,见了他二人之后,陆飞鸾这么一提,乔生便说无事。
他们这些天也混熟了,两个人年龄都不大,话也能说到一起,况且邵家喻去找乔生还会给他带一些东西,有时候是书籍,有时候是砚台,笔墨,次数多了,乔生便跟他玩在了一起。
那些东西一开始乔生不愿意收,只是笔墨还好说,书籍却都是很珍贵的,市集商铺中没有卖的,而夫子也没有,所以他便有些犹豫,邵家喻倒是无所谓,这书他就是为了应付他爹,从府里带出来说是要在路上读的。书中内容他都看过了,就是送给乔生都可以,何况乔生还说了他只是借来看看,誊抄一份?
也许是觉得拿邵家喻的东西不好,所以乔生有时便会牺牲自己的时间陪邵家喻在山中转悠,跟他说哪里能够捕猎,哪条溪中的鱼最多以及看日出最好的山头是哪一个。
两个人相处的时间长了,发现彼此都不错,邵家喻觉得乔生勤奋用功,为人正直,乔生认为邵家喻有侠义之心,待人赤诚,两个人就这样成为了朋友。
陆飞鸾看到他们一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听到他们互相熟悉地称呼彼此,心中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压下这种怪异的感觉,听邵家喻提议去他们昨日捕猎陷阱的山林里去看看。
陆飞鸾本不想去,张口想要拒绝,邵家喻便道:“公主,你在宫里能捕猎吗?不行吧,而且这次我们要捕的可是野猪。”
“就你们两个去捕野猪,怎么可能捕的到?”陆飞鸾摇摇头,觉得他们两个在胡闹。
邵家喻急道:“怎么不可能,公主,我们昨天挖了一个很大的坑,周围放了一只鸡,捕兽夹子也放了一圈,如果有野猪经过,一定会中招的。”
“你也说‘如果’了,那就那么巧,正好有一只野猪路过,还掉进陷阱让你们抓到。”陆飞鸾忍不住反驳他,邵家喻一听道:“有没有,我们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公主,走吧。”
乔生没说话,但是他看着陆飞鸾的眼神里也带了些期待,想让陆飞鸾跟他们一起去,陆飞鸾觉得自己应该跟他们两个都保持距离,所以还是不愿去,“我马上就要休息一下,不去了。”
想到野猪的可怕,她又补充道:“你们最好也别去了,深山里就算没有野猪,碰到其他野兽,我怕你们应付不过来。”
“没事,我们带着弓箭和长枪呢,就在前面。”邵家喻丝毫不怕,乔生虽然被陆飞鸾那样一说有些担心,但是毕竟昨天是他们两个亲手布的陷阱,他也想去看一看,如果能打得到猎物,也是一件好事。
他们两个见陆飞鸾真的不去,带着点小遗憾去前面拿上了弓箭和长枪,向深山里出发了。
他们走后,陆飞鸾还真的去休息了,只是她总是睡不安稳,曲嬷嬷有时还当她是小姑娘,会哄她睡觉,她听着那些熟悉的歌谣,心里想的却是他们两个进去山中会不会有危险。
迷迷糊糊地终于睡着了,她却做了个梦,梦里见到邵家喻一个人走到弯弯曲曲的山路上,从背影上看,个子明显比现在要高,穿一身玄色锦袍,是他做驸马时的衣着。
她吃了一惊,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长大了,四周没有乔生的影子,她想要离开,不让邵家喻看见自己,但是邵家喻却似有所觉,很快转了过来,惊喜地叫了一声:“鸾儿!”
正文 野猪
她后退一步, 却发现邵家喻的面容一下子又恢复到少年时的样子, 他的腿上似乎被野兽撕咬过, 鲜血直流, 他表情痛苦, 倒在地上, 对她的称呼又变成了公主。
她猛然醒了过来, 心跳加速,一身冷汗,曲嬷嬷以手支颌睡着了, 被陆飞鸾一吓也醒了,忙走到陆飞鸾身边道:“公主,公主, 怎么了, 是做噩梦了吗?”
陆飞鸾平息了下心情,对上曲嬷嬷关心的目光, 她勉强笑了一下说:“我没事, 嬷嬷, 就是做了个噩梦。”
“阿弥陀佛, 愿佛祖保佑公主, 鬼怪邪魔皆驱走。”曲嬷嬷念了一句佛, 陆飞鸾看了看窗外,太阳西斜,暮色霭霭, 而邵家喻跟乔生还没有回来。
想到刚刚那个梦, 乔生不见,邵家喻受伤,她心里有些慌,这里依山傍水,深山中时常有虎狼出没,他们就两个人,身单力薄的,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嬷嬷,去叫上侍卫跟我一起无深山里看看,乔生跟邵家喻还没有回来,我担心他们会出事。”陆飞鸾皱眉道。
曲嬷嬷一听也担心上了,但是公主那么小,天又快黑了,她也怕公主去了会有危险,便对陆飞鸾道:“公主,叫侍卫去,你就跟嬷嬷待在一起等消息吧。”
“嬷嬷,不行,侍卫对这里也不太熟悉,,万一乔生跟邵家喻有危险,我怕他们找不到地方,再耽误救人。”陆飞鸾毕竟心境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想问题就比较全面。
“那嬷嬷跟你一起去。”曲嬷嬷放心不下她,陆飞鸾赶紧将她拦下了,好说歹说才让曲嬷嬷打消了念头。
曲嬷嬷无法,只能赶紧去叫了侍卫,她听公主的吩咐,顺便把这里的一个老猎户也叫上,陆飞鸾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没事,曲嬷嬷才让她去,看着公主到了门口,她突然想起来公主不会骑马,山中路窄,马车又不能行,公主该怎么去。
她想喊住公主,结果看到公主到了一个侍卫面前,抓住马缰,想要踩上马镫,结果没能上去,那侍卫眼疾手快,将公主抱上了马,然后他在后面抓住马缰,护住公主。
曲嬷嬷松了口气,然后听到公主说了一声:“走吧。”一行人骑着马快速往山林里去了。
邵家喻只说在山里布了陷阱,但是他没有说清楚具体位置,陆飞鸾只知道是在后山一带,幸好那老猎户熟悉周围的地形,一听陆飞鸾说捕兽夹子,大概就猜出了几个位置。
他在前面带路,一行人跟着去找,但是没有看到他们的影子,又转到了其他的地方,人多动静大,雉鸡都被他们惊飞了几只,也看到了几个捕兽夹子,只是并没有找到他们两个。
天已经黑了下来,老猎户让侍卫们都点起火把,他看看四周,然后对陆飞鸾说,如果再找不到乔生跟邵家喻,他们就得回去了。
这深山老林,他们人少,如果碰上了豺狼虎豹,那可是要吃亏的。
陆飞鸾一听就急了,她让侍卫们喊起来,叫他们两个的名字。这是几处布了陷阱的地方,如果他们不在这里,又会在什么地方呢?
陆飞鸾陷入了沉思,她突然想起了一个地方,那是一处山洞附近,位置很偏僻。以前她跟乔生来过一次,他们那时还小,在那里乔生被捕兽夹子给夹住了。后来他躺在床上,一个月了走路还有点疼。
因为这件事,他们被大人训斥这地方有野兽出没不能来,还跟他们说了很多小孩子被狼叼走的故事,他们信了,怕被狼吃了,所以很少到这一块来了。
会不会乔生他们是在那里挖了陷阱?
她将那个地方描述给老猎户听,老猎户听了也觉得很有可能,事不宜迟,他们立马往山洞那里赶。
他们很快到了山洞那里,陆飞鸾下来带头走到当初被捕兽夹子夹到的地方,那里并没有人,她再往山洞方向走一走,穿过一小片灌木丛,突然听到了哼唧哼唧的声音。
“是野猪崽。”老猎户常在山里走,一下子就听了出来。
一行人赶紧走过去,一眼看到两个人站在一个坑边,手中拿着棍棒类的东西,似乎在与坑底的东西在对抗。
从背影陆飞鸾就认出来那两人正是乔生跟邵家喻,她立马上前喊道:“乔生。”
乔生跟邵家喻一起回头,借着火光,陆飞鸾看到他们二人好好的,并没有被什么袭击过的痕迹,她特意看了一下邵家喻的腿,发现他袍边只是沾了一些泥土,没有血迹,他面色如常,甚至在陆飞鸾看过去的时候还面露疑惑,这就是说,他的腿没事,那真的就只是个梦而已,她多虑了。
“公主,你怎么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人?”乔生连忙问道。
“我倒还想问问你们,天都黑了,你么怎么还不回去,家中的人难道不担心吗?”陆飞鸾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难免就想要说他们两句。
乔生抬头看天,似乎才注意到太阳已经落山了。
“居然已经这么晚了,我跟家喻兄察看陷阱,没注意天色。”乔生解释道。
“公主,我跟你说我们会捉到野猪,你还不信,现在来看看,这陷阱里的不就是一头野猪?”邵家喻招呼陆飞鸾来看。
陆飞鸾走近了发现他们挖的是一个四尺多深的坑,里面一头黑色的野猪,并不是很大,那坑里应该是放了捕兽夹子,野猪的蹄子被夹到了,此时正哀嚎着,不断地用嘴拱土。
“我跟乔生正琢磨着怎么把这头野猪弄出来,拖回去,正好吃野猪肉。”邵家喻兴高采烈地比划着,他跟乔生发现这头野猪的时候别提多兴奋了,野猪凶猛,昼伏夜出,想抓住可不易。
但是没想到,他们精心布置的陷阱居然真的困住了一头野猪,这可是他第一次捕捉到野猪,想一想就热血沸腾,他想将野猪拖回到他爹和那群家将面前,让他们也看看自己的本事。
只是他还没有想到好办法,公主就来了。
“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老猎户开口了,他看了看四周道,“有小野猪崽的地方估计会有母猪,它现在叫得这么厉害,会把母猪招过来的,母猪凶残,发起狠来,我们这些人不一定是对手。”
“这位老伯是谁?”邵家喻上下打量了一下老猎户,然后不满道,“现在就走,那怎么可以,我好不容易困住了野猪,现在不把它捉走,它跑了怎么办?”
邵家喻不同意,老猎户回答说:“我是这山里的猎户,它现在困在这坑里,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的,明日再来,它的力气也耗尽了,更好捉。”
老猎户说的在理,邵家喻听了,虽然可惜不能立刻把野猪带走,但是他知道轻重,这人是猎户当比他更熟悉山里。他悻悻地拿起了长枪,说道:“那行,我们明日再来。”
乔生也同意了,他背着弓箭,一行人准备往回走。突闻一声低沉的短哼声,紧接着就见那灌木丛动了一下,从里面极快地窜出来一个黑乎乎的活物,直奔着离陷阱最近的陆飞鸾而去。
正文 送肉
陆飞鸾吃惊之下, 慌忙后退, 那东西长着长长的獠牙, 扑了过来, 眼看那尖利的牙齿就要刺到她, 两道身影飞奔而至, 一左一右架住她, 往旁边一躲,那东西撞到了一棵大树上。
“啊,是野猪, 大家小心。”老猎户惊讶的声音传来,提醒着在场的所有人。
那野猪似乎是撞晕了,老猎户拿出一条绳索, 准确地套住了野猪的头, 陆飞鸾站定之后,立刻让侍卫全部帮助他猎杀野猪。
侍卫拉弓射箭, 野猪吃痛暴躁, 急切地要挣脱绳索, 老猎户紧紧抓住, 邵家喻在一旁看着, 心急如焚, 他将长枪提在手中,似乎想要上前帮助老猎户。
陆飞鸾刚被邵家喻跟乔生给救了,她知道以前的邵家喻武艺不错, 但是现在他还是个少年, 肯定不能跟那时候比,但是她很了解他,这种事他是一定会主动出手的。
她没打算阻止,只是到底忍不住说了句:“你小心。”
不知道是不是野猪嚎叫的声音太大,还是邵家喻看得太专心,他没有回应,似乎是没有听到。
他让乔生看着陆飞鸾,自己上去,举枪就刺,老猎户看到了,大声提醒他道:“刺它的脖子,刺它的脖子!”
邵家喻心领神会,立刻往野猪的脖子狠狠刺去,拔出来后,那血立刻喷溅了出来,邵家喻不停地刺中拔出,刺中再拔出,野猪的脖子上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了大大小小十几个血窟窿。
到最后,野猪终于再也受不住,倒地上爬不起来,老猎户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大尖刀,从野猪的颈下一刀划过,顿时血流如注,没一会儿儿,野猪就彻底没气了。
邵家喻一头一脸的血,野猪一死,他的劲儿立马泄了,整个人累得倚靠在树上,不停地喘气。
老猎户走过来对邵家喻竖起了大拇指:“这位公子好样的,像你这么大的少年敢杀野猪,在这乌陀山还真找不出来几个。”
邵家喻已经累得话都说不出来了,闻言却挺直了脊背,骄傲地道:“反正没给我爹丢脸,但是老伯你更厉害。”
老猎户笑了笑,重新走过去处理野猪了。邵家喻看向陆飞鸾跟乔生,乔生笑着对他比了大拇指,而陆飞鸾则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扭过头去看野猪了。
邵家喻心头的喜悦不知怎的,就像被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吹散了一样,虽然他很快撇除了这种异样,但是那股子兴奋还是淡去了几分。
回去的路上,邵家喻单独一匹马,乔生因为不会骑,所以与侍卫共乘一匹。初次上马,他还有点不适应,马跑起来的时候,他更觉得紧张,陆飞鸾就在他旁边,他不由得向她看去,发现她倒是一本正经,丝毫不见慌乱拘束的样子。
他记得公主以前也是没骑过马的,现在坐在马背上,她却有模有样,轻松自在,这让他觉得自己有些丢脸。
“乔生,把腰背挺直,抓住马鞍。”邵家喻对乔生说道,他发现乔生似乎没骑过马,可能被颠得有些难受了,现在脸色有些不好。
乔生按照他说的做,同时他身后的侍卫也看出来了,便让马的速度慢了下来。
“第一次骑马是这样的,你需要多练练,改日有空我教你。”邵家喻现在已经恢复了体力,兴致勃勃地道。
“好。”乔生吐出一个字,他现在实在没有太多力气多说什么。
邵家喻见他如此,真觉得他该强身健体,他太弱了,一阵风吹来都能把他刮倒一样。他看了看陆飞鸾,发现陆飞鸾马还骑得不错,虽然身后也有一个侍卫,但是从她姿势来看,她应该是会骑的。
“公主,想不到你还会骑马。”邵家喻夸了她一句。
“嗯。”陆飞鸾模糊地应了他一声,心中暗道一声糟糕。她入宫之前并不会骑马,到了宫中之后,也没有人教她,按现在的时间来算,她应该是不会骑的,她在马背上的反应跟乔生一样才对。
但是她前世却是会骑马的,还是邵家喻手把手教的,刚刚一时大意了,骑上马自然而然便夹紧马腹,脸上也不见慌乱,这哪里是一个刚接触马匹的新手该有的反应。
怕邵家喻再多问一句,陆飞鸾对身后的侍卫道:“走快些。”
侍卫得令,驱马越过乔生跟邵家喻,走在了最前面,邵家喻以为陆飞鸾不想跟他说话,也没再跟过去,而是与乔生一道往回走。
第二日,邵家喻跟乔生猎到两头野猪的消息就传开了,那野猪就在乔生的家中,许多人好奇地去看,乔生家中里三圈外三圈全是人。
因为猎杀这野猪,邵家喻跟老猎户功劳最大,所以乔生便说让邵家喻做主,处理这野猪。邵家喻大手一挥,让老猎户将两头野猪都杀了,他只要野猪的獠牙,其他的都不管了。
乔生一看这样邵家喻太吃亏了,他跟老猎户商量一下,留给了邵家喻一整条猪后腿,老猎户想到昨天公主的侍卫也是出了力的,便说也要将猪肉烹煮好,让他们来吃。
乔生自然答应,他家里留下一些,然后切了等份的送给了周边的邻居,他们无一不眉开眼笑,大夸乔生能干,乔生被夸得站不住脚,很快又回来了。
乔生的娘亲将猪肉洗净,放上大料开始炖,肉香很快飘散出来,引得人口水直流。邵家喻跟老猎户在乔生家吃了许多肉,乔生将煮熟的肉用篮子装好,提到山上去给陆飞鸾的侍卫吃。
庵里茹素,侍卫们连续吃了许久的萝卜豆腐,此时见到肉每个人都眼里放光,他们也尊重庵里的出家人,没有在里面吃,反而轮流着出来在远离静心庵的一棵大树下吃肉。
乔生看到他们吃肉的馋样,想到公主也是一直在庵里,估计也想吃点荤菜。他来时已经想到这个问题,掂了掂手中的竹篮,他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庵里。
他边走边看,知卿远远地看到他左顾右盼有些奇怪,悄悄地靠近他,她起了玩笑之心,在他身后突然出声:“乔公子。”
乔生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原来是陆飞鸾身边的丫鬟。
他松了口气道:“原来是你啊。”
“是我,乔公子,你是来找公主的吧,公主在厢房里,你跟我来,这篮子给我吧,我帮你拿着。”知卿说着就要去拿乔生手中的竹篮,乔生往后一退,知卿突然闻到了一股香味,“好香啊,乔公子,你有没有闻到?”
乔生支吾着没有回答,知卿又仔细闻了一下,顺着这香味,她闻到了乔生的竹篮旁,知卿看看乔生的竹篮,确定那香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乔公子,你带了什么?”知卿好奇。
两个小尼姑从一旁路过,乔生支起一根手指竖在嘴上,示意她噤声,知卿疑惑地看看那尼姑,然后也学他的样子嘘了一声。
“是野猪肉。”乔生小声地道,知卿一听猪肉,惊讶地又看了看竹篮,她知道昨天乔生跟邵家喻捉到了野猪,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把它杀掉,还煮来吃了。
那两个小尼姑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走了过去,乔生握紧竹篮对知卿道:“我们去找公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