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春秋 第0001章 2009年8月24号,星期一。 “王先生,从事投行工作,对数字一定要很敏感,所以我的问题主要是想考察一下你的数学能力,请你估算一下13的9次方大约是多少?” 当我对着面前这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抛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看着他一瞬间表情变得极为丰富的脸,心里不由得冒出几分成功捉弄人之后的愉悦感,刚刚过去的这颇有收获的半个多小时,又像放电影似的在我脑海里快速闪过。 半个多小时以前,我正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写一份关于一个刚刚完成的IPO项目的报告。IPO是指企业首次公开发售股份、募集资金,一般而言就是所谓的上市。手机上的闹铃忽然响了,我拿起手机一看,下午一点五十五分,又看了一眼旁边台历上今天的工作安排,两点钟我要参加一个招聘项目助理的面试,地点在9楼的小会议室,还有五分钟。我保存了文件,站起身来,抓起椅背上的外套,一边往身上套,就一边向外走去。 我刚一走出办公室,就碰上了从隔壁办公室出来的陈敬文,今天的面试就是由我们两人负责。陈敬文是山东人,80年生的,福旦大学财务金融硕士,人生的很白净,再加上一米八出头的个子,配上一身范思哲的套装,称得上是仪表堂堂——他和我不一样,可能是因为外型比较出众的原因,所以很喜欢范思哲这种风格上有些夸张的服装,以此来强调自己的外型,而我则始终都是保守低调的阿玛尼的拥趸。 我的办公室在12楼,要去9楼的话,不用电梯,直接走楼梯,两分钟能到,到了9楼之后,再去卫生间检查一下仪容仪表,差不多要花一分半钟,然后用半分钟去到小会议室,正常来说应该还能剩下一分钟时间做准备工作,看看第一个面试人员的资料。 我和陈敬文两人一起走楼梯下去9楼,刚一走进昏暗的楼道,陈敬文就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一首,我听三姐说,今天面试的有个叫赵锦秋的女生,和我是校友,算是我的小师妹了,还请手下留情啊。”他这人是个自来熟,而且大概是因为个子高的原因,特别喜欢拍人的肩膀。 “一首”是我在公司的绰号,我大名叫常阡,后来因为我的某些缺陷的原因,就被他们取了个绰号叫“常一首”。至于“三姐”,则是项目经理章炳三的绰号,男性,河北人,福旦大学数学系硕士,陈敬文的小师弟。因为长了一张让百分之九十九的中国男人、至少一半中国女人都会羡慕嫉妒恨的脸,因此2006年刚一入职的时候,就被陈敬文给安了这么一个绰号。 听了陈敬文的话,我心中一乐,于是笑了笑:“说什么留情不留情的,和尚你既然都开口了,那我照办就是了。对了,我也听柳笛说,有两个是庆华的,一男一女,虽说是我对门的,但好歹也是混过五道口的,多少都有几分香火情,你看是不是留一个下来啊?” “和尚”是陈敬文的绰号,来源于他的名字。柳笛是我同校同专业的小师妹,2006年本科毕业之后进的公司,算是我在公司里的头号亲信。 陈敬文拍着我的肩膀,豪爽的答应了:“行,你看中了哪个,给我打个招呼就是了。” 此时,我们刚好走出昏暗的楼道,就在这短短三层楼、几十级的楼梯上,我和陈敬文达成共识,实现了利益交换。 进入9楼后,天花板上几十个节能灯管发出的亮光,将整个9楼大厅照得无比光明,我和陈敬文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对着前台的小姑娘点了点头,西装革履的并肩向卫生间走去。 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我一边整理着衬衫的袖口,一边抽空给了镜子中的那个我一个冷冷的嘲笑,在一场面试开始前两三分钟的时候,我们终于把这场面试的结果基本确定了!之所以要说基本确定而不是完全确定,主要责任还是在我这里。 这次参加面试的五个人,学历全是硕士,两个庆华大学的,一个福旦大学的,一个中国国人大学的,还有一个则是从美国回来的海归,而我们只录用三个。 其中那个国人大学的叫杨建波,山西人,是我们顶头上司李坤的老乡加校友,李坤早上已经给我打过招呼了,想必应该也和陈敬文交代过,所以他肯定要占据一个名额的,福旦的赵锦秋再占一个名额,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基于我和陈敬文交换的结果,第三个名额必然要在两个庆华学生中产生,也就是说那只美利坚海龟,面试尚未开始,他就已经出局了。 其实这样的面试遴选制度,经过前两轮面试之后,剩下来的人,综合素质都不会存在太大差距,最后淘汰谁留下谁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再加上投行相当狭窄的人才来源渠道,几乎使得后两轮面试变成了公开的拉帮结伙、作弊。 投行的入行门槛比较高,致使这个圈子引进人才的渠道很窄,不外乎就是国内外几十所高校相关专业的毕业生。如此一来,最终就形成了这样一个局面:国内不到十所高校的二十多个专业,几乎垄断了国内投行百分之八十左右的初级人才输送,从而导致进入这个行业的人,在职场里碰上一个校友的几率,就和碰上一个同省老乡的几率差不多,甚至还要更大。通常情况下,这些同校、同系的校友之间,就会很自然的形成一个个的小集团。 因此,当处在我和陈敬文现在这样的位置上,事实上拥有录用谁、淘汰谁的权利的时候,我们自然而然的就会首先考虑录用自己的校友,以这样一种近乎透明的作弊手段,来壮大自己的集团、夯实自己向上爬的根基。 就比如这一次,我相信陈敬文很可能真的没有接触过那个叫赵锦秋的女生,只是听三姐跟他说了一下,知道有他们一个福旦的校友来面试,因此让我卖个人情。 我其实也没接触过那两个庆华的学生,只是听小师妹柳笛跟我说了一嘴,因为这次没有我的校友来面试,所以我没有等价的筹码和陈敬文作交换,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照顾一下那两个庆华学生。目前我们整个团队里只有卫肇川一个庆华的,而他偏偏又是职位最低的一个,因为都是混过五道口的,所以平日里他跟我和柳笛就走得要近一些,而招进他的校友来,自然会和他走得比较近。 同样的,如果我的顶头上司李坤跟我说他只是从报上去的资料中了解到有一个叫杨建波的应聘者,是他的同乡兼校友,所以让我关照一下,我也是完全相信的。 别看李坤是团队里的第二号人物,但实际上他却是整个团队里资历最浅、最没有根基的一个人。 他原本是一家世界500强央企的高管,两年前才半路出家跳槽过来的,几乎没什么专业水平可言,公司将他挖过来,主要是看中了他的社会资源,实际上他的主要工作也就是利用他的人脉资源拉来客户,之后的具体工作,则是由我或者陈敬文牵头来完成。一旦某天他背后的资源挖掘得差不多了,他自身专业水平又不行,再没有一个坚实的业务团队支撑他的话,他的处境就会很尴尬。 第一卷 春秋 第0002章 小会议室是一个只有十平米左右大小、没有窗户的房间,平时里面放着两长一单三个沙发,一张玻璃茶几,能坐六七个人,一般都是各个项目组关起门来开小会时候使用的。 现在已经按照我和陈敬文一贯的要求布置好了:里面的沙发和茶几都被暂时撤走了,在左右两边靠墙的地方各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今天五名面试人员的资料卡,这是我们两人的位置。在房间的正中间,则摆着一张没有靠背、可旋转的革面小圆凳,凳面很小,直径不足二十厘米,这自然就是应聘者的位置。 这样的布置,算是我和陈敬文的原创,一个小小的恶作剧。我俩都是2003年进入公司做项目助理的,此后两次升职又几乎都在同时,所以我们俩这几年以来,基本上一直都是处在同一级别,因此每次面试的时候,几乎都是我和他搭档,从我们都还在做项目助理时的第一次搭档负责面试,就设计了这个方案。 光明正大的理由是,这样非正常的布置可以检验应聘者的临场应变能力。但实际上的理由则是: 第一,这样小的一个凳子是不足以放下一个成年人、特别是成年女人的屁股的,而所有来面试的人,不论男女,都必须穿职业套装。在这样的布置下,坐在中间的人,必须得随着我们说话而转来转去,假如坐在那里的是一个美女,我们就有足够的机会欣赏到她扭来扭去的腰臀,像现在这个季节,来面试的女性几乎都是穿职业套裙,那就更好了。 第二,方便我们互相给对方使眼色、打手势,沟通交流,因为坐在中间的应聘者,通常都会面对我们两人之间正在和他对话的那一个,而背对另一个。 我的小师妹柳笛,还有之前几年中来来去去的五六位女同事,都曾在这张小圆凳上,被我和陈敬文看了个饱!其实这都已经是我们在二十四五岁时候的小心思了,现在随着年龄、阅历、职位的增长,对此都已经不是那么的热衷了,只不过现在要是贸然提出改变的话,却又担心会不会留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头,所以就还是将这个传统项目保留了下来。 我和陈敬文刚刚各自在一张桌子后面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资料,就听到了敲门声,我答应了一声请进,门推开后,进来的是公司前台几个服务员中的一个,清清秀秀、二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我有点印象,姓刘,前两个月刚刚从学校毕业来的。 小刘走进门口两步,甜甜的笑了一下,然后对着我和陈敬文说:“常总、陈总,五位来参加面试的同学都已经到齐了,现在就在旁边的接待室等着呢,是不是可以通知他们过来了?” 我点了点头,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资料卡,第一个就是那个叫杨建波的人大男生,于是就让她先叫杨建波过来。小刘答应了一声,退出去顺手带上了门,我们低着头继续快速浏览着杨建波的资料。 这些资料卡是统一格式的,资料头上都附有一张他们本人的大头照,不过我一般不留意这个,反正马上就能见到真人了,所以只是随便扫了一眼,也没什么印象,就直接跳到最下面去看他的“特长技能与自我评价”部分。 我对这部分内容比较感兴趣,一来是这部分内容通常包含的信息比较多。二来是我们公司的这份表格都是要求亲笔填写的,而我个人又是一个业余书画爱好者,写得一手还算不错的字,因此就养成了一个臭毛病,总喜欢通过人家的字来对人家的人说三道四。 刚看了一眼,看见这小子用一手端端正正的正楷写着他的特长是篮球,大学时候是人大校队的主力控卫,就听对面的陈敬文说:“这长相有点对不起观众啊,小卫子这第一道硬件筛选工作是怎么做的!” 小卫子是卫肇川的绰号,天津人,庆华大学经管学院会计系硕士,2007年毕业进入公司的,是目前我们团队里唯一的一个项目助理。 听到陈敬文这话,我一点都不奇怪,类似的话,在类似的场合里,这几年以来从他嘴里我起码听过不下十次。我因为字写得马马虎虎,所以总爱对别人的字挑三拣四,而他则是因为人长得不错,所以就总爱对别人的长相说三道四。 其实投行在招人的时候,一直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无论男女,外型条件基本都要求中上水准,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你面对的都是一些企业的老板、高管之类的人物,你整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得好,至少得让人家看起来上档次、有品位、有能力,这样人家才有和你谈下去的兴趣,所以实际上投行也是一个俊男美女聚集地。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我还是又折回去认真看了那照片两眼,至少从照片上来看,这个杨建波长得也还算是可以,浓眉大眼的。于是我就随口回了他一句:“得得得!就你那眼光,这世上除了三姐以外,包括我在内,有哪个男人是你觉得能对得起观众的?” “嘿嘿!”他得意的干笑了两声,正要说话,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他立马就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沉声说了句“请进”。 门推开后,走进来的是一个一米八左右的平头男生,脸上还长着几颗青春痘,身体看上去很健壮,穿着一套藏青色的西装,白衬衣、蓝领带、黑皮鞋,标准的职业套装。不过目测应该是从头到脚加起来不超过一千块的便宜货,看来应该是家里经济情况不太好,不然都这时候了,家长应该比较舍得掏钱给孩子配置一套像样的面试行头。 想到这里,我又低头扫了一眼他的资料,家庭住址一栏填的是:山西省吕梁市XX县XX乡XX村。原来是个来自于吕梁山区农村的穷孩子啊,难怪了。不过既然能拿到人大的金融硕士学位,估计也算是全家乃至全村的骄傲了,这样的人勤奋、努力、好学这些都是没得说的,只是大多性格有点问题,自卑到自傲,气量狭小、偏激暴躁、不善交际,就不知道他怎么样。 他推开门跨进来之后,看到房间里的布置,显然一时间有点被唬住了,楞了一下,但马上就恢复了自然。走进门来,反身轻轻的关上门,不缓不急的走到房间正中的凳子旁边,先侧身对着陈敬文微微欠身示意,随后又转过来对着我欠身示意,嘴里说着:“两位老师好,我是来面试的杨建波。” 在他对我微微欠身示意的时候,脖子后面的外套领子和衬衫领子并没有贴合,而是露出了一道大约两指宽的缝隙,这说明他的外套不合身。而且我发现他外套左边的外兜里装着个东西,看形状估计是手机,这说明他还不懂怎么穿职业套装,很显然,他入职之后,要从最基本的穿衣学起。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毕竟是个才毕业的学生,我当年面试的时候,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总的说来,到目前为止我对他还是比较满意的,特别是他的自我调节能力,从被我们的恶作剧布置唬住,到恢复过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如果不是我刻意去留意的话,还真不一定会注意到他的眼神楞了一下。 我抬手示意了一下他身旁的小圆凳,对他说了声“请坐”。反正对他的面试就是走个过场而已,见他正对着我坐下之后,我就随便问了个简单的基础问题:“请你阐述一下一家企业上市的利与弊?”这种问题没什么标准答案,随便翻一本相关专业的书上,都能找到些说法,只要你能自圆其说就行。 他吧啦吧啦的说了大约两分半钟,回答的既没什么新意,也没什么纰漏,反正就是一些专业书籍上常见的“准标准答案”,语速也掌控的还不错,吐字也很清晰,表情、肢体语言也都配合得恰到好处,我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答案。 随后陈敬文也问了一个类似的问题,听到陈敬文的声音,他并没有直接利用凳子转过去,而是站起身来转过去,再坐下。 听他回答完问题后,陈敬文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和他握了握手,对他说:“请你回去等通知吧,保持电话开机状态,两天之内我们会给你通知的,如果两天后你还没有收到通知的话,那就表示你这一轮面试失败了。出去的时候请你顺便通知下一位赵锦秋同学进来,谢谢。” 和陈敬文握手之后,杨建波并没有直接离去,又转到我的桌子前,和我握了握手,尽管举止一直都很得体,但那一瞬间,我还是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失落。 杨建波出去之后,我对陈敬文说:“怎么样?还可以吧?虽然比较拘谨,但勉强也还算得上是得体。” 陈敬文点了点头。 第一卷 春秋 第0003章 趁着赵锦秋进来之前的两分钟左右时间,我大致的浏览了一遍她的资料,看照片长得挺漂亮的,长长的直发,鹅蛋脸,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鼻子高挺纤细,鼻翼圆润饱满,睫毛翘翘的。江苏彭城人,1984年出生的,父亲也在那一年过世了,母亲是个体经营者,个人特长是舞蹈,另外,除了英语之外,外语还掌握了西班牙语。 我对陈敬文说:“看来你这师妹是个美女嘛。” “恩,确实还不错,能赶上你那师妹柳笛了!”陈敬文一边看着手中的资料,一边点着头说:“好歹也算是来了一个能给我充充门面的了。一首我跟你说啊,你是不知道我的苦,这两年以来,每次出去谈个客户什么的,你带着你那小师妹,多有面子、多风光啊。你再看看我,每次都带着三姐一块出去,虽说两帅哥一起出场,也还算是能镇得住场子,可终究有悖胡主席关于建设和谐社会的最高指示嘛,不如你们师兄师妹郎才女貌那么和谐。” 我们俩正开着玩笑,敲门声就又响了,于是都严肃了一下表情,说了声“请进”。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我发现对面陈敬文的眼睛亮了一下——有状况!可此时人还没有走进来,在我的位子上,因为被半推开的门挡住了,看不见站在门口的人,心里不觉有点着急起来。 大约过了两秒钟,随着两声高跟鞋的声响,我终于看见了人! 一头长发都已盘了起来,化着淡妆,整个人看上去大约一米七七、七八的样子,不过因为脚上是一双酒杯跟的深蓝色高跟鞋,目测大约七公分左右,所以实际身高应该是一米七出头点。身材极好,胸大、腰细、臀翘,真正意义上的S型身材。身着一套深蓝色的套裙、领口带皱褶的白衬衣、肉色丝袜,外衣左侧翻领上别着一枚树叶状的胸针,看反光应该是纯银的。右臂臂弯里挂着一个小小的方形白色坤包,开口处还有一小撮白色兔毛,酷似香奈儿的一个限量款,不过皮革的光泽却有些晦暗,估计是某二三线品牌的一个仿制产品,左腕上戴着一只黑色皮带的女表,看不清是什么品牌的。 她这样子,在刚刚走出校门的女生当中,算得上是很会打扮的了。从头到脚这一身行头加上首饰,不算手表,估计应该在一万上下——估计家庭条件还可以。 这绝对是一个美女!陈敬文说的对,能赶上我那小师妹柳笛了,其实客观的说,身材比柳笛还要好,柳笛和她比来,显得过于清瘦了,难怪陈敬文会眼冒淫光,我估计我自己也差不多。 美女刚一走进来,回身关上门,我对面的陈敬文就站起身来走上前去,伸手握手,笑道:“看资料你是福旦国际金融系的?” 美女很大方的和陈敬文握了握手,微微一笑,点点头答道:“嗯,是的,我叫赵锦秋,福旦国际金融系硕士,25岁,老师您好。” “哈哈,别叫老师,叫师兄,我叫陈敬文,也是福旦的,03年财务金融系硕士毕业。”陈敬文说着就伸手拍了拍赵锦秋的手臂,尽管这是他的习惯动作,但这一次我总觉得他是故意的,趁机吃豆腐。 “呀!真的?师兄你好,还请多多关照啊!”赵锦秋顿时就兴奋了起来,笑容变得无比灿烂,似乎连脚都轻轻的跳了两下。 尽管她这样的回应看起来很纯真,但我却感觉有点像是装出来的。在面试的时候碰上一个考官主动和自己套近乎,这自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作为一个受过全国顶尖高等教育的人,应该有不错的情绪控制能力的,在这种场合,不应该兴奋成这样,她应该明白,这样的行为会给她减分——我不相信她会那么单纯,她应该是在赌博,想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和我们拉近距离,走情感路线。 面试已经到了第三轮,在这种场合下敢于下注赌博,说明这是一个有决断的女人,而这样的女人通常也是有野心的——这就是我对她的第二印象——第一印象当然是美女了!不过就当时而言,我并没有想得太远,只是在考虑是不是也下注赌一把。 陈敬文满脸堆笑的答应着她,随即又向他这个美女师妹介绍了我:“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部门的高级副总裁常阡常总,跟你师兄我算得上是拜把子的交情了,叫常哥!” “常哥你好,我叫赵锦秋,请多多关照。”美女灿烂的笑着走到我桌子前,向我伸出了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 我还是单身,而且之前因为忙着一个IPO的项目,一连半年多都没歇过一口气,直到面试开始前的几分钟,我都还在做着这个项目的收尾工作,可以算得上是“半年不知肉味”了,此时握着那只小手,滑滑腻腻的,不觉心中一荡,顿时就下定了决心——我也来赌一把! 寒暄了两句,我就示意赵锦秋坐到中间的小圆凳上去,陈敬文也回到了他自己的位置上,面试算是正式开始了。 和杨建波一样,她是已经定下来要录用的人,所以对于她的提问也是尽量捡着相对简单、常规的来,至于她回答的内容,我不知道陈敬文有没有留意去听,反正我是没有,主要精力都集中在了她那从小圆凳上挤出来的屁股,转身时候扭动的腰肢以及丝袜粉腿上了。这一场和上一场最大的不同就是时间,杨建波从进来到出去总共就五分钟左右,而这一场,已经持续了二十三四分钟了,就是因为我和陈敬文还没看够! 但是也不能做的太离谱露骨,我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才想起来我的赌注还没准备好呢,摸了摸口袋里,却没装着便签纸,于是就趁着赵锦秋背对我的时候,从皮夹里掏出了一张一块钱的纸币,在上面大大的写下了我的电话号码,折成一小块,夹在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她也刚好回答完陈敬文的最后一个问题,于是我说:“老陈,我看差不多就到这吧。” 陈敬文点了点头,对赵锦秋说:“很好,请你回去等通知吧,记的要保持电话开机状态,两天之内我们会给你通知的,如果两天后你还没有收到通知的话,那就表示你这一轮面试失败了。麻烦你出去的时候,顺便通知下一位王睿同学进来,谢谢。” 赵锦秋站起身来,先和陈敬文握了握手,然后又过来和我握手,我趁机将折好的钱塞到了她的掌心里,那一瞬间,我明显能感觉得出来她的手抖了一下,但随即就恢复了镇定,对着我灿烂的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我冒着极大风险骚扰赵锦秋这件事情,在当时来说,就是色令智昏的临时起意,但是由此所引起的后续发展,却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当我回顾入行以来的这十多年的时候,我认为这是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 第一卷 春秋 第0004章 王睿就是那个还没开始就已经出局了的海归,既然已经出局了,我连他的资料都懒得仔细看,心想等进来之后弄两个刁钻点的问题,直接难倒就行了。 随着敲门声响起,进来的是一个留着一头碎发、高高大大的男子,看样子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二十八九岁。几句寒暄下来,我就发现这人身上有着美帝海龟身上常见的臭毛病——自以为是。我让他坐,他却坚持要站着交流,显然是想争夺场面的主导权。 我心里原先对他的一点点同情也变成了反感,只想着尽快结束这个过程,于是也不和他多废话,直接发问。正要开口,我的手机响了一下,听声音是收到短信,我也没顾得上去看,就对他抛出了我的问题:“王先生,从事投行工作,对数字一定要很敏感,所以我的问题主要是想考察一下你的数学能力,请你估算一下13的9次方大约是多少?” 顿时我就看到了他脸上极为丰富的表情变化,自信的微笑不在了,脸涨得通红,双眼鼓得圆圆的,呆呆的看着我,也不知道脑子里是懵了呢,还是在忙着计算。 大约十秒钟之后,他的鬓边开始反射灯光——那是汗水! 我轻轻摇了摇头,收回思绪,又面带微笑的对他说:“这是我们面试当中的一个常用问题,不一定要很精准的,只要告诉我一个你估算的数字就行了。” 我这倒不是在唬他,其实这是我自己当年面试的时候碰上的一道题目,13的9次方!我凭借自己还不错的数学能力,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计算出了一个到8次方的大概结果来,主考官已经很满意了,百分之八十的面试人员都只能算到5次方或者6次方。 看他呆住,陈敬文在他身后揶揄的一笑,也开口了:“王先生,也许这道题目的难度偏高了一点,我们换个简单一点的吧。” 听到这话,王睿顿时如逢大赦,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急忙转过身去面向陈敬文。 “请问9连续开方4次之后,大约是多少?只要精确到小数点后5位就行了。”陈敬文面带微笑的问他——王睿身躯一震,险些当场摔倒! 在送走了沮丧的王睿之后,我们又面试了一个叫鲁伟涛的庆华男生,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将他送走之后,迎来了今天的最后一位面试者,一个叫冯丹的女生,也是庆华的,金融系硕士,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头,甘肃兰州人,长得文文静静、苗苗条条的。 在她进来之前,我们看她的资料,特长技能写的是“键盘指法,最快记录每分钟输入709个英文单词,2错误,283个汉字,0错误!”把我和陈敬文都唬了一跳。另外还有一条也引起了我们的特别重视,看她资料中填写的家庭信息,她父亲应该是一个副部级官员。 所有面试结束之后,我和陈敬文商量了一下,两个庆华的,还是决定录用冯丹,主要就是因为她的家庭背景,也许能够给我们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帮助。另外,也要考虑一下团队的阴阳调和问题,目前整个团队七个人,只有我师妹柳笛一个女的,即便加上即将到来的三个新人,十个人中也只有三个女的。 定下来之后,我和陈敬文就开始各自打分了。我们的打分规则是每人分别给每个应聘者打分,满分10分,最低0分,然后计算出每个应聘者所得的平均分,低于6分的就淘汰,剩下的名单则继续上报,进入下一轮面试。结果出来之后,按照平均分从高到低的顺序,依次是:赵锦秋8.5分,冯丹8.0分,杨建波8.0分,鲁伟涛6.5分,王睿4.0分。 按照规则,王睿被淘汰了,剩下四个人的名单上报给李坤,正常情况下,他最终的录用结果应该就是我和陈敬文商量的这个。 面试结束,和陈敬文分开回到办公室后,我急忙掏出手机看那条短信,一个陌生的号码,点开一开,果然是赵锦秋发来的: 常哥您好,我是刚刚面试的赵锦秋,今天很高兴能认识您,今晚能赏脸一起吃个晚饭吗? 再看时间,是14:39分发来的,按照当时的时间进度计算,我们14:00开始面试,第一个杨建波花了5分钟左右,中间有大约2分钟的间隔,她面试时间在28分钟上下,如此算来,她带着我那张写了电话号码的一元钞票离开小会议室应该是14:35分前后点,她还要去接待室通知王睿过来,这个过程至少要1分钟,而在此后大约3分钟,她就给我发来了信息。从时间上来看的话,她是在通知完王睿之后,在下楼的电梯里、甚至还在等电梯,马上就看了我通过那张钱传达给她的信息,并且立刻就做出了决定,给了我回复。 我在那种情况下、以那样一种方式将电话号码给了她,只要不是白痴,肯定都会大致上猜到我的意思,而她几乎没有太多犹豫,就给了我回复,而且还是一个对我的骚扰表示欢迎的回复——邀请我今晚一起吃饭,这应该是表示说她希望能进一步接触。嘿嘿,小姑娘挺知情识趣的! 于是我也给她回复了一条短信: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晚上七点,灯塔菜馆人民中路店,我做东,不见不散! 灯塔菜馆是一家我很喜欢的餐馆,在全市有七八家分店,装修装饰都是完全的西餐馆风格,不过里面做的菜却是正宗的川菜。本来这样的约会应该去吃西餐,再配上一些红酒,可我这人有个毛病——对于西方人的东西,我绝大多数都能习惯,却始终吃不惯西餐,每次看到服务生端上来那六分熟的牛排,我眼前总会浮现出一群蛮夷茹毛饮血的形象——本来嘛,难道蛮夷也懂饮食之道吗? 一分钟之后她就给了我回复: 好的,不见不散! 后面还有一个表示开心的表情符号。 第一卷 春秋 第0005章 随后我又打电话到灯塔菜馆定了个位置,然后就接着写我的项目总结报告,一直写到五点钟,虽然还没写完,但陈敬文来约我去健身中心了,我保存之后关了电脑,就离开了办公室,到大厅里打了信息卡,今天就算是下班了。 我们的标准上班时间是每周一到周五,上午9:00—11:30,下午13:00—17:00。不过这只是理论上的,实际的上班时间,则取决于当前的具体工作情况。当有项目的时候,上班时间很可能就是周一到周日,9:00—00:00,而且不存在加班的说法,这还是我和陈敬文这个级别的,像卫肇川那样最初级的项目助理,在赶项目的时候,一天工作20个小时也是很常见的。 反过来,如果手里没有项目的时候,每天只要上午、下午来打两次信息卡,剩余的时间就自己看着安排了。我们通常是用来学习,毕竟目前世界上金融领域的创新速度,比起电子产品领域也不见得会慢多少,几个月不学习,你很可能就落伍了。而且更要命的是,隔三差五就会有各种各样的考试在等着你——这个世界上恐怕很少有哪个行业像投行一样,从业七八年了,每年你还得被迫参加七八场考试。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行业在招聘新人时首重学历的原因,一个人能拿到顶尖高校的学位证书,至少能证明一件事——在过去十几二十年的学校生活中,不管他用什么方法,总之他的学习能力足够强,而这恰恰是投行从业人员最重要的一项基本能力。 我们团队现在上一个项目刚刚完成,只剩下一点写总结报告的收尾工作了,而新的项目暂时还没有,所以算得上是比较清闲的时候。而只要有时间,每天下午五点,我们团队的人,除了李坤之外,其他的都会去健身中心锻炼——身体是工作的本钱嘛。 健身中心就在我们公司大楼的3楼,是一家连锁机构,在全市的高档商业区大概有四五个店,我们几个人都在那里办了会员卡。 我到健身中心来,基本都是做静力训练。在更衣室换好衣服向静力训练房走去的时候,中间路过瑜伽房,我站在门口向里面瞄了一眼,小师妹柳笛果然就在里边。她正在做的一个姿势好像是叫反弓势,小腹着地,双腿向后举,双臂后伸,用手抓住脚,我虽然不懂瑜伽,但是这个姿势让小师妹的臀部挤得更加挺翘,这一点还是看得出来的。 六点多从健身中心出来准备离开,在地下负二层的停车场取车的时候,我又碰上了小师妹柳笛。我们的车位是团队统一向物业租的,全都一排的挨着,我和小师妹的车位又在这一排的最左边,停车场的出口要从右边拐过去,而陈敬文、三姐、小卫子我们几个人又是一起从健身中心出来的,因此必须要等右边几个人先出去,我们才能走。 我的车是一辆黑色沃尔沃XC90越野车,还是去年年底发了年终奖后换的新车,07款3.2AWD运动版,全部手续办完差不多90万,一年的年终奖就全砸在这一辆车上了。 我走到车门边的时候,小师妹就坐在旁边她那辆浅绿色两门牧马人里,看见我来了,她就问我:“师兄,今晚有什么安排啊?没有的话我要去你那里蹭饭。”我们俩都还是单身,房子买在同一个小区,我没事的时候又比较喜欢下厨做饭,小师妹却不会做饭,所以她经常到我家吃晚饭。 可我今晚已经约了赵锦秋,听到她的话,不知为何,心里忽然一阵没来由的发慌,都不敢正眼与她对视,只是用眼角余光瞟着她刚洗完、还湿漉漉披散着的长发,嘴里答道:“改天吧,今天我约了一个大学同学一起吃晚饭。” “你大学同学?那就是我的师兄或者师姐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惊觉自己刚才慌乱之中随口撒的这个谎有多笨,我大学同学不就是她的师兄师姐吗?万一她要缠着我一块去认识认识怎么办?于是赶紧答道:“哦,是啊,大学时候和我玩的挺好的,毕业之后去了西安,好长时间没联系了,今天早上忽然给我打了个电话来,说他过来这边出差,因为和老婆闹了点别扭,怕是要离婚了,想让我帮忙分析分析财产切割的问题。”我这样说,就等于是在告诉小师妹,“那位同学”要和我说一些比较隐私的问题,不方便有第三者在场。 “那好吧,我就自己一个人到外边吃去,你少喝点酒啊,早点回家。”小师妹说。 她话还没说完,我就见右手边陈敬文的白色宝马X5终于转出去了,顿时如逢大赦,赶紧丢下一句:“知道了,先走了啊,明天见!”然后就急忙驱车逃之夭夭。 柳笛是武汉人,弹得一手好钢琴,还会唱越剧,当年也算是燕京大学的一枝花了,我大四的时候她上大一。据她自己说,上学的时候从未交过男朋友,毕业之后就直接进了我们公司,这两年以来,我觉察得出来她在暗恋我,其实我对她的感觉也非常好,只是我心里有些往事还放不下,因此至少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和她结婚的打算,所以也不想祸害了她,始终都小心翼翼的把握着我们之间的距离。 第一卷 春秋 第0006章 下午六点多的交通状况,中国的每一个大城市其实都差不多,走走停停的,短短两三公里路程,我却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 当我到达灯塔菜馆人民中路店门口的时候,约好的时间七点,已经只差不到一分钟了,透过车窗,隔着三四米宽的人行道,我就看到了赵锦秋,她正在餐馆门口的台阶旁走来走去,显然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她今晚穿了一件到膝盖上面点的暗花白色连衣裙,没穿丝袜,光脚穿着一双白色平底凉鞋,一头长发也放了下来,披散在脑后,比起下午盘头穿套装的时候,少了几分精神干练,但却显得十分清新, 初次约会迟到是很不好的事情,因此我也顾不得再将车开进停车场去了,抓起副驾驶座上的提包跳下车,跨过人行道就快步往餐馆大门口走过去,随手将车钥匙扔给门口泊车台上的泊车员,指了指我停在路边上的车。 我走近的时候赵锦秋就看见了我,对着我灿烂的笑了起来。走到她面前,我连忙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迟到了,让你久等了,路上实在是太堵了。” 我话刚说完,却不知道是街上哪里的广播,就响起了报时的声音。赵锦秋笑着说:“这不是刚好七点吗,常哥你真准时,其实我也就刚到了两分钟。” 服务生将我们带到了我事先定好的位置上坐下,我们的位置是面对面的两张半长沙发,中间一张长方形的小桌子,我们一人坐了一边,不过每边其实能坐两个人。 我们点了两荤两素四个菜,加上一个汤,标准的国宴配置。点好菜之后,我问她要喝什么酒水,她却回答我说随便喝什么都行,果汁也好,喝点酒也行,我心中窃喜:这算不算又是一个暗示啊? 她都这么说了,那自然是要喝酒,我本人是比较喜欢喝白酒的,可是拉着一个刚刚毕业的女大学生一起喝白酒这种事情我还做不出来,吃川菜又不适合喝红酒,最后就折中了一下,要了一瓶拉菲巴斯克的夏多内干白。酒菜很快就上来了,我们就边吃边聊了起来。 “常哥,给我讲讲你以前的故事呗,我真的好崇拜你们这些在投行工作的人。”她笑眯眯的看着我说,笑容很漂亮。 听到她这句话,我不禁再一次在心里感叹:这个女人真的很聪明! 要是一般的女人,像我们这样刚刚第一天认识,一上来肯定会提下午的面试,因为那是我们之间此前唯一的交集,包括今晚这顿饭,起因也在下午的面试。可问题是,我们俩现在说得难听点都是心怀鬼胎的,要是一上来就提面试的事情,肯定会把气氛搞得比较尴尬。而她一上来就找了“我以前的故事”这样一个无关痛痒的话题来聊,又小小的拍了拍我的马屁,使得我还不好拒绝,而她还能顺便收集点我的信息。 我自嘲的一笑说:“我哪有什么故事啊,我的经历简单到乏味,我老家是四川德阳的,81年1月出生,99年高考以我们全县理科状元的身份考上燕大,算是这辈子到现在为止最光荣的一件事了,03年6月大学毕业后,就进了华信证券投行部,和你师兄陈敬文是同一批的,不过他是硕士,我只是本科,然后就一直老老实实的干到现在。” 她马上就从我的话中找到了下一个话题,脸上一副很意外的样子:“呀,还真是巧了!常哥你也是1月份生的啊,我是84年1月10号生的,摩羯座,你是摩羯座还是水瓶座?” 这次轮到我感到意外了:“你是1月10号生的?那还真是巧了,我是11号,就相差一天,看来今年的生日晚会,咱俩可以合并一下了。” 她看着我的眼睛,微微一笑说:“我倒是求之不得,但前提条件是我要能顺利通过最后一轮面试进入公司啊。”和聪明人在一起聊天就是好,话题很顺利自然的就转入了正题。 尽管我知道,今天下午我和陈敬文的面试结果交上去之后,她其实已经可以算是我们团队的一员了,不过现在当然还不能告诉她,这是我的筹码。 于是我也笑了笑,以半认真半开玩笑的口吻对她说:“实话告诉你吧,你们的面试虽然一共有四轮,但其实真正决定你们能否被录用的,就是今天这一轮了。至于最后一轮李总负责的面试,就是走个过场的事情,他是半路出家进咱们这个行业的,专业能力不是很好,当然没办法真的来考校你们这些科班出身的,所以他的面试其实主要就是见一下你们,当面告诉你们结果,这也是领导的工作嘛。你也知道,咱们这次只招三个人,今天一共就五个人参加面试,面试结束之后,我和陈敬文也大概的商量过一下,已经得出了一个初步的结果,就等明天一早最后确认一下,然后上报就算完事了。我还可以给你透露点内幕消息,那只美利坚海龟其实已经出局了……” 我说到这故意停了一下,就见她的大眼睛亮了一下,显然心里头小高兴了一下。从五个人竞争三个职位变成四个人竞争,一个金融专业的硕士,对数字的敏感程度当然不会差,五分之三几率和四分之三几率之间的区别,她肯定很清楚。 我又接着说:“另外,面试的时候排在你前面那个叫杨建波的人大男生,山西人,是李总提前打过招呼的,肯定要占据一个名额,你不知道吧,咱们李总也是山西人,而且也是人大出身。所以实际上现在就剩下那两个庆华的和你了,三个人,两个名额。”说到这我又停住了看着她,四分之三与三分之二之间的区别她自然也很清楚。 这也算是一个谈判的小技巧吧,先给个甜枣让她高兴一下,眼看就要达到目的了,忽然又抛出一个障碍,制造一个心理落差,这样就会使对方着急冒进。 “那……常哥你说我能竞争得过那两个庆华的吗?”她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以一种近似于撒娇的语气问我。 “呵呵,”我笑了一笑说:“陈敬文是你师兄,他当然会挺你了,如果再加上我也支持你的话,那你就可以算是我们公司的人了。只是这事吧,你常哥我也有我的难处啊,你也知道,那俩庆华的,和我虽然不是一学校的,但我们两学校挨一块,多少都有几分香火情的。”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一直都静静的听着,估计心里也在快速的计算着——如果陈敬文支持她,而我支持两个庆华的其中某一个,那最终李总做出的决定,很有可能的就是录用她和一个庆华的,以示公平,不偏不倚,因此她的局面并不坏,我估摸着这一点她应该能算得出来,这是第二个甜枣。 我又接着说:“上一轮给你们面试的两个人,其中有一个女的,你还有印象吗?” “当然有印象,那位姐姐可是个大美女呢,哪能忘得了。” “嗯,她叫柳笛,是我同校同系的师妹,上一轮面试结束之后,她就跑来和我耍赖,要我念着香火情,关照一下那两个庆华的,我磨不过她,所以就只好答应了。唉……妹子,不是你常哥我不帮你,实在是我也有我的难处啊。” 李总当然有可能为了表示公平,从而决定录用她和一个庆华的,但没准李总也有可能为了表示民主,再征求一下前一轮面试考官的意见,然后汇总呢?对于上一轮面试的另一个考官章炳三也是她的福旦师兄这一情况,她应该并不清楚,到时候很可能就是我和柳笛对陈敬文,二对一了。我相信这话的意思她能听得出,这是这二个巴掌。 我这番话十句真话夹一句假话,逻辑严谨、合情合理,一个甜枣一巴掌,这小娘皮终究不过是个刚刚走出学校的大学生,任凭她多聪明,也得被我忽悠的云里雾里的,接下来就该到她做出表态的时间了。 她的确很有决断,丝毫没有犹豫,就起身坐到了我旁边来,双手抓着的我的右臂摇着,以一种撒娇的口气对我说:“常哥,你就帮帮我吧、帮帮我吧,我真的很想要这份工作啊,求你了。”一面说着,一面摇着我的手,上半身就以一种女生撒娇时十分常见的自然姿态向我贴了过来,随后,我的手就变成是在她的怀里摇了,不可避免的会触到她高挺的胸房。 到了这一步,我知道我今晚的目的是基本实现了,既然如此,那也就没必要那么猴急,于是我轻轻的挣脱了她的手,将她推回到原位上,对她说:“那好吧,等我想想办法,谁让你叫我一声哥呢。” 她换上了那一如既往灿烂的笑脸,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抬起来对我说:“谢谢你啊,常哥,来,我敬你。”我和她碰了一下杯,然后各自干了杯中的酒。 我们这顿饭吃到了差不多九点半,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晕晕乎乎,醉得路都走不稳了,一路依靠在我怀里。当然,我也不知道她是真醉还是假醉。 泊车员把我的车开过来之后,我先把她抱了放在副驾驶座上。等我转到驾驶座爬上车的时候,她竟然似乎已经睡着了,当然,就像我不知道她是真醉还是假醉一样,我同样也不知道她是真睡还是假睡。 我给她系好了安全带,发动车子,驱车回家! 第一卷 春秋 第0007章 我住的时光花园小区距离公司不远,即使步行上班,大约也就二十五分钟左右。房子是2007年年初买的,五跃六的一个跃层,一共一百八十平米.当时的房价还没有现在这么离谱,每平米一万三千出头点,加上各种杂七杂八的税费,差不多二百六十万。 我当时做了三年项目助理,才刚刚升职到项目经理一年不到,收入比起现在来,还是有不小差距的,最后找同事借了点,加上自己三年的积蓄,凑了一百万付了首付,剩下的办了个二十年的按揭,每个月单是贷款就要还接近一万块。项目经理的月薪才不过一万块出头点,加上几个补贴也不到一万三,再扣一千三百多的税,实际拿到手的就一万一出头,所以2007年那一年,我从头到尾都过得紧巴巴的,经常靠小师妹接济,直到年底拿到了年终奖才解脱出来。 我们这个行业的收入结构比较特殊,工资就是零花钱。基本工资其实都不算很高,放在各行业中来看的话,大致处于中等偏上的水平。现在一个刚入行的项目助理基本工资大概是一个月七千出头,而我2003年入行那时候,还不到五千。升职到项目经理之后,比如现在的柳笛,一个月大约一万二左右,再上一级到了我这个级别,一个月一万八。至于从我这一级再往上、李坤那一级开始,就是拿年薪了。另外按照级别不同,每人每个月交通补贴、餐补、话补、置装费等等,加起来大约还有一千到五千不等,目前我这一级是三千。 我们的收入大头主要是年终奖,而年终奖的多少又取决于这一年之内做了多少项目、利润水平如何。假如这一年什么项目都没做的话,项目助理大约能拿到十五万左右的含税年终奖,项目经理二十万,我这一级则是三十万,这算是基础年终奖。在此基础上,每做一个项目,根据项目类型的不同,净利润的百分之三十到四十会计入团队奖金,按照项目运作过程中的贡献大小以及职位级别来进行分配,年底计入年终奖一起发放。从这两年的情况来看,项目助理的年终奖大约在三四十万之间,项目经理是六十到八十万,而我这个级别的,基本都在一百万出头。 我住在小区的4幢,小师妹柳笛也住在这个小区,在18幢。我买的时候这个小区还是新房,而她则是今年年初买的二手房,还是我给她介绍的。 我住的这幢楼一共就只有六层,没有电梯,而我又算是住在顶楼。我在楼下停好车之后,将赵锦秋勉强叫醒,她依然还是迷迷糊糊的,我几乎算是半搂半抱的把她弄进了家门,放在客厅沙发上平躺着,然后去厨房给她泡了一杯浓浓的白糖水解酒,我也不知道这个对她管不管用,反正对我自己倒是挺灵的。 当我泡好糖水端着走回客厅的时候,却见沙发上的赵锦秋翻了一个身,面朝着沙发背。由于角度的原因,她裙摆之下、包裹在白色底裤里的丰满翘臀顿时就映入了我的眼帘,那半遮半掩的样子,还真是美不胜收啊,令人浮想联翩,我几乎忍不住就扑了上去。 不过在刹那的冲动之后,我马上就冷静了下来,我想到了一个问题:她和我毕竟是初次私下接触,尽管各自心怀鬼胎,但以我此前对她的性格分析,她不可能对我完全放心、毫无防备的把自己灌醉交给我,十有八九其实是清醒的,至少醉得不像看上去那样厉害,那她为什么要装醉、装睡呢? 当然一个合理的解释是,从她的角度来讲,在这样的状态下与我发生关系可以避免很多尴尬。但问题是,于我而言,在她清醒的状态下和她发生关系,最多只是一个道德问题,而在她醉得人事不省的情况与她发生关系的话,那就不光是道德问题了,同时还会涉及到法律问题——这个女人有野心,人也很聪明,我不得不防着一手啊! 我强压下心头升腾起的火焰,走到沙发旁叫了叫她,自然是没能叫醒,我扶起了她的头:“来,赵小姐,喝点白糖水解解酒,喝完送你上楼睡觉。”一面说着一面给她喂水,她很配合的把水喝了下去。 然后我就横抱着她上了楼,放在了一间客房的床上,因为之前的那个担忧,我连裙子都没给她脱,只是脱了她的鞋,就给她拉被子盖好,然后关灯退出了客房,顺手把门带过来关上。 退出客房之后,我先回了隔壁我自己的卧室,而且故意走的较重,发出脚步声响,以及关门的声音。进到自己的卧室后,甩了拖鞋光着脚,又悄悄地拉开门,蹑手蹑脚的猫回到那间客房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声音。 只过了不到十秒钟,我就听到里面床上发出声响,从这声音判断,大概是她从床上坐起来了——她果然没醉!我微微冷笑了一下,就轻轻的退回了自己的卧室,轻轻地关上门,这回是真的躺上床了。躺在床上,下身涨得难受,隔壁房间里就躺着一个大美女,在如此的煎熬之下,我当然睡不着,于是就在心里计算了起来。 到了这一步,肉都到嘴边了,就这样罢手我当然不甘心,可直接跑进去和装醉的她发生关系的话,风险又实在太大。干我们这一行的,每天都在计算着风险与收益,因此风险不光是挂在嘴上,也确确实实的深入到了心底。我确实很馋这个大美女,但我要冒的风险却是以后处处受她挟制、甚至身败名裂而在高墙里度过个十年八年,算算,这风险和收益完全不成比例,不值得啊。 能不能琢磨出一个什么交易模式来,让我在吃到肉的同时,又不担什么风险呢?我只用了几秒钟就想明白了,目前在这个博弈中,我已经处于完全的被动了——一个醉酒的人,可以给她解酒,一个睡着了的人,可以把她叫醒,可一个装醉、装睡的人,却是解不了、叫不醒的,除非她主动醒来! 好在在整盘棋当中,还是她有求于我,她是个聪明的姑娘,也许能找到破解当前僵局的办法吧。 我在生理的煎熬中翻来覆去,心里期盼着聪明的她能找到一个破解当前僵局的办法。就这样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左右,我忽然听到隔壁卧室开门的声音,顿时心里狂喜——来了! 随即就听到她走到了我卧室门口的声音,从脚步声判断,她是光着脚。紧接着就是敲门声响起,我一直等到她敲了三次门之后,才强压下心中的兴奋,打开床头灯,眯着双眼,装出一副刚从睡梦中被吵醒的样子拉开了房门。 第一卷 春秋 第0008章 我已经记不清这一夜我和赵锦秋到底有过怎样的疯狂了,我只知道每当我看着眼前赵锦秋娇俏的面容,脑海中却是一片混乱,就如同用64倍快进看DVD一样,无数画面闪过,你却根本看不清画面的内容,只有两张脸是反复出现的,一张是肖婉的脸,另一张,则是小师妹柳笛的。肖婉是我的初恋女友、也是到当时为止,唯一交过的一个女友。 当疯狂结束之后,我却毫无睡意,看着身旁浑身汗湿、沉沉睡去的赵锦秋,我心中并没有任何的高兴与得意,相反,有的只是愧疚、是罪恶感。当时我以为是因为我用了一种近乎要挟的手段,欺负了这个刚刚走出大学校门的聪明女孩,我高傲的自尊心不能接受,所以才会有这样一种感觉。但后来我逐渐想明白了,其实我的愧疚、我的罪恶感,并不是对赵锦秋的,也不是对我自己的,而是对肖婉和柳笛的,因为在这一夜,至少我的身体背叛了她们。 一时之间我心里很乱,于是就顺手拿起了床头柜上的烟,抽出一根正要点上,目光瞥到躺在我身旁的赵锦秋,我又轻轻的摇了摇头,悄悄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卫生间里去抽。 再次回到卧室的时候,只见床上的赵锦秋不知什么时候把被子踢开了,只有一个角盖在肚子上,我又认真的帮她把被子拉了盖好。 …… 第二天早上一到公司,我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找柳笛,邀请她晚上到我家吃晚饭,我亲自下厨。做菜算是我这几年以来一个小小的业余爱好。 我这个人兴趣爱好并不广泛,只是从小喜欢画画,从某种程度上讲,我从小就是一个绘画方面的天才,在这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当然了,小时候自然不会懂天才、天赋这些概念,我那文化水平并不高的父母自然也不懂,这个问题是在我长大之后,回想小时候的事情才意识到的。具体体现在:诸如“画马三块瓦、画鸟两个蛋”这些技法,我在大约五六岁的时候、没有人传授的情况下,竟然就自己摸索出来了,只不过没能总结出这样的口诀罢了。 我现在都不时的会想,要是当时我的父母发现了我的这个天赋、而且有条件好好培养一下的话,我不一定会考上燕大,但一定会成为一个大师级别的画家的!上了初中以后,因为自己学着画国画,而国画向来就是“书画本来同”的,所以又开始学书法,学的是赵体,于是,时至今日,书画就成了我的一项特长。 最近这两年我又迷上了做菜,而且还小有成就。圣人云:君子远庖厨。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迷上这项“贱业”,也许是因为其中无穷无尽的搭配变化和金融投资有某些共通之处吧。同样的一种主材,配上不同的配料、运用不同的操作做法,就能变幻出很多种风格、口味各异的菜品来。 去年有一次我请我们团队的所有人到家里吃饭,我在农贸市场买了水豆腐、冻豆腐、臭豆腐、豆腐脑、豆腐干、内酯豆腐等各种豆腐共计十二斤,以及诸多配料,为他们献上了一桌“豆腐全席”,一共十六个菜,本以为会赢得同声称赞,却没想到被他们嘲笑了有小半年,说我抠门。 今晚请小师妹来吃晚饭,我当然不会再弄个什么“豆腐全席”、“土豆全席”之类的出来,不过我还是做了不少菜,明明知道只有两个人,却鬼使神差的弄出了六个菜一个汤。 当我端着最后一道菜水煮肉片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小师妹已经把饭厅布置好了。大灯关了,开着饭厅墙上的一盏橘黄色壁灯,长方形的饭桌两边各放着一把椅子,其他的椅子都已撤到墙边去。桌上是热腾腾的饭菜,在两个座位前,已经倒了满满的两杯酒水,她面前那杯金黄色的,自然是她的橙汁,而另一个空座位之前那一杯晶莹剔透的,则肯定是我的最爱——衡水老白干古法八年。 我将手中的水煮肉片放在桌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头闻了闻杯中的酒香,哈哈一笑:“还是小师妹你最懂我。” “呵呵,是啊,我最懂你,懂你是个酒鬼!”她笑道:“可先说好了啊,只准喝这一杯,不准多喝!” 我心里暖暖的,知道她是关心我,嘴上却说:“这区区一杯不过四两而已,能顶什么事,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四杯也不在话下。” 她瞅了我一眼,开玩笑说:“这孤男寡女的,万一你喝多了酒后乱性,本姑娘一个大美女,可就危险了!呵呵……别废话了,赶快动手吧!” 和小师妹坐在一起吃着饭,我觉得心里暖暖的,很安心、很轻松,与昨天晚上和赵锦秋一起吃的那顿饭截然不同。 第一卷 春秋 第0009章 2009年9月7号,又是一个星期一。 今天是三个新人来上班的第一天,没有任何意外,录取的就是杨建波、赵锦秋和冯丹。早上我们开了一个团队晨会,高建华和李坤都做了简要的发言,无非就是对三个新人表示欢迎和勉励。另外,按照惯例晚上还会有一个全团队都必须参加的饭局和一场唱K,算是对新人的正式欢迎,要求是尽量携带家属。 三姐最热衷于这一类活动,因为他歌唱的极好,每逢这种活动,他就会成为全场的焦点、麦霸。他上大学的时候曾经参加过一个某省级电视台主办的娱乐选秀活动,还进了全国八强。 饭局就定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酒楼里,晚上七点,所有人都准时到了,一个不缺,本来我们部门原先的七个人,加上三个新人,就已经有十个人了,再加上他们带来的家属,乌拉拉的好多人。 我们这个项目团队原本一共有十个人,级别最高的是董事总经理高建华,下来是团队总监李坤,再往下就是我和陈敬文了,目前的职位都是高级副总裁,相当于是总监的副手,是运作具体项目时,真正的业务团队带头人。 我们下面是两个项目经理柳笛和章炳三,他们的主要工作是在具体业务项目运作过程中,协助高级副总裁,独立完成一些分支工作。 最底层的项目助理,主要是负责分析业务项目的各种数据、情况,并制作出分析报告,以供上级决策参考,或者是作为报批材料的一部分报送监管部门审批。原本有四个人的,但今夏短短两个月就走了三个,其中一个跳槽去了同行,另外一个主动申请调去了其他部门,第三个则是出国读MBA去了,因此这次才又招了三个来填补空缺。 高建华是带着老婆来的。在此要重点说一说高建华这个人,五十不到点的年纪,在公司内有两个职位:既是我们团队的董事总经理,同时又是整个华信证券投行部的最高负责人——投资银行部总监。整个华信证券投行部像我们这样的业务团队有十七个,总共二百人左右。 高建华老家是湖南娄底农村的,本科和我是校友,好像是学经济学的,本科毕业之后在国内一个研究所工作了两年,又公费派去英国留学,师从一位世界著名的经济学家,拿到了曼彻斯特大学的经济学博士学位。 三十几岁回国之后就进了华信证券投行部,十几年的时间,一步一步爬到了今天的整个投行部最高负责人的位置上,晋升速度称得上是奇快,不过因为他业务能力超强,完成了很多大项目、高难度项目,对公司称得上是功勋赫赫,所有人都对他心服口服,从没听说公司里有谁对他有什么非议。 两年前他还就已经是我们团队的董事总经理了,后来他升职,公司挖了李坤来顶替他的职位,不过李坤由于专业水平不行,没有保荐人资格,而按照我们公司的规定,每个团队至少要有一名具有保荐人资格的成员,通常就是各个团队的董事总经理,所以最后董事经总理就依然还是由高建华兼任着,给李坤安了一个总监的头衔。名义上,高建华依然还是我们团队的最高负责人,但实际上已经基本不管团队的日常工作了,只在团队活动或者运作保荐项目的时候才会出现。 他老婆是在他大学毕业后、出国之前,老家的父母通过媒婆在村里给他找的,大名好像是叫李姚仙,没什么文化,但是此后无论高建华拿到了多高的学位、取得了多大的成就,两口子都一直过的很和睦,不管他参加什么活动,只要条件允许,从来都是带着他这个糟糠之妻一起出现的。可以这么说,高建华在我们心目中是德才兼备的榜样,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偶像了。 李坤则恰恰和高建华相反,依然没带老婆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来都不带他的家人来参加我们的集体活动,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这次他带了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姑娘,名字叫王云茜,说是他一个老战友的女儿。 陈敬文的情况也在意料之中,带着他女朋友来了,而且又是一个我们从来没见过的,反正对于他平均两三个月换一个女朋友的频率,我们也早就习惯了,要是不换的话,反而会觉得有些奇怪。 三姐同样是带着女朋友来的,不过他这个女朋友我们早就接触过多次了,叫马洁,是他的初中同学兼初恋女友,两人好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马洁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就在家乡小县城开了个小服装店,后来三姐大学毕业在这边定下了工作,她也就一块过来了,在一个服装批发市场里租了个铺面卖童装,听说他们已经准备要结婚了。在这一点上,三姐可以算是个小高建华。 其他几人,赵锦秋和杨建波也各自带着自己的男女朋友来了,小卫子和冯丹都是单身,就自己一人来。其实我和小师妹也算是单身,不过他们总认为我俩是一对,这种事情也没法解释,越描越黑,最后也就懒得解释了,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就算是我们俩互相带着对方来的。 零零总总一共十六个人,好在我们定的这个包房是特大包,大圆桌中间还有座小小的假山,可以坐下二十五六个人,所以倒是一点也不显挤,反而还很宽松。 饭局正式开始之后,照例还是两个领导要先讲话,高建华说的很简短,主要就是欢迎、鼓励一下三个新来的,希望大家今后能精诚协作,取得更好成绩之类。接下来的李坤就不同了,毕竟是在央企干过高管的人,从世界宏观格局、党中央国务院的政策导向,一直讲到个人人生观的树立、个人价值的自我实现等等,仅仅用了不到十分钟,就把三个新人说得激动非常,恨不明天就去找家央企来做个千亿级别的IPO项目。 这种内部饭局,要比对外的业务饭局轻松得多,而且除了赵锦秋、杨建波他们两对以及冯丹和跟着李坤一起来的王云茜之外,其他人都已经很熟了,也没什么拘束,等李坤讲完话之后,气氛就开始活跃了起来,大家胡吃海喝,互相之间敬酒、开玩笑,好不热闹。到了酒酣耳热之际,几个新人也放开了,很快就融入了进来。 总的来说我一直都还比较开心,直到赵锦秋带着他的男朋友来给我敬酒为止。 第一卷 春秋 第0010章 本来看着赵锦秋在我面前谈笑自若、就好像我们之间压根没有过那一夜痴缠的样子,我对她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可她那个有些虚胖的男朋友却让我相当的反感。 他端着半杯酒走到我面前,一上来就像陈敬文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像我跟他很熟似的,然后以一口浓重的东北腔对我说:“常总您好,我叫李兴,是锦秋的男朋友,锦秋跟我说,她能得到这份工作,多亏了您帮忙,在这我代她谢谢您,以后也请您多多关照着她点,初次见面,先干为敬!”说着就把自己手里的那半杯酒咕嘟咕嘟的干了。 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拼命装老成,可一开口话说的就完全不着调,在这种场合他说这样的话,李坤和陈敬文听了会怎么想?这不是给我添乱吗!我也懒得和他多说,直接就举杯喝酒。我喝酒极快,半杯酒一口就喝下去了,喝完的时候,面对面站着的死胖子还在“咕嘟咕嘟”呢。 我心里暗暗奇怪,以赵锦秋的性格和聪明劲,怎么会找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男朋友呢?想着就转眼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赵锦秋,只见她脸红红的,也不知道是酒喝多了呢,还是因为我,或是这个男朋友,又或是兼而有之。 这死胖子好像还特别中意我,喝完一杯还要再来一杯,最后干脆搬了把椅子坐在我旁边。 大约九点半左右,桌子上已是一片杯盘狼藉,该转场去KTV了。虽然人不少,不过好在除了三个新人,我们其他每个人都有车,所以倒也十分方便。小师妹今晚没开车,搭我的车,因为我俩住同一个小区,所以共同参加活动的时候通常就只开一辆车。 三个新人和他们带来的男女朋友也是搭我们的车,只是高建华和李坤年纪都比我们其他人大出不少,彼此之间多少有点代沟,而陈敬文是个风流种,保不准会和他的新女朋友在车里发生点什么事情,都不适合让他们搭车。所以他们只好搭我、三姐或者是小卫子的车。 我对赵锦秋那个不靠谱的男朋友很反感,这一点我压根就没有掩饰的意思,因此赵锦秋肯定是看出来了,坐在我旁边的小师妹柳笛也看出来了,出门的时候,都不用我提醒,小师妹就拉上了冯丹,让她和我们一辆车,免得让那个死胖子钻上来。 …… 我必须得承认,上天确实是很公平的,给你关上一道门,就必然会给你开一扇窗,反之也成立,给你开了一道门,就必然要关上你一扇窗。上天给了我在绘画方面过人的天赋,却把我在音乐方面弄成了个残废,自小就五音不全,一开口就跑调。所以打小学时候的音乐课开始,凡是与音乐相关的东西,对我都是一种折磨,KTV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工作之后,出于应酬的需要,总难免要进一些KTV会所之类的娱乐场所,进去之后又不能总是枯坐着,这样会显得很不合群,后来就拿出绝大的毅力,花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总算是完整的学会了一首名叫《好久不见》的流行歌。自此以后,再进KTV,我就在差不多点的时候把这首歌点出来唱一遍,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却也因此被陈敬文他们安了个“常一首”的绰号。 我们进入KTV包房的时候,先到的已经开始在唱着了,我看了一下,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唯独就是小卫子那辆车还没到,偏偏赵锦秋他们一对也在那辆车上,于是我特意选了个最左边的座位,叫着小师妹柳笛坐在我右手边,免得那个死胖子又挤过来烦我。 我们前脚刚刚坐定,他们后脚也就到了。没想到那个死胖子脸皮还真厚,进门就直奔我这来了,到了我们面前,直接就对柳笛说:“姐,麻烦让让,让我跟常总坐一块,我有好些话要和常总说呢。”小师妹无奈的冲我做了个鬼脸,就站起来点歌唱去了。 眼见这死胖子缠上我还不放了,我当时忽然心里有点发虚:不会是我和赵锦秋的事情被他知道了吧,不然他干嘛死死缠着我?想到这里,我就不自觉的向一旁的赵锦秋看去,她正好也在看着我,眼光对上,她似乎明白我在想什么,轻轻的摇了摇头。 死胖子又缠着我喝酒,赵锦秋也不管,自己该敬酒敬酒,该唱歌唱歌,就好像不认识他似的,中途我好几次找借口想要摆脱他,都没能得逞,到后来我也有点火了,但是顾忌身份,又不方便对这么一个不搭调的胖子发作。 当他又一次将酒杯举向我的时候,看着那小酒杯里兑了红茶之后的芝华士,我忽然心里就有了计较,心想:你不就是要喝酒、想灌翻我吗?难道老子还怕了你不成?于是伸手压下了他抬起来的酒杯,对他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天难得碰上,就该喝个痛快,这酒不过瘾,要不咱俩换点烈的,我知道你们东北人都挺能喝烈酒的。” 他果然同意了:“行!常总,其实兄弟我早就想提这意见了,咱东燕大老爷们,还真是喝不惯这种甜不拉几的玩意儿,整点高度的来,那才过瘾。” 我叫服务员拿来了酒水单,一看之下,直恨得牙痒痒,居然没有我最爱的衡水老白干,于是只好将就着要来了两支这里度数最高的哥顿金酒,酒水单上显示的是47.5度。本来喝这种酒是要用柠檬汁、香槟之类的先调的,但那样一来的话,也就失去了我要它们来的意义,而这死胖子又明显不懂这个,我正好乐得欺负傻子。 我和他一人提着一瓶,拿个小酒杯,就一杯接一杯的干。我本以为他酒量多好,没曾想喝了还不到三分之二瓶,他就吐了个一塌糊涂,我和小卫子将他扶到卫生间吐完,回来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我终于清静了! 放翻了那死胖子之后,我瞅了个机会就问赵锦秋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就那么看得上我。 赵锦秋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他平时没这么不靠谱的,估计是因为我得到这个职位把他给高兴傻了,前两天我还和他说,我能得到这个职位,常哥你关照我不少,我估计十有八九就是因为这个。他这人是个直肠子,想对你表达谢意,可方法不对。对不起啊,常哥,我也没想到带他出来会这么丢人,早知道就不带他出来了。反正我已经想好了,等明天……等他酒醒了就和他分手!” 分手?这哪跟哪啊……至于吗?我心想,要真是赵锦秋说的这原因的话,看来这死胖子心里是十分在乎她的,却因此而分手……灯红酒绿、歌声喧哗之中,想到这里我却忽然觉得有点意兴阑珊,想抽根烟,于是起身走出包房,跑到过道尽头大厅里的沙发上坐下,点了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