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滨江市坐落在沿江两岸。一条大江穿市而过,把城市分为南北两镇。 城市清新亮丽,街道宽阔整洁,大街上车水马龙,商铺林立,游人如织。 街头巷里飘荡着古典音乐和火爆的流行歌曲。 美丽的街心花园,老人坐在排椅上休息,年轻情侣靠着香樟树谈情说爱,漂亮的少妇陪着一位花骨朵般的小女孩向鸽子撒着喂食,鸽群争抢着食物起起落落。远处可见深灰色的寺庙,寺庙的钟声隐隐可闻。 滨江市的东南角,这里树木葱茏,湖泊和青山相映,十分肃静。滨江省委坐落在这里。灰色庄重的大门,大门左侧牌子上写着:“中国共产党滨江省委员会”。大门右侧牌子上写着:“滨江省人大常委会。”大门两侧笔挺的站立着两位武警战士,不时有各色轿车进进出出。 这是公元2000年的初春,一个乍暖还寒,冬春交替的时节。 滨江省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齐怀民坐在电脑前,神情专注的敲击着电脑键盘。 齐怀民四十多岁,漆黑整齐的短发,大大的双目炯炯有神,方正的脸庞十分刚毅。 他正在写作一篇关于县域经济建设的理论探讨文章。为了写好这篇文章,齐怀民先后下到滨江省七个县市进行调研。这些县市分布在滨江省的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岗地、丘陵、平原、湖泊四个不同的地区,他从各自区位优势、劣势分析认识,从理论层面深度分析,探索县域经济发展的问题。 齐怀民坐在电脑前写作。他翻看着采访笔记,快速的写下一段文字。他凝视着电脑显示屏上写下的文字。思考着问题,觉得还没有把自己思考的问题表达的透彻准确。 他起身在书柜里翻找资料,翻看着一本本杂志。室内报刊、杂志凌乱的摆放着,可以想见为了写好这篇调研报告,齐怀民查阅了多少资料。 齐怀民翻看了一会报刊杂志,对问题有了新的认识和新的感觉,坐回电脑前快速的写着。只听电脑键盘啪啪响,一段时间过去,齐怀民胳膊幅度很大的敲下最后一行字:“终于写出来了,终于完成了,终于可以如释重负,喘一口气了。 齐怀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脸上洋溢着大功告成的兴奋喜悦。 就像一位产妇,经过艰难的十月怀胎,在焦虑的期待中痛苦的分娩,今天婴儿终于呱呱落地。此时此刻,他审视着、抚摸着文稿,就像产妇抚摸亲昵着自己的孩子。欣慰喜悦的美妙感觉溢于言表。 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柔和温婉的铃声把齐怀民吓了一跳,他有些惊慌的四顾,待弄清楚声音是从电话中传来的,他静了静神,稳定了情绪,才接起电话。 齐怀民听着电话:“怀民同志,我是省委办公厅的苏青云。是这样,霍书记召见你,你放下手头的工作,立即赶到省委小会议室,霍书记在那里等你。” 齐怀民表情严肃,连声点头应着:“哦,苏厅长,好、好好,我马上就去。” 齐怀民接罢电话,有些惊愣,有些错愕。办公厅主任挂断了电话,他还拿着话筒,电话嘟嘟的响着,过了好一会儿,齐怀民才放下电话,把那篇刚刚输出的县域经济建设的理论调研文章放进书柜,匆匆规整了一下书报资料,没有按常规关闭电脑,而是直接按下了电脑的电源开关,关闭了电脑,匆匆快步出了办公室。 省委小会议室,是个很神秘的地方。滨江省委许多重大决策都在这里研究形成,人们对这里感到十分敬畏、十分神圣。 齐怀民显得有些紧张,他注视了一会矗立在绿树花木中灰色的小楼房,平静了心情,才步履忐忑的走进去,推开了小会议室的门。 省委书记霍大道和昌都市委书记薛开明面对面的坐着,正在交谈什么,两人表情都很严肃,霍书记浓浓的一字眉凝结着,显然压制着心中的愤慨。 如此氛围,让齐怀民更显紧张,他走过来轻声道:“霍书记,你好。”又冲薛开明书记点了点头,无声的笑笑。 霍大道停下谈话,情绪平缓了许多,用手拍着身边棕黄色的小水牛皮沙发亲热的说:“小齐,来来来,坐这里。” 齐怀民应声坐在霍书记身边. 霍大道问齐怀民:“在忙些什么呢?” 齐怀民谦恭的回答:“在研究县域经济发展问题,刚刚写完一篇调研报告。” 霍大道听说齐怀民在探索县域经济发展的问题,很高兴:“哦,小齐,我们想到一起来了。我和薛书记也在探讨县域经济问题。” 薛开明玩笑道:“齐主任一贯和领导保持一致。” 齐怀民矜持的笑笑:“霍书记,你有什么指示?” 霍大道神情的道:“小齐,省委决定让你下去,到康州担任市委书记,你有什么想法啊!” 齐怀民有些惊讶:“到康州?” 霍大道语气坚决的说:“对,到康州。在薛书记的领导下,把康州工作搞好!” 薛开明书记显得有些急迫:“齐主任,康州太需要你这样政策理论水平高、工作能力强、敢于为党负责、敢于为人民负责,作风扎实的干部。” 齐怀民真诚的说:“薛书记,你过奖了。” 薛开明很有感受,那几篇文章对他触动很深:“怀民同志,你到昌都搞调查研究,写了几篇文章发表在省委《政策与时事》上,内容扎实,分析精当,很有操作性,对昌都的工作很有指导意义啊。” 齐怀民不好意思地:“薛书记,那都是在你的指导下完成的。” 薛开明实事求是的说:“ 哎,我不过是陪你跑跑路,到农村,到企业转了转,文章可全是你写的哦。” 霍大道已经在安排齐怀民去康州赴任的工作:“小齐,没有不同意见,今天你就把手头的工作交接一下,薛书记正好还要在省里开几天会,会后就让省委组织部钟鸣部长和薛书记送你到康州上任。” 齐怀民在两位省、市书记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忧虑:“霍书记,薛书记,康州可是全国百强,全省十强县市,我怕去了干不好,辜负领导和组织的期望。” 没想到齐怀民说康州市是全省十强、全国百强,引起霍书记发脾气,他那浓浓的一字形卧蚕眉因为愤慨,竟颤抖起来,手指咚咚的敲着面前的茶几愤慨的说:“什么十强百强!这里面存在的问题大的很,你看看这些材料。 霍书记拿起身边一个档案袋,掏出一沓材料,愤慨的拍着材料:“这些全是康州人民来信,有些还是康州人大代表和康州政协委员的议案提案,什么六亿元的财政收入,是水分是浮夸,一个一百三十万人的县级市,让他们搞成了什么样子!” 齐怀民看着人民来信,铁的事实让他感到震惊:“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我经常下去调研,也知道一些干部为了出政绩,掺杂兑假,搞些花架子。圈内流行着,官出数字,数字出官的说法,我是知道的,没想到财政收入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也敢浮夸到这个程度,竟有三分之一甚至二分之一的水分。薛书记,这是真的吗?” 薛开明心情很沉重,自谴自责的说:“这么多的实名来信和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的提案议案,看来事情不会假,康州的事情我也了解一些,知道里面有问题,主要是我的工作没做好,给省委、给霍书记添了麻烦,我要好好反省检讨自己。” 霍大道既是关爱,又有些批评的意味:“开明同志,是要好好总结一下经验教训,这次一定要把康州的事情解决好。” 薛开明诚恳的检讨自己:“康州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我这个地委书记是有责任的,霍书记和省委没有批评我,我知道是领导和组织对我这个老同志的关怀,霍书记,我给你表个态,我一定支持齐怀民同志的工作,配合他把康州的工作搞好。” 霍大道明确的强调:“不是配合,也不仅仅是支持,昌都市委是康州市委的上级党的领导组织,昌都市委要领导好康州市委,要管理好康州市委的工作。小齐理论水平很好,但没有在基层工作过,缺乏实际领导经验。你这位老书记对他既要放手,放心大胆的鼓励他工作,也要扶持他工作,让他尽快锻炼成熟起来,我还有更重的担子要他去挑哦。” 薛开明表态道:“霍书记,齐怀民是省委重点培养的二梯队干部,这次把他放到康州,既是考验,又是磨练。我一定按照你和省委的指示精神,全力支持齐怀民同志的工作。” 霍大道站起来:“这件事就这样定了,小齐你抓紧准备准备,尽快到任。走,到招待所陪薛书记吃午饭。” 花木丛中,别墅式省委小招待所坐落在小小的山包之中,依山造形,别有一番情趣。 齐怀民随着霍大道、薛开明来到招待所小包间。 霍大道率先坐了说:“就我们三人,一起吃个便饭,继续商谈工作。” 薛开明坐在霍书记左首:“我相信霍书记选对了人,齐怀民同志不会辜负霍书记的期望。” 霍大道对齐怀民是了解的:“我相信的我眼光。” 齐怀民坐在霍书记的右侧,认真听着两位书记的话,他思忖了一会,言道:“霍书记,我想这样,省委办公厅给康州市委发个函件,至于钟部长和薛书记就不用送我了,我坐公共汽车去,顺便还能了解点真实情况。” 霍大道注视着齐怀民,忽然哈哈笑道:“我们的小齐书记,还没上任就搞起了微服私访。” 齐怀民也笑着说:“霍书记,你不是经常教导我们要深入实际,不了解真实情况就没有发言权嘛!” 霍大道关爱的看着齐怀民,既是领导又是长者的关怀道:“小齐,你到康州,我没有什么送你,就送你两句话吧,‘实事求是,开拓进取;廉洁自律,克己奉公。” 齐怀民深深的点着头,他知道这两句话的份量,也明白霍书记和省委的期望。 郝玉生来到刘知秋的办公室,刘知秋示意郝玉生坐在对面沙发上。 刘知秋半是关爱半是责备的说:“玉生呐,我没想到你还是那么稚嫩呐,没有历练到家。” 郝玉生神情沮丧:“辜负了你的期望,我心里惶恐不安,还请老领导多多指教,多多关怀。” 刘知秋用一支紫红色的铅笔轻轻敲着桌面:“可以理解,年轻想进步,想当康州委市书记,主掌康州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还不成熟,还要励练一段时间。” 郝玉生朝刘知秋探了探身子:“还是刘市长高瞻远瞩,看问题,看人都在核心点上,玉生我就是很佩服。” 刘知秋深谋远虑的交待:“你回去好好想想,不要再跑了,康州人大、政协,甚至老百姓都对你有看法,反映你不少问题。” 郝玉生十分震惊:“有这么严重?” 刘知秋不满的说:“怎么搞的嘛,我才走了一年半载,你就把康州搞的一团糟,康州市委、市政府的工作简直瘫痪了嘛,你只管坐桥,不管抬桥怎么行。要注意团结人,特别是那位副书记朱子期,别看他年龄大了,可他陪过三任市委书记,有三朝元老之称,他关系复杂,根基深的很。不要随意招惹他。老古董会自然风化,懂嘛?” 郝玉生佩服之至连连点头,喏喏道:“极是,极是。” 刘知秋又教训道:“ 不要跑了,瞎跑,弄的风声水起,不好,反把事情越搞越糟。” 郝玉生情绪低落的很:“老领导,我是一心一意想把康州搞好的,没想到事与愿违。” 刘知秋嘱咐道:“好吧,你回去吧,我会对你关照的。眼前只管把工作搞好,别的不用多想。” 郝玉生表态说:“听老领导的教诲,我回去安心工作,等待时机。” 郝玉生想打探一下省委派谁到康州担任市委书记:“老领导,康洲的市委书记?” 刘知秋:“省委已经有了人选,不久就会到任。” 郝玉生:“是哪位?” 刘知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刘知秋讳莫如深,郝玉生不便于再打听:“既然组织已经有安排,康州市委书记人选定了,我也不好再争什么了。” 刘知秋注视着郝玉生,他对郝玉生的所思所想清楚明白:“玉生呐,在我面前你还装什么哩?这不是你的心里话,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不会善罢甘休的对不对?” 郝玉生听了很惶恐:“老领导,简直神了,你火眼金睛,看透我的内心世界。” 刘知秋理解郝玉生的心情,以长者和老领导的双重身份教导郝玉生说:“我说过,你想当康州的市委书记,想法没有错,想主宰康州,为康州做些事情,都是可以理解的。但组织决定了就得服从。玉生呐,你要学会隐忍,要克服自己专横、霸道的毛病。你这个缺点我早就发现了,曾经很严厉的批评过你,你就是改不了啊。你想想,你用这种方式搞工作,谁个会服你呢?怎么不会得罪人呢?” 郝玉生似乎要把自己的委屈、自己的不满倾诉出来:“老领导,话说到这里,我不得不说我心里话,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守住康州全省十强、全国百强县市的位子,维护你的政绩,保护你的形象。” 刘知秋坐的有些累,想快点结束谈话:“我知道,我理解,你的初衷是好的,目的是对的,但是要讲究工作的方式方法,你懂吗?” 郝玉生为自己解释:“我知道,我懂。” 刘知秋听了,很感不快:“你不知道,你不懂,否则会出这么大的麻烦,我给你这么说吧,康州的位置要争,荣誉要保,不然的话我的脸面往哪搁,但是要讲究工作方法,不要太武断,太露骨,要懂得水滴石穿、绳磨木折的道理。钢刀硬不硬?硬!可是它容易折断。水软不软?软!可是它能滴穿岩石。” 郝玉生捕捉到刘知秋的情绪,不想再和刘知秋解释:“老领导讲的很有道理,我回去后慢慢消化。” 刘知秋强调到:“康州的税收、财政收入是硬指标,硬指标不能软,一定要保持年均17%的增幅。” 郝玉生很感为难:“可是,反对我们的人就是拿康州的税收、财政说事,说康州的财政水份大的很。” 刘知秋语气强硬的说:“他说任他说,你堵不住他的嘴,但是,该怎么干,我们还怎么干,听见兔子叫,我们就不种黄豆了?” 郝玉生:“刘市长,我明白了。” 滨江省委政策研究室和滨江省委在一个大楼里办公。政研室主任接到省委办公厅的通知,副主任齐怀民的工作有了新的变动,他很高兴,他了解齐怀民,相信齐怀民不会辜负省委的期望,有能力当好康州市委书记,一定会干出出色的成绩。和齐怀民工作相处多年,齐怀民的工作能力、政策水平,他是了解的,他找齐怀民谈话,一是表示祝贺,二是给齐怀民践行。 政研室主任:“齐主任,哦,现在应该称呼你为齐书记了。县域经济一直是你研究的课题,到康州担任市委书记,直接搞县域经济建设,理论实践相结合,省委选对了人呐!你去了大有用武之地。” 齐怀民感到工作压力很大,自己以前完全是在从事理论工作,具体主持一个县市的工作,那是千头万绪,面对具体问题,需要真抓实干的:“主任,说句心里话,我感到压力很大,理论研究与实际工作有着很大的不同,我能够写好县域经济建设的理论文章,能不能够搞好县域经济建设,还有待于实践的考验。” 政研室主任对齐怀民充满着信心:“我相信你能够干出一番事业,经受的住时间的考验,康州市县域经济一定会有一个惊人的跨越式的发展。” 齐怀民是个责任心、事业心很强的人,既然组织把他放在了那个位置,他就要敢于担当,对人民负责,对组织负责,也要对自己负责:“我一定会拼尽全力,主任,有时间请到康州去,指导我们搞县域经济建设。” 政研室主任:“好,我一定会去的。今天说是交接工作,其实也没什么交接的,你一直搞理论研究,工作很单一,交接就是个形式罢了。” 齐怀民收拾着报刊:“我把桌子腾出来,让新来的同志好工作。” 政研室主任:“明天中午在机关食堂,我们给你践行。” 齐怀民:“主任,搞那么客气做什么。” 政研室主任:“在一起工作了这么多年,同志们都很有感情,你这次下去,工作变动很大,同志们都有些不舍,在一起聚一下,大家相互表示表示心情。” 齐怀民:“谢谢主任,我准时参加。” 齐怀民下班回到家里,妻子胡静怡也回来了,正在准备晚饭,已上初中二年级的女儿豆豆正值青春年华,懂事、活泼、乖巧,是齐怀民和胡静怡的掌上明珠,夫妇俩既疼爱自己的女儿,也严格要求自己的女儿,引导她,鼓励她,求上进,求进步。 齐豆豆见爸爸回来了,蹦蹦跳跳来到爸爸身边,接过齐怀民的公文包,就缠着他,要给他朗读自己刚刚写完的一篇作文。 齐怀民爽快的同意了:“好,你朗诵给爸爸听吧。” 齐豆豆捧着作文本,站在爸爸面前,声情并茂的朗诵自己的作文,齐怀民端坐在沙发里,像听领导报告一样认真的聆听女儿朗读,直到齐豆豆朗读完作文有一会儿了,齐怀民还在咀嚼回味女儿的文章。 齐豆豆:“爸爸,你怎么不说话啊?我的作文写的怎么样?” 齐怀民感觉女儿确实有写作的天赋,真诚的赞扬道:“嗯,写的真不错,我们豆豆有作文的天才,长大了一定能成为作家。” 胡静怡对女儿的聪明、漂亮也很满意:“黄鼠狼说它儿香,老鼠子说它儿光。你就会夸奖自己的女儿。” 齐豆豆:“爸爸,你看妈妈说的什么话!” 胡静怡端着饭菜上桌:“洗手吃饭。” 齐豆豆云一样飘到妈妈面前,用手抓了一块菜丢尽嘴里:“香,真香!” 胡静怡既疼爱,又批评:“疯丫头,还没洗手呢!” 一家三口,围坐在西餐桌前,亲情四溢的进着晚餐。 餐后,看了会电视,一家人洗洗漱漱各自休息了。 齐怀民和妻子胡静怡拥着被子斜靠在床头,齐怀民有一个睡前看一会书的习惯,可是今天,书拿在手里,翻来翻去就是看不下去。 胡静怡探询的注视着丈夫:“有事你就说吧。” 齐怀民故作不解的说:“没事,有什么事啊!” 胡静怡:“你的事全被你的情绪告诉了我。” 胡静怡从丈夫的情绪观察到丈夫心里有事。 齐怀民轻轻拧了拧妻子挺括圆润的鼻头:“你个鬼精灵!” 胡静怡:“知夫莫过妻,你的事能瞒过我?” 胡静怡娇嗔的向丈夫怀里偎了偎,斜靠在丈夫怀里。 齐怀民坐正了身子,神情严肃的说:“霍书记找我谈了话,要我下到康州市任市委书记。” 胡静怡立即坐正了身子,神情惊讶:“你要下去,到康州去?” 齐怀民用目光告诉妻子:“组织已经决定了。” 胡静怡听了,好一会儿轻轻叹出一口气,感慨着说:“你们齐家命中注定和康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齐怀民听了妻子的话,怔了一下,疼爱的将妻子揽进怀里,充满关爱,充满疼惜:“静怡,我下去,家里全靠你了!老母亲那里,你要代我常去看望,要照顾好豆豆,十四五的孩子,正是需要父母操心照顾的时候!还有,你这个小学校长的工作也要干好哦,一校之长,上千的师生,担子不轻呐。” 胡静怡默默的流出了泪水,轻轻的点着头,表示都记下了。她很担心齐怀民的生活,从大学相识相恋,到结婚组建家庭,这么多年,相扶相携一路走来,胡静怡对齐怀民太了解了,齐怀民投入工作,什么都不顾了,特别是生活马马虎虎,不太讲究,衣服只要遮身蔽体,饭菜只要能够果腹就行了,所以她特别叮嘱齐怀民要注意生活:“基层工作很辛苦,你要注意身体,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齐怀民宽慰妻子,表现的很轻松,很自信:“没事,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知青下放那会,劳动生活多苦,我都挺过来了。嗨,真要感谢上山下乡的知青生活,劳动锻炼使我不仅有了强健的体格,还磨练了我的心志,增加了我和劳动人民的感情,我到康州,就是要和劳动人民打成一片,生活在一起。我想我会生活工作的很好的。” 胡静怡知道丈夫是位能吃苦,为老百姓的事情乐于吃苦的人:“我相信你,你去了会工作的很好的,咳!明天我们一起去妈妈那里,看看她,也和她老人家辞个别。” 齐怀民点头应下,一边熄了灯,夫妻俩相拥着睡下。 齐怀民的母亲范竹筠是滨江省委党校的教授,离休后,住在省委党校。 齐怀民带着妻子女儿一早上就来看望老母亲。 老太太白发苍苍,面色红润,身体健朗,她头脑清晰,思维敏捷。儿子媳妇来看望,老太太很高兴。 范竹筠虽然离休多年,但依然在坚持研究马列主义和共产国际主义的问题。这是她做了半辈子的课题,出了两本研究专著,在国内外都享有盛誉,是共产国际主义研究的专家。 前不久,滨江省委班子调整,组建了新班子,范竹筠应邀给省委新班子讲课。 范竹筠结合当前经济建设实际,向省委省政府领导们讲“发展的马克斯主义与当代中国经济建设”。她的讲课赢得省委领导们阵阵热烈的掌声。 儿子和媳妇带着孙女来看望,老太太高兴的很,她将孙女搂进怀里,亲热、疼爱过后,让孙女到书房去上网,要儿子齐怀民坐在自己的面前。胡静怡知道婆母和儿子有话说,就到厨房帮助麦子阿姨弄饭菜,给他们母子腾开时间和空间。 范竹筠切开一个橙子递给怀民,看着儿子有滋有味的吃着,老太太言道:“怀民,霍书记和我谈过了,你放心的去康州,努力把工作干好,认真为老百姓办几件实事,我这里你不用挂念,组织上经常派人来看望我,你麦子阿姨也照顾的很好。” 在母亲面前,齐怀民依然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工作上的事情总喜欢向母亲说说,母亲总能够给他一些指导:“妈,我正想怎样把工作变动的情况告诉你,没想到霍书记已经和你谈过了,你理解支持我的工作,我就有了主心骨,有了信心。” 范竹筠感慨万千的说:“怀民呐,康州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你过去在政策研究室工作,没有接触实际,更没有基层工作经验,妈担心你去了一时难以适应,影响工作呀,辜负了霍书记和组织对你的期望。” 齐怀民很有信心:“妈,你所说的正是我所忧虑的,好在省委霍书记和康州地委薛书记都明确表态支持我的工作,让我下去放手干,大胆的闯,一切以发展为中心,把康州的经济社会建设搞好。” 范竹筠语重心长的交待说:“你去了既要大胆开展工作,又要谨慎从事,县域经济问题目前是我们党十分注重的课题,你要努力做好文章,拿出一份让省委领导满意的答卷。” 齐怀民点着头,认真听母亲的话。 范竹筠叮嘱儿子说:“霍书记送你的话,记住了?” 齐怀民点着头:“记住了!” 范竹筠很有感触:“实事求是是我们党制胜的法宝,你要落实在工作中,体现在行动上。” 齐怀民一边认真点头听着母亲的话,一边孝敬的给母亲续了茶水。 范竹筠痛心的说:“浮夸害死人,能够亡党亡国。在这方面我们有血的教训,五八年的共产风就是一个惨痛的案例。” 范竹筠话到此,想到了伤痛的往事,老人家感慨唏嘘不已。 齐怀民理解母亲的心情,那个时代让母亲的心受伤太深:“妈,1958年的共产风我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从党的文史资料可以看出,共产风不得了,伤害了人民群众,破坏了经济的发展,败坏了党的形象。这是我们党又一个深刻的教训。 我到康州,一定会把康州的浮夸控制住,把财政的水分挤干,还康州一个真实的面貌。” 范竹筠结合当前康州实际,对儿子提出了要求:“怀民,你的责任不仅要还康州一个真实的面貌,还要建设出一个崭新的康州,你仅仅记住了霍书记赠给你的那句话的前半部分‘实事求是’,后半部分的‘开拓进取’你没有领会住啊。” 齐怀民很感激母亲的嘱咐:“ 妈,你的分析认识就是不一般,听了你的话,我更加理解了霍书记的叮嘱。” 范竹筠用手势打住儿子的话题:“怀民,你别表扬你妈,但有一点,你妈坚持的很好,就是坚持学习,不断求新求变,用一句当前时髦的话,叫做与时俱进。” 齐怀民:“是的,我们做什么工作都要与时俱进,不断开拓进取。” 这时,齐怀民的手机响了。 齐怀民看看母亲,有些为难:“妈,政研室的同志要给我践行,午饭我就陪不成你了。” 范竹筠却很通情达理:“去吧,同志们给你践行,是大家的情谊,借此机会,也感谢感谢大家这些年对你的关心支持,我这里有静怡和豆豆就可以了。” 告别母亲,齐怀民匆匆来到省委机关招待所,政研室的几位同志都在等着他,他一到,酒宴就开始了。 政研室主任:“大家到齐了,我简单说几句,齐怀民同志到康州担任市委书记,是省委霍书记钦点的,是齐怀民同志的光荣,也是我们政研室的荣誉,我代表政研室敬齐怀民同志一杯。” 齐怀民:“谢谢主任,谢谢同志们。” 政研室主任:“这第二杯酒是壮行酒,希望齐怀民同志在康州早出成绩,给我们带来更大的光荣。” 齐怀民:“谢谢,谢谢。” 政研室主任:“这第三杯酒是我个人的情谊,感谢齐怀民同志这么多年来,辛勤工作,给我们政研室赢得了许多荣誉,对我的工作的支持。” 齐怀民:“谢谢主任,谢谢同志们多年对我的关照,谢谢同志们多年对我的帮助。” 政研室的同志:“齐主任,祝你工作顺利,万事顺心!” 政研室的同志:“齐主任,我们等着喝你的庆功酒啊。” 真诚的祝愿,难舍的情谊,齐怀民感动的双眼盈满了热泪:“谢谢大家,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践行宴简朴而隆重,热烈而祥和,齐怀民心中奔涌着万里赴戎机、壮士奔沙场的壮烈情怀…… 在康州市政府市长办公室里。 康州市委副书记、市长郝玉生噙着香烟,室内烟雾缭绕,他反复的看着一份传真,传真内容是滨江省委干部任命函。 滨江省委任命:“经省委研究决定,任命齐怀民同志为康州市委书记……” 郝玉生深深吸了一口烟,浓烟喷出,他皱着眉,将烟头恨恨的摁灭在烟灰缸里,拿着传真走出了办公室。 空旷寂静的办公楼走廊里,响起郝玉生走动的脚步声,脚步声很有节奏,很有力度。 郝玉生黑亮宽大的老人头皮鞋,一步一步,伴着有力的响声,向前走着。 在康州市委办公大楼的三层,紧挨着市委办公室的一间办公室里,坐着一位端庄秀丽的中年女性,她就是市委常委、市委办公室主任杜斯远,此次此刻,杜斯远神情有些恍惚,她似乎自言自语的说: “齐怀民,怎么会是你?你为什么要来到康州?”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杜斯远开门,见是市长郝玉生,一边朝办公室里礼让,一边问道:“郝市长,有工作?” 郝玉生坐下,有滋有味的抽了一会烟,摇晃着二郎腿,才语意双关的说:“杜主任,新市委书记要到了,你要安排迎接呀。” 杜斯远对郝玉生很了解,知道郝玉生想担任康州的市委书记,他上下奔波,四处打点,没有如愿,对省委安排齐怀民来康州担任市委书记很有想法,所以郝玉生对她说的话有着复杂的内涵,杜斯远不想触动郝玉生的伤感处,很尊敬的对郝玉生说:“郝市长,你指示吧。” 郝玉生仿佛对杜斯远和齐怀民的关系有些了解,话说的很有滋味:“你是康州市委常委、市委办主任,是市委书记的人,我怎么敢对你下指示。” 杜斯远不卑不亢,对郝玉生的话作了软着陆的处理:“莫忘了,郝大市长,你还是康州市的市委副书记呢,我这个市委办主任就是你的一个办事员,出门给你拎包的角色。” 郝玉生:“哈哈哈,有你这大美人相伴,我就感到很幸运,哪敢劳你拎包。说心里话,杜主任,我还真想给你拎包呢。” 杜斯远:“岂敢,本小姐能吃几两干饭心里有数,郝市长,你看怎么个迎接……” 郝玉生习惯性的拍板道:“通知朱副书记,我们三人一起到316国道康州收费站迎接市委书记齐怀民同志。” 康州市委副书记、市长郝玉生,市委副书记朱子期,市委常委、市委办公室主任杜斯远来到康州收费站,他们在这里迎接来康州上任的齐怀民书记。他们身后停着一辆宝石蓝的奥迪、一辆黑色的雅阁轿车,这里是康州市委、市政府迎接上面来康州检查工作各级领导的迎接点。 郝玉生想探探朱子期的底,这个老家伙陪过三任县委书记,是康州市领导层的元老,在康州市领导层,人们都称朱子期为“朱老总”。朱子期资历老,背景深,为人谦和,平时很少主动参与市委、市政府的决策,这些年一门心思的练着书法,很有成就,目前老朱已经是滨江省书协会员、昌都市书协副主席、康州市书协主席。郝玉生靠近朱子期:“朱书记,省委电话说齐怀民同志坐中巴车到康州,没有人护送陪同,这说明了什么呢?” 朱子期笑笑:“说明什么呢,说明齐怀民同志廉洁奉公。” 郝玉生转而对杜斯远说:“斯远同志,听说齐怀民和你是大学同学?” 杜斯远坦诚的说:“现在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我和齐怀民同志是江大的同学,而且同班。” 朱子期看看杜斯远,又看看郝玉生,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日行中天,时进晌午。郝玉生不断的抬腕看表,从他微皱的眉头可以看出,他已等的有些心焦。 与焦虑不安的他相比,副书记朱子期却心情怡然。 朱子期快60岁了,却依然精神蓬勃,面色红润白嫩,略显长方形的脸配着一副银色的近视镜,显得十分儒雅、干练。 杜斯远关心朱子期身体:“老书记,天气热,又到中午了,你到收费站去休息,我在这里看着就行了。” 朱子期:“没事,我身体还好。” 杜斯远:“你年龄大了,天气这么热,要注意啊。” 朱子期感激杜斯远的关心:“杜主任,真的没事,我再等一等。” 郝玉生抬头看看天,太阳当空,等了一上午,他已感到有些疲惫:“省委办公厅电话通知,齐怀民书记坐一辆中型豪华长途客车到康州上任。一上午过去了这么多中型豪华长途客车,怎么不见齐怀民的影子呢?” 朱子期笑笑:“别急,再等等。” 各种各样的货车,各种各样的小车在收费站里依次交费放行。这些车辆都不是郝玉生们注意的对象,他们神情关注的是一辆中型豪华长途客车,那是从省城滨江市发往县级市康州市的长途客车。 宽阔笔直的国道,一辆豪华的中型客车飞驰而来,随着豪华中型客车进入收费站,郝玉生带着朱子期、杜斯远面呈喜色,匆匆迎上。中巴车在收费站停下来,杜斯远上车迎接,她依次看过车上为数不多的人,没有看到齐怀民。 杜斯远退回到郝玉生、朱子期身边:“郝市长,没有齐书记。” 郝玉生心烦气躁:“齐书记是怎么搞的,等了一上午,我们也没有等到他。” 朱子期心情平和的说:“等吧,再等等!” 各种车辆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只要有中型客车停车交费,郝玉生们立即上前迎接,可是一次次迎接,一次一次不见齐怀民的身影。 郝玉生神情烦躁,他一人退到收费站不太显眼的角落,点了一支烟,却吸的没有滋味,他神情恍惚的站在这里,心思却随着手中香烟飘渺而去的青烟,神游的很远。 康州市委、市政府班子年前有了不小的变动,原康州市委书记刘知秋调任地级市昌都市政府,也就是康州市的上级主管市,任市委副书记、市长。临走前,刘知秋想让郝玉生接任他担任康州市委书记,市长就地拔葱,从现任的副书记副市长中提拔一位,干部配备方案报上去后,迟迟没有得到批复。 郝玉生带行书记主持了一年半工作,现在省委突然派来省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齐怀民任康州市委书记、人大主任,这是刘知秋没有想到的,也让郝玉生十分失望。 郝玉生还清楚的记得,刘知秋对他关心的说:“玉生呐,我调走了,市委书记空缺,对你是个机会,你要懂政治,政治嗅觉要敏锐,该跑的跑,该打点的打点,要学会自己为自己营造环境,创造机会。” 郝玉生感激的点着头:“刘书记,谢谢你的关心,你的话我明白。” 刘知秋:“明白就好,你要赶快动起来,该我说话了我会说的,该我出力我会出的。” 刘知秋为了把康州的事情安排好,依然控制康州,也是为了安慰郝玉生,上任临走前,特地在家里招待了郝玉生。两人喝了一些酒,都进入了状态,谈的很知心。 刘知秋看着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也是自己的得意门生郝玉生,神情沮丧、落泊失意,心生恻隐,充满怜悯之情地安慰他说:“玉生呐,这次康州市委、市政府班子调整,人员安排虽然出乎意料,但也在预料之中。从惯例来看,市委一把手很少从当地干部中提拔,这是为政的潜规则。玉生啊,你不要灰心,只要我在昌都,我会想办法让你担任康州市委书记的。齐怀民只是一个过度。你任市长也是一个机遇,要抓住时机,好好表现自己,到时候我一定会帮你说话的。” 郝玉生小心翼翼、恭敬的说:“老领导,谢谢你多年的关怀,我郝玉生能够有今天,全是靠你关心提拔,我一定把你的教导记在心上,按照你说的去做,努力的表现自己。” 郝玉生能够振作起来刘知秋感到很满意:“这就对了,千万不能一蹶不振,那样不仅毁了自己的政治前程,也辜负了我对你寄予的厚望。” 郝玉生虔诚的说:“老领导,你人不在康州,我知道你的心仍然在康州,我一定按你说的,干好你交代的事情和工作,经常向你汇报,听取你的指示。” 刘知秋对郝玉生的表态很满意:“好哇,玉生,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为政之道,此一时彼一时,拼的就是耐心、信心。来,我敬你一杯。” 郝玉生慌忙端起酒杯:“老领导,还是我敬你。” …… 郝玉生思考着,他心情沉重的走回收费站。 朱子期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神情淡漠。 杜斯远不时的到停靠的中巴车上查看,又失望的退回来。 这天中午,康州市委办公室副主任张秋生端着饭菜走进办公室,就听电话火烧火燎的叫着,他没有顾得放下饭菜,就急忙抓起电话:“喂,哪里?” 电话是市长郝玉生打来的,他显然是等的不耐烦了,只听他焦急的问道:“小张,齐书记到了没有?” 张秋生弯着脖子,夹着电话筒回答郝玉生:“郝市长,你们没有接到齐书记吗?” 郝玉生生气的说:“接到了还问你吗?” 张秋生感受到对方的情绪,立即进入到办公室副主任的状态:“哦,郝市长,齐书记没有到。” 郝玉生语气威严,指示张秋生:“小张,你立即和省委办公厅联系,问齐书记到了哪里,然后将详情告诉我。” 张秋生:“好,郝市长,我现在就联系。” 张秋生不敢怠慢,放下饭菜,立即和省委办公厅联系。 太阳已经偏西,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郝玉生、朱子期、杜斯远三人仍然在收费站焦急的等待。他们看看偏西的太阳,看看过往的车辆,又相互看看,虽然没有言语,但大家的心里除了焦急,还有一层难以揣测的意思。 郝玉生想探探朱子期对齐怀民一反常态的上任的看法:“子期书记,你资格老,见多识广,你说说,市委书记上任,没有按常规由省市领导陪同,驱车浩浩荡荡上任,而轻车简从,乘长途客车,这说明了什么呢?” 朱子期笑笑:“说明什么,我看只不过是各有各的工作做法罢了。” 郝玉生有些失望:“就这么简单?” 朱子期笑笑,两肩很有趣味的耸了耸。 郝玉生点燃一支烟,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青烟缭绕在他的头上,把他此时此刻复杂的心态形象的表现出来。 省委办公厅交代,齐怀民今天上午乘长途客车到康州上任。可是接了半天不见人影,眼见太阳偏西,仍然没有见到齐怀民,这个齐怀民在搞什么名堂? 朱子期仿佛清楚的知道郝玉生的心里所思所想,他默默的无声的笑笑,明白老郝此时的心情。 郝玉生很有情绪的说:“我说朱老总啊,你笑什么笑,眼见太阳偏西,还不见齐书记的影子,齐怀民同志在搞什么名堂呢?” 朱子期很淡然:“什么名堂?我看没的什么名堂,我这个快要退休的人,只不过给你们跑跑龙套而已,哪还有心思想那么多。” 郝玉生:“朱老总,发什么牢骚,我对你可是尊敬有加啊,每有大事必和你商量,听从你的高见,唯你的意见是从。” 朱子期:“郝大市长,你不必客气,不要和我这个老朽一般见识,退休的报告我已经写好了,改天我交给你。康州是我们的,更是你们的,一百多万康州人民眼巴巴的看着你们这些年轻有为、富有魄力的康州市父母官呐。” 郝玉生:“朱老总,你这报告我接不起,我也不接,齐书记来了,你的报告给他,有什么事和齐怀民同志说。” 朱子期:“一样一样,你们一个书记一个市长,都是我的领导,都是我的父母官呢。” 郝玉生:“不谈了,不谈了,越谈话题越远。” 收费站站长在餐厅门口焦急的来回走动,最后一跺脚,鼓起勇气来到市领导们面前,他和杜斯远说了几句什么,杜斯远来到郝玉生跟前:“饭菜快要凉了,郝市长、朱书记你们到收费站食堂先用餐,我在这里等候。我们换班吃饭,免得齐书记过去了。 收费站站长洋溢着一脸灿烂的笑容,再次邀请:“领导们用餐吧,饭菜快要凉了。” 郝玉生按奈不住火气:“这个齐怀民怎么搞的,完全没有考虑我们迎驾的辛苦。” 朱子期依然平和的笑着说:“走吧,老郝,吃饭。我这里叽里咕噜的唱起了空城计。” 朱子期拍了拍自己空瘪的肚腹。 郝玉生有些无可奈何:“好,辛苦杜主任,我和老朱吃了饭就来换你。” 杜斯远仿佛掩藏着期待的喜悦:“郝市长,朱书记,你们去用餐吧。” 收费站站长引导郝玉生、朱子期向收费站餐厅走去。 收费站迎接点只有杜斯远一人,她身材高窕、面容姣好、气质高雅,杜斯远在这里迎接齐怀民,有着复杂的情愫。此时此刻,从她的目光可以看出,她来迎接齐怀民,不仅仅是工作的关系,还有着其它别的因素。杜斯远注视着来往的车辆,她的心思却飞扬的很远很远……。 江城大学是一流的大学,学校依山而建,绵延二三里,规模很大,这里山苍翠,水蜿蜒,在青山绿水间坐落着这座高等学府。校园静幽,绿茵茵的草坪上三三两两的散坐着男女大学生,热爱运动的大学生有的在打篮球、有的在打乒乓球、有的在打羽毛球,更多的是在一棵棵香樟树下,大学生们三五成群的静静的阅读。 在球场上,在草坪上,在香樟树下,都可以依稀的看见…… 收费站餐厅,一桌饭菜刚刚上齐,收费站站长开瓶斟酒。郝玉生、朱子期先后坐下,这时,郝玉生的手机响了。 郝玉生接听手机:“什么?齐书记已经到了康州。” 张秋生小心的回答说:“是的,郝市长,省委办公厅来电话说齐怀民书记已经到了康州,不要迎接了。” 郝玉生关了手机,此时心头怨恨之气犹如腾燃之火,哔剥爆响,重重放下筷子:“走,回去。” 把个收费站站长闪在了那里,他不知道市委领导们不用餐就气呼呼的走了是怎么回事,愣愣的看着领导们上车绝尘而去,心中惶恐的检讨自己哪点招待不周,出了闪失。 正文 第二章 康州市城区虽然有些破败,但还算整齐,车辆穿梭往来,商铺林立,人们悠闲的逛街购物。 一位中年男子骑着半新的自行车,在街上游游荡荡,他这里听听,那里看看,专选人多的地方去,但他听的多,说的少。多半是在倾听和询问,听上一阵,他骑上自行车又走了。 不知什么时候,街上来了这位骑车的中年男子,他显然是位陌生的来客。 谁个也不会想到,谁个也不会猜测到,他就是康州市新任市委书记齐怀民。 康州市大街小巷有很多骑着小三轮车卖下岗牌卤鸡蛋的,从他们颜色不同的工装,可以看出,他们是康州市各个破产倒闭企业下岗的职工,卖卤鸡蛋糊口,只听他们无奈而又坚韧的吆喝道:“下岗牌卤鸡蛋,五毛钱一个,味道好得很!” 齐怀民看着,听着,心里既难受,又自责。 改革开放以来,国家推行新的经济体制,实行企业改制,我们的工人兄弟承受着多么深重的企业改革之痛啊。 齐怀民骑着一辆半旧的自行车,一身平民打扮和康州市民没什么两样。他在街上看见一位席地而坐、用粉笔倒着写字的乞讨者,他被那乞丐一笔工整的仿宋字吸引住了。只见那位乞讨者用粉笔倒化着写字。近前一看,是一首打油诗:“豁然敞亮云消月见,玉兔乖巧嫦娥开颜,生龙活虎大圣闹海,是非难定争论不休,贪得时光偷度余生,官民无语月宫宁静。” 观者议论说:“字写的挺漂亮,诗文就不行了,不合仄押韵,表达的意思含糊不清,费人琢磨。” 观者指点迷津道:“你们没有看懂啊,这是一首藏头诗,每句开头隐含着一个字,顺着念下来就是:“郝玉生是贪官。” 齐怀民看了看诗,眉头皱了皱。悄然丢下一张百元大钞,骑上车子走了。 齐怀民来到一个茶馆,他与众不同的气质引起了茶客们的注意,茶客们交头接耳,悄悄议论:“这是一位非同寻常的人。” 可是一连几天,齐怀民都是准时来到茶馆,和大家一样,泡上一碗大碗茶,坐在一个角落里,滋滋味味的喝茶品茶,听人们议论康州的是是非非,他也不插话,也不参与议论,会心处只是无声的笑笑,静静的喝着茶。他的来去像他喝茶一样,静静的来,悄悄的去。 人们好生奇怪。 茶客:“康州市来了奇人、异人。” 茶客:“康州市怕要翻天覆地了。” 康州市委办公室。 大家虽然像往常一样各自忙着各自的工作,可表情都有些神秘兮兮的。平时人们都烦办公室的电话,可这些天,人们都十分关注电话,有电话来,人们都惊得一跳,抢着去接电话。一人接电话,都侧耳倾听,大家都希望获得一个期待已久而又意外的消息。其实各人心里都明白,都在期待着市委书记齐怀民的消息。 “齐书记到康州一个星期了,可是为什么不见他的踪影呢?” “新书记到底在干什么呢?这可是我们康州政界的一件奇事。” “等着瞧吧,康州必然会起风雷,会发生暴风骤雨。” 杜斯远进了办公室,议论声戛然而止,杜斯远拿了一份报纸出了办公室。身后议论声又起。 杜斯远坐在办公桌前,无意识的整理着办公桌上的文件,似乎想平静自己的心情。心情却异样的起伏,翻腾的厉害,反反复复探询一个问题:“ 齐怀民!怎么会是他?偏偏是他来到康州!” 郝玉生关着办公室的门,坐在办公桌前闷闷的吸着烟,从堆满烟蒂的烟灰缸可以看出,他已经吸着烟静静的思考了很久。 他把一支刚刚吸了一半的烟在烟灰缸里狠狠的掐灭了,拨通了一个电话,简单而威严的对雪花麦面集团的老总宋企圣说:“你过来一下。” 雪花麦面集团大门破旧,雪花麦面集团的牌子在风中左右摇晃,仿佛随时都可以掉下来。 一辆黑色的轿车从雪花麦面集团大门滑出。 黑色的高级轿车和破旧的雪花麦面集团大门形成巨大的反差。 轿车内闪现出宋企圣踌躇满志的面容。 那辆黑色的高级轿车驶进了康州市政府,门卫显然对这辆黑色的轿车十分熟悉,车子刚刚接近大门,电动门就自动的开了,轿车轻快的鱼儿一样滑进康州市政府,市政府门卫还在给那辆黑色的轿车行注目礼。 黑色的轿车在康州市政府门口停下,车内走出了雪花麦面集团总经理宋企圣。他器宇轩昂,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走进市政府门厅,正了一下衣冠,径直向市长郝玉生办公室走去。 雪花麦面集团总经理宋企圣来到郝玉生的办公室。他显然刚刚喝过酒,面色酡红,目光晶亮,神情亢奋。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郝玉生对面的沙发里,扔给郝玉生一支烟,自己叭的点着一支,摇晃着二郎腿生猛的吞云吐雾。 郝玉生阴沉个脸,在心里说: “什么东西,没有文化、没有品位、完全一副暴发户的形像,有几个钱就显摆,横着膀子走路,老子天下第一。都是些财大气粗的被钱烧的忘了自己几斤几两的浅薄之徒。这样的人能做成什么大事,不知刘知秋为什么欣赏他这样的人。” 郝玉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新书记要来了,还不摸脾气,要注意点。” 没有想到宋企圣拍着沙发扶手,颇有气概的说:“管他什么旧书记新书记,在康州,我只认你郝市长,别人我都不尿他那一壶。” 郝玉生威严低沉的喝道:“放肆,给我听好了,尾巴夹紧点,做事干净点,非常时期,别他妈的添乱子,看这个姓齐的来头,是要在康州搞些名堂。” 两人默默无语了,又抽了一阵烟,郝玉生挥挥手,宋企圣知趣的走了。 这天下午,康州市老街惠德巷雨前茶馆里,来了位陌生的客人。因为雨前茶馆前邻康州市两所重点高中,后靠康州市市委、市政府,平时来这里喝茶的都是退休的老教师和各机关退休的干部,他们大多相识,至少是面熟,所以,一位陌生人进来,人们很快就知道他是新来的。 这位新来的茶客就是齐怀民,他像普通茶客一样,选择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要上一碗大碗茶,边喝着,边听着人们的讨论。 茶客:“康州乱了,简直不是共产党的天下,黑帮横行霸道,无法无天,都没有人管。” “管,谁个敢管?市长郝玉生就是他们的大哥。” “唉,郝玉生掌权康州,天下能太平的了!” “郝玉生的权术,宋企圣的钱术,他们狼狈为奸,康州算是黑了天。” 这时来了一位卖报纸的老人,他用报纸做了一个马夹穿在身上,前胸写着“新闻”,后背写着“消息”。 茶客:“老报子。来一段莲花落听听。” 卖报老人看了一眼齐怀民,从报纸褡子里掏出一副竹板打起来:“打竹板,响连天,康州的事儿塌了天,你站在城中四下看,南边工厂停了产,工人都作鸟兽散;西边太阳落了山,扒了党校盖妓院;北风呼啸城中寒,满城百姓苦连连;东方楼房高万丈,贪官污吏乐翻天……” 齐怀民听着卖报老人的快板,来到卖报老人的身边:“老人家,请你把快板的内容给我说一说。” 老报子很有见识的说:“你不是康州人吧?难怪你听不懂莲花落的内容,这康州城呐,以康州商业大楼为中心,城南边是康州的工业区,现在工厂都破产倒闭了,机器不响,烟囱不冒烟,工人们都下岗了,你看看满城都是卖下岗牌卤鸡蛋的;西边山坡岗地树木成荫,小河流水,风景很好,原来是市委党校所在地,刘知秋招来香港的商人,扒了党校盖了最大的康州洗浴娱乐城。嘿嘿,啥娱乐啊,里面的内容肮脏的没法说;城里北边住的都是康州市民,现在大家基本都下了岗,生活十分困难;城里东边呢,就是政府首脑机关,所谓的政治文化中心,住的全是康州市的头头脑脑,他们这些年,咳!打着改革的旗号,把企业都弄破产倒闭了,自已却发了国难财……” 茶馆老板立即端上一碗茶来,高叫着阻止:“好了,好了,老报子,我的个爷,你喝点水,润润嗓,赶紧到别处去吆喝吧,莫在这儿给我惹祸添乱。” 一位茶客向齐怀民介绍说:“老报子因为常年累月卖报而得名,真正的姓啥名谁,人们似乎忘记了。人们都以老报子相称,他穿街走巷卖报纸,打的一手好竹板,根据时政现编现唱,兼吆喝卖报纸。” 老报子一气喝了茶水,吆喝着:“卖报,卖报,最新的消息,美国佬向伊拉克开了战,英国帮凶上阵助威……” 老报子吆喝着走远了。 茶客们面面相觑,又愤怒的热烈的议论起来:“改革,改革,改得贪官污吏发大财,改得老百姓没饭吃,这哪里还是共产党的天下啊!” 齐怀民压制着自己胸中的怒火:“康州仍然是共产党的天下,仍然是人民的天下!” 齐怀民撂下这句话,转身大步离开了茶馆。 茶客们都惊愣了。 茶客:“他是谁?竟出此豪言。” 茶客们摇摇头。 郝玉生斜躺在办公椅里,摇晃着腿,给南山镇委书记彭道玉打电话:“老彭呐,你在搞啥子?” 彭道玉看来电显示是郝玉生打来的,立即毕恭毕敬的说:“郝市长,我在等着你来指导工作呀。” 郝玉生:“老彭吧,近来我心情很烦躁,想到你那里放松放松。” 彭道玉热情万分:“好啊,郝市长,老彭我随时恭候你大驾光临。” 郝玉生:“老彭,你在家等着,我一会就到。” 南山镇委招待所是一所古旧的天主教堂改造成的,高高的教堂塔尖在南山镇十分醒目,是康州市著名的古建筑,改造成镇委招待所,中西合璧,古色古香,别有一番风韵。 彭道玉、李天佑、靳天志陪着郝玉生打麻将,苏里京在一旁倒茶水。 郝玉生欣喜的说:“对子胡,自摸!” 副书记、副镇长李天佑边递钱边奉承的说:“郝市长火好的很呐,半天我还没开胡,郝市长大胡就搞了几把。” 彭道玉边数钱边说:“跟领导打牌,就是跟领导学习,麻将这个东西一半是火,一半是技术。” 镇委委员、财政所主任靳天志附和彭道玉的话:“我们这技术,怎能够跟郝市长比呢?李镇长,要想进步,不交学费是不行的。” 镇党委委员、办公室主任苏里京从外面进来:“郝市长,晚饭好了。” 郝玉生把牌一推:“饭好了就上,玩了一天,吃了晚饭我好回去。家里还有事。” 几个人相继站起来,陪着郝玉生向餐厅走去。 用罢晚餐,郝玉生剔着牙走出招待所,彭道玉、李天佑、靳天志、苏里京陪在身边。 郝玉生:“利用天主教堂搞招待所,还是我在南山镇当办公室主任时候搞成的。” 彭道玉:“记得当时文化部门还和你打了场官司,说天主教堂是古建筑,要加以保护,不同意把天主教堂改做镇委招待所。” 李传佑:“郝市长说‘文物在保护中利用,在利用中保护’,一句话就把文化部门挡了回去。” 郝玉生这时突然问道:“老彭呐,你们搞的那个万亩蔬菜基地怎么样啊?” 彭道玉正在琢磨郝市长的心事,听郝市长问大棚蔬菜的事匆忙应道:“市长放心,万亩蔬菜长势很好。” 郝玉生眉头扭动一下,似有所指的应道:“哦!” 彭道玉进前解释说:“郝市长,按照你的指示,一分一毫没有打埋伏,面积落实了,现在蔬菜销售成了问题,农民们有损失,怨气不小啊。” 郝玉生沉默着,咝咝的吸着烟:“新市委书记来了,让农民们找他想想办法嘛。” 彭道玉弄不清郝玉生话是什么意思,吃不透精神,有些愣怔,看着郝玉生不知说什么好。 郝玉生也没有解释,看完了天主教堂,径直向自己的小车走去,临上车前丢下一句话:“新书记来了,康州会起风云的。” 彭道玉:“郝市长,轻易不回来一趟,你就住一晚吧。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向你汇报请教呢。” 郝玉生边向自己的坐车走去边说:“没时间了,老彭,明天上午要召开市委常委会,也就是新来的齐书记和大家的见面会,第一印象很重要哦。” 彭道玉靠近车门压低声音说:“郝市长,你说让农民们找齐书记想办法,这句话是啥意思?” 郝玉生讳莫如深的笑笑:“老彭,响鼓还用重槌敲吗!” 丢下这句话,郝玉生的坐车缓缓驶出了南山镇镇委大门。 彭道玉看着渐渐消失的小车,品味着郝玉生那句让农民找齐书记想办法的话,他不觉捏紧了双拳,面部表情顿时阴毒起来。 在期待、焦虑、猜测各种复杂的心态中,齐怀民终于来到了市委办公室。 办公室里五六位工作人员有的在看报纸,有的在电脑上斗地主,有的斜躺在皮转椅里捧着茶杯滋滋味味的喝茶,对突然进来的齐怀民没人过问. 如此懒散的现象让齐怀民惊讶愤慨,他强压住心头之火,向为首一张较大的办公桌正在整理文件的人递上了介绍函,这人正是市委办公室副主任张秋生,他扫了一眼介绍函,几乎是惊叫道:“齐书记!” 只这一声,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像触了电般刷的齐整整站起来,慌乱的叫道:“齐书记——。” 听到喊声,市委办公室主任杜斯远匆忙的从自己的办公室来到市委办公室:“齐书记,可把你盼来了。” 齐怀民深感意外,惊愕的看着杜斯远,相貌端庄,精明干练的杜斯远依然青春蓬勃,似乎还是当年的那个她。齐怀民惊讶万分,不由惊问道:“杜斯远?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杜斯远抑制着内心的激动:“没想到吧。” 齐怀民和办公室的同志们逐一握手:“大家辛苦了。” 办公室的同志们纷纷站起来,有的赶过来和齐怀民握手:“齐书记辛苦了。” 杜斯远知道齐怀民在掩饰着见到她的惊愕意外,有意引导齐怀民尽快离开办公室:“齐书记,你的办公室在三楼北头,早给你收拾好了。” 齐怀民明白杜斯远的意思,他告别了市委办公室的同志们,跟着杜斯远来到三楼自己的办公室。 齐怀民办公室是个双套间,外面一间摆着宽大的老板台,黑皮转椅,是批阅文件、看书读报接待来访者用的,里面一间摆两排沙发,两个茶几,供座谈商议事情之用。一切都收拾的井然有序,室内窗明几净,地板澄亮照人。 齐怀民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后,发出了他到康州的第一道指令:“通知市委常委,明天上午8点开市委常委会。” 杜斯远给齐怀民倒了杯开水,转身去落实会议通知。 齐怀民追着她的后影补充道:“通知上明确写到,晚一分钟扣十块钱。” 这样的通知杜斯远从未下达过,但她很快明白齐怀民要通过整顿会风,严肃工作纪律:“齐书记,通知上明确写晚一分钟扣十块钱是不是有些……” 齐怀民手在桌上轻轻一拍:“杜主任,就按我说的办。” 杜斯远心说:还是当年的齐怀民,做事有胆略、有气魄:“好,齐书记,按你说的办,我这就去下通知。” 今天是新任市委书记召开的第一次市委常委会,这次会议非同寻常。 郝玉生喝了一口茶,对身边的朱子期说:“朱老总啊,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你不是常说‘八点的会议九点到,十点开始听报告’嘛。” 朱子期笑笑,话中有话的说:“郝市长啊,新班子新气象,我看康州的干部作风要改一改了。” 郝玉生听了面色一沉,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因为几位常委说笑着,陆续来到了会议室。 九位常委有八位准时到达了市委会议室,可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新来的市委书记齐怀民却没有按时到会。 杜斯远不时的看表,几次到齐怀民办公室提醒,齐怀民却不紧不慢的告诉她:“我一会就到。” 几位常委窃窃私语:“通知上写的明明白白,齐书记怎么不按时到会?” 郝玉生也感到纳闷,他对杜斯远说:“杜主任,再去看看。时间过了十分钟了,齐书记怎么还没到会?” 杜斯远焦急的准备再去催齐怀民,齐怀民却拿着会议文件来到了会议室,他看看表:“对不起,我违犯了会议制度,晚到了十分钟,按照会议通知的要求,我接受罚款100元。” 齐怀民掏出100元,交给杜斯远:“杜主任,你登个记,今后谁个要是不准时参加会议,照此执行,所罚款项,统统上缴财政。” 几位常委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他们终于明白,齐怀民故意晚到十分钟,按照会议规定处罚自己,他这是从自身做起,警戒他人。 郝玉生心说:“ 苦肉计啊,他这是用的苦肉计。” 这是新任市委书记和市委常委的见面会,也是新书记发表自己施政基本纲领的重要会议,没有什么铺垫,也没有什么客套,齐怀民干净利落简单明了的说:“同志们,来康州之前和来康洲的这几天,我认真的了解了康州的基本情况,负责任的说,对康州的现状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康州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在这里不想提起,也不愿提起,今后要怎么搞,路子怎么走,是我们现在要思考的。今天我谈一下个人的设想……” 市委纪委书记严政贴近郝玉生耳根轻轻说:“姓齐的要拿康州市的经济问题开刀了。” 齐怀民喝了一口茶,正要继续讲下去,这时,只见市委办公室副主任张秋生神色紧张,轻手轻脚快步的走进会议室,在郝玉生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郝玉生过去和齐怀民耳语了几句,走出了会议室。 常委们悄悄接耳议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出了什么突发事件。” 几十辆农用手扶拖拉机满载着黄瓜,茄子,西红柿,轰轰隆隆朝市委、市政府大院拥来。值班两位门卫见状,一位立即跑出值班室上前阻拦,但被愤怒的农民推开了,另一位值班的门卫慌忙按下了电动门的按钮,大门抢在第一辆手扶拖拉机冲进之前关闭了。 农民们愤怒了,干脆用拖拉机将大门堵死,高举着黄瓜、西红柿齐声高喊: “我们要见新来的市委书记。” “赔偿我们的损失,追究瞎指挥者的责任!” 愤怒的农民砸着大门,有人开始攀越大门,局面眼见难以控制。 郝玉生来了,办公室副主任张秋生立即高喊到:“大家静一静,有事向郝市长说。” 郝玉生嘴角含着不易觉察的几丝阴笑,他心里得意着哩!看了看愤怒的菜农,仅仅一瞬间郝玉生的脸上就洋溢起亲切的笑容,双手做了一个静一静的动作,热情的说:“乡亲们,静一静。有什么事请给我说。” 喧闹的农民们静了下来,人群中突然有人发话说:“我们不和你说,说了你也解决不了,我们要见新市委书记齐怀民。” 郝玉生提高了声音:“乡亲们,齐书记刚到康州,许多工作等待他拍板拿主意,一时抽不开身来见大家,大家有事请对我讲。” 农民群众不相信郝玉生,叫嚷道:“姓郝的,你说话不算数,我们要见新来的齐书记。” 郝玉生耐心的做工作:“乡亲们, 我对大家是同情的,是理解的。有些事情我解决不了,但我们还有市委、市政府,有新上任的市委书记齐怀民同志。齐书记能够解决大家的问题。” 农民:“少废话,我们要见齐怀民,齐怀民不出来,我们决不让开大门。” 一位领头人这么一喊叫,大家立即跟着乱纷纷叫嚷起来。有人翻过大门,要冲进市委、市政府大院,局面陷入混乱失控。 齐怀民站在三楼会议室窗前,将大院门口发生的事情看的清楚明白,他转身宣布:“会议就开到这里,散会。现在请各位常委跟我到大院门口现场办公。” 齐怀民大步走出了会议室,市委常委们跟着齐怀民快步来到大院门口。 郝玉生迎着齐怀民,显然提高了声音:“齐书记,这种场面你怎么来了?” 齐怀民叫门卫打开大门,迎着菜农说:“我是康州市的市委书记,康州市的老百姓要见我,我能不出来?” 听说是市委书记,人们呼啦拉的围上来。七嘴八舌嚷叫不停。 齐怀民双手向下压了压:“乡亲们,不要着急,你们一个一个向我说情况好吧,你们谁先说?” 菜农们情绪稳定下来,纷纷向齐怀民倒出自已种大棚蔬菜的酸甜苦辣。 菜农:“你们逼着我们种大棚蔬菜,现在菜多了卖不出去,你们当官的撒手不管,我们老百姓怎么活?” 菜农:“你们典型出了,面子挣了,荣誉有了,可坑苦了我们老百姓。” 菜农:“你们要兑现自己的承诺,包销售,包我们的经济收入。” 齐怀民依次看了看手扶拖拉机上的黄瓜,茄子,西红柿。明白了农民们围堵大院大门的原因,他挥手示意大家安静,闹嚷嚷的人群终于平静下来 。 齐怀民:“乡亲们,大家别着急,有事请慢慢讲。” 齐怀民说到这里,走向一个拿着茄子的老农,帮着老农把弄乱的菜整了整和蔼的说:“大伯,你说说看,你们到底为了什么?” 老农有些难为情,不想开口,但在领头上访的人的示意下,还是开口讲了。 老农:“唉!镇政府,前些年硬要我们毁了小麦,搞什么大棚蔬菜,说人家山东寿光种大棚蔬菜家家发了财,每家种蔬菜年收入几万元。硬是要我们搞大棚蔬菜种植。大伙心里一琢磨,就毁了小麦,搞大棚蔬菜。说句心里话,头一年种大棚蔬菜还算划的来,一斤黄瓜两块多,大家赚了点钱。第二年当官的叫我们扩大规模,说什么规模出效益,全镇搞万亩大棚蔬菜,可规模上去了,效益在哪里?唉……. ” 齐怀民有些茫然不解:“上规模出效益,从一个方面说并不矛盾,老百姓怎么没有得到实惠哩?” 老农见齐书记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稳了稳情绪进一步解释说:“大棚蔬菜,投入高,技术也要求的高,种不好就要赔本,这是一。二来哩,物以稀为贵。大棚蔬菜人们吃的就是个新鲜,措开茬口图稀缺。可是全镇一哄而上,搞万亩大棚蔬菜,菜多了卖给谁啊。可当官的硬要咱们搞,谁不搞就收谁的责任田,狗不与鸡斗,民不与官斗,老百姓拧不过当官的。大伙只好把口粮田也腾出来,万亩大棚蔬菜搞成了,气气派派的一大片,成了典型,报纸电视都来报道宣传,现场会一个接一个,你们当官的风光了,出了政绩,出了风头,扛回了红旗匾牌,可苦了咱们老百姓,你看看。” 老农说着,拉着齐怀民看一车车的黄瓜、茄子、西红柿:“恁好的蔬菜,一毛钱一斤也卖不出去,齐书记啊,你给咱评评这个理,你们当官的逼着我们种,拍着胸脯说包销售,可菜种出来了卖不动了,当官的脚底抹油,看谁跑的快、躲的快,撒手不管了。可把咱们老百姓坑苦了。” 老百姓怨气冲天,抓起西红柿,黄瓜啪啪的扳在地上,愤怒的高叫: “我们的菜都烂在地里了,当官的在哪里,鬼都见不到一个。” “我们赔了血本,孩子等着钱交学费,老人等着钱治病。” “今天,我们一定要讨一个说法。” 农民们由愤怒,变得凄苦无依,苍桑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一位中年妇女双手蒙着脸蹲在地上呜呜的哭开了:“孩子苦啊,要学费不知挨了几次打……” 齐怀民理解农民的困苦,他已经悄悄到康州市农村跑了跑,他所亲眼看到的情景,此时此刻闪现在眼前。 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拉着母亲的衣裳要学费,要不到学费他不松手,母亲忙着将一框黄瓜 、西红柿倒进猪槽喂猪,男孩要的烦了,母亲抓起一根棍子照着男孩一阵劈啪乱打,男孩哇哇大哭,母亲扔了棍子心疼地抱着男孩哽咽难言。 男孩哽咽着:“妈妈,我不要学费了,我不上学了。” 母亲又恼火了,抄起棍子又要打男孩,男孩满院子跑着躲闪。母亲无可奈何的扔了棍子说:“听妈的话,你先去上学,学费妈去大姨家给你借。” 男孩将信将疑的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一位叫大贵的青年农民伤痛的对齐怀民说:“齐书记,不是我们存心要和你们领导过不去,种植大棚蔬菜实在把我们坑苦了啊。” 说着说着,这位青年汉子竟流下了眼泪。他的眼前出现了病的气息奄奄的老母亲。 在南山镇一户农家屋内,大贵的娘病的气息奄奄,可是没有钱住院治疗,媳妇孝顺的给生病的老娘一勺一勺喂着白糖水:“妈,你再坚持一下,大贵借到钱我们就上医院。” 正说着儿子大贵回来了,媳妇见大贵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又没有借到钱,喂水的手僵在半空,勺子里的糖水泪水一般一滴一滴往下掉着,老娘疼痛的呻吟着,媳妇无助的暗然神伤。 大贵来到老娘床前,无奈的给老娘掖了掖被角,好让娘尽量躺的舒服点,减少点病疼。 大贵娘:“贵儿,别忙了,大家的钱都种大棚蔬菜了,哪有闲钱外借啊。” 老娘有气无力的宽慰着儿子媳妇:“娘这把老骨头也活够了,借钱治病,病没治好,钱花光了,娘死了让你们背上债,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啊!” 大贵嗨的哀叹一声,双手抱头,蹲在娘面前哭的双肩一抽一抽的颤抖……。 齐怀民面色严峻,他已经明白了老百姓们为什么用拖拉机拉着蔬菜来上访:“面子工程害死人,强迫命令害死人。” 齐怀民拿起一根鲜嫩的黄瓜,仿佛看到农民们荒废了的田地,他一车一车的看着,老百姓们跟在他的后面。 一车一车的黄瓜,一车一车的西红柿,一车一车的茄子。 一个个脸色阴沉,神情愤怒而又无可奈何的老百姓。 齐怀民看着一车一车刚刚摘下新鲜的蔬菜和无助而愤慨的老百姓,心情十分沉重。面色越来越严峻。他终于扭过头对跟在身边的市委办公室主任杜斯远说:“通知南山镇委书记彭道玉火速赶来。” 言毕又小声交代杜斯远几句,杜斯远领命去了。 齐怀民稳定了情绪,深深同情和理解的说:“乡亲们,你们的困难就是我们的困难,请相信党委政府一定会帮助大家解决好问题。” 菜农:“你们给我们许的愿太多了,没有几个能够兑现的。” 菜农:“当官的话就是一场风,刮过去就没影了。” 齐怀民正要给农民们解释,市委办公室主任杜斯远打罢电话,匆匆来到齐怀民身旁,小声向齐怀民汇报,齐怀民点点头,随之高声向上访的群众说:“农民兄弟们,你们这么远拉来几十车黄瓜、茄子、西红柿,这都是大家用心血和汗水换来的呀,我们不能让它烂掉,要想方设法把它变成钞票……” 上访的群众急不可耐的嚷到:“咱们也这么想,可横竖没人要啊。” 带头上访的站出来说:“别听他姓齐的说的好听,又是在日哄咱们,今天没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不会散去。” 齐怀民特别注意地看了看那位带头上访的农民,齐怀民正准备与那位带头上访的农民说些什么,杜斯远一旁打罢电话,来到齐怀民身边耳语了几句,齐怀民点着头。 齐怀民回过头来望着一张张期盼的面孔,诚恳的说:“乡亲们,刚才市委办杜主任已经和市教委联系好了,大家今天拉来的蔬菜统统送到教委,由教委全部收购,分别送给我市大中学校食堂,待会由杜主任带路,送大家到教委,大家说愿意不愿意啊!” 齐怀民的话声未落,人们都兴奋的说:“愿意、愿意!” 一位下岗职工,骑着三轮车卖下岗牌卤鸡蛋经过此地,只听他意味犹长的吆喝道:“下岗牌卤鸡蛋,五毛钱一个,味道好的很。” 这时,南山镇镇委书记彭道玉赶来了,他宽阔的额上冒着晶晶细汗。说话声音打颤:“齐书记,你刚刚上任,南山镇就给你出这样的难堪,是我的失职。” 齐怀民注视着彭道玉,威严的目光烈日一样烧烤着彭道玉。彭道玉的额头鬓角淌下冷汗,齐怀民转过身来面对群众:“今后的销路问题,由我们几位市委常委和南山镇委负责。” 齐怀民看了看跟在身边的几位市委常委:“从现在开始,我们市委市政府筹措一笔资金,南山镇党委政府再筹一点,搞个30余万元的蔬菜销售风险基金,作为南山镇农民大棚蔬菜种植风险补贴,确保蔬菜种的好,销的出,农民朋友有钱赚。” 彭道玉立即表态说:“我们南山镇委、镇政府,马上成立蔬菜销售领导专班,组织蔬菜销售经纪人,成立蔬菜营销公司,负责把南山镇的蔬菜销出去。” 齐怀民赞扬道:“好,彭书记的措施不错,我们在场的每一位都是证人,监督彭书记的行动。” 彭道玉咚咚拍着胸脯:“乡亲们,请相信我,一定能说到做到,为了保证兑现我的诺言,今天当着市委领导的面,我表态,我个人拿出一万元做为蔬菜销售风险金,兑现不了,大家再扣我的工资。” 郝玉生很懊恼,大声呵斥着彭道玉:“老彭,你看看你搞的什么事,齐书记正在召开市委常委会,这是齐书记和我们常委的见面会,结果让你给搅黄了,你简直在给齐书记添乱,在给市委找麻烦。” 彭道玉肥胖的脸上淌着冷汗:“对不起齐书记,对不起郝市长,我老彭完全没有料到,在齐书记上任伊始,出这样的篓子。” 郝玉生:“老彭,还楞着干什么,带领大伙跟着杜主任送菜去吧!” 农民们高兴的吆喝着发动了拖拉机,轰轰隆隆的跟着杜主任的车送菜去了。” 康州市的夜晚比较宁静,在这个地处中原的县级城市,人们刚刚有了夜生活的感觉,屈指可数的几家灯红酒绿的歌厅酒吧,仿佛是这座古老又年青城市的时尚点缀。但有一股可以感觉到的现代生活的潮流在暗自涌动。 楚凤宾馆怡情阁餐厅,环境幽雅静逸。 郝玉生还在生气:“老彭啊,老彭,我说你什么好哩,你枉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政治上一点都不成熟,今天谁让你给齐书记端上这盘菜?” 彭道玉唯唯诺诺,连连点头称是:“市长,你那天不是说,大棚蔬菜……” 郝玉生气呼呼的站起来,在餐厅来回走了几圈,挥挥手,方压住火气,转换了心情,颇有感情的说:“老彭,你是我圈子里的人,我是点拔你做好准备,寻找机会请齐书记到万亩大棚蔬菜基地参观参观,让你露露脸,在新书记面前留个好印象,你看你这事办的。” 彭道玉见郝玉生的火气小了些,紧张的心情有些缓和:“市长,谢谢你的关照,你放心我永远是你的人。” 话到激动处,彭道玉习惯性的站起来,又将胸脯拍的咚咚响,表着衷心。 郝玉生摇摇手,拖着市长的腔调说:“好啦,好啦,往后放灵醒点,不添乱就好。” 彭道玉仿佛受到怜爱的孩子,勾着腰语气伤感地说:“蔬菜销售的事情?” 郝玉生:“老彭呐,你怎么这么小儿科,当着市委书记表态的事情还有什么好说的?抓紧落实,把事情办好。” 彭道玉连连点头:“郝市长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完成好蔬菜销售的事情。” 正文 第三章 朱子期龙飞凤舞的练着书法,墙上挂着康州市当地有名的书法家的书法作品,地上放着朱子期刚刚写好的或长的或方的几幅隶书字。齐怀民悄悄推门进来,静静观赏着朱子期刚刚写的几幅字。 朱子期知道有人进来,也没有停笔打招呼,他仿佛练功一样进入了气场,进入了境界。凡尘俗事皆置九宵云外,直到写完手头的条幅,方酣畅淋漓的住笔:“齐书记大架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哪!” 说着朱子期还装模作样的鼓了鼓掌:“嘿嘿,人少掌稀,书记莫嫌弃。” 齐怀民对朱子期已经有了了解,知道朱子期有抱负,富有正义,只是脾气性格有些倔强:“老朱啊,你莫给我弄这些花道道,我来是找你商量工作的。” 朱子期故作受宠若惊:“齐书记看的起老朽,老朽当效犬马之劳。” 齐怀民言语真诚的说:“老朱,你今年五十挂边吧,即不老也不朽,康州百姓的事情,你这个老书记想推也推不掉啊,我这次来就是要用一用你。” 朱子期严肃起来:“唉,齐书记呀,实不相瞒,我这个市委副书记多年被人闲置,何时不在想有一个识马的伯乐。说真心话,人近中年,宦海即将到达彼岸,我何不想甩开膀子,敞胸快意的为康州百姓办些实事啊。” 齐怀民真诚的说:“子期同志,我知道你壮怀激烈,真心实意想为康州老百姓办几件事情,所以今天这么晚了,我还来打扰你,就是真诚的邀请你出山,我们一起为康州经济社会的发展,并着膀子轰轰烈烈干一场。” 朱子期有着喜逢知己的感觉:“齐书记,只要为了工作,我朱子期可以把我这百十斤交出去。” 齐怀民被朱子期的诚恳打动了:“我初来乍到,对康州的情况不是太了解,但我对你这位陪过三任市委书记的老资格副书记还是了解一些。说句心里话,子期书记,康州太需要你这样的干部,为了百姓的福祉,敢于披挂上阵浴血拼命。” 朱子期看着齐怀民,端起茶杯:“走,内室说话。” 齐怀民随着朱子期走进办公室的内室,朱子期随即关了内室的门。 齐怀民和朱子期面对面的坐着:“这茶水换了一道又一道,味却越喝越浓。” 朱子期放下茶杯:“齐书记,我知道你话的意思,你想了解什么?你说吧。” 齐怀民:“子期同志,南山镇万亩大棚蔬菜到底是怎么回事哩?” 朱子期感叹颇深:“唉,这可是市长郝玉生的得意工程,他带着一帮子乡镇长外出考察,回来搞农业产业结构调整,大搞一村一品,选中南山镇搞万亩大棚蔬菜。齐书记啊,你不知道,万亩大棚蔬菜,就建在清龙河和优良河相交汇的冲积平原上,那是多好的油沙土地啊,踩一脚下去,汪一脚油,棒槌落地也生根,种啥长啥的好土地。万亩大棚蔬菜基地搞成了,现场会一个接着一个,郝玉生又是上报纸又是上电视,出尽了风头,可蔬菜丰收了没有销售渠道,眼睁睁的烂掉,坑苦了南山镇的百姓。” 齐怀民若有所思,他端起茶杯又放下了:“老朱,我看这个一村一品,还是有些道理,关键是没有建立起自己的销售网络,我们不仅要引导农民调整产业结构,还要引导农民闯市场,根据市场需求决定自己的种植。” 朱子期赞同齐怀民的观点,他轻轻点着头:“我也是这个想法,光搞形象工程,面子工程,不管农民收入如何这是不行的。市场经济说到底就是效益经济。没有效益劳民伤财,搞它干什么!” 齐怀民已经有了初步的观点:“说的好!我看我们在全市要形成一个制度,谁主张,谁负责,把好事办好实事办实,真正为老百姓办好事。” 朱子期很赞赏齐怀民敢想敢干敢于负责的性格,凭自已从政多年的经验,他意识到康州来了一位好书记,他的心里深深为康州百姓感到幸运,所以他推心置腹的和齐怀民交谈,把自已心中的忧虑统统倒了出来:“怀民同志啊,你说的好,可是你想一想,只要搞出一点名堂,出一个典型,马上就有人打它的注意。今天你说是你的什么工程,给它挂个牌子;明天我说是我的什么基地,又给它挂个牌子。到了,牌子挂的不少,操真心办实事的没有一个。一阵风刮过,鬼都不管了。出了问题,看谁溜的快,都是为了自己的政绩,为了头上的乌纱。谁个为百姓考虑了哩,哪个管百姓的死活哩!” 齐怀民略一思考,语气坚决的说:“我看我们以后要对那些徒有虚名的这工程,那基地,要敢于制止。坚决刹住形式主义的歪风,谁挂牌,谁负责。谁办砸的事情追究谁的责任。” 朱子期感慨万千的说:“这么多年,康州缺的就是有胆识,有魄力的领路人啊。齐书记,你能到康州是我们康州百姓的福气啊。” 齐怀民给朱子期斟满茶水,说:“所以啊,老朱,你再也不能当逍遥派了,你要出来干事业,发挥你这匹老马识途的作用。” 朱子期握住了齐怀民的手,主动表态说:“南山镇万亩大棚蔬菜的事情,特别是当前蔬菜销售的问题我盯紧些就是了。” 齐怀民真诚的说:“老朱,真的谢谢你了。” 黎明,康州市城区东侧,这里是一片乱坟岗地。 齐怀民起了一个大早,来到这片乱坟岗地,他的头发、眉毛都让晨露打湿透了,他在这片岗地漫步着,目光凄伤,神情凝重而悲愤。不知他在这片乱坟岗地寻找什么。最后他坐在一个荒草丛生的土堆上,目光深情地抚摩着乱坟岗地。这片乱坟岗地杂木丛生,被城市清理出来的垃圾充填的臭气熏天,污水横流。 齐怀民站在一处荒草坡上,他在心里对母亲说:“妈妈你描绘的天蓝蓝水青青,树木丛笼,野花遍地,吸一口空气肺管子熨贴得酥透的美好的自然景色荡然无存啊。” 忍着刺鼻的气味,齐怀民行走在垃圾堆中,审视着这片荒草丛生的土地。思绪像狂奔的野马奔腾到遥远: “这就是生我养我的乡梓地?这片土地有我的爱和恨,这片土地曾慷慨的养育了我六年,那是我人生开始记忆刚刚起步的六年啊。” 一九四七年春天,康州解放。 齐怀民的父亲齐东方在武装工作队的护送下,骑着一匹白马,穿着土黄色的土棉布军大衣,腰挎手枪气宇轩昂的走进了康州县城,成为康州解放后第一任县委书记。三十七岁的父亲在这里认识了十九岁的母亲,康州县县委党校的一名教员。 康州居民和康州的学生教师挥舞着红旗,扭着秧歌,敲着锣鼓,夹道欢迎中国人民解放军进入康州县城。 在欢迎的人群中,年轻的范竹筠青春蓬勃,正在指挥学生们挥舞小红旗,高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齐东方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走过欢迎的队列,在欢迎的人群中,齐东方注意到了范竹筠,范竹筠也看到了齐东方,二人四目相视,人近中年的齐东方一个愣怔,惊视着范竹筠,范竹筠羞涩的转过头去,指挥学生们跳起欢快的舞蹈。 随行的警卫人员注意到首长的异样,顺着齐东方的目光,他们也看见了范竹筠,一位美丽的青春蓬勃的姑娘。 齐东方随着入城的队伍向前走去。 范竹筠跳着舞蹈,双手牵着腰上的红绸,舞的十分轻盈,像一只欢快的蝴蝶。 齐东方回头看了看,入城的队伍已经走过了范竹筠,他没有看见范竹筠,一鞭抽在马身上:“驾!” 白马扬鬃奋蹄,向前快跑起来。 让齐东方没有想到的是,闯入他心里这么年轻的范竹筠,竟然是县委党校的文化教员,他在县委党校听范竹筠讲解土地改革,范竹筠讲的那么好,齐东方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年轻的女娃娃,比他这个参加革命十多年的老革命懂得的还要多,土改政策掌握的那么准,讲的那么准确到位。 范竹筠在讲台上讲课,主讲的题目是:“土地改革与各阶级的利益。” 齐东方认真的听着课,不时在笔记本上记着。 课间休息时间,齐东方拿着本子向范竹筠请教问题:“范教员,土地改革与各阶级的利益这一课很好,我不懂的是我们要实行土改的对象,就是地主阶级,我们也要考虑他们的利益吗?” 范竹筠耐心的向齐东方解说,她知道这些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为新中国建立抛头颅洒热血的人,缺的就是文化知识,齐东方虽然是个年轻的老革命,但同样缺少文化知识,范竹筠对齐东方的请教特别热心,耐心的向他解释党的土改政策:“当然,地主阶级虽然是我们土改的对象,但对他们,我们也要区别对待,对那些罪大恶极,与人民作对的反对人民政府的要坚决实施镇压,对那些顽固不化又保持中立的地主阶级要进行斗争,使他们尽早的醒悟过来,向人民政府靠拢,对那些拥护人民政府,认识自己剥削罪行的地主进行批评教育,把他们改造成人民群众,成为人民群众的一员。地主分为三个层次,但不论哪个层次的合法利益,都应该得到确认和保护。” 齐东方听得似懂非懂,他是个很认真的人,对问题非要搞清搞懂才罢休:“范教员,你讲的太复杂了,我们这些工农干部没文化,听不懂,你还是讲的简单点吧。” 范竹筠耐着性子对齐东方解释说:“简单的说,就是我们土改也要给地主留足够的生活生产资料,就是他们按土改政策应享受的土地、房屋、财产予以保留,让他们通过改造过上自食其力的生活,不在剥削他人。” 齐东方敲着笔记本思考,似乎明白了范竹筠的话:“范教员,我看还要辛苦你,专门到我们县委机关讲几课,专门对我们县委、县政府几位主要领导讲解我党土改政策,这是我党在取得全国政权后的中心工作,也是我们康州目前的中心工作。” 范竹筠理解齐东方的心情,全县土改工作开展的轰轰烈烈,县委、县政府的干部们都下到区委、区政府,组成了20多个工作队,在全县大规模的开展土改工作,他们太需要理解掌握党的土改政策,范竹筠同意了齐东方的要求。 过了几日,齐东方的通讯员专门来到县委党校,请范竹筠到县委机关讲课,给几位县委主要领导开小灶。 范竹筠来到县委会议室,县委、县政府的主要领导早早在会议室等候,那种认真学习的劲头,让范竹筠很感动。范竹筠热情的向领导们讲解党的土改政策,她理解领导们的心情。 齐东方认真的讨教:“范教员,这是我借你的土改政策读本,我认真的学习过了,不懂的地方做了笔记,你帮忙我讲解讲解。” 范竹筠翻着齐东方递过来的书本:“齐书记,你学习的很认真,来,我们共同探讨你提出的问题。” 齐东方和范竹筠目光相对,双方目光有着复杂的内容,两人头对头的研究书本上的土改政策问题。 警卫员看此情景,无声的笑了,倒了两杯茶水,放在范竹筠和齐东方身边,退了出去。 课间休息时,齐东方邀请范竹筠出外骑马,这样安排齐东方有着两层用意,一是展示自己骑马打仗的长处,让范竹筠这个小姑娘看看,齐东方毕竟是个老革命,除了文化水平低点,骑马打仗还是有硬本领的,二是借此机会,让范竹筠了解了解他这个老革命,当然喽,也想借此机会和范竹筠多接近接近,齐东方在心里已经认定,范竹筠就是他此世今生要找的人,他要娶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做老婆,他已经发起了攻击,只不过他玩起了迂回包抄的战术。 县城东郊外,这里是一片荒草坡地,地势开阔,是个练习骑马的好地方。 齐东方牵着自己的大白马,范竹筠跟在身后,他们身旁是一颗枝繁叶茂、水桶般粗壮、三四米高的木梓树。 齐东方看看地形:“这里很不错,是练习骑马的好地方,范教员,你大胆的骑上去,情绪放松,两脚蹬紧脚蹬,握紧缰绳,赶着马儿慢慢行走。” 范竹筠胆怯的:“齐书记,我很害怕。” 齐东方做了示范动作:“不用怕,马是通人性的,你和它接触多了,它就对你有感情了,听从你的驱使调遣。” 齐东方扶着范竹筠骑上了马,范竹筠战战兢兢的在马上大呼小叫,齐东方牵着马慢慢行走,走了一阵,马顺了,齐东方把缰绳交给范竹筠,大白马向前跑去。 范竹筠在马上颠簸着,惊叫着,很快从马上摔了下来。 齐东方跑上去,制止住马,把范竹筠抱上马去,他也跨上了马,抱着范竹筠驱马飞奔。 范竹筠在马上欢乐的笑着。 齐东方、范竹筠躺在草坪上休息,马儿在一旁吃草。 范竹筠水晶晶的双目深情的注视着齐东方,齐东方棱角分明的国字脸,下巴布满了粗壮的胡茬,浓浓的一字眉下,一双眼睛略显凹陷,但他目光很深邃,此时此刻,齐东方目光注视着蔚蓝色的天空,范竹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空旷的天空有两只鸟儿在比翼翻飞。 休息了一会,齐东方把范竹筠扶上马去,马儿变得很听话了,范竹筠像模像样的骑着,很快马儿就飞奔起来,范竹筠乌黑的长发水草一样飘动着。 像打仗攻坚一样,齐东方讲究的速战速决,立即取得战果。他和范竹筠接触几次,就彻底征服了这个聪明的有文化的小姑娘,很快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县委会礼堂,齐东方和范竹筠再这里举行婚礼,婚礼简朴而热烈,喜庆祥和。 县委县政府的干部和机关工作人员几乎都欢聚在这里,参加齐东方和范竹筠的婚礼。 工作人员向来宾们发着糖果纸烟,人们欢乐的笑闹着。 只见一位工作人员扛来一条板凳,往地上一放,欢乐的叫着:“来来来,我们让新郎、新娘过独木桥。” 只见那位工作人员拉起了另一位工作人员,两人做了一番演示,就是两人从板凳的两头向中间走,两人在板凳中间相会,然后错身走向板凳的两端。窄窄的板凳两人在中间根本错不开身,一位工作人员搂着另一位工作人员,一个急转身才错开,过独木桥的戏点趣味就在这一搂一抱中。 演示过了,人们就起哄着让齐东方和范竹筠照样进行,范竹筠很不好意思,扭捏着被人们扶上了板凳,齐东方从板凳的这一头也登上了板凳,两人在中间相会了,可是任怎么样也错不开身。 几位工作人员起哄的叫嚷着:“抱一抱,抱一抱。” 齐东方没有办法,抱着范竹筠转过了身,范竹筠满面羞红,室内爆发出沸腾的笑声。 建国初期五十年代,全国刮起了共产风,康州也不能幸免于外。 县委会议礼堂内外贴满了标语,标语内容:“人民公社万岁”;“超英赶美,跑步进入共产主义”。 康州四级干部会在这里召开,几个公社干部上台讲话表示决心: “我们红旗公社集中了7个初级社,其中社员群众8万多人……” “我们红星公社集中了‘十月’、‘前进’、‘红卫’等9个初级社,经过初级社高级社的转变,顺利的实行了人民公社……” 礼堂中人们举臂高呼口号“人民公社万岁”、“大跃进万岁”、“总路线万岁”! 齐东方坐在会议主席台的一角,面色沉重,他的神情对当前的革命形势十分困惑。 在康州市农村,也都垒起了土围子,摸了半辈子锄把子的农民,浑身散发着牛粪味的庄稼汉子,劲头十足的甚至疯狂的炼起了钢铁。 在庄稼地里,在黄土高坡,在丘陵山上,人们造起了一座座炼钢的土炉子,社员群众在这里不分白天黑夜忙着大炼钢铁。 为了搜集废旧铁,在公社书记、管理区书记的带领下,人们组成了队伍,到处搜集废钢铁,为了完成任务,一位生产队长砸了自家的三口铁锅。 队长老婆上前阻拦:“你个挨刀地,砸了锅,一家人咋法过啊!” 队长哈哈笑着:“你个蠢婆娘,马上就进入共产主义了,共产主义吃集体食堂,我们也像干部一样顿顿坐桌吃香的喝辣的,要这几口破锅干啥子!” 人们在山坡上锯的锯,砍的砍,一棵棵参天大树轰然倒下,被劈成一块块力柴,投进了冶炼钢铁的土炉子。 只见乡村中村村点火,村村冒烟,大家热情高涨的、甚至亢奋的全身心的投入大炼钢铁之中。 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人们敲锣打鼓的向县委报喜,一个个或桃红或粉红的喜报十分醒目:“我们是红星公社,我们炼出了万斤钢铁!” 县委干部迎接出来,和报喜的干部一样欢庆鼓舞:“好好好,红星公社放了火箭。” “我们是跃进公社,我们炼出了十万斤钢铁!” 县委干部们和公社干部一样兴奋:“祝贺呀,祝贺,跃进公社放了卫星。” 齐东方从办公室走出来,看着门口欢乐高兴的人们,没有说什么,钻进了吉普车,吉普车轰响着一阵烟尘,消失了。 齐东方来到南山镇,他愤怒了,看着砍的七零八落的树林,那一个个半人高的树桩,白茬茬的十分刺目,这些树桩像被砍了头的冤屈的人,硬挺着倔强的不肯倒下,向施暴者示威。 齐东方愤怒的吼叫着:“胡闹,简直是胡闹,谁给你们的权利,谁让你们砍伐森林,你们这些人简直无法无天,破坏森林是要依法治罪的。” 随行的公社、管理区的干部们噤若寒蝉,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齐东方习惯性的从腰间摸了一把,那把战争年代伴随他多年的手枪已经按着管理规定上交了。他气哼哼的用手作枪状:“我要毙了你们,毙了你们这些破坏生态毁坏森林的犯罪分子。” 人们吓得纷纷避让。 齐东方用命令的语气吼叫道:“从现在开始,炼钢的土炉子给我停了,全都给我上山植树,砍伐一棵包栽包活十棵,我就蹲点住在这里,看着你们植树。” 齐东方带领干部群众在山上植树造林,荒山坡上栽植了一株株湿地松、板栗树苗。 土层厚的几个山坡被开垦成了茶园。 齐东方看着满山的湿地松、板栗,在他的眼里,板栗很快成林,茶园进入了收获季节,采茶姑娘们采摘着春茶,飘起一阵阵欢快的歌声。 他幻想着,幸福的笑了。 齐东方在人民公社、农村调查研究,他走进公社食堂,公社食堂一片热气腾腾的景象,数位烧火的农民在忙着切菜做饭,蒸好的白馍热气腾腾的放在案板上。 乡村一阵铛铛的钟声,社员们收工了,拿着碗筷纷纷来到食堂,人们大致以家庭为单位,三五成群的围在一桌,笑语喧哗,酣畅淋漓的吃喝着。 齐东方看着人们进餐的场景,默默无语。 齐东方转到食堂一角,看见潲水缸里漂浮着一个白馍,他毫不犹豫的拿了起来,用衣袖擦了擦,当着众人吃起来。 欢乐进餐的人们停下了,看着齐东方吃馍。社员吃饭的桌子上洒的饭菜,汤汁横流,几只狗在桌下狂吠着,抢食饭菜。 齐东方吃完了馍,用手抹了抹嘴,一言不发心情沉重的离开了集体食堂。 过了一阵子,热热闹闹的集体食堂彻底垮了,集体食堂倒闭,门窗洞开,锅灶倒塌,桌椅乱七八糟散在各处。 寒风萧萧,伴随着啸啸风声,饥饿的人们发出像狼一样的嚎叫。 空旷寂寥的乡村,饥饿的嚎叫声十分凄凉。 三五个人抬着一口白茬子薄棺歪歪扭扭的从村里出来,抬棺的人一脸饥饿的菜青色,瞪着空旷的迷茫的眼睛,向着寂寥的荒野走去。 一个声音十分尖厉刺耳:“饿死人了啊,老天爷。老天爷,饿死人了啊。” 在康州县医院。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哭声,齐怀民出生了。 范竹筠面色疲惫,头发汗湿,一缕丝发紧贴在她饱满润洁的额头。 护士抱来了襁褓中的齐怀民:“范老师,看,多么壮实的小家伙。” 范竹筠疲惫的接过齐怀民,看着粉红的咂着小嘴的齐怀民,幸福的笑了。 护士:“齐书记还没有看到呢,多可爱的小家伙啊。” 护士提到齐东方,范竹筠伤痛的泪水横流:“老齐还不知道现在关在哪里呀。” 齐东方双臂被反扭着,被造反派们架成喷气式飞机,推上了批斗会主席台。 一个造反派拿来一顶圆锥式旧报纸糊的高帽子,扣在齐东方的头上,顺势狠狠按了按齐东方的头,齐东方带着高帽子,但就是不肯低下头,几个造反派轮番按他的头,一松手,他又抬起来,高帽子上写着“大军阀、反革命分子齐东方”。 批斗会开始了,人们高呼着口号 “打倒大军阀齐东方,打倒反革命右派分子齐东方!” “无产阶级专政万岁”! “伟大舵手、伟大导师、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 造反派们打碎了酒瓶子,硬让齐东方跪在碎玻璃渣上,齐东方硬挺着不跪,造反派们撸起他的裤腿,一脚踢在他的腿弯,齐东方双膝一软,嗵的一声跪在玻璃渣上,鲜血立即洇红了一片。 齐东方痛苦的咬紧牙,硬是没有哼一声。 在康州城东郊,齐东方带着范竹筠练习骑马的地方。 齐东方在这里整整坐了一夜,夜露浸湿了他的仿佛一夜间花白了的头发,他双眼通红枯涩,地上扔了一片烟头。最后一只烟烧到了他的手,他翻遍所有衣兜,再也没有找到烟。他狠吸了几口烟蒂,决绝的扔了烟蒂,这时齐东方泪流满面,紧紧的咬着腮帮,无言的走到一棵老木梓树前。解下腰带,看了看身旁的木梓树,把皮带在木梓树枝上栓好,踮起脚来,将头伸进了皮带套子。 在齐东方即将于生命挥手而别的瞬间,他的眼前,出现了这样的幻象:幼时的齐怀民放着风筝在草地上奔跑,口中欢快的唱着:“关关雎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黎明,太阳被丝丝乌云遮盖着,若隐若现。 齐东方挂在木梓树上,昂着头瞪着眼,似乎是在向苍天讨要一个说法。 如今那棵歪脖子木梓树还在,躯干已经长得水桶般粗壮。木梓树饱经苍桑,黑黑的树皮干裂的田土般打着老皱龟裂着,巨大的树冠像柄巨伞覆盖了半亩地。 齐怀民凝视着老木梓树,耳边响起了母亲的嘱咐:你父亲对县委干部们要求,要时刻把老百姓放在心中,老百姓的需求是最大的需求,老百姓的利益是最大的利益。这句话现在应该成为对你的要求,你要时刻记在心上。 齐怀民注视着木梓树:“父亲,你的生命终结在木梓树上,带着满腔的悲愤,满腔的不解,去找马克思评理去了。木梓树,父亲的英勇坚韧赋予你,你秉承了父亲的精血志向,不惧风霜雨雪,顽强的为生灵遮风挡雨,为大地奉献夏的荫绿,秋的火红,冬的洁白木籽。” 齐怀民抚着老木梓树,泪水滚滚,他忘情的亲吻着老木梓树,和木梓树喃喃絮语,仿佛和父亲交心谈心。 他在木梓树身上吸取了营养,坚定了自已的意志和信心、精神蓬勃的返回了市区。 齐怀民坐在车内,他让司机缓缓的开着车,在康州市城区像老农巡视自己的庄稼地一样,一条街一条街地看着,这些苍桑的街道既陌生又熟悉,既熟悉又陌生,有些地方他干脆让司机停下车,走上去注目良久,用目光抚摩康州城区的一物一景,一砖一瓦,有时他干脆捧起破碎的砖头瓦块,闻一闻,嗅一嗅,口中喃喃自语,和古城老街述说着无言的心语。 经过一番和康州大地的亲吻,他的心灵仿佛和这片土地接上了电源,他的身心和这片古老又年青的土地、苍桑又活泼的土地融入到一起。沸腾的血液在血管子里奔流激荡,他不禁豪情万丈,斗志昂扬,他要为这片多情的土地奋发拼搏。 齐怀民回到办公室精神蓬勃的工作着,签阅文件,接电话,发布指令,他不断站起身来,迎接来访的客人,语气谦恭地送走来访者。 办公桌上红色的电话响了,这是和昌都市委、市政府、滨江省委省政府直接联系的内线电话。 齐怀民拿起电话,电话是昌都市委副书记、市长刘知秋打来的。 刘市长语气亲切,像一位关爱宽和的长者:“怀民同志吗?你好啊,你来我们康州工作是康州人民的福气啊,当然了,基层工作会辛苦一些,你干好工作的同时也要注意身体啊。” 齐怀民感谢刘市长的关心:“谢谢刘市长的关爱,谢谢昌都市委、市政府的关怀,我会注意劳逸结合的。” 刘知秋充满关爱地说:“怀民同志,基层工作是苦一些,但基层工作也有它的乐趣,你驾驭的好了,将会得到很好的锻炼,获得不少的工作经验,促成你的进步啊。” 齐怀民很感动:“向刘市长学习,你就是从康州走出来的,你有丰富的康州工作经验,有机会我一定登门拜访,诚恳的讨教。” 刘知秋宽和地笑着说:“你谦虚了,不过我是很愿意帮助支持你工作的,希望我们以后多联系。” 齐怀民感激道:“那太谢谢你了。” 刘知秋在电话中热情的表态道:“怀民同志,有什么困难,尽管告知,昌都市委、市政府,当然也包括我刘知秋是全力支持你的工作的。” 齐怀民感谢着刘市长的关怀:刘市长,往后少不了打扰你,在你的领导下,我努力把康州的事情办好,把康州的工作干好。 刘知秋:“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昌都市委、市政府坚决支持你的工作,你放开干,有什么困难只管告诉我,我会支持你的。” 齐怀民很真诚感激的说:“刘市长你不要光鼓励表扬,我才到康州,没有基层实际工作经验,工作出了什么纰漏,你板子打得轻些就有人情了。” 刘知秋:“哈哈哈,怀民同志,你挺幽默的啊,当然喽,该批评的我会毫不客气,该表扬的我也毫不吝啬。好了,就谈到这里,祝你在康州工作顺心如意。” 齐怀民:“谢谢,也希望你经常到康州走一走,看一看,多多指导工作。” 刘知秋寓意丰富的说:“好的,康州是我的家乡,也是我工作多年的地方,我对康州是有感情的,特别是和我共过事的同志们,我心里总是想着他们呐!” …… 齐怀民品味着刘市长电话的意味,领导们对康州是十分关注的,康州工作如何摆布,如何开展要慎之又慎啊! 齐怀民思考着,他面色严峻,目光深邃。 齐怀民正欲上车,市委办公室主任杜斯远急慌急火地跑来报告说:“雪花麦面集团三千多名员工和家属把铁路堵截了。” 齐怀民一听,敏感的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上车,去火车站。” 杜斯远忧虑重重,劝阻齐怀民:“齐书记,失控的工人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的,为了你的人身安全,你还是……” 齐怀民有些不高兴了:“还是什么?我是康州百姓的书记,康州百姓哪里需要,我就应该出现在哪里。” 说完这句,也不管杜斯远,齐怀民竟自咚咚咚快步下楼。 康州市火车站是一个六轨道的三级小型火车站,只见黑压压的工人们把六股铁道围的水泄不通。工人们高举着“我们要工作,我们要吃饭,我们是企业的主人。”“惩治贪官,还我雪花”的横幅标语,不时怒吼着高呼口号,一张张愤怒的面孔,一个个情绪激动的下岗失业的工人,他们围坐在铁轨上,事态的严重性显而易见。 东西两向对驶而来的列车被堵在站外动弹不得,站内也有一列被迫停驶的列车,这条贯穿全省东西向的运输大动脉,被上访的工人静坐切断了。 副书记朱子期被工人们围在中间,一人回答着工人们七嘴八舌的质问。不时被工人们暗地里推来搡去。从他不整地衣衫和凌乱的头发,可以看出他已明里暗里吃了不少苦头,但他仍然坚持着,试图苦口婆心的说服大家。 朱子期尽可能的大声喊叫着:“工人同志们,咱们是国家的主人,铁路是国家的运输大动脉,停运一个小时就是上百万甚至更大的损失,我们做为国家的主人,要想到自己的利益,更要想到国家的利益。违法的事干不得啊,有意见可以通过正常途径向市里反映。” 老工人舒家旺嚷到:“朱书记,大道理我们也懂,可我们五次三番向市里反映问题,市里根本不管,我们要吃饭,我们要活命,你做的了主吗?你要能够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立刻就撤回去。” 舒家旺的话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仿佛一石击起千层浪,工人们立即附和着“我们要工作!”“我们要吃饭!”“我们要活命!” 这时只听警笛声由远而近呼啸而来,大批警察手持盾牌和橡胶棒跳下卡车,向静坐的工人们走去。 几位市委常委和分管公安政法工作的几位领导,随之也赶来了,市委副书记、市长郝玉生、市委常委、组织部长苏嘉林、市委常委、纪检书记严政、市委常委、宣传部长何子鸣、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曹黎明、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郭大刚他们几位简单地商议了一下分头向静坐的工人走去 。 朱子期从公安局副局长罗立志手里拿过扩音器,向工人们喊话:“工人兄弟们,最近连续发生了堵路堵桥事件,不但破坏了我市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影响了市民正常的工作和生活秩序,给我市企业改制,对外开放和社会各项事业,造成了极坏地影响,严重地损害了我市来之不易的大好成果。 郝玉生拿过朱子期手中的扩音器:“工人兄弟们,围堵铁路,是极端的无政府主义,是少数别有用心的人在蓄意制造动乱!工人兄弟们,我们是国家的主人,就要旗帜鲜明的反对损害国家利益的行为。所以,市委、市政府决定,从现在起凡是听从市委、市政府决定,迅速撤离现场的,不予追究责任。对那些顽固不化,仍然坚持非法堵路的闹事者和煽动他人闹事的首要分子,要坚决依法严惩。” 没想到郝玉生的话像一把食盐撒进了滚油锅和烈火之中,立即引起噼噼啪啪的爆裂反应,早就窝了一肚子火的工人们没有得到期望的答复,却得到了一通训斥,愤怒的火焰更加旺燃。群起高呼口号:“我们要吃饭,我们要活命!”“我们要做企业的主人!”“严惩贪官污吏!” 场面眼看要失控,陷入更大的混乱和被动之中,工人们要是砸了机车引起爆炸造成伤人毁物事件,问题就更大了。 有些工人向郝玉生扔起了石块,愤怒地叫嚷:“打,打死他个贪官,就是他借口企业改制,把我们好端端的企业搞垮了,造成我们下岗没饭吃。 郝玉生眼见自已要吃亏,立即退让到公安局副局长罗立志的身后,示意他鸣枪示警,罗立志立即高声的叫骂到:“他妈的,简直无法无天了!” 市委副书记朱子期急忙按住了罗立志举起的枪:“工人们正在气头上,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罗立志被推到了一边,他不时别别头恨恨地摸摸腰间的手枪,大有不毙几个不解心头之恨的架势。 朱子期拿过郝玉生手中的扩音器,充满同情和理解的向工人们喊着:“工人弟兄们,大家反映的问题非常复杂,不是今天我们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也不是哪一个人能解决的了的,大家先回去,我保证尽快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老工人舒家旺和他身边的几位工友立即叫嚷说:“朱书记,你不要糊弄我们,你们骗我们不止一次两次了。我们今天堵铁路就是要解决问题,不解决问题我们就坚决不撤离。” 罗立志又怒火冲天的吼叫道:“他妈的,反了哩,我先拷了你们。”随之朝公安干警们挥手下命令到:“给我拷了这几个老东西!” 这时,静坐的工人中站出来一位身材瘦挑,相貌英俊,气质不俗地中年男子,只听他平静而威严的说:“抓吧,把我们一起都抓去!” 工人们一呼百应,纷纷站起来,高嚷着说:“谁敢抓了我们刘工程师,我们就和谁拼命。”工人们有的抄起了木棒,有人拿起了石块。 朱子期对郝玉生小声说:“刘工程师叫魏兴邦,毕业于国家粮食学院,分配到康州,在雪花麦面集团凭着过硬的技术和谦和的为人赢得了人们的尊重。他人品好、人缘不错,在工人中有着很高的威信,他挺身而出,很有号召力。” 这时,只见为了保护魏兴邦,工人们自发地在他面前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人墙,并自发地高唱起了国际歌:“起来!饥寒交迫的人们;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 “啪啪”。几声枪响,罗立志气急败坏的跳到火车头上,怒火冲天地叫嚷:“给我上,统统给我拷了!” 警察们手持盾牌,高举着橡胶棒,齐壮壮的向工人们逼近,工人们则举起木棒和石块,众志成城迎战逼近的警察。 剑拔弩张,一场混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齐怀民和杜斯远坐车飞速赶到,齐怀民跨出车门在前分开众人,向对峙的人群拼命挤去,杜斯远在后高叫着:“工人师傅们,请大家让一让,齐书记来看望大家了。” 齐怀民迎着高举电警棍、橡胶棒向工人们逼近的警察大声喝道:“都给我站住!” 随着一声威严地厉喝,新任市委书记齐怀民出现在大家面前。 警察们被镇住了,停了下来。目光不解地注视着齐怀民。 骚动的工人稳定下来。怒视着齐怀民。 现场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尤如滚沸的油锅,只要遇到一点火星就会燃烧,就会爆炸。 齐怀民向愤怒的工人们深深地一个鞠躬,十分愧疚十分诚恳地说:“工人弟兄们,我来晚了,让大家在这里吃苦了,实在是对不起大家。” 他转过身去 ,威严地对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郭大刚说:“撤,带着你的队伍立即撤回你们自己的岗位!” 郭大刚担心市委、市政府领导们的安全,说:“齐书记,为了你的安全,是不是….. ” 齐怀民在人群中寻找到了市长郝玉生:“郝市长,我的话不算数吗?” 郝玉生对郭大刚说:“郭书记,听齐书记的,带着公安干警立即撤回去。” 郭大刚把公安干警召集在一起,排成一个纵队,只听他高声喊道:“敬礼。” 公安干警们向静坐的工人们庄重的敬完礼,在郭大刚的带领下,乘车离开了。 这一幕的出现,紧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齐怀民看着坐在铁轨上的工人们,在烈日暴晒下,他们口干舌噪,脸上黑汗横流,不少老工人身体虚弱、面色苍白,齐怀民心潮涌动,热泪盈眶。这就是我们国家的主人,这就是我们的阶级兄弟啊!他神情凝重,缓步走到工人们面前,拍拍这个肩头,扯扯那个衣领,许久许久才讲话:“工人弟兄们,作为市委书记我应该向你们诚恳地检讨,请求你们的谅解,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才让大伙有了今天的行动,在这里风吹日晒,我看到了,有些身体虚弱的弟兄,勉强支撑才没有到下,你们为了什么呀,仅仅是为了生存,这个要求在哪说都不过份,是生命都有生存的权利。” 齐怀民讲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他讲不下去了,停了停,他控制了情绪,才继续讲到:“刚才,我已经和部分工人弟兄做了交谈,对雪花麦面集团的发展,我是十分关切的。雪花集团存在的问题不是个别现象,是我市企业改制问题集中的暴露,一个曾经誉满九洲的麦面集团走到今天破产倒闭的地步!工人弟兄们,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保护国家资产,保护企业,我们都有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们市委、市政府的心情和大家是一样的。” 工人们被齐怀民的言行打动了,他们怀着信任,怀着期待,渐渐围在齐怀民的身边。 齐怀民立下保证:“大家要相信市委、市政府,给我们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保证给你们一个交待,否则,你们大家就摘了康州市委、市政府的牌子,封了我们的门。” 魏兴邦鼓起了掌,工人们见状,也鼓起了掌。几位老工人带头离开了铁路,工人们相随着撤离了火车站 工人们在交通警察的疏导下,分乘公共汽车和几辆客运大巴慢慢撤离了火车站。齐怀民、朱子期、杜斯远搀扶着年龄大身体弱的工人们,把他们送上车。 齐怀民一直等着围堵铁路的工人们完全撤离,才请朱子期坐进自己的车子回市区,他想进一步了解雪花麦面集团的事情,朱子期却默默无语。车子进入城区,朱子期却突然说:“康州有一道特色菜,叫‘康州大虾’,今天中午我请客,也算给你接风,我们去品尝品尝。” 齐怀民明白朱子期要找一个说话的地方,就打着哈哈说:“好啊,早就听说康州大虾很有名气,今天就去品尝品尝。” 在朱子期的引导下,司机将车开到座落在康州市老城区的集雅斋食府,这里比较僻静,干净雅洁。是康州市中层人士聚宴的场所。车子一到门前立即就有人迎出来,大堂经理颇熟悉的和朱子期打着招呼,看来朱子期是这里的常客,朱子期交待司机说:“将车开回去,我和齐书记饭后再电话要你。” 司机听从安排将车开走了。 朱子期和齐怀民进了翠竹厅,服务员拿来菜单,朱子期挥挥手说:“不用点菜,就要一中盆大虾,一瓶康州大曲。 齐怀民看着朱子期点了酒菜:“你这个老朱,蛮会享受的啊。” 朱子期笑笑:“成天没得个事做,就是想着吃啊。” 大虾端上来,鲜红红的一盆当地土产小龙虾,香味扑鼻。齐怀民不觉吸了吸鼻子,被这种民间小吃吸引住了,拿起筷子就要开吃,朱子期却挡住了他的筷子:“吃大虾不用斯文,动手不动筷。他教齐怀民戴上就餐塑料手套,动手剥开了大虾,齐怀民照着老朱的样子用手剥大虾,他吃了一只虾,连声叫好:“不错,不错,真是不错。” 三杯酒下肚,朱子期就来了情绪,打开话匣子,主动向齐怀民谈起了雪花麦面集团的事情。他说:“雪花麦面集团的事情,看似简单,实则复杂,看似复杂,实则简单。” 齐怀民期待的就是这样,这位老资格的副书记确实把他当成了知心朋友,他真诚地感谢,满怀期待地对老朱说:“老朱啊,你给我玩起了绕口令,我找你就想推心置腹地谈一谈雪花麦面集团,谈一谈康州企业改制的问题,你这个老康州,莫辜负康州百姓的期望。” 朱子期不胜酒力,面色已经沱红,人也变得精神兴奋了,和齐怀民掏心窝子地谈起了雪花麦面集团的问题,他激愤的说:“雪花麦面集团弄到今天这个样子,可以说是天灾人祸啊!天灾呢,明白的说就是一个税收和各种费用过重的问题,前任市委、市政府班子,搞财政收入三年翻三番,省里争十强,国家争百强,而康州的实际情况是全省有名的风口子,旱包子,十年九灾,经济基础十分薄弱,正常年景不过收入三个多亿,可是硬是打肿脸充胖子,浮夸财政收入过了六亿元大关,三年下来,全省十强的位置争到了,却把农民收穷了,企业收垮了,全市农民负担、企业和个体工商户负担和周边县市相比,乃至和全省相比,都是最高最重的,雪花麦面集团,两个多亿的债务,就是为了实现市财政三年翻三番,逐年贷款积下的,实际都是为了补市财政拉下的窟窿。” 齐怀民直指要害的说:“市政府的浮夸,硬性的摊派,搞得企业负债累累。” 朱子期点头同意道:“齐书记,你一语破的,看到问题的关键所在。” 齐怀民愤慨道:“简直不可想象,为了捞取政绩,捞取乌纱,竟敢拿人民的饭碗,人民的生命当儿戏。康州的事情,搞的太离谱了,政治资本是拿人民群众垫背,某些人的乌纱浸染着百姓的血腥味。” 朱子期说出了心里话:“要彻底解决康州的问题,营造良好的经济发展环境,就必须把康州的财政浮夸问题解决好,也就是说,实事求是的上报财政收入,这将触及到一批官员的政治生命,问题相当严重。” 朱子期面色凝重的用筷子沾着大虾的汤汁,在青白色大理石餐桌上写下郝玉生、刘知秋的名字,围绕他们还有一群大大小小的官员。 齐怀民看着朱子期写下的名字,耳边回想起和杜斯远的一次谈话。 那一次杜斯远似乎有很多关于康州的话要向他说,但是杜斯远遮遮掩掩,很有顾虑,只是敷面的交待了一些事情:“我只能这样说,康州的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要比你在政研室写调查报告难的多。” 齐怀民希望杜斯远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到底有多难,请你告诉我。” 杜斯远摇了摇头:“你已经是康州的市委书记了,康州的事情有多难,你慢慢会品味到的。” 齐怀民很诚恳的说:“斯远同志,我们是大学同学,在康州,你是我最知己的人,工作上的事情还要靠你大力支持啊!” 杜斯远陡然间泪水盈眶:“我会尽职尽责的。”说了这句话,快步离开了。 …… 齐怀民目光直视着朱子期:“老朱,你说了天灾,那么你再说说人祸。” 朱子期没有急着回答,举起了酒杯:“来,齐书记我们干了这杯酒。” 齐怀民和朱子期碰了一个响怀,两人一起仰脖干净。 朱子期咝咝吸着冷气,仿佛释放着暴烈的酒气,看着齐怀民满含期待的目光,朱子期重重地放下酒怀:“人祸就是企业主要领导人内外勾结贪垮了企业,穷了寺庙,富了方丈。” 齐怀民再也按捺不住,壮怀激烈的说:“老朱,你敢不敢和我一起为了康州的百姓,把自己的乌纱帽压上,搏一把。” 朱子期注视齐怀民良久,才缓缓问道:“你敢?” 齐怀民慷慨着:“老朱啊,说句心里话,我齐怀民敢到康州来,就做好了一切准备,为了康州的百姓,我不惜自己的身家性命,还在乎那么一顶乌纱!” 朱子期沉默良久:“你敢这样做,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我们康州市解放后第一任县委书记齐东方,他和你一样,为了人民,为了百姓,敢于舍下身家性命。” 齐怀民有些动容:“老朱,你认识齐东方?” 朱子期回忆道:“我那时还是个孩童,但已经记事了,齐书记的事情,我是后来听说的,我参加工作后在康州县志上看到他的人物传记,对齐书记有了真正的了解,那是真正的共产党人啊!可是他后来命运不济,吊死在城郊的乱坟岗木梓树上。” 齐怀民双眼潮涌,他端起一杯酒,扬脖一气灌了下去,将热泪也咽下了肚,胸怀激荡地说:“老朱,你就直说你干不干?” 朱子期显然也被激起了热情,他胸怀大义的说:“干,为了康州的百姓,舍下命来陪着你干一场。” 齐怀民紧紧的攥住了朱子期的手:“老朱啊,我要的就是你这一句话,我看,市里马上成立机构体制改革专班、企业改制领导专班,我们要把机构体制改革和企业改制一手抓,两套锣鼓一起打,精简机构、裁减冗员,减少财政供养人员,理顺企业体制,将康州的财政收入抓落实,落到位,创造出新的财政实绩,促进县域经济来一个大发展。” 朱子期有些感动:“齐书记,没有想到啊,你是胸有成竹啊。” 齐怀民满怀期待的说:“再好的计划,再好的设想,没有你相帮,也落实不了,也难以成功。” 朱子期再次激动的握住齐怀民的手说:“你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老朱一定当好这个副书记的角色。” 齐怀民感激道:“好,朱子期同志,谢谢你。” 正文 第四章 郝玉生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下号码,立即接了起来:“喂,刘市长,你好,你有什么指示?” “玉生呐,我给你介绍个人,她有事去找你。” “刘市长,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事情让她直接和你面谈,估计她已经到了康州。” “好的,我等她的电话。” 郝玉生放下电话,刚点燃一支烟,电话就响了,他看是陌生的电话号码,估计是刘知秋介绍来的人,故意缓缓的抽着烟,不接电话。 电话响了几分钟,郝玉生才拿起了电话接听:“喂,哪位?” 朱丽萍的声音很柔美,让郝玉生感到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和特强的磁性:“郝大市长,好大的架子啊,电话想了半天都不接。” 郝玉生故意头朝外说:“这事就这样定吧,先搞个详细方案,报个计划我看看。” 又回头对着电话:“哦,我正忙,你哪位?” 朱丽萍像吸盘一样跟上:“郝大市长是忙啊,电话中听得出来,刘知秋市长让我来康州找你。” 郝玉生摇晃着二郎腿:“哦,刘市长已来过电话了,你现在在哪里?” 朱丽萍迫切的说:“我已到了康州,住在九洲宾馆,中午有时间吗?我约你这个大市长吃午饭。” 郝玉生停顿了一下,思考一会回答说:“中午不行,已经安排满了。” 朱丽萍语气很柔媚的说:“郝大市长,那晚上吧。” 郝玉生无声的怪笑笑:“晚上也不行,今天一天都安排的很晚,这样吧,明天中午我请你。” 朱丽萍:“好,听从郝大市长的安排。” 郝玉生接罢电话,无声的笑笑。 郝玉生想了想,拿起电话,拨了号:“喂,老宋吗?安排在哪里?” 宋企圣征求郝玉生的意见:“我们去‘都市里的乡村’好不好?到那里吃农家菜,我特别想念那里的锅巴馏。” “好,那里还算安静,是个谈话说事的地方。” 宋企圣问道:“老板,还约不约别人?” 郝玉生没有心情,也怪怨宋企圣:“老宋啊,你不敏感呐,这个时期还有心思邀朋唤友,喝酒玩乐。我告诉你,企业马上要改制,你这个雪花麦面集团的老总就要玩完了!” 宋企圣立即紧张起来:“老板,全靠你关照了。” 郝玉生准备收线了:“你立即到‘都市里的乡村’,我参加一个小会就过来。” 宋企圣:“好的,我在那里恭候老板大家光临。” 郝玉生放下电话,躺在皮转椅里静静的抽烟,故意拖延着时间,吊着宋企圣的胃口。 中午下班时间早过了,郝玉生才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走向了自己的车子,司机立即下来打开车门,迎接郝玉生坐进车里。 郝玉生坐进了驾驶室,对司机说:“中午不辛苦你了,我自己开车去会一个企业老板,你回去休息吧。” 司机把车子钥匙交给郝玉生:“那市长你辛苦了。” 郝玉生启动车子,鸣了一声笛,驾着车子出了市政府大院。 都市里的乡村是一个乡村风味的餐馆,在康州市的郊区,利用几处农民的房子改造而成。 宋企圣站在门口迎接郝玉生,他已经等的有些着急,见郝玉生的车来了,立即迎了上去。 郝玉生停稳车,刚刚下车,宋企圣就殷勤的给他关好车门,郝玉生在前面走路,宋企圣递上一支烟,郝玉生接烟偏头的时机,宋企圣已经用火机给郝玉生点燃了香烟,一切都那么的自然默契。 郝玉生在餐厅内坐下,就顾虑重重的对宋企圣说:“老宋啊,你现在还在想着喝酒,我心里焦虑的很呐,市里已经成立了企业改制工作委员会,派出的第一个工作组就是到雪花麦面集团进行清资核产,雪花麦面集团的改制工作随之启动,你这个老总还有几天玩头?” 宋企圣诚惶诚恐的:“老板,全靠你罩着,关键时候仰仗老板你了。” 郝玉生:“唉,摊上你这个朋友是我命里的不幸,老宋啊,你啥子都让我操心,你都不长点脑子,让我也省省心思。” 宋企圣满怀感激的说:“老板,谁让我们命里有缘呢,有了你这位大哥,真是我的福气。” 服务员进来点菜,宋企圣请郝玉生点,郝玉生看了一眼菜单说:“没有食欲,烦死了。” 宋企圣热情的说:“老板,要随意吃点东西,身体要是垮了,什么都办不成了。” 郝玉生翻着菜单:“来个瓦罐鸡吧,瓦罐鸡的鸡汤还不错。” 宋企圣看郝玉生确实没有心情,只点了一道菜:“老板,还点几个吧。” 郝玉生:“你随便点吧。” 宋企圣又点了几个菜:“老板,喝点什么酒呢?” 郝玉生提不起兴趣:“喝点他们自己酿的土酒苞谷烧。” 宋企圣:“那主食呢?” 郝玉生:“锅贴馍,一个人一小碗锅巴馏就可以了。” 宋企圣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去做吧,抓紧时间上菜,时间不早了。” 饭菜上来,宋企圣殷勤的给郝玉生斟酒,侍候着郝玉生吃喝,看郝玉生吃饱喝足了,宋企圣才说:“老板,企业改制还不是你一句话,有你罩着我就放心了。” 郝玉生忧虑重重的说:“老宋啊,这次改制不一样,就怕齐书记盯着雪花不放啊,你还是要多做些准备,比如说外销商品呆账死帐的问题,企业负债的问题。” 宋企圣却很有信心:“老板,这些文章我已经做足了,你就放心吧。” 郝玉生:“如此甚好。” 齐怀民主持召开市委、市政府联席会,会议的主题就是康州企业改制。 康州市委、市政府两大班子所有成员都到齐了,连同财政、工商、税务和经济信息局、国有资产管理局、商务局等相关部门的头头脑脑坐了满满一会议室。 人们翻看着企业改制的文件,嗡嗡的议论企业改制的问题。 齐怀民在前,他的身后是朱子期、杜斯远等康州市主要领导,先后来到了会议室,在主席台就坐。 郝玉生主持会议,他宣布道:“开会了啊,同志们。今天会议的主题就是康州市企业改制,文件已经发给大家,我不多说,今天会议的议题有三项;一是请市委副书记朱子期宣读康州市企业改制的文件;第二项就是财政部门报告雪花麦面集团等首批改制企业的资产情况;第三项就是齐怀民书记做企业改制的重要讲话。” 前面两项议程进行完了,郝玉生提高声音说:“现在进行第三项议程。请市委书记齐怀民同志就康州市企业改制问题做重要讲话,大家欢迎。” 齐怀民向大家摇着手:“同志们,今天把大家召集到这里,我们共同探讨康州市企业改制的问题,企业改制的文件大家已经看了,这也是我们市委市政府联合作出的决定,是指导康州市企业改制纲领性的文件,这个文件的下发,标志着康州市企业改制工作全面启动……” 雪花麦面集团会议室,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围坐着康州市委书记、人大主任齐怀民,市委副书记、市长郝玉生,市委副书记朱子期,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郭大刚,宣传部长何子鸣,常务副市长曹黎明,另外还邀请了康州市财政局长孟兆庆、国有资产管理局局长熊庆来、市农行行长戴炳国,雪花麦面集团总经理宋企圣参加,魏兴邦做为工人推选的代表,也坐在会议桌旁。 集团总裁宋企圣今天穿得很随便,米灰色的雪花夹克员工装,但细心观察他是刻意打扮了的,理了发,修了面,新理的小平头富有朝气,整个人精神蓬勃,颇有男子汉的气度。他看了看室内相继坐定的人们,和市长郝玉生耳语了几句,又向齐怀民书记点点头,就站起来宣布:“雪花麦面集团企业改制会议现在开始,现在请齐书记给我们做指示。” 齐怀民扫视了参加会议的人们,语态平和地讲到:“今天我们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和市政协的领导、以及应邀来的相关部门负责同志,就是来听企业的意见、听雪花麦面集团干部职工的意见,公司怎么改革,路子怎么走,完全听从企业干部职工的。请大家畅所欲言,发表对企业改制的意见,更欢迎大家拿出具体地改制方案,现在请大家发言。” 宋企圣抢先发言:“欢迎市委、市政府领导来指导企业改制,至于企业怎么改,路子怎么走,我还没有考虑成熟,希望有识之士发表高见。” 会议陷入了沉默。 齐怀民开始点将,让雪花麦面集团职工代表魏兴邦讲话,魏兴邦站起来,谦恭地向各位领导点点头,开始陈述职工和自己的改革发展意见:“雪花麦面集团公司是康州的龙头企业,它在康州经济领域占的位置、它的重要性我就不多讲了,我主要讲一讲企业改制问题,当初前任市长,现在的昌都市市长刘知秋同志,和我们康州现任市长郝玉生同志,都主张把企业卖给外地人经营,我们职工坚决不同意,无论是企业的生产设施设备,职工的技术素质,雪花品牌的影响都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即使硬性用金钱衡量,那也是几千万打发不了的。” 魏兴邦提高声音,特别强调到:“雪花麦面集团的‘雪花’麦面商标是滨江省授予‘滨江省精品名牌’、是国家商业部授予‘国家精品名牌’。” 齐怀民认真的听着,不时报以认可的点头,把自己认为值得记下的内容记下来,用目光鼓励魏兴邦继续讲下去。 魏兴邦想把雪花麦面集团的详情告诉市委、市政府领导们,他加快了讲话速度:“企业改制我们广大职工是热烈响应的,是支持市委、市政府工作的,但我们坚决不同意,把厂子贱价卖给所谓的外商。” 宋企圣对郝玉生耳语:“魏兴邦话外之意,对前任市政府的工作、对你都有不同意见,不能让他按照这个思路再讲下去。” 郝玉生立即插话说:“企业改制如何改,卖与不卖,怎么经营,我们就是来听大家的,魏兴邦同志,你就简明扼要的谈谈企业如何改制吧。” 宋企圣附和着说:“领导们都很忙,没有时间在这里听我们闲扯谝,你就说说你的改制设想吧。” 会议室外面围着雪花麦面集团的职工,开始他们静静的听室内的会议,这时忍不住纷纷叫嚷:“ 就是要向领导们说一说我们雪花麦面集团的实际情况,领导们来一趟不容易,听听实际情况就知道雪花麦面集团怎么改制了。 啥子外商,就是宋企圣请来的傀儡。打着外商的幌子、顶着外企的名义,把企业收归个人,成为自己发财的工具。 宋企圣侵吞国有资产,我们坚决不答应,企业不公开、公平、公正的改制,我们坚决不同意。” 杜斯远出来劝说了一会,工人们渐渐平息下来。 齐怀民面色宽和,但语气严肃适时插话道:“今天我们几位就是来专门听大家企业改制意见的,有的是时间,不用忙,在坐的每一位都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与建议。” 齐怀民示意魏兴邦:“兴邦同志,你继续讲下去。” 魏兴邦:“我们认为即使企业破产,卖断产权,同等条件下,首先考虑的是雪花麦面集团的员工,三千多名员工,是他们的血汗劳动和聪明才智,创建了雪花麦面集团,发展了雪花麦面集团。卖给他人,百分之六十的职工要下岗,他们的背后有父母妻子儿女,几千人怎么生活?另外,雪花麦面集团不是技术不行,不是产品质量不行,不是我们三千多名职工不安心工作,完全是雪花麦面集团的主要领导和市政府有关领导把企业挖空、抽空了、蛀垮了,众所周知,为了完成财政收入翻三番的任务,三年来,企业担保贷款二个多亿,使企业背上了沉重的包袱。” 魏兴邦的话,引起人们窃窃私语,会议室里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郝玉生面呈愠怒,有些坐不住了,他扭动着身子,如坐针毡。 魏兴邦竟然当着新任市委书记的面,揭开了康州的财政浮夸盖子,这可是我郝玉生和现任昌都市市长刘知秋引以为荣的政绩。这个不知轻重的小子! 郝玉生心里有一股怒火在熊熊燃烧:“魏兴邦同志,我们今天谈的是企业改制,不涉及到康州市的财政问题,那些问题是康州市委、市政府考虑的,不是你一个麦面工程师考虑的。“ 宋企圣立即附和上来,声音尖啸,近似声嘶力竭的吼叫着说:“魏兴邦,你有什么资格指责市委领导,谈企业改制,你扯那么远搞什么。“ 齐怀民正欲制止宋企圣,这时办公室副主任张秋生进来,在耳边悄悄告诉齐怀民发生了重大事情。 张秋生:“市一中化学老师曹立帆因为工资的问题,喝药自杀了,全校教职员工集体罢课。” 齐怀民惊得站起来宣布:“暂时休会,企业改制的问题,另行安排时间再议,在坐的四大家领导,跟我立即赶到市一中去。“ 发生了突发事件,事情相当严重,会议不得不暂时中断。 曹立帆老师喝药自杀,康州市一中完全瘫痪了,全校教职员工罢课,整个学校数千名教师、学生就像散了戏的戏园子,放在山坡上的羊,人们三五成群,议论纷纷。齐怀民等市委领导的车队赶来后,竟有人向车子吐口水,扔香烟头,齐怀民心怀愧疚,满脸哀容,对有些人过急的动作表示理解、宽容。 一中书记胡鼎大、校长罗炳坤正在办公室内紧急措商怎样处理突发的不幸事件,见几辆小车驶进来,立即出来迎接市里领导,他们一脸的愁容哀颜,对学校发生的事情深深自责,又无可奈何。 将市领导们迎进学校会议室,校长罗炳坤神情紧张、哀伤的向市领导们汇报说:“学校教师半年没有发工资了,好不容易盼来发工资的消息,可财政局给我们拉来了几卡车的康州大曲,每个教师分了几千元的酒充抵工资。曹老师老家在农村,母亲多年瘫痪卧床,七十多岁的老父亲还耕种着二亩田,靠种田生存,妻子在雪花麦面集团上班,公司也有一年多没开工资了,他的女儿在滨江市上大学,勉强揍齐了半年的学费,可是月月都要寄的生活费,让曹老师感到十分为难,他认为自己堂堂男儿为人之父、为人之子,没有能力养活妻儿父母,极度的悲观绝望中,服毒自杀了。” 齐怀民十分悲伤,他来到曹立帆的家,曹立帆的妻子、母亲哭的泣不成声,齐怀民在曹立帆的母亲面前,双膝跪下了:“老人家,对不起,我这个书记没有尽到责任。” 校长罗炳坤也跪到曹老师的老母面前:“对不起,我这位校长没有当好,让你老人家失去了儿子,我们失去了一位优秀教师。” 曹家小小的两居室容纳不了这么多人,进不去的人就站在外面,一时间屋内屋外悲声感天动地,人们哭成了一片。 曹老师的妻子,这位吃苦耐劳,勤俭持家的中年女性,让艰苦的日月煎熬地面色苍老、身材枯瘦,她瘫坐在地上,双手拍打着地板,天塌地陷、绝望无依、嘶哑的声声呼唤着丈夫:“立帆呐,你走了我们一家咋法过啊,老天爷啊,塌了天啊!” 随着曹立帆老师妻子痛苦的哭声,人们的面前出现了下面的画面。 曹立帆老师用板车拉着康州大曲沿街叫卖,他将板车停在一家家商店门前,向商店老板推销康州大曲,老板们摇摇头表示拒绝,他一个一个店进去,一个一个店的出来,都是失望,没有推销出一件康州大曲…… 曹立帆老师用自行车托着康州大曲在农村穿乡走户,推销康州大曲,一位老大爷在他的软磨硬缠下,买了一瓶康州大曲。 曹立帆老师将自行车停在荒岗一棵白杨树下,他极度疲惫、极度饥饿,取下挂在车把上的塑料水瓶子喝水,从斜背在身上黄色帆布包里拿出硬梆梆干的龟裂的白面馍,他用力啃了一口,在嘴里嚼来嚼去,干涩的难以下咽。 他疲惫不堪、愁苦满面,浑浊的泪水横流,忽然他蹲下身来,双手捶着自己的头,揪着自己的头发,放声痛哭。 老天啊,生活咋这么难,谁个能够理解我们、关心我们啊…… 夜晚,曹老师接到女儿打来的电话,女儿向父亲催要生活费。 女儿:“爸爸,我早没生活费了,现在一天只吃一顿饭,靠开水充饥,明天连一顿饭的钱也没有了。“ 曹老师浑身颤抖,泪水滚落,心如刀绞,难受极了,但仍然强装笑颜,安慰女儿:“孩子,你听话,再等两天,爸一定将钱打过来……” 曹老师顾不得脸面斯文,四下里找亲戚朋友借钱,他谦卑的说着好话,讲着情意:“对不起,请你帮帮忙,孩子读书实在太需要钱了。” 亲戚朋友们为他筹钱,曹老师千恩万谢的感谢着。 东拼西凑,好不容易为女儿筹够了半年的生活费,曹老师来到银行,打进了女儿银行卡。 从银行出来,他双腿打颤、面色苍白,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似的,只是一个躯壳在无意识的漂移。 路过卖老鼠药的地摊,曹老师犹豫着:“生不如死,不如死了好!” 他掏出了一元钱,买了一瓶老鼠药…… 曹老师对妻子说:“老家万老四商店买了我们三件酒,今天在街上碰到一个熟人,带信让我们去拿钱,你辛苦一趟,带信把钱拿回来,顺便看看老爹老妈。” 妻子叹了一口长气:“回去看老爹老妈就是一句话,拿不回一点值钱的东西孝敬老人家,我这个当媳妇的真不好意思回去。” 曹立帆怪自己没有本事孝敬父母,不好对妻子明说:“爹妈不争我们拿不拿东西,常回去看看,老人家就高兴了。” 两手空空回去,妻子有些过意不去:“立帆,我们虽说在外面工作,可混的像个啥啊,这家里吃的米面粮油哪一样不是老人给我们送来的。唉,70多岁的老人了,种粮食给我们吃,作孽呀。吃到嘴里咽不下肚啊。” 曹立帆:“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怪只怪我们没有本事,你快回去吧,不要啰嗦。” 支走了妻子,曹老师开始写遗书。他一字一泪,泣不成声。 爸妈,孩儿不孝,实在无力给你们养老尽忠,我心力交瘁,难以支撑下去,请二老原谅孩儿的不幸,先你们而去了…… 亲爱的妻子,我深深的说一声对不起你,跟着我,你没有享一天福,反而吃尽了苦,尝尽了人间辛酸,真真是对不起你…… 我最亲最亲、最乖最乖的女儿,你要听妈妈的话,好好读书,将来有能力一定要好好孝敬你妈,你妈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现在是感受不到的……女儿,你一定要苦读成材,成为家庭、成为社会有用的人…… 曹老师泪水横流,面色苍白,双手颤抖着打开了老鼠药包,最后双眼一闭,仰脖喝下了老鼠药,他走进卧室,合衣静静地躺在床上。 曹老师去了,他表情平静,超然物外,仿佛终于解脱了重负…… 齐怀民泪水盈眶,声音哽咽:“看看吧,你们都看看,这就是辛勤为康州教书育人园丁的结果,我们这些所谓当官的,所谓的人民公仆,天天在讲为人民服务,在讲‘三个代表’、在讲以人为本,可是我们讲到哪里去了呢?半年不发一分钱工资,人家吃什么,喝什么?简直活活把人逼死呀!” 在场的四大家领导们人人无言,眼前一切让他们无话可说。 朱子期将主管财贸的副市长曹黎明、财政局长孟兆庆喊到一边,商议筹钱安排曹老师的后事。 听了朱书记的安排,副市长曹黎明、财政局长孟兆庆面有难色。 朱子期有些火了,他摆出了自己的老资格,不容争辩的说:“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就是砸锅卖铁,剜窟眼打洞,你们也给我弄几千块钱来,先把曹老师的丧事办了!” 副市长曹黎明看着孟兆庆,孟局长没有再说什么,急匆匆去想办法。 齐怀民点头同意朱子期的安排,他拉着曹立帆妻子的手说:“嫂子,当着这么多同志的面,我给你表态,你的女儿,今后就是我的女儿,她大学期间所有的费用,我齐怀民个人负担了,直到她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 曹立帆的妻子哭泣着说:“齐书记,你是个好人啊!好人会得好报的,我谢谢你了。” 说着,曹立帆就要下跪,被齐怀民一把拉住了。 齐怀民对一中校长、书记胡鼎大、罗炳坤说:“通知教职员工开会,我要亲自对大家讲话。” 学校会议礼堂,齐怀民面对着坐得满满堂堂的教职员工,深深的鞠了一躬:“同志们,我是新任市委书记齐怀民,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你们致歉,实在对不起大家,因为我们工作没做好,拖欠了大家工资,影响了大家的生活和工作,我表示深深的歉意,在这里,我向大家保证,一个星期以内,我一定解决好大家半年的工资问题,并保证今后的工资按月如期发放,绝不拖欠。” 会议室里响起了哗哗的掌声。 齐怀民请求大家理解,恢复正常的教学秩序:“在这里,我还请同志们谅解,理解支持我们教育工作,尽快上课,千万不要耽误了孩子们的学习,那是我们康州的未来、康州的希望啊!” 校长罗炳坤站起来,双手抱拳,转着圈子恭请大家:“我们马上就上课,好不好?” 教师员工几乎齐声响应道:“上课,有市委齐书记的表态,我们就放心,我们立即恢复上课。” 齐怀民再次热泪盈眶:“同志们是有觉悟的,今天罢课也实在是迫不得已。” 齐怀民为教师们的忍让奉献精神所感动,他再次深深鞠躬致谢:“谢谢大家,谢谢同志们。” 夜晚,康州市穿城而过的棘河两岸亮起灿灿的灯光,河的下游,因为拦河筑起了滚水坝,城区的河面骤然宽阔了许多,精明的商人就此生发了商机,弄了几艘游艇和一艘小型客船开起了水上酒吧。客人们在游艇上饮酒歌乐,也随着游艇缓缓游动欣赏两岸风光,别有一番情趣。 水上酒吧,一艘豪华餐饮小游艇里,宋企圣请郝玉生在游艇进晚餐,享受水上风光。此时郝玉生边享受着小姐按摩,边训斥宋企圣。 郝玉生有些恨铁不成钢:“老宋啊,老宋,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除了泡酒吧,玩女人,你还会些什么呢?你看看你今天的表现,简直是个小丑!你看看人家魏兴邦,讲的哪一点没得道理,针对雪花麦面集团来说,简直头头是道,句句是真理,你这样下去终究会玩完的。” 宋企圣推开吊在脖子上的小姐,献媚讨好的给郝玉生端上茶,郝玉生用手挡了回去,翻过身去,让小姐在自己的背上推拿,他闭着眼睛轻轻的哼着舒服的享受,面情陶醉。 宋企圣小心的表态说:“您老人家放心,我还有我的杀手锏。” 郝玉生一听生气的坐起身来:“别你老你老的,好像我真的七老八十了。” 说着,示意小姐给他捏脚捶腿,他又舒服的躺下来:“你好好动一下脑子,保不住企业,保不住你这企业老总的位置,你一切都完了,你还能舒服的躺在这里,泡酒吧,玩小姐?” 宋企圣点头称道:是是是,您老人家……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又说溜了嘴,叭地重重打了自己一个嘴巴:“你这个贱嘴,你这个臭嘴,就不会说句人话。” 看宋企圣像小丑一样的滑稽、可笑,郝玉生禁不住笑了。 郝玉生一高兴,宋企圣就贴上去说:“郝兄,现在你说什么关系最铁?” 郝玉生反问宋企圣:“老宋,你说呢?” 宋企圣表情严肃的说:“现在的说法是一起扛过枪,一起下过乡,一起嫖过娼,关系是最铁的,我们除了没有一起扛过枪,一起下过乡,还有什么没有在一起干过呢?” 郝玉生听了心里很不舒服:“老宋,你不分场合,胡说什么!” 郝玉生背过身去,让小姐给他踩背。 宋企圣别过脸去,他的脸上满是痛恨。 妈的,老子在你面前装孙子装的够苦了,你还不把老子当人看,动不动像训儿子一样训老子。 宋企圣躺在按摩床上,思考着,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老子要单独会会齐怀民,试探一下姓齐的,老子就不信,猫儿不吃鱼!” 因为行管局还没有给齐怀民调整好住房,齐怀民临时住在康州市委招待所里。齐怀民喝着茶,静静的思考着问题。 一中竟有半年之久没有发工资了,曹老师因为没有钱供养女儿读书,竟喝药自杀了,这多么令人震惊啊!一中是康州市重点学校,重点学校经济状况如此这样,那么其它学校哩?康州的财政收入糟糕到什么地步啊! 齐怀民拔通了财政局长孟兆庆的电话:“孟局长吗?你送一份康州市的财政收入情况材料到我这里来一下。” 孟兆庆问齐怀民:“齐书记,你要了解康州财政的全面情况吗?” “对,我要了解康州市财政的全面情况。” “是真实的全面情况吗?” “兆庆同志,财政收入还有不真实的吗?” 孟兆庆:“……” 齐怀民:“对,马上送来。” 齐怀民正在批阅文件,响起了敲门声。 “这个老孟,办事还是很快的啊。” 齐怀民开门一看,竟是宋企圣:“老宋,你来了。” 齐怀民言语间透着意外,也仿佛在料想之中。 宋企圣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神情透着几分诡秘、几分试探,他直述来意:“我来和齐书记谈两件事,其实就是一件事,不知齐书记有没有时间听。” 正想会会这位所谓的康州经济大鳄,正好他来了。 齐怀民热情道:“有时间,你这样的企业老总,再忙我也有时间接见,你说吧,什么事?” 宋企圣感觉不错,神秘地说:“这个信封里装的是一张百万元的现金支票,这个信封里装的是市里几个头头在雪花麦面集团以各种名义借走、拿走的钱的条据和记录材料,冒提出一个都可以判个十年八年的,你要哪一个?” 齐怀民:“宋老板,看来你这个人不够仗义啊,你平时大大咧咧的装疯卖傻,和我们一些部门的头头脑脑吃喝玩乐,送钱送物,原来暗地里留了一手,这些录音录像,就是铁的证据。关键时候,会让这些头头脑脑们乖乖地听从你的调遣、驱使,你这个人太可怕了!那些神气十足的所谓的官员们,要知道你留下了他们索贿受贿的证据,个个不吓得浑身筛糠、汗透脊梁骨!” 宋企圣有些不好意思:“齐书记,人在江湖走,不得不防备,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啊。” 齐怀民出乎意外的将这两个信封都轻轻推给了宋企圣:“这两样东西我都不要,我要你最后一样东西。” 宋企圣神情振奋:“齐书记,你和我接触的所有的官员不一样,你是真正想为康州办几件事情的人。说心里话,我最喜欢你这样的领导,我也想办几件实实在在的事情,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告诉你,我要买断雪花麦面集团。” 室内陷入了沉默,齐怀民把玩着手中批阅文件的红色铅笔,看着宋企圣,半天没有言语。 宋企圣道出了自己的目的,见齐怀民没有反应,他揣测不透姓齐的到底是怎样想的,心中不免踢嗵乱跳,神情有些不自然,扭动着身子,换了个坐姿。 齐怀民思忖后,平静的说:“你要买断雪花麦面集团,这是件好事,你准备一亿五千万吧!到时候公开竞标。” 宋企圣几乎惊得跳起来:“什么?一亿五千万,齐书记,你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齐怀民拍着桌上一沓材料说:“我这里有雪花麦面集团的详细材料,你要不要看看?雪花麦面集团到底能值多少,你宋企圣心里是最有数的。” 宋企圣像被点中了穴位:“齐书记,我这么多年,都靠工资吃饭,哪里拿得出来那么多钱。” 齐怀民呵呵一笑:“在康州,谁个不知道你宋百万,这些年,你用雪花麦面集团的产品,在社会上结交了多少朋友,你哪会筹措不到一亿五千万,不说了,你抓紧去做准备吧。” 宋企圣还想最后恳请一下齐怀民:“齐书记……” 齐怀民挥挥手:“去吧,明天市里清产核资,也就是改制工作组就进驻集团,集团的改制工作随之启动。” 宋企圣从齐怀民住室出来,门外遇见了财政局长孟兆庆。 宋企圣玩笑道:“孟局长,这么晚了还来找齐书记汇报工作,你们这些人民的公仆没日没夜的在为人民操心呐。” 孟兆庆对宋企圣到齐书记家来感到很意外:“哦,宋老板,这么晚了你不是也在向齐书记汇报工作吗,你们这些企业家多创造点效益,我这个财政局长就不用这么晚了来找齐书记汇报工作。” 宋企圣靠近孟兆庆压着声音说:“孟局长,市财政空转多少啊?你这个财政局长是不好当啊。” 孟兆庆:“财政情况每年人大、政协两会我们都有报告,康州市财政对人民是公开的。” 宋企圣意味深长的笑笑:“好好好,孟局长,康州的财政也不是我这个企业老板操的心,我不打扰你,齐书记正等着你呢。” 宋企圣下楼,转身又说了一句:“有时间到企业来指导工作,我请你喝酒啊孟局长。” 齐怀民看着财政局长孟兆庆提供的康州市财政收入运行情况报告,孟兆庆忐忑的坐在一边。 这齐怀民看着看着,眉头越皱越紧:“原来康州市所谓的全年六亿元的财政收入,实际只有将近三个亿,空转三个多亿。” 孟兆庆欲言又止:“……” 齐怀民看完报告,显得很平静:“我知道教师工资为什么不能按时发放了。” 就像管家婆婆没有管好家产一样,孟兆庆忐忑不安的说:“齐书记,这份财政运行报告是提供给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的,供领导们掌握财政的真实情况。” 齐怀民手指弹着报告:“孟兆庆同志,康州的财政预决算报告,人大政协是怎么通过的?又是怎么报到市委、省委的?” 面对齐书记的严肃提问,孟兆庆有些紧张:“齐书记,你不了解,这些年来,康州的实际财政收入和上报市委、省委的报表是两套材料、两套数字,每年十二月三十一号零时,结算财政硬帐,空缺的两个多亿,都是让雪花麦面集团担保从农村信用社贷款划进来的,财政检查工作组一走,立即又划还信用社,就这样划来划去,空对空的运转。” 齐怀民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兆庆同志,不是批评你,我还要感谢你,你敢于出示真实的财政报告,就是一位实事求是的好干部。康州市财政这个状况,不是你这个财政局长的责任,是康州市市委市政府的责任,说的实际些,是康州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的责任,他们为了出政绩,争荣誉,搭就升迁之梯,圆自己升官发财之梦。致人民生死于不顾,掺杂兑假,欺骗上级,欺骗组织。这些人不仅可恨,而且是在犯罪。” 孟兆庆诚恳的检讨自己:“当然,我这个财政局长没有把好关,没有尽到责,责任是开脱不掉的。” 齐怀民审视着报告显得有些疲惫:“你回去休息吧。” 孟兆庆心情平静下来:“齐书记,你也要注意休息,不要太操劳了。” 齐怀民点点头表示明白。 齐怀民洗洗刷刷准备休息,但他心情烦躁,难以入睡,他在室内走来走去,拿起书报翻了翻,看不下去,又丢回原处。端起茶杯喝茶,茶杯已经空了,他坐在椅子上目光忧愤而深邃。 他的眼前又出现了市委大门口那卖不动菜的菜农,一车车黄瓜西红柿,一张张失望愤怒的面孔。 孩子向母亲讨要学费,母亲拿不出钱,抱着孩子痛哭,孩子的哭诉:“妈妈,我不要学费了,我不上学了。” 母亲举起棍子又要打孩子:“听妈的话,先去上学,不上学一辈子都没得出息,学费妈去大姨家给你借。” 农民大贵家,大贵的娘躺在床上,病的气息奄奄:“贵儿,别忙了,大家的钱都种大棚蔬菜了,哪有闲钱外借啊。” 老娘有气无力的宽慰着儿子媳妇:“娘这把老骨头也活够了,借钱治病,病没治好,钱花光了,让你们背上债,娘死了,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啊。” 曹老师家,曹老师穷困潦倒,无可奈何喝药身亡,曹母、曹妻哭得声嘶力竭。 齐怀民泪流满面:“要千方百计把康州的经济搞起来,要让老百姓活的幸福,活的有尊严,这是我这个市委书记肩负的职责,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负康州人民对我的期望。” 几乎一夜无眠,齐怀民早早来到办公室。他在办公室刚刚坐定,副书记朱子期如约而至,两人没有客套,坐下就谈工作。 齐怀民神色疲惫,他几乎一夜未眠:“朱书记,昨天晚上我看了财政报告,康州的财政状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我看,雪花麦面集团改制的问题要立即启动,一刻都不能耽误了。” 朱子期很理解齐怀民,康州是个烂摊子,财政困难到什么程度,他这个老康州是清楚的:“齐书记,我原打算找一个适当的时候把康州市真实的财政情况告诉你,没想到这么快就接触到了实质,掌握了真实的情况。说句心里话,如果刘知秋、郝玉生继续在康州执政,这些事我连问的兴趣都没有,让他们闹腾去。现在你来了,扑下身子干实事,决心要振兴康州的经济,为康州百姓谋福祉,我才振奋了精神,要和你这个真正的共产党人,康州市难得的好书记,披着血布衫子干一场,也不枉我这个老共产党员称号。” 齐怀民抬起头来,注视着窗外,信心坚定的说:“朱书记,有你的支持,我相信我们能够振兴康州的经济,全面推动康州的发展,我们能够为康州百姓干些实事,康州的百姓一定会生活的幸福美满。” 朱子期很高兴,他从齐怀民的情绪看到了康州的未来:“齐书记,你为康州的经济发展有了通盘的考虑,我是很赞赏的,康州企业经过全面改制,必将焕发出新的活力,有一个空前的大发展。” 齐怀民切入当前的工作,话谈得很直接:“康州企业改制的问题,就是按照中央对县域经济发展的要求,民进公退,全面实行县域经济民营化,让那些有能力、有魄力、想干事、能干事的人干成事,让他们出来自由组阁、自主经营、自谋发展,我相信,有了良好的体制机制,再加上我们优惠宽松的政策环境,这些人一定能够干成事,改制后,一大批新型的企业会在康州这片广袤丰沃的土地上很快茁壮成长起来。” 朱子期不知道齐怀民到底有多大的魄力,能不能撬动康州,他很有顾虑,只是和齐怀民谈着改革的大道理:“我们企业改制,基本上还是从我们农村联产责任制到土地承包经营所取得的成功经验,来指导我们县域企业的改制,就是农村包围城市,这是我们党几十年来历经艰难曲折才取得的经验法宝。” 齐怀民谈着谈着,就切入到康州的实际:“邓小平理论是对我们党发展历程科学的很好的总结,江总书记的‘三个代表’是邓小平理论的科学的阐述,是指导我们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工作的行动纲领,具体到我们康州,就是要一切从老百姓的利益出发,一切从发展出发,一切从更高更快出发,来搞经济建设,当前首要的就是要搞好县域经济体制的改革,我看,我们就从雪花麦面集团改革入手,以此为试点,总结成败经验,指导全市的经济体制改革,用半年时间把全市的经济体制理顺,改革到位。” 朱子期内心很高兴,齐怀民是真正的想在康州干几件实事,他敏感的抓住了康州企业改制的牛鼻子:“很好,对雪花麦面集团的改制,我有些补充意见,就是既要考虑买断经营者的利益,更要考虑国有资产流失的问题,还要想到下岗职工的安排,这些都是十分棘手的问题,哪一点都不能出问题,出了问题,我们的企业改制就不能算成功。” 齐怀民:“是的,朱书记,你所提的几点很具体,也很重要,在企业改制中,应该说这是几条应该坚持的原则,我看,应该由政研室拿出具体的方案,召开市委市政府联席会,形成康州市企业改制指导性纲领性文件,用以指导康州市企业改制工作。” 朱子期:“我分管市委政研室,这个工作,我马上去安排落实。” 正文 第五章 九洲宾馆玫瑰高级贵宾室,郝玉生敲门进去,一位美丽性感时尚的中年女性,笑盈盈地迎接他。 郝玉生惊愕不小,当美丽的女人向他伸出水葱一样的柔指,他竟慌惑得一把攥住:“不好意思,让大美女久等了。” 朱丽萍落落大方,自我介绍:“我是朱丽萍,郝市长,这是刘市长给你的专信。” 郝玉生这才醒过神来握着女人柔若无骨、发面团一样的手晃了晃:“哦,朱经理,信我就不用看了,刘市长电话已经和我联系过了。” 不过郝玉生还是礼貌的将信接过,放进了公文包。 朱丽萍标榜自己说:“我们宏泰房地产开发公司想在康州发展房地产业,请郝市长多多关照哟。” 郝玉生对朱丽萍的公司不感兴趣,他欣赏的只是朱丽萍的美丽和魅力,他努力克制自已激荡的情感,随意的敷衍说:“那是应该的,欢迎一切有志之士到康州来发展,我们保证提供最优秀的发展环境,全力支持你们的工作。” 朱丽萍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她从郝玉生的神情早读懂了郝玉生的内心,用自己的女性魅力吊着郝玉生的胃口:“刘市长已向我介绍了,郝市长是位干事业的人,相信在郝市长的关心支持下,我们在康州一定会有所作为,一定会合作得很愉快。” 郝玉生还算没有出丑,他按压着自己激动的心情,端出了市长的架子变得自负自信:“走吧,我请你,工作要干,饭也要吃,不能空着肚子干革命。” 郝玉生引导朱丽萍来到一间小型的高级餐厅,午宴很快开始了,人少,只有郝玉生和朱丽萍两人,宴会有些家庭氛围,酒喝得轻松活泼,郝玉生已经恢复了自己的本性,显得十分活泼,两眼兴奋的放着光彩。用康州方言,绘声绘色讲着灰色的笑话。 郝玉生给朱丽萍舀了一勺汤:“朱老板,我讲一个故事你听,这可是本土文化。” 朱丽萍:“愿意洗耳恭听,郝大市长请讲吧。” 郝玉生一本正经的讲道:“这是一个老干部的故事,说的是一位老干部退休在家,请了一位小保姆照顾生活,老干部和小保姆日久生情,两人趁老干部老伴外出旅游的机会上了床,完事后,老干部意犹未尽的搂着小保姆,两人缠绵厮守。小保姆一双小手在老干部身上抚摸着,突然摸着了老干部的生殖器,较真的问老干部这是什么?老干部说,这是老干部,小保姆听后吃吃发笑。老干部抚摸到小保姆的生殖器,故意问小保姆说,这是什么?小保姆说:‘这是老干部活动中心’。 ” 朱丽萍被逗笑得粉腮荡漾,朱唇贝齿闪着亮晶晶的光彩:“郝市长,你真会糟蹋人,你将来也会成为老干部的。” 郝玉生以酒遮面,确信的问朱丽萍:“那我的活动中心呢?” 朱丽萍:“你的活动中心……哎呀,你真坏!” 朱子期把企业改制的方案递给齐怀民:“齐书记,按照你的要求,政研室已经拿出了康州市企业改制指导性方案,你看看,没有不同意见,我看可以形成文件正式下发。” 齐怀民拿过文件认真看了:“我看很好,你签发吧。” 朱子期拿着文件准备出去,齐怀民让他坐下,突然问道:“老朱,雪花麦面集团有两个生产厂区,东厂区、西厂区,而且机械设备、生产规模基本相当?” 朱子期:“原本就是两个厂,刘知秋在任的时候,搞什么企业航母,叫两个企业捆绑在一起,成立了雪花麦面集团。” 朱子期猜想齐怀民有新的想法,说:“齐书记,你想干什么?” 齐怀民说了自已新设想:“这次改制,我建议将雪花麦面集团一分为二,仍然改成两个生产厂家,一个让魏兴邦用职工集资的股份制方式买断经营,一个让宋企圣个人买断,独自经营,这样,既化解了企业块头过大,购买资金过高,难以改制的问题,同时,也确保了国有资产的增值,确保了职工有班上,有工资拿,稳定了职工,稳定了社会。” 朱子期明白了齐怀民的盘算:你是想满足各方面的要求,不激化矛盾,不理前任旧账。 齐怀民无奈的说:“知我者,朱子期也,现实的问题就够我们缠头的了,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纠缠过去的事情。” 朱子期摇着头笑笑说:这不是你齐怀民的性格,也不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 齐怀民觉得朱子期确实是位很有历练的老干部,看事、做人很有水平:“历害,真正的历害,你这个老朱修练到家了,和你那位八戒老祖还要厉害。” 朱子期很有信心的说:“怀民同志,说心里话,我对你的经济体制改革思路基本摸准了,你的所思所想我大致八九不离十。” 齐怀民摊出了自己的内心:“老朱啊,现在我们没有能力,也没有时间去深挖康州市存在的深层次的问题,现在第一要务就是要发展经济,引导企业改制。盘活资产,振兴企业,发展经济,康州再不能出现因工资问题而丧命的事情。” 朱子期表示理解,赞同齐怀民的现实策略:“是啊,我们要快速振兴康州经济,但同时经济领域的问题也不能不抓,特别是少数干部腐败的问题。老百姓最痛恨的是什么,就是干部腐败,反腐败工作不抓,经济工作也抓不好,其它别的工作更不用说。” 齐怀民赞赏朱子期有见解,有远见:“我们这样好不好,经济工作,反腐败工作同时抓,两套锣鼓一起敲,都要争取获得好成绩。” 郝玉生驾驶着车子在316国道上高速行驶着,他面部表情有些急迫。 车近昌都市,天色已经黑了,昌都市灯火辉煌,郝玉生打开了车灯,灯光里可以看见郝玉生急切阴沉的脸色。 郝玉生给刘知秋的爱人打电话:“喂,薛姨吗?我是玉生呐。” 薛里红接听着电话:“哦,玉生呐,你有什么事吗?” “薛姨,我去看你,给你送药酒来了。” “玉生呐,难得你这一片孝心,过来吃晚饭。” “刘市长晚上回不回来?” “你来了,我打电话叫他回来。” “市长有事不要急着回来,我可以等他。” “你过来吧,我这就打电话叫老刘回来。” “我就在路上,一会就到。” 收了电话,车子已经进了昌都市,郝玉生减慢了车速。 郝玉生驾车进入了昌都市政府住宅小区,在一处单门独院小别墅式的房前停下。 郝玉生敲门,小阿姨将大门开了一道缝,见是郝玉生,开门让他进去了。 薛里红:“玉生,我和老刘联系了,他马上就回来,你先坐着喝茶。” 郝玉生:“薛姨,这是新配的药酒,你收藏好了。” 薛里红:“哎呀,玉生,让你费心,就是你孝心,惦记着你薛姨的老风湿病。” 薛里红接过药酒,进收藏室,放置药酒,郝玉生这才端起茶杯喝口茶。 薛里红放好药酒出来,真诚的感激:“我最近听一位老中医说,你们配置的药酒,主要配方是当地一种叫‘花红柳’毒蛇的毒汁,这种毒蛇很难找哩,你为了给我配药酒,可着了不少难。” 郝玉生听薛里红这么一说,心里猛一酸屈,但他还是谦恭的笑道:“没有啥,薛姨,只要你喝着好,我为点难没有啥。” 20年前,刘知秋和薛里红还在南山镇工作,刘知秋是南山镇的党委书记,薛里红是南山镇粮管所主任。 郝玉生得知薛里红的风湿病,心里暗暗高兴,机会来了。他回家像老父亲说起镇委刘书记老婆的风湿病,要老父亲想办法配制中药治疗。郝积善知道儿子的用意,没说二话,背起药娄,拎着药锄,到山中寻找药材去了。 郝玉生陪着腰弯背陀的老父亲,在荒山野岭中翻动着石块,寻找毒蛇“花红柳”。 郝积善边寻找着药材边说:“玉生呐,‘花红柳’是南山镇丘岭山地特产的一种小型毒蛇,因其身有一圈一圈的红黑相间的斑纹而得名。喜阴凉潮湿之地,常躲藏在山石土块洞隙之中。以小型山雀、青蛙、老鼠为食,其毒汁是配置治疗风湿药酒最好的配方。又因为其肉质鲜美奇特,滋阴壮阳,是很好的滋补品,一条小蛇市场价格卖到三四百元。近些年,人们竟相捕获,野生‘花红柳’日渐稀少,几乎到了绝种的程度。寻找起来十分艰难。” 郝玉生吃力的放开一个大石头:“捕蛇人还冒着很大的风险,一旦被其咬伤,必须当场敷药救治,否则,三分钟丧其性命,轻者也会造成受伤的肢体坏死,落下终身残疾。” 郝积善:“知道就好,为了你的前途,老爹吃点苦冒点风险没有啥。” 郝玉生看着白发飘飘、弯背寻找“花红柳”的老父亲,不禁感到酸凉,双眼潮红。 郝玉生帮助老父亲配置药酒,不小心一滴毒汁滴在手指上。巧的是他的手指前几天被鱼刺划破,剧毒立即渗入肌肤,很快手指肿得像一根胡萝卜,疼得钻心。 郝玉生皱着眉头,痛苦的叫喊:“哎哟,疼死我了。” 郝积善用小刀把儿子的伤口割开,用力朝外挤着毒汁,一滴滴紫黑的毒汁滴在地上十分醒目。 郝积善:“坚持一会,敷上我们自己配制的解毒药,一个星期就会好的。” 郝玉生:“哎呀,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 郝玉生坐在刘知秋的客厅里,想到这里,不觉看看自己的左手指,那根手指有些朝外弯曲,至今郝玉生那根手指在喝酒划拳时伸得还不是那么灵巧。 这时,薛里红亲自端来水果:“ 刚才老刘来电话了,他一会就回来,你吃水果。” 郝玉生站起来接住果盘放在茶几上:“薛姨,你双腿看来完全好了哩,最近喝药情况怎么样?” 薛里红甩了甩自己的腿,还故意踢踏了几下:“小郝,我真的感觉完全好了哩,你看看,双腿一点疼的感觉都没有了。” 郝玉生顺着薛里红的心思道:“那就好,薛姨双腿好了,是刘市长的福气,也是我玉生的福气。” 薛里红感慨万千:“我这老风湿病多亏了你啊玉生。” 那个时期刘知秋任南山镇的党委书记,他有理想有抱负,工作干的有起色,可就是妻子薛里红突患风湿病,瘫痪在床。 薛里红泪水涟涟:“哎哟,疼死我了,老刘啊,我这真是生不如死。” 刘知秋:“唉,我工作太忙,实在没得时间照顾你,让镇办公室主任小郝陪你到康州城里看看吧。” 薛里红:“你就不会陪我到城里看病吗?你看人家王镇长,多会心疼自己的老婆,人家老婆感冒一下他就请假在家里照顾。他老婆那个幸福劲,简直让人羡慕死了。” 刘知秋:“他和我不同,他年龄上来了,政治生涯也到了尽头,我正年轻,组织上对我寄予厚望,这也是我仕途的关键火候,我要搏一搏,力争上去。你是我妻子,我们生活这么多年,你是能够理解我的,所以你要支持我。” 薛里红:“唉,算了,算了,不说了,算我命苦,你让郝玉生陪我到康州医院看病吧。” 刘知秋:“上班后我就安排。” 郝玉生:“薛姨,刘书记安排我陪你到康州城看病,你看什么时间走?” 薛里红埋怨丈夫:“这个死鬼老刘,明知道我两腿不能行走,没的个车咋能上康州看病。” “薛姨,车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准备好,我去叫车来。” “小郝,你蛮会办事的。” “没有啥,这都是我这个当主任的应该考虑到的。” 郝玉生出去,很快乘坐着吉普车回来。 “薛姨,车来了,我们走吧。” “小郝,你办事真利落,好,我们就走。” 郝玉生和司机一左一右架着薛里红坐上了吉普车,吉普车鸣了一声笛,驶出了南山镇镇委大院,向康州城奔去。 郝玉生护理着薛里红进医院,挂号、看病、检查,十分忙碌。 风湿科病室,一位医生认真的看了X光片,又用手敲打着薛里红的腿,检查过了,作出诊断。 医生:“你患了内风湿病。” 薛里红:“大夫,严重吗?好治疗吗?” 医生:“怎么说呢,这种病在国际上都属于医疗顽症,治疗的好病人生活质量就好一点,治疗的不好病人的生活质量就不理想。” 薛里红:“医生,我有心理准备,你就直说吧,这种病会到什么程度。” 医生:“既然你有准备,让我说我就告诉你,这种病会导致浑身骨节肿胀,严重时疼痛难忍,病人生不如死,晚期瘫痪卧床,引起风湿性心脏病,或者糖尿病、脉管炎等等。” 薛里红:“好了,医生你不说了,我知道了。” 医生:“现在你得住院治疗,不能拖延时间了。” 薛里红:“郝主任,你去办理住院手续,通知老刘来一下。” 郝玉生回到家里,郝家是南山镇祖传的中医世家。郝玉生的父亲郝积善是家传的第五代老中医。 郝玉生:“老爹,我们刘书记的爱人得了内风湿病,县里、市里、省里,甚至北京上海都去了,治了大半年,没见什么好转,我们家祖传的治疗内风湿的药不知道有没有效。如果能治好刘书记爱人的病,对我的政治前途就有利了。” 郝积善:“你把她的病历拿回来我看看,我有个基本的了解,好对症下药。” 郝玉生从包里掏出薛里红拍的X光片、病历:“你看,全在这里了。” 郝积善戴着老花镜拿起X光片、病历足足看了几个时辰,闭目默想了一阵,才开口说道:“这种类风湿病,我们家祖传饿药膏对此是有效,但不能完全控制住,要想控制住病情,还要加一个方子。” 郝玉生:“老爹,你快说加什么方子吧,只要能治好刘书记爱人的病,什么方子我们都要想办法拿到。” 郝积善:“这个配方就是我们南山镇独有的‘花红柳’。 ” 郝玉生:“那不是一种很毒的毒蛇吗?” 郝积善:“是的,取的就是它的毒,她这种内风湿病,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现在病入关节,就要靠这种‘花红柳’的毒汁改成新的配方,由药膏变为药酒,由外敷变成内服,内服加外敷才能控制住这种风湿病。” 郝玉生:“那好吧,老爹,为了儿子的政治前途,你就赶快配制这种药酒吧。” 郝积善拿起捕蛇的工具和手电筒:“走吧,玉生,我们现在就上山捕蛇去。” 山野之中,一束手电光晃动着,按着老爹的指点,郝玉生奋力的搬开一个个石头,父子俩艰难的寻找着“花红柳”。 郝玉生送来治疗风湿病的药酒:“薛姨,你喝着试试,这是我们家的祖传秘方,治疗风湿病有特效。” 薛里红:“你们家是五代祖传的中医世家,早就听说你们有治疗类风湿特效的药膏,老刘怕药膏味难闻,没有让用。” 郝玉生:“薛姨,我父亲看了你的X光片和病历,根据你的病情特意调整了配方,专门针对你的病情配制了这个药酒,父亲让你内服药酒,外贴药膏,包你一月内有奇效。” 薛里红将信将疑:“久病乱投医,那就试试吧。” 郝玉生值晚班,正在埋头撰写文稿,刘知秋进来了。 刘知秋:“玉生,真是偏方治大病,你薛姨喝了几剂药酒,一个多月双腿竟奇迹般不疼了,还能行走了。真的谢谢你,谢谢你的老父亲。” 郝玉生:“刘书记,老父亲是中医,治疗薛姨的病是应该的,不用谢。” 刘知秋:“玉生,话不能这么说,我是真诚的感谢你老父亲呢,等你薛姨能行走了,我和你薛姨登门感谢。” 郝玉生:“刘书记,不用那么客气。” 刘知秋:“今晚你值班?” 郝玉生:“是的,今晚我值班。” 刘知秋:“三夏四抢已经忙完了,现在是庄稼秋管时期,镇的工作不算忙。你不用天天盯在这里,有时间抽空回去陪陪你老父亲。代我向老人家问个好。” 郝玉生:“谢谢刘书记的关照。” 刘知秋和薛里红躺在被子里,这是薛里红双腿好了后第一次和丈夫酣畅淋漓地做房事,刘知秋久渴的心田得到了满足,他爱怜的将薛里红揽在怀里,心情分外的愉悦。 薛里红柔情万种抓住机会再次向丈夫进言:“人要懂得感恩,没有小郝哪有我们今天,老刘啊,小郝是个人才,你要着重培养。” 刘知秋抚摸着薛里红光滑的后背,疲倦的说:“我已经计划安排他担任党委委员、副镇长了,小伙子好好干,将来接我的班是有可能的。” 薛里红:“郝玉生聪明能干,你将他纳入自己的圈子,视为自己的人,重点培养。他进步就快了。” …… 刘知秋忙完应酬,终于回到家,薛里红亲自为他接过公文包,拿出拖鞋,他进卫生间洗了手脸,才去客厅见郝玉生。 刘知秋:“小郝,来了。” 郝玉生忙站起来:“刘市长,我这次来向你汇报重要工作。” 刘知秋端着茶水走进了书房,郝玉生跟了进去。 郝玉生有些沉不住气的说:“刘市长,齐怀民抓住康州财政问题不放,要拿雪花麦面集团开刀。” 刘知秋仿佛早已预料到,胸有韬略的说:“慌什么慌,天塌不下来的,小齐年轻热情高,工作积极,要在康州干出点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郝玉生试探着说:“听说齐怀民到康州是省委霍书记亲自点的将,来头不小啊,我们不得不做考虑。” 刘知秋不以为然的说:“考虑什么,他是市委书记,你是市长,各吹各的号,各把各的调,没有什么可以防碍你的。” 刘知秋想了想,压低声音挺神秘地说:“他上面有人,我们上面也有人,我们的人权力不比他上面的人小。” 听刘知秋这么一说,郝玉生精神振奋起来,对自已的奋斗充满信心:“有老领导关心着,我就放心了。” 刘知秋进一步指点道:“你面上工作还要配合,也要争取干出点成绩,干点名堂出来,有机会我也好为你说说话,懂么?” 郝玉生心悦诚服地:“老领导说得极是,我会按老领导说的去做。” 刘知秋对郝玉生一番点拨,知道郝玉生明白了,不用再说。他话题一转,提到朱丽萍:“小郝,宏泰房地产开发公司在康州找到了地方?朱丽萍进行得怎么样了?” 郝玉生:“ 朱总经理还在考察,你放心,老领导,我保证朱总经理看中了哪块地皮,我就支持她开发哪块地皮。” 刘知秋暗示说:“我认为雪花麦面集团老厂区不错,位于市中心,东临上海街,北靠香港街,西是光武饮食一条街,南为菜市场,是一块黄金宝地,最适宜搞房地产开发。” 郝玉生心中暗暗叹道,真是聚敛钱财的老手:“老领导是康州市的活地图,康州的情况,老领导了如指掌,那的确是一块不错的地皮,可是它是雪花麦面集团的老厂区,雪花麦面集团正在改制,怕不好办。” 刘知秋指点郝玉生说:“小郝,你脑筋要转一转,年轻人不要太死板了,雪花麦面集团改制,你就让宋企圣买断经营,然后他以东厂区搞生产,西厂区也就是老厂区搞房地产开发,赚钱的买卖他不会不干。” 郝玉生豁然开朗,他佩服刘知秋的商业眼光:“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刘知秋习惯性的定盘子道:“按我说的去办,就这样了。” 郝玉生又感为难了:“我这里好说,就怕姓齐的那关不好过。” 刘知秋老谋深算,无声地笑笑:“小郝,你还是年轻啊,缺乏谋略,这事我早已谋划好了,康州最近不是因为工资问题死了一位老师吗?” 刘知秋云山雾罩,郝玉生更搞不明白老头子的用意:“老领导,那跟房地产开发没有关系。” 刘知秋哈哈笑出了声,用手指点着郝玉生:“嫩啊,你还是嫩啊,老师是因为什么死的,因为工资嘛,工资来自哪里,来自财政,财政支不出工资,说明财政困难嘛。” 郝玉生终于明白刘知秋的用意了,他赞叹着:“老领导,你真是位高明的棋手。走一步,看三步,曲线救国,达到我们的目的。” 刘知秋颇为得意说:“对,就是这样,你和齐怀民商量,要在康州市大力发展房地产业,充分发挥土地资源的优势,组织财政收入,缓解财政困难。” 郝玉生对刘知秋佩服之至:“这样太好了,姓齐的正被困难的财政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要能够增加财政收入,我们在康州搞房地产开发,他会同意的。” 回到康州,郝玉生一反常态的积极配合企业改制工作,全市企业改制工作随之全面铺开。 市政府会议室正在召开全市企业改制工作会,郝玉生作报告:“同志们,今天把大家召集在这里,就是专题贯彻市委、市政府联合出台的康州市企业改制文件精神,部署我市企业改制工作……” 郝玉生在化肥厂、粮油厂、化工厂调查研究,和企业负责人进车间现场观察指导企业生产。 郝玉生和市政府副市长及市直部门领导负责人专题研究改制工作。 郝玉生对身边的陪同人员说:“把我们对企业的专题调研,写成调研报告,报市委、人大、政协,要集中全市之力,打好全市企业改制攻坚战。” 陪同调研的政府办同志边点头边用笔记下郝玉生的话。 …… 康州市九洲宾馆大会厅,康州市副科级以上的干部在这里召开转变干部作风,求真务实干工作的会议。 会议厅门口今天竖着一块牌子,醒目的写着:“迟到一分钟者,不允许入会,擅自离开会议的,向市委办写出书面检查,情节严重的将给予党纪政纪处分。” 临近会议时间,仍然有人游游荡荡,三三两两说笑着来参加会议,他们懒散惯了,仍然按照过去参加会议的习惯随意迟到早退,但是今天都被门口值勤的工作人员挡在了门外:“对不起,迟到一分钟者不准入会,请在这里登记。” 迟到者看到门口有纪监检察人员值勤,方警醒到会议的严肃性了,他们按照值勤工作人员的要求签了字,神情尴尬的站在会议室门外。 会议开始了,齐怀民讲到激动处,他一手插腰,一手挥舞着:“有人说,康州有一大怪,八点的会九点到,十点半了听报告,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我们的党政干部不仅没有时间观念,更没有组织纪律性,一个没有组织纪律性的干部,可以想见他是怎样在工作的。” 讲到这里,齐怀民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那些因为迟到被挡在门外的科局级干部们,又看了看会场内少有安静、严肃、专心听会的人们,接着讲:“没有组织纪律保证,就没有出色工作的保证,我们就是要通过整顿会风,转变我们的作风,让康州的一大怪彻底消失!今天没有按时到会的同志,全部被挡在了门外,对他们,我们就是要另端一席,这些同志会后要向市委写出深刻的检查,决不允许再次迟到。如果哪位敢和纪律较劲,我们就要动用党纪政纪。我不管你这个长那个长,破坏纪律,一律论处。” 齐怀民有意再次停顿了一下,目光严肃的注视着会场,注视着参加会议的人们,参加会议的党政干部都挺直了腰杆,瞪圆了眼睛,竖起耳朵,神情专注的听新市委书记讲话。 齐怀民神情严肃的继续讲道∶“康州还有一个现象就是上午坐着车子转,中午围着盘子转,晚上围着裙子转。同志们,这几句话形象的概括了我们有些干部在干什么,给这些人画了一个什么样的象。对此,市纪委最近专门下发了禁止吃喝玩乐,摸牌赌博的文件,就是下了一道禁令,谁个胆敢违犯禁令,我们就毫不手软的给予党纪政纪处分,直至撤职。” 会议分外的安静,人们神情严肃,听得十分的专注。 会后,那些迟到的干部被叫到了纪检委。 纪检书记严政:“纪委整顿干部作风的文件已经向你们宣读了,你们要向市委写出深刻的检查,等待市委处分。” 几位被叫到纪委谈话的干部个个神色紧张,变得分外的严肃认真起来,老老实实的听宣读文件。文件宣读后,这些干部纷纷表态说: “我们一定认认真真检查自己,改变自己懒散的工作习惯。” “小毛病不改,就可能酿成大错误。” 严政:“行了,你们回去认认真真写检查。” 郝玉生乘着夜色自已驾着车,悄然驶进了郊外森林别墅。 听着熟悉的脚步声,等得火烧火燎的徐婉玉悄悄藏在门后,等郝玉生开门进来,还没放下公文包换拖鞋,徐婉玉就像一块温香软玉吊在郝玉生的脖子上,百媚千娇的说:“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是不是将人家都忘了。” 郝玉生嘻笑着:“哪能哩,我整天想的就是你。”抱着徐婉玉亲热难舍。” 徐婉玉娇媚万分:“快去冲个澡吧,我在床上等着你。” 郝玉生急慌急火的说:“等不急了,我的宝贝,我今晚还要回市里,检查公安夜晚巡逻。” 徐婉玉有些生气:“好不容易将你等来了,又不在这里过夜,让人家一个人孤伶伶的,夜晚好害怕哦。” 郝玉生翻身将徐婉玉压在身下,气喘喘的说:“怕什么哩,这不是有我么。” 徐婉玉迎和着郝玉生疯狂的动作,大呼小叫,引逗得郝玉生欲火焚心,他剥粽子似的扯掉了徐婉玉的睡裙,又三把两把脱掉自己的衣服,行云流水般操作起来。 一番云雨过后,郝玉生拿出五万元钱:“留着花吧。” 他开始站起来收拾自己,准备离开,没想到徐婉玉跳起来,吊在郝玉生身上,燕语喃喃,娇嫩的身子火炭一样在郝玉生身上滚来滚去,很快将郝玉生的欲火又调动起来,这次却是徐婉玉在上,她疯狂地扭动着自己的身子,郝玉生舒服得咬牙切齿,终于忍不住吼叫一声,泄了自己的欲火。身心仿佛被彻底的抽空了,软瘫在宽大的席梦思床上,这时,徐婉玉才像小鸟一样蜷缩在郝玉生怀里。 市委、市政府企业改制工作组进驻了雪花麦面集团。 宋企圣胸有成竹,早做好了改制的准备,他说:“欢迎市委市政府企业改制工作组进驻我们雪花麦面集团,当然,也欢迎国资局资产评估小组到我们雪花麦面集团进行资产评估,在这里我表个态,我全力支持企业改制和企业资产评估,积极配合工作。领导们还有什么指示,请讲。” 朱子期敏感的意识到,和宋企圣这个康州的商界大鳄有一场龙争虎斗的大搏杀:“我作为两个工作组的负责人,对宋总经理的态度表示满意,表示感谢,我对工作组提出一个要求,就是改制工作和资产评估工作不能影响雪花麦面集团的正常的生产。当然,需要企业配合的还要麻烦宋总经理。从今天开始,两个工作组正式开展工作。” 改制工作组在车间、办公室走访干部职工,改制工作组认真听取着干部职工的意见,并做好笔录。 清产核资工作组到车间登记着一台台设备,访问生产工人,翻阅账目。 雪花麦面集团负责生产、销售、机械设备管理和后勤的副总在宋企圣办公室开会。 宋企圣:“各位都是跟着我多年的老弟兄,改制工作组、清产核资工作组已经进入企业,他们来的目的我不说大家都知道,你们应该怎么做,我想我不用再交待了。我老宋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有数,我在这里只说一点,就是只要有我老宋一口干的,我就不忘弟兄们一口稀的,大家绑在一个战车上,同船共渡,要同舟共济,我的话大家明白吗?” 几位副总纷纷表着忠心:“老板放心,我们知道怎么做。 我们坚决按照老板的吩咐,把好自己的关口,按照原来计划应付两个工作组。” 宋企圣满意的点着头:“我希望大家言行一致,表里如一,我再强调一点,一定要严守纪律,按照我们预设的计划进行,谁个要是破坏行规,别怪我老宋不客气。” 几位老总几乎同时说:“老板放心吧,我们都是长脑子的人。” 两个工作组的工作人员埋头自己的工作,宋企圣走了进来,他拍了拍巴掌,人们都抬起了头。 宋企圣诚恳的邀请道:“领导们,你们辛苦工作一个星期了,今天是周末,我请你们到康州市度假村放松放松,别光顾着工作,累坏了身体。” 工作组工作人员:“宋老板,还晓得弟兄们在这里辛苦啊。” 宋企圣颇有情调的说:“我心中时刻装着领导,只是怕打扰领导工作,不敢惊动领导们啊。快到下班时间了,大家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工作组工作人员有的收拾东西,有的还犹豫着。 宋企圣很理解、很体恤工作组的同志们:“工作也不在一时半会,休息好了,养足精神,工作干的又快又好,领导们说是不是啊?” 工作组的工作人员在宋企圣的带领下坐上了一辆豪华面包车,向康州市度假村开进。 面包车在度假村内停下。 宋企圣:“各位领导,你们在这里一切的消费我们已经交付了,根据个人的爱好不同,我不便陪同,现在各位领导自由活动吧。” 工作组工作人员高兴的欢呼:“宋老板万岁,我们今天解放了。” 工作组工作人员有的坐上了游艇,在碧波之上浪遏飞舟。 工作组工作人员有的进入温泉,在温泉里泡澡,舒服的哼哼呀呀。 晚上,宋企圣安排了丰富的晚宴,几位副总殷勤的劝着酒,很快,两个工作组的工作人员都进入了状态,喝的醉眼朦胧,东倒西歪。 宋企圣见是时候了,拍拍手说:“各位领导,晚宴后继续自由活动,大家可以进入红包房歌厅唱歌,可以洗桑拿做保健,总之,大家在这里彻底放开,享受人间仙境。” 宋企圣朝外轻轻拍了几掌,服务员托着一个银盘子进来,银盘子上放着一个个红包。 宋企圣一一分派红包,起初有些工作人员不敢接,宋企圣解释说:“小儿科,给大家一点加班辛苦费,不会让领导们为难的。” 工作组的工作人员推辞着,最终扭扭捏捏的接收了。 朱子期把清产核资报告翻的哗哗响:“什么,资产和负债相抵等于零,这打破脑袋我也不会相信。” 清产核资负责人说:“朱书记,开始我也不相信,这么大个企业,那么大一片土地、厂房和机械设备,没的一两个亿是拿不下来的。可是我们看了企业这几年的亏损负债,心里就凉了。雪花麦面集团已经亏损了三个多亿啊,资产充抵负债所剩无几。” 朱子期愤慨的很,清产核资的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叫我怎么相信,这叫几千雪花麦面集团的职工怎么相信,这叫康州老百姓怎么相信。” 清产核资负责人:“没有办法,事实在那摆着。” 朱子期摆摆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清产核资负责人走了,朱子期看着清产核资报告,最后拿起报告去找齐怀民。 朱子期情绪低落的很:“齐书记,清产核资报告出来了,你看看。” 齐怀民接过厚厚的资产报告,关上办公室的门:“老朱,从你的情绪看,清产核资核出的情况不好啊。” 朱子期一屁股坐在齐怀民办公桌对面的沙发里,垂头丧气的说:“岂止是不好啊,太出乎人的意料了。” 齐怀民认真地审阅。待他一页一页看完后,他愤怒的“啪” 的一掌拍在桌上:“简直是荒唐,若大一个企业,充抵债务后资产竟为零!” 齐怀民气愤的在办公室走来走去,他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又将清产核资报告看了一遍。 齐怀民态度平和,仿佛早已料到:“子期同志,事情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我原来设想通过雪花麦面集团改制缓解市财政紧张的状况,把拖欠的教师工资解决了,看来现在是不可能了。眼前我们要解决的教师工资问题是没有指望了。” 朱子期对这次清产核资工作很失望:“要另谋出路,要想新的办法。” 齐怀民沉思了一会:“现在,我只有到省城里找关系,筹措一笔钱,先把火烧眉毛的教师的工资解决了,然后腾开手脚,再想办法应对雪花麦面集团改制的问题。” 朱子期无可奈何的说:“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你什么时间动身呢?” 齐怀民:“我晚上就动身。” 齐怀民拨通了杜斯远的电话,吩咐说:“备车,晚上我要到省城。” 正文 第六章 齐怀民坐在奥迪轿车里依然还在为雪花麦面集团的清产核资而郁闷。直到车子来到省财政厅,他才从郁闷中清醒过来,吩咐司机在车内等他,他进了财政厅。 财政厅财政计划处处长金劲男见到快步走进来的齐怀民,忙高兴的站起来:“哟嗬,县太爷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齐怀民开门见山的说:“老同学,我遇到困难了,专门来找你帮忙。” 金劲男爽快的很:“别人的忙我可以不帮,你齐怀民的忙我一定要帮,你说吧,什么事?” 齐怀民伸出三个指头:“借我300万。” 金劲男没有料到齐怀民会借这么大一笔钱:“这么大一笔钱,干什么用?” 齐怀民伤痛的说:“劲男啊,你不知道,康州苦成个什么样,教师半年不拿一分钱,有人竟为此喝药身亡。” 金劲男惘然不解:“康州不是省的百强县市吗?财政六个多亿,还会发不下工资?” 齐怀民感慨万千:“康州的事,我一时半会和你说不清,有机会再向你详叙,你先借我300万救救急。” 金劲男已在想钱用什么名目借支了:“300万不是个小数目,得想个办法,出个名目。” 齐怀民仗着老同学的关系,用学兄的口气说:“我不管用什么名目,办法你想,这是康州市财政局的帐号,你运转好了,直接将钱打入这个帐号。” 齐怀民起身要走,金劲男拉住:“中午吃顿便饭都没有时间?” 齐怀民坚持要走:“确实没有时间,改日吧,改日我请你表示感谢。” 齐怀民站起来准备离开,这时他却突然想到杜斯远,兴奋地对金劲男说:“劲男,你猜我在康州遇到了谁?” 金劲男苦涩地笑笑:“遇到了谁,他乡遇故人吧!” 齐怀民颇感诧异:“你知道杜斯远在康州工作?” 金劲男含笑地点点头…… 齐怀民关心的问道:“你们还在保持联系吗?” 齐怀民突然拍拍头,仿佛醒悟到什么,用手指点着金劲男:“一个孤男,一个寡女,好啊,你们一定瞒着我,在进行地下工作。” 金劲男催着齐怀民:“吃顿午饭没有时间,耍贫嘴就有时间了,少说几句,赶紧去办你的事吧。” 齐怀民一边玩笑着,一边走出了金劲男的办公室。 来到繁华的大街上,齐怀民找到一个僻静处,掏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妻子胡静怡正好在家,接了电话:“怀民,你在哪里?” “我就在滨江市。” “回来了为什么不到家?” 齐怀民听出妻子有些怨艾,他忙安慰妻子说:“静怡,我实在太忙,你不知道康州的事情,等我忙完这一阵,一定抽时间回来看你和豆豆。” “怀民,你一个人在外,可要注意身体,工作生活要安排调理好。” “你放心,我会的,你也要注意身体。” “怀民,给妈妈也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她天天挂念着你。” 齐怀民想了想:“还是不打吧,你替我报个平安就行了。” 胡静怡:“也好,接了电话妈妈会更想你的。我向她报个平安,说你在滨江参加个会。” 齐怀民做了个飞吻的动作:“拜拜,就这样。” 几乎与齐怀民同时,宋企圣也驱车来到滨江市,他特意在金盛五星级宾馆订了座,可以看出宋企圣在滨江市请的客人非同一般。 大堂经理:“老板,请问你有几位客人?” 宋企圣怪大堂经理多事:“你问这么清楚做什么?” 大堂经理:“哦,不好意思,我们这里鲍鱼翅要提前交待,是按人头准备的。” 宋企圣在餐厅小姐的引导下向餐厅走去:“按10个人准备吧。” 大堂经理记下:“好,老板,你请。” 几位商界朋友相继来了。他们都是富翁,那谈吐那气势都在张扬着财富,快速膨涨的财富使他们牛气冲天。 商界朋友:“宋老板特地安排在这里招待我们,可是不简单呐,大家知道金盛五星级宾馆是滨江省接待国际外宾和国家领导人的地方,一般人很难在这里接待客人的。” 宋企圣心里很得意,嘴上却说:“哪里哪里,弟兄们都是江城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有这五星宾馆才配弟兄们在此相聚啊。” 邀请的人看来都到齐了,有人就催着开宴:“老宋,哥儿们到齐了,还不开宴,等谁?” 宋企圣不慌不忙地说:“别急,还有一位重要的客人,再等一等。” 商界朋友:“宋老板是谁呢?看来身份一定不一般,一定是位重量级的人物,不然会让我们弟兄们在此久等,迟迟不开宴!”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对不起了,各位,刚刚参加完一个会,我来晚了。” 随着话声,进来一位西装笔挺,头发梳理得十分整齐,面容端庄白净的中年男子,一看就气度不凡。 宋企圣慌忙站起来迎接中年男子,向大家介绍:“各位朋友,我向你们介绍一下,这是省商会会长张子华先生。” 随着介绍,张会长向客人微微点头,算是致意。在宋企圣的导引下,旁若无人的坐在首席。 张会长坐下,谦意道:“让诸位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本来我要出国,宋企圣先生说是邀请滨江省工商业界的精英欢聚一下,我推掉了外事活动,专程赶来和大家相聚,借这次机会,我谨祝大家事业腾达,财源滚滚。” 商界朋友:“宋老板,你能够请动张会长,你的脸面不小啊。能够和张会长一起吃顿饭,我们的身价陡然增加了啊。” 张子华点点头:“大家都是商界精英,在一起聚聚也是我这个会长的心愿,大家自便,不必客气。” 宋企圣收到预期的效果,他以主人的身份宣部开宴:“尊敬的张会长,各位朋友,现在开宴,大家举杯,欢迎张会长的到来。” 人们纷纷站起来,向张子华举杯表示欢迎。 商界朋友:“宋老板请我们又喝酒又喝茶,肯定是有事情呐。” 商界朋友:“老宋摆的不是鸿门宴吧?” 宋企圣:“各位兄弟,我是诚心诚意请大家喝茶,绝对不是什么鸿门宴。我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雪花麦面集团要改制了,大家发财的机会来了。” 商界朋友:“集团改制你趁机买下,你老宋发财的机会来了,弟兄们发什么财?” 宋企圣喝了一口茶:“各位,你们知道雪花麦面集团在滨江的地位,那是滨江省麦面加工生产企业的龙头老大呀!” 商界朋友:“老宋,我看,对你来说是天赐良机,你干脆借雪花麦面集团改制之际,把企业买下,做自己的老总,再也不用给共产党打工了。” 宋企圣心中暗自得意,面上却万般为难的说:“兄弟,你说的极是,可是哥哥哪有那么大的能力,蛤蟆吃天,难以下口,吃不进吞不下呀。” 商界朋友:“老宋,你看这样行不行,哥们几个在滨江都是叫的响的人,我们入股,你老宋控股,成立一个董事会,把雪花麦面集团买下,哥们弟兄共同经营,共同发财。” 宋企圣哈哈笑道:“兄弟呀,你有眼光,你看准了雪花麦面集团这个品牌,那是叫响全国的精品名牌啊!这些年来,你们知道,雪花麦面产品在市场上营销的情况,那可是广受人们喜欢的麦面食品呐。麦面产品不愁销,有市场,有钱赚。” 商界朋友:“老宋,不用说了,我们合作这么多年,知道雪花麦面集团在市场上的地位,你就说怎么合作吧!” 宋企圣很有气魄,也很有情感的说:“我宋企圣正是像弟兄们说的,我准备买下雪花麦面集团,请大家根据自己的愿望参股,参股分红,坐享红利,比投入什么买卖都要稳当,都要有赚头。” 宋企圣的话激起了他几位商界朋友的兴趣,这些人显然知道雪花麦面集团生产经营状况,听说入股分红,大家都来了劲头,纷纷叫嚷着:“老宋,我入五百万!企圣我入一千万!” 宋企圣听着记着,他站起来抱拳感谢诸位:“请大家将股金及早打入我的帐号,因为公司改制即将开始,时间紧迫。” 商界朋友:“好,好,我们现场给你办公。” 大家用手机通知自己的财务将自己认同的股金划入宋企圣的帐户。 宋企圣获得了意想中的收获,高兴万分:“从今天开始,大家都是雪花麦面集团的股东了,我作为董事长,决心不辜负大家的期望,苦心经营好企业,为大家发财共享自己的聪明才智。” 商界朋友:“宋老板,你是面粉专家,我们相信你,你尽管放手按着自己的意愿干吧。” 宋企圣拱手施礼:“我表态,我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张子华:“各位都是雪花麦面集团的股东了,我祝你们发财,发大财。” 人们乱纷纷的叫着:“张会长,共同发财,共同发财。” 宋企圣在滨江市好一个奔忙,他在滨江市各个金融部门穿梭往来。宋企圣正在为买断雪花麦面集团收拢资金,做着准备。 他来到一个工商银行营业点,在银柜上填了一张转帐支票,办好这笔业务后,匆匆走出。 驱车来到滨江市商业银行一个网点,宋企圣提着皮包进去,在这里办理金融业务的人比较多,他要了一个号,焦虑地等待着,不时地用手机和他人联系。终于临到他,他在银柜上匆匆填了一张转帐支票,又匆匆走出。虽然忙碌,但宋企圣很兴奋,他粗略估算了一下筹措的资金已经足够买下雪花麦面集团。 在省财政厅高高的台阶上,齐怀民用手机要通朱子期:“子期同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了省财政厅计划处我的同学金劲男,向他借了300万,有这笔资金解决燃眉之急,我们就可以腾开身手搞好雪花麦面集团改制的问题。” 朱子期听了既感到意外,又感到高兴:“很好,齐书记,我立即组织力量在此进入雪花麦面集团进行清资核产,这次我亲自蹲在雪花麦面集团,一定要搞清雪花麦面集团资产和负债的问题。” “很好,朱书记,再有一件事就是你通知雪花麦面集团的魏兴邦工程师,让他晚上八点到我办公室,商谈雪花麦面集团改制问题。” “齐书记,你现在还在省城,晚上8点赶得回来吗?时间太紧迫了,你要注意身体啊。” “我现在就往回赶,4个小时就可以赶回来了。” “回到省城,不回家去看看母亲、妻子、女儿。” “时间不允许啊,康州的事情简直是燃眉之急,耽搁不得,不过我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了。” “唉,齐书记,你真是个拼命三郎,按你的吩咐通知魏兴邦8点准时到你的办公室。” 齐怀民下了台阶,钻进车里,对司机说:“走,打道回府!” 司机:“齐书记,都到家门口了不回家看看?” 齐怀民:“时间不允许啊,这样,你开好车,我在车上眯一会。” 司机:“齐书记,你放心休息吧。” 车子穿过繁华的街道,在高架桥上飞驰着,很快进入高速公路,车子箭一般沿着高速公路向前射去。 齐怀民连夜赶回了康州,魏兴邦按照安排正在办公室等他。 魏兴邦关心齐怀民的身体:“齐书记,你赶了几百里路,太辛苦了,晚上就休息吧,明天我们再谈好吧。” 齐怀民克服着疲劳:“兴邦同志,你不知道有心里有多着急,这么急着赶回来,就是要和你商谈雪花麦面集团改制的问题。你上次说三千万卖给个人,卖断产权,虽然甩掉两个多亿的债务,但也意味着雪花麦面集团两个多亿的无形资产损失了,你这两个多亿的无形资产指的是什么?” “齐书记,这两个多亿的无形资产指的是‘雪花’品牌,‘雪花’品牌已经成为滨江省的精品名牌,国家的知名品牌,它不仅在滨江省有影响,乃至全国都是响当当的面制品品牌。这些我不是没有根据,你看看这份评估报告就知道了。” 齐怀民看了评估报告:“评估报告比较详细,可以说公正的评估了雪花麦面集团‘雪花’品牌的价值,看了这个报告,我心里就有了底。” 魏兴邦:“齐书记,我们不是空穴来风,硬说雪花麦面集团有着几个亿的资产,仅‘雪花’这个品牌,这个商标,就价值近两个亿。” “仅从这点来看,兴邦同志,你就绝对是个有着现代市场观念的企业管理者,那么让你来领头,用‘雪花’的品牌,我们市委、市政府适当加以支持和引导,你一定能够带领雪花麦面集团的下岗职工重建一个新的亿元企业。” 魏兴邦:“齐书记,你说让我们使用雪花麦面集团雪花品牌,再创建一个新的雪花麦面集团?” 齐怀民鼓劲道:“对,再创一个雪花麦面集团,康州是农业大市,特别是小麦生产,无论是产量还是品种质量,在全国都占相当的份量,这是一,二、康州地处中原,区位优势十分明显。公路、铁路交通方便,能够吸收中原六省的小麦汇集康州,再把加工后的产品销往全国各地,区位优势得到充分发挥。三哩,中原地带甚至北方的人都是喜食面食的,产品需求量大,市场前景广阔。兴邦同志,这么好的条件,我们为什么不充分利用,我们为什么不再建一个雪花麦面集团呢?” 魏兴邦多年压抑的创业激情被激活了,已经变得跃跃欲试,不过,对雪花麦面集团老厂的处置仍然心有不甘:“齐书记,你眼界宽阔,富有韬略,是个干大事的人!不过现有的雪花麦面集团怎么办。” 齐怀民:“你是说现有的雪花麦面集团的生产设备、场地怎么办?” 魏兴邦:“对。” 齐怀民干脆的说:“卖掉。” 魏兴邦追问道:“卖给谁?是宋企圣吗?” 齐怀民点着头说:“眼前在康州只有他有这个实力,你们没有啊。” 魏兴邦坚持自己的意见:“我们可以发动工人集资,用股份制的方式改组经营企业。” 齐怀民对魏兴邦谈的股份制的问题很感兴趣:“对,这也是我要和你谈的第二个问题,老厂卖给宋企圣,他会让百分之六十的雪花麦面集团职工下岗,这些工人弟兄怎么办?让他们都上大街去卖‘下岗牌’卤鸡蛋!兴邦,你是一个老共产党员了,有知识,有技术,你为什么不站出来,用股份制的形式再办一个新厂,带领工人弟兄创一番事业呢?” 魏兴邦向齐怀民表态说:“齐书记,只要你支持,我一定带领下岗的工人弟兄再创一个雪花麦面集团,绝不让一个工人弟兄下岗失业。” 齐怀民:“兴邦同志,我要的就是这个态度,为了康州的经济,为了康州百姓,让我们一齐来打拼。” 魏兴邦仍然耿耿于怀雪花麦面集团的老厂、老设备:“没有招标竞争,就将雪花麦面集团卖给宋企圣,太便宜他了。” 齐怀民早有计划:“不,这是我要和你谈的第三个大问题,一定要招标竟买,决不能让国有资产流失。招标拍卖会上,你要代表雪花麦面集团职工以大家入股集资的方式来和宋企圣竞标。你们的杀手闸就是雪花麦面集团的雪花品牌,一定要把这个无形资产用足用透,决不让国有资产流失一分。” 对齐怀民的计划和打算,魏兴邦折服的很:“齐书记,你是我见到的最好的市委书记,你是现代市场经济的驾驭者,是一位优秀的现代企业管理者。雪花麦面集团改革问题,方方面面的事情你都考虑到了。” 齐怀民推心置腹的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市一中的老师半年没有发一分钱工资,曹老师活活让钱给逼死了呀,挣一分钱是多么艰难,我们能让国家的资产轻易的流失吗!” 魏兴邦理解齐怀民作为康州市委书记的难处:“齐书记,我这几天抓紧拿出一份竞投标方案,做好竞标的准备。” 齐怀民对魏兴邦面授机宜:“对,我请你来就是让你要有理有据的和宋企圣竞标,但关键时刻要掌握住火候,不要让宋企圣将住了军,将自己逼进了死角。” 魏兴邦理解齐怀民的用意:“齐书记,我明白,知道适可而止。” 齐怀民:“知道就好,进退自如,攻防游刃,全在自已把握,这才是好棋手。” 送走魏兴邦,齐怀民回到自已在市委招待所的临时住处,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澡,因为心情好,自已给自已调制了一杯咖啡,打开音响,他一边有滋有味地品着咖啡一边陶醉地欣赏着轻音乐。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齐怀民边穿衣服边问:“谁啊?” 杜斯远:“是我,齐书记。” 齐怀民心中疑问着打开了门:“斯远同志,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什么事,特地来找你这个老同学谈谈心。” “欢迎欢迎,你喝水。” “自已享受咖啡,让客人喝白开水,你倒真会待客啊。” “对不起,我调制咖啡的手艺一般,自已也很少喝,如果你不嫌弃,也给你来一杯。” “没有品尝,没有发言权。” 两个人静静地喝着咖啡,一时无话可说,杜斯远静静的、深情地注视着齐怀民,齐怀民感到更加不自然起来。 齐怀民、胡静怡、杜斯远三个人原来都是滨江大学的同班同学,在学校里三个人都比较要好,他们经常在一起讨论学习,参加活动。 杜斯远是学校的宣传部长,经常组织同学们开展各种文艺活动,具有很强的组织能力。大学期间,就显示出了她从政的天赋。 杜斯远对齐怀民说:“齐怀民,明天‘五·四’青年节,学校团支部组织大学生演讲比赛,你演讲稿准备好了没有?现在还有时间在这里打乒乓球。” 齐怀民停下:“准备好了,杜部长,你只等着给我发奖吧。” 杜斯远:“齐怀民,你太自信了,明天30多位演讲者进入决赛呢,你还是做好准备的好。” 齐怀民:“打乒乓球就是做准备,杜部长不明白大战之前要放松心情,积蓄精神力量吗?” 杜斯远:“我相信你,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拿奖。” 齐怀民演讲。 齐怀民:“我们是时代的骄子,肩负着时代的使命……我们要勇于参与社会,面对现实,在经济大潮中锻炼我们的意志,磨练我们的翅膀,为讲来在经济大潮中展示我们的抱负,实现我们的理想做好才智和意志的准备……” 台下一片哗哗的掌声,杜斯远用力的鼓着掌,美丽的脸庞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齐怀民得奖了,他荣获“五·四”青年节放飞理想演讲大赛第二名。杜斯远上台为他祝贺。 齐怀民自豪的对杜斯远说:“怎么样,杜部长,本人的表现没让你失望吧。” 杜斯远对齐怀民取得的成绩很高兴很激动:“太好了,我太高兴了,齐怀民,你太优秀了!” 胡静怡擅长跳舞,她高挑的身材具有跳舞的天赋。学校组织文艺联欢庆祝五·四青年节,胡静怡一曲欢快活泼的独舞,赢得满场喝彩,杜斯远和齐怀民热烈地为胡静怡鼓掌。 杜斯远由衷的赞美说:“胡静怡,太美了,你跳的太好了,随着你的舞蹈动作,我一会想到了孔雀开屏,一会想到了凤舞九天,一会想到了鹤鸟亮翅,真的太美了,你跳的太好了。” 齐怀民在一旁注视着胡静怡,默默的笑着。 齐怀民是校刊《春蕾》杂志的主编,他的文章写的很好,特别是社会理论文章,常常语出惊人,对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有着独道的见解和认识。 新出的校刊《春蕾》杂志,头条刊发了他的一篇社会观察论文。杜斯远读着这篇文章,热烈地和同学们谈论着。胡静怡坐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同学们阅读这篇文章的高兴情景,她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少女的脸上荡漾着彩霞。 胡静怡和齐怀民在校园树荫下谈论着,很是亲密自然,杜斯远晨练从此跑过,看见他们,停了下来,观察一会又独自地跑开了。 大学毕业后,胡静怡到省教育厅直属红光小学任教师。她的教学成绩很突出,很快担任了年级主任,她用自己勤奋突出的工作感动着同事,同时,又用自己的勤劳敬业解除老师们的忧愁。另外一个班级的女教师因为孩子发烧需要照顾,向她请假。胡静怡很理解女教师的难处,让她放心回家照顾小孩,学生的课由她来上,女教师对她很感激。 突出的工作业绩,良好的人格魅力,胡静怡在任教的红光小学取得了很好的业绩,不久,担任了红光小学的校长。 齐怀民至今有个印象还特别深刻,那就是胡静怡第一次到他办公室,他清楚的记得,那天是个周末,他正在赶写着一份材料,胡静怡来了,齐怀民慌得手忙脚乱的站起来迎接。 胡静怡笑着说:“当领导就是忙啊,周末也不休息。” 齐怀民:“胡校长来了,请坐,请坐。” 齐怀民起身给胡静怡倒了一杯茶,胡静怡端着茶杯静静的坐在齐怀民办公桌的对面。 齐怀民克制着自己慌乱的心情:“你稍坐片刻,我把这个文件处理一下就陪你。” 胡静怡:“没啥,你忙吧,我喝点茶。” …… 齐怀民和胡静怡相挽着在滨江公园散步,公园里和他们一样,一对对恋人或散步,或坐在树下的长椅上,卿卿我我,谈情说爱。 杜斯远迎面走了过来,齐怀民和胡静怡相挽着,三人在一棵香樟树下相遇,大家都很惊愕,接着胡静怡有些羞涩。 杜斯远知道了齐怀民和胡静怡明确了恋爱关系,心里刀割般痛苦难忍,一个时期,她是那么的失落,那么的酸凉:“两位布尔乔亚,两位小情人,什么时候请我这个老同学、老姐姐吃喜糖啊。” 齐怀民前后左右看看:“斯远,怎么你独自一人?” 杜斯远:“难道你看到有第二人,我可是一只孤雁,独自飘泊独自伶,形单影只好孤凄啊。” 胡静怡点拨杜斯远说:“斯远,你们文化厅分管着那么多的文化部门,文化部门可是才子佳人云集的地方啊。” 杜斯远:“才子佳人云集,也没有我杜斯远的意中人呐。” 齐怀民明白杜斯远话中的意思,转移杜斯远的话题说:“静怡,你不知道,早有护花使者在暗中保护着我们这朵校花呢!” 胡静怡还没有明白杜斯远话中之意:“你说的是……?” 杜斯远坦诚的对胡静怡说:“没有啥秘密的,齐怀民说的就是金劲男,他一直在给我写信呢。” 胡静怡这时才明白了:“金劲男不错的,同学中数他有经济头脑,他不是分在省财政厅吗?” 杜斯远坦率的说:“我不喜欢他那种俗劲,什么资本原始积累啊,什么调控手段啊,哎呀,反正是钱,说到钱,我就烦。” 齐怀民理解杜斯远:“我们杜斯远同志是搞文艺的,冰清玉洁,追求的是艺术的浪漫,哪里能让铜臭污染了清洁。” 杜斯远酸酸的说:“就你知道我的心,说不定哪天我就跳进金缸里,被金钱染得一身污浊,好了,好了,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祝你们这对浪漫的恋人周末愉快。” 杜斯远挥挥手,离开了。 齐怀民挽着胡静怡继续在公园里散步。 …… 现在,他们意外的相聚在康州,在同一个机关工作,难道这就是命运,这就是上苍再次给他们创造的机缘。 齐怀民和杜斯远静静地喝着咖啡,齐怀民从杜斯远欲言又止的神情知道她有话要说,问杜斯远:“杜主任,深夜来访有什么事吗?” 杜斯远放下杯子,即是关爱、又满含忠告的说:“齐书记,你真的要拿雪花麦面集团开刀?” 齐怀民站起来,在室内慢慢转了一圈又坐在杜斯远的对面:“你也看到了,雪花麦面集团到了什么境地,不改制不行,三千多名工人要生存,这么大的企业要运转起来才好。” 杜斯远深怀忧虑:“齐书记,你才来康州,对康州的情况不太了解,你要三思而后行啊!” 齐怀民见杜斯远话中有话,知道她是在忠告自己,很是感激:“斯远,我初来康州,人生地不熟,这里没有外人,说句真心话,在康州你是我惟一的最亲近的人,也是最可信赖的人。工作上的事,你可要多多操心,时时提醒我。” 一句话触动了杜斯远压抑的情弦,眼中竟有了莹莹的泪光:“怀民,你为什么要到康州?” “听从组织的安排。” “你不知道康州的事情多么难办。” “略知一二,套用一句话说我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杜斯远忧心忡忡:“你会碰得头破血流的,将来是个什么情况,真是不好预知啊。她说完这句话,没有再说什么就起身告辞了。” 齐怀民怔怔地注视着杜斯远离去,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郝玉生在自己的办公室和宋企圣通电话:“老宋吗?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宋企圣奉召急匆匆很快来到,一边从皮包里掏出两条大中华香烟,一边说:“什么事,这么急?” 郝玉生嗅了嗅大中华香烟,随手扔进了身后的书柜,半躺在皮转椅里,摇晃着二郎腿,直视着宋亚州说:“你小子靠两条中华烟,就指望我给你说话办事?” 宋企圣靠近郝玉生,神秘地说:“郝市长,烟酒是小弟孝敬你的一点意思,你只要帮忙小弟把雪花麦面集团拿到手,我算你百分之五的股份,当然不需要你拿钱入股,只是个干股,到时候你坐地分红,稳稳的收钱数银子就是了。” 郝玉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以至于他整个人都笼罩在烟雾里,宋企圣看不清他的面目,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尴尬地等待着。半晌,郝玉生终于开口了:“老宋,这些年来,你说我对你怎么样?” 宋企圣感恩载德地说:“没有郝市长,就没有我的今天,我依然还在雪花麦面集团搬运队里扛大包。” 郝玉生:“知道就好,人要有一颗感恩的心,这次雪花麦面集团转制是一次机会,我会帮你的。” 宋企圣咬咬牙,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郝市长,百分之十行不行,百分之十就不少了。” 郝玉生逼视着宋企圣,目光如剑:“你小子口口声声说知道感恩,百分之十就打发了我。” 宋企圣像被掏空了似的,疲软的靠在沙发上:“百分之二十吧!到时候我在明处你在暗处,明里我是公司的老板经理,暗地里你就是公司的董事长、总裁,一切听你的。” 郝玉生终于露出了笑容:“老宋,我也知道你搞企业不容易,你要明白企业没有我罩着将会更难,你更加难以运作。” 宋企圣点头称是:“那是的,我早晚都说没有郝市长哪有我宋企圣的今天。” 郝玉生将烟头摁灭:“就这样吧,不过呢,你每年还要拿个百儿八十万的,那些工商、税务、公安和质量监督,都是要打点的,哪一样不花钱?方方面面都打点到了,再加上我的关系,事情才好办。” 宋企圣:“我说过一切都是你说了算,需要钱你只管开口。”宋企圣边说边拿出了五万元钱说:““这是你让我准备的,你拿去用吧。” 郝玉生用办公桌上一把硬塑尺子将钱扫进了抽屉,拍着宋企圣的肩膀说:“老宋啊,企业竞标卖断经营将好有一拼,你要抓紧准备啊。” 说完,郝玉生要去九州宾馆参加会议,让宋企圣抓紧准备就是了,他径直下楼上车,赶去参加会议。 宋企圣来到郁金香夜总会,夜总会女老板像发了情的母猫叫道:“哎哟,宋哥来了,姑娘们快点都出来,宋老板来了,他可是康州的大款爷,你们把他服侍好了,钱就任你掏,任你拿。” 宋企圣淫笑的摸了把女领班粉的掉渣的脸蛋:“有没有鲜活的,老子要尝尝鲜。” 女领班点着站成一排的坐台小姐:“宋老板,你看看这些妹子们,一个个都是十七八,嫩得像花儿一样,碰一下直流水哟。” 宋企圣目光在一排十七八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坐台小姐中扫来扫去,目光停留在徐婉玉身上。徐婉玉身材高挑丰润,白净红润的瘦月脸,透着初入此道的青涩娇嫩。宋亚洲的眼睛一亮,凭经验他断定这位小姐刚入道不久,且有文化含韵。他兴致勃勃问领班小姐:“这位小姐怎么眼生?” 女老板:“哟,宋总,你真有眼光,徐小姐刚来不到三天,她还是个大专毕业生呢。” 宋企圣用手指朝徐婉玉勾了勾,徐婉玉扭扭答答羞涩的的来到他的身边。 徐婉玉:“宋总,你的大名如雷贯耳,听姐妹们讲,你最舍得给姐妹们花钱,能够认识宋总,是我婉玉的福分。” 宋企圣淫笑着抚摸徐婉玉的脸蛋:“小嘴儿抹了蜜,说话像小人儿一样迷人。” 徐婉玉依偎在宋企圣的怀里,两个人嘻笑着向包厢走去。 宋企圣:“徐小姐,如此漂亮,又有文化,怎么到夜总会坐台呢?” 徐婉玉泪水涟涟:“你大老板哪里知道我们穷苦人家的苦难呢!” 宋企圣:“这么说,徐小姐有什么困难?” 徐婉玉从宋企圣烟盒里抽了一支烟,宋企圣给她点燃,徐婉玉深深吸了一口:“唉,宋总,还是不说困难的好,免得影响你的情绪,我们还是谈些高兴的事吧。” 宋企圣:“徐小姐,我也是吃过苦的人,原来我只不过是火车站搬运队扛大包的,后来做生意发了财,慢慢当上老板才有了今天,我对受苦的人特别能理解,特别同情。” 徐婉玉:“我家是南山镇农村的,父亲在外搞建筑,从二楼上摔下来,摔坏了腰椎,瘫痪在床,母亲一着急,精神分裂了,现在妹妹一边在南山镇中学读书,一边照顾父母,我在外挣的钱只够给父母看病吃药。唉,不说了,太伤心了。” 宋企圣怜香惜玉道:“徐小姐,如果你愿意,到我公司做秘书,月薪三千,另外我将你父母接到康州第一医院治疗,你看这样行不行。” 徐婉玉嗵的一声跪在宋企圣面前:“谢谢宋老板的大恩大德。” 郝玉生在宋企圣的办公室里第一次见到徐婉玉,眼睛都直了,心里格咚一响,这么妖娆的女人! 宋企圣察颜观色,立即向郝玉生介绍道:“郝市长,这是我的表妹徐婉玉,大学刚毕业,在我这里做秘书。” 郝玉生:“哦,徐秘书,真是一表人才。” 徐婉玉乖巧伶俐,向郝玉生得体又意味深长的笑笑:“郝市长,你喝茶,常听表哥讲起你,我十分敬佩你呢!” 郝玉生立即就套上了,小姐转换小妹:“小妹妹敬佩我,请问小妹妹敬佩我什么呢?” “当然敬佩你工作了。” “工作嘛,是我这个市长应该做的,不值得敬佩。” “你做得太出色啊,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市长,将来前途无量哟。官做大了,莫把我这个妹妹忘记了。” “不会的,对小妹妹,特别对美丽的小妹妹,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宋企圣给郝玉生点上一支烟:“郝市长大驾光临,有何指示?” 郝玉生:“哦,老宋,明天到我办公室去一趟,商谈雪花麦面集团改制的问题。” 宋企圣故作惊宠地连连点头:“市长召唤,我一定准时赴约。” “别忘了带上徐妹妹哟!” “市长放心,我一定带徐妹妹准时赴约。” 郝玉生离开了宋企圣的办公室,在楼梯拐口,他回头见徐婉玉正深情地注视着他,为他送行,他明白徐婉玉的心思了,一种异样地滋味涌上心头,他脚步有点乱,楼梯拐角处趔趄一下,他立即稳位脚步,匆忙地下楼。 郝玉生回到办公室。坐在办公桌旁边,狠狠的吸着烟,控制自己的情绪。 宋企圣贴近郝玉生神秘的说:“老板,我为你觅到一件宝物。” 郝玉生有些不耐烦:“啥子宝物,你不来给我添麻烦就行了。” “老板,这可是一件真正的宝物啊,你见了,保证你爱不释手。” “拿来我看看,是什么稀罕物件。” “这件宝物我拿不得,需要哦老板去我办公室里鉴宝。” “好好好,有空我去看一下。” “你可一定要来哟,不看你一定会后悔。” 郝玉生吸着烟,自言自语的说:“原来真是件风情万种宝物,那迷人的丹凤眼,那丰满得熟透了的水蜜桃似的身段着实迷人呢! 郝玉生浑身燥热,心痒难支,忍不住给宋企圣拔了电话:“老宋,立即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宋企圣:“老板,我正忙呢,你有啥吩咐?” “你那个徐表妹确实不错哩。” “再不错也是我表妹,老板你不要有什么想法哟。” “老宋,你他妈的重色轻友,有了表妹把好朋友都忘了。” “老板,你可冤枉死我了,我老宋是那样的人吗!” “你狗日的还嘴硬,说到你的表妹,你就不情愿了。” “老板,我不是在忙吗!” “你忙啥?你忙着吃喝嫖赌。” “老板,我在为你的幸福辛苦,在操心呐,这样吧,你出来一下,我们一起到南山镇别墅山庄去。” “我忙的很,哪有时间陪你去游山玩水。” “你一定要来哟,你不来你一定会后悔的。” “好吧,我一会过去看看。” 郝玉生开车车子,来到南山镇度假山庄,在一幢小巧的别墅面前停下车,宋企圣按了几声喇叭,徐婉玉小鸟一样飞来开门。 宋企圣对站在门前十分惊讶的郝玉生说:“郝市长,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这幢别墅就是你的了,当然还有徐婉玉小妹妹。” 郝玉生有些惊愕,但他还是愉快的接受了:“老宋,今后我们就是兄弟了,我知道你想把雪花麦面集团收归己有,为此你已经谋划很长时间,你放心,我一定帮忙把这件事给你做成。” 宋企圣借机说了自已的目的:“既然我们是弟兄,郝兄,我说一句真心的话,厂子只要归了我个人,我保证弟兄们一起吃香的喝辣的,该你得的一份,少不了一星半点。” 郝玉生边走进小别墅边表态:“我会尽力的。” 在别墅山庄,郝玉生家外有家,养着徐婉玉,过着神仙般快乐的日子。 正文 第七章 齐怀民在办公室看文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孟兆庆欢喜地告诉齐怀民:“齐书记,省财政厅借的300万到帐了。” 齐怀民听了很高兴:“孟局长,这可是急时雨啊。你马上通知一中财务会计到财政局,将这300万一分不少的拨进一中补发教师的工资。” 孟兆庆犹犹豫豫着:“齐书记,你看上次安葬曹老师,借的两万元钱是不是……” 齐怀民语气变得相当严肃:“兆庆同志,300万一分不少,少一分我拿你是问。这笔救命钱,每一分我做了精细的安排。” 孟兆庆拿着电话惊愣着没敢说什么。 批阅了一阵子文件,齐怀民想了想,打电话通知司机:“备车。” 齐怀民来到了一中:“罗校长,孟局长没有通知你们去拨付工资吗?” 罗炳坤高兴万分:“齐书记,可以拨付工资了?工资到了?哎呀,谢天谢地。” “罗校长,你带着财务科长和我一起到财政局,我一次性把拖欠你们的工资拨付到位。” “齐书记,让我说啥好呢,我不知道怎样谢谢你。” “罗校长,抓紧跟我走吧。晚了怕你只能喝点汤了。” “好好好,这就跟你走。” 罗炳坤带着财务科长和财务会计坐上了自己的车,直接来到财政局。 孟兆庆见齐书记亲自带着市一中的校长和财会人员到了财政局,立即慌着迎接。 齐怀民坐在孟兆庆办公室里:“孟局长,你不用倒茶,我亲自看到一中领走300万工资,我才放心。” 孟兆庆不敢怠慢,不再坚持自已的要求:“你放心齐书记,我现在就安排人办。” 孟兆庆安排财政局有关工作人员很快给一中办好了工资拨付,解决了拖欠工资,兑现齐怀民代表市委允下的承诺。 齐怀民站起来,握了握孟兆庆的手,招呼一中校长罗炳坤和财务人员走了。 孟兆庆这才发现自己一头的汗水,不知是刚才紧张的忙碌还是刚才紧张的心情所致。 郝玉生抚摸着徐婉玉光滑的后背,思考着,他将徐婉玉朝怀里搂了搂,怜爱地说:“婉玉,我给你安排一份工作,免得你一个人在这里闲得憋闷。” 徐婉玉娇柔地说:“我哪里也不去,什么也不干,就在这里等待你侍候你。” 郝玉生感慨地说:“女人一旦真心实意爱上一个人,就终身相守,这话我今天算是明白了。” 徐婉玉拉过毛毯盖住郝玉生的肚子:“注意点,小心着凉。” “这个工作十分特别,其实就是让你帮帮我。” “帮你?” “对,帮我。” “只要是帮你,我什么都干!” “我安排你到市委招待所当一个特殊的服务员。” 徐婉玉有些不解:“当一个什么特殊的服务员?” 郝玉生斟酌着语句:“新来的市委书记齐怀民一人住在市委招待所,你到那里就是负责为他服务。” 徐婉玉聪明伶俐,立即明白了郝玉生的用意,小葱一样的手指点着郝玉生饱满明亮的额头说:“好你个郝玉生,你这个服务员,恐怕还有特殊的任务吧,用自己的情人做诱饵,你真做得出。你们这些当官的,表面上君子仁仁,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 郝玉生嗤嗤笑着:“什么话说透了就没有味了,你明白就好。” 徐婉玉凄伤的说:“你就那么忍心……” 郝玉生看着徐婉玉水灵灵的眼睛,竟有了蒙蒙的泪水,他伤怀的说:“没办法,为了我,为了我的政治前途。” 徐婉玉点点头表示理解,郝玉生将她朝怀里紧了紧。 雪花麦面集团改制招投标会在雪花麦面集团会议室进行。 齐怀民率领市委、市政府及相关职能部门的头头脑脑对阵要竞标购买雪花麦面集团的宋企圣、魏兴邦。 宋企圣打开自己的皮包,向在坐的每一位扔了一包中华烟,然后气魄坦然地坐在竞标者的位子上。他看了看身边同样是来竞标的魏兴邦,魏兴邦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面前除了准备好的竞标材料,别无他有,宋企圣的心放下来,他今天稳操胜券,他向郝玉生不易觉察的点了点头,示意说可以开始了,郝玉生也向他投以期待的目光。 郝玉生主持竞标,他简单的介绍了竞标人的身份,就让竞标人各自发表竞标演说。 宋企圣也不客气,抢先发言:“感谢市委、市政府对我的信任,给我这次机会,我要说的是,雪花麦面集团经过这次清产核资,彻底的查清了企业资产状况,企业资产和所欠外债相抵,就是一个零。”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什么?若大的雪花麦面集团资产就等于零。” 宋企圣不慌不忙的站起来:“我说雪花麦面集团资产等于零,在坐的各位,一定认为我是在鬼打胡说,若大的集团,那么大一片生产厂房,那么好的生产设备,怎么会等于零哩!是的,雪花麦面集团有着很好的厂房,很好的生产设备,它的价值两个多亿,可是不要忘了,雪花麦面集团还背着两个多亿的债务,这些债都是这些年来企业为了市里的财政翻三番,实现六亿元财政收入的目标,担保贷款拉下的,在坐的都知道详情,我也不做隐瞒,今天彻底的端出来。” 朱子期有些气恼,用手指着宋企圣说:“你成天坐着豪华奔驰,花天酒地,花的不是企业的钱,企业的亏空,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责任!” 宋企圣满腹委屈指着自己的老脸说:“好我的个朱书记哩,你看我这张老脸,五十多岁像六十多岁一样,和儿子逛个街,人家都不愿和我走在一起,说是爹不爹爷不爷哩。” 宋企圣仿佛为企业做了很大的贡献,是企业的功臣:“我们喝着不要钱的酒,却舍着自己的命,为企业赴汤蹈火,不说功劳,苦劳总是有的吧。” 郝玉生小骂大帮忙,笑骂着说:“狗日老宋,每年政府给你五六万的奖金,给你那么多荣誉,是白给你的,你不该为企业操心做贡献。” 宋企圣哀凄的申诉道:“郝市长,我瞧你们领导说话,像是说我老宋对企业没点成绩哩。” 齐怀民适时制止了宋企圣的东拉西扯:“好,雪花麦面集团的资产问题,我们现在请另一位竞标人魏兴邦同志谈一谈。” 魏兴邦打开了面前的资料,有理有据的说:“是的,雪花麦面集团有着两亿多的资产,也有着两亿多的债务,但是不要忘了雪花麦面集团还有一笔巨大的无形资产,它就是“雪花”这个品牌,我们经过评估,仅这个‘雪花’全国知名品牌,就价值两个多亿。” 仿佛一潭净水中扔下一枚石子,现场立即波翻浪滚,议论纷纷。 宋企圣脸色唰的苍白,他完全没有料到魏兴邦会抛出“雪花”这个品牌,这一下子将了他的军,他慌然地看看郝玉生,这种情况郝玉生也没有料到,他也显得手足无措,一时拿不定主意。 齐怀民却沉稳的说:“众所周知,品牌就是效益,品牌就是资产,像‘娃哈哈’、‘格力’、‘茅台’和‘五粮液’这些品牌,哪一个都价值数亿元,大家不会不知道吧,我们谈企业改制,企业清产核资搞评估,怎么能忽视企业品牌呢!” 齐怀民的话像铁锤一样句句砸在宋企圣的心坎上,宋企圣痛楚的冷汗直冒,他强撑着架子,频频回头注视着郝玉生,希望郝玉生关键时刻能帮他说一句话。 郝玉生不得不站出来说话:“我们谈企业竞标改制,当然要考虑企业的品牌,雪花这个品牌,到底价值多少,我看还要请相关专家进行评估。” 魏兴邦针锋相对地说:“不用请了,我们已经请相关部门做了客观公正的评估,雪花品牌价值一亿五千万,我这里有专家出具的评估报告,大家可以传阅。” 人们传阅着评估报告,又是一阵窃窃私语,竞标完全出乎郝玉生、宋企圣的预料。他们都意识到要立即拿出办法,控制不利的局面。郝玉生去了洗手间,随之,宋企圣的电话响了,他借口接电话走了出去。 齐怀民将他们的行动观察在心中,他知道郝玉生、宋企圣出去是做简单的商议,这样也好,只要他们能够认下这一亿五千万,随他们商议去。 果然,不一会,郝玉生和宋企圣一前一后回到了竞标现场,齐怀民观察宋企圣的情绪平稳多了,显然他们已经商议好了。 宋企圣喝了一口茶,稳稳情绪站起来说:“既然“雪花”品牌这么值钱,那么我放弃竞标权。” 朱子期闻听,简直惊得一跳,齐怀民事前和他交底,要咬住“雪花”品牌一亿五千万不放松,还要让宋企圣买下雪花麦面集团,他现在放弃竞标,可把魏兴邦将到了死角。他立即插话救场:“宋企圣,你怎么像个三岁小孩,出尔反尔,我们这么多康州市领导,今天来陪你玩小孩过家家么?” 齐怀民稳稳地坐在那里,他胸有成竹,等待着时机。 宋企圣面带讥笑的说:“不是还有魏兴邦代表雪花集团职工要用股份制的方式购买么,让他们买去。” 说完,还故意地朝魏兴邦伸伸大拇指:“刘大哥说话要算话哟。 齐怀民看看时机已经到了,这才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宋企圣同志,你可不要后悔哦,我这里有一份浙江宏大麦面集团竞标购买书,你们可以看看,人家可是把‘雪花’这个品牌估得相当高啊。” 坐在齐怀民身边的郝玉生抢先拿过浙江宏大麦面集团竞标书,他一看,情绪就发生了变化,坐在对面的宋企圣捕捉到郝玉生的表情,他心里呼的一下又扑嗵乱跳起来。 齐怀民平静的宣布道:“宏大麦面集团不仅充分考虑到我们‘雪花’这个品牌,还承诺接收原集团百分之八十的职工,他们开出的条件可比宋企圣同志优惠得多,既然宋企圣同志放弃了竞标,我看,就让浙江宏大麦面集团来竞标购买。” 齐怀民转头征求坐在身边朱子期的意见,朱子期点头表示同意。齐怀民稳稳的亮出了底牌:“浙江宏大麦面集团的骆总已经来了,就住在九洲宾馆等我们的竞标结果哩!” 宋企圣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快步走过去,故做轻松的笑着说:“我看看是什么好方案。” 齐怀民观察着宋企圣,他虽然表面轻松,但掏烟的一只手在微微地颤抖,齐怀民看穿了宋企圣的内心世界,又重重的砸了一拳:“老宋,你放弃了竞标,这个标书你没有必要看了,下面就是我们商议让浙江宏大麦面集团来购买雪花麦面集团的事情了。” 宋企圣:“齐书记,你让我再想一想。” 宋企圣回到自己的座位,他像一头负气争斗的公牛,鼻孔呼呼喷着怒气、怨气和恨气。 郝玉生见这个局面,赶紧出来打圆场说:“我看,一亿五千万不是个小数目,给点时间让老宋准备准备,既然是买卖,就得允许人家讨价还价嘛。” 齐怀民来了情绪:“政府行为,一是一、二是二,康州这么多年政令不畅,就是在执行中折扣打得太多了,这么谈下去,永远谈不完,也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浙江宏大那面还等着我们的谈判结果哩。” 齐怀民收拾公文包站起来,其它人看谈判即将破裂,也收拾东西准备散会。 宋企圣眼睛死死逼着齐怀民,猛然站起来,缓慢又底气十足地说:“好,我接收一亿五千万。” 众人看宋企圣接收了齐怀民关于雪花麦面集团改制的条件,重新回到座位上,等待竞标继续进行。 宋企圣没有坐,他依然站着说:“一亿五千万,一个星期之内,我交一亿,余下的五千万,我一年之内交清。” 人们又在纷纷议论了:“好大的气魄,一亿五千万哪,这么大一笔巨款。” 宋企圣居然爽快的答应了,可以想见宋企圣的腰有多粗。 齐怀民没有表态,今天这个结果,他是满意的,不易觉察地跟朱子期交换了下目光,朱子期也很满意。 事前,齐怀民和朱子期交换过意见,当朱子期知道雪花麦面仅“雪花”这个品牌就价值一亿五千万时,简直惊讶的难以置信,继而高兴万分:“有了‘雪花’这个品牌,我们就有了一把利剑,就可以击败宋企圣。” 齐怀民把清产核资报告放在一边:“宋企圣肯定会说,市里搞了一个多月的清资核产,出具的报告是资产和负债相抵,他承担企业债务和部分员工安置,就不需要再拿钱出来购买企业了。但是‘雪花’这个品牌价值一亿万千万,这笔钱必须让他拿出来。” 朱子期正义凛然的说:“国有资产绝不能让那些蛀虫侵吞,让他们以血还血,以肉还肉,吃进去的再吐出来。” 齐怀民为财政窘迫而忧虑的心情有些缓解:“市里有了一亿五千万,眼下的财政困难就可以解决了。” …… 见齐怀民迟迟不表态,宋企圣又有些沉不住气了,他逼问着齐怀民:“齐书记,完全按你的要求办,你还想怎么样?” 齐怀民大度的说:“好吧,就按宋总说的办,胳膊肘总是向内拐,宋总是我们康州的企业家嘛,我们当然是先内后外了。浙江宏大骆总那里,朱书记去作个解释,人家大老远的来了,要诚恳的说明情况,不要伤了客商的感情,影响我们往后的招商引资工作。” 朱子期点着头,起身到九洲宾馆:“我倒九洲宾馆给浙江的客商解释一下,以后我们招商引资还用的着人家。” 朱子期和齐怀民交换了一下目光,齐怀民点点头,朱子期拎着公文包走出了会议室。 竞标会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有人在穿梭忙碌,做签署协议的工作。 大家纷纷与宋企圣握手:“宋老板,祝贺你呀。” 宋老板,祝贺你成为滨江省屈指可数的企业家。 宋企圣和大家握着手:“全靠领导们关照,往后少不了找你们的麻烦呐。” 宋企圣主动伸出手和齐怀民握手,他们表面喜笑颜开,内心里却依然较着劲。 齐怀民对企业的改制感到满意,雪花麦面集团改制完全按照市委预定的方案进行,‘雪花’商标拍得了一亿五千万,有了这笔钱,康州紧张的财政可以缓解了。 签暑协议时,宋企圣坚持要补上一条,他说:“从今往后,政府不能以任何理由干涉企业的正常行为,任何部门向企业乱摊派、乱收费、乱罚款,政府对此必须强有力的制止。” 齐怀民马上附加了两个条件,他说:“只要职工不违反劳动法,不允许随便开除,更不允许克扣工资,虐待职工,市里派驻税收特派员长驻公司,公司必须依法全额纳税。” 两个人对垒着,钢柔相济,各自打出了自己的底牌。竞标协议签字了,宋企圣满面春风的和大家碰着杯,心里却在暗暗地骂着:“齐怀民,我操你祖宗八辈,老子在康州啥时吃过亏,这回你算把老子算计了。” 齐怀民刚刚回来,就看见办公室主任杜斯远陪着雪花麦面集团的总工程师魏兴邦在市委办里说着什么,见齐书记回来,杜主任立即领着魏兴邦来到他的办公室,杜斯远给魏兴邦倒了一杯茶。 “兴邦同志,我找你来有两件事情,一是你要把宋企圣挑选剩下的职工组织起来,告诉大家,等宋企圣的一亿五千万到帐以后,我们立即动手建设新的麦面生产企业,二是你要抓紧拿出一个建厂方案,要尽可能搞的详细一点,包括占地面积、厂房、购买什么机械、生产规模都要明确地写出来,以备我们市委常委会讨论落实。” 魏兴邦已经准备好了:“齐书记,我已经用了几个晚上,拿出了建厂方案的草案,你先看看,提些意见我再修改。” 齐怀民和魏兴邦正在商讨新的麦面集团建设问题,市委副书记朱子期来了,齐怀民说:“老朱,你来的正好,我正要请你过来,来,你看看兴邦同志拿出的建厂方案。” 朱子期说:“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我们不谋而和了。” 他看了看方案,放下图纸说:“齐书记,我有一个建议,市葡萄酒厂破产倒闭多年了,四十多亩的工厂面积,近万平方的生产车间闲置着,我看新的麦面生产企业就利用闲置的葡萄酒厂场地和厂房,这样,也省得跑征地,减少了不少的麻烦,旧厂房利用,机械设备一安装就可以生产,还减少不少投资。” 齐怀民和魏兴邦一听大为高兴,齐怀民说:“老朱啊,你真是老康州,市情掌握的一清二楚,关键时候出谋划策可解决了大问题。东西厂区都被宋企圣买去了,兴邦要办厂,我正为场地犯愁哩!” 朱子期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我当着你齐书记再表个态,为了康州的经济,为了康州的百姓,我愿交出我这百把斤。 齐怀民握着朱子期的手摇了摇,没有说什么,但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对这个老副书记是感激的。 在郝玉生办公室里,彭道玉兴高采烈的向郝玉生报告着工作:“郝市长,我要办一件给你争面子的事情。” 郝玉生轻视的笑笑:“老彭,你又在搞啥花花肠子,你给我争面子,你不给我添乱就好了。” 彭道玉信心百倍的说:“我们南山镇的黄牛肉好吃吧?南山镇有养殖肉用黄牛的历史,把这个项目开发出来,富有独到的地域特色,一定能够成为调整农业产业结构,引导农民致富的好产业。” 郝玉生有了兴趣:“不错,老彭,你脑瓜子蛮灵活,我看这个事可以搞,你抓紧落实,这件事办好了,就能在齐怀民那里留个好印象,扭转你因为南山镇菜农上访造成的负面影响。” 彭道玉也在为上次菜农上访的事情而懊恼,想尽法子要改变自己在齐怀民心中的印象,及早担任南山镇的镇长,实现他书记、镇长一肩挑的愿望:“我也是在想办法,你看我这个书记代镇长,啥时能把那个代字去掉,不想办法不行呐。” 郝玉生鼓劲打气的说:“老彭,你脑瓜子活,能折腾,你就尽情的折腾吧,闹得风生水起,你的名声就响了,提拔使用你,我就有说话的资本。” 彭道玉情绪激动的说:“我就是专程来向你汇报肉用黄牛养殖的问题。” 郝玉生表示理解:“你抓紧回去搞吧,搞的越早越主动,搞的越快越好。” 彭道玉走后,郝玉生想老彭这个人很有些花花肠子,总会想些点子,引起人的关注,开发南山镇肉用黄牛养殖项目,是个不错的想法,搞好了,真能成个典型。他想了想,决定找齐怀民汇报一下,争取个主动。于是他来到齐怀民办公室。 郝玉生开门见山的说:“怀民同志,南山镇的老彭搞起了肉用黄牛养殖,我看是个好项目,南山镇有肉用黄牛养殖的历史,老彭因地制宜,搞这个项目,进行农业产业结构调整,引导农民搞肉用黄牛养殖致富奔小康,是条好路子。” 齐怀民听了汇报,觉得肉用黄牛养殖确实是个不错的项目:“老彭工作有能力,善动脑子肯钻研,如果把肉用黄牛养殖搞好了,的确是一条调整农业产业结构,促进农民致富奔小康的好路子,关键要搞好。” 郝玉生为了显示自己对这个项目的重视,如果这个项目搞成了,功劳不能让彭道玉独占了,自己参与一下,理所当然的有一份成绩:“改日我去看看,帮助老彭规划规划,把这件工作做实做好。” 齐怀民表态支持:“我也抽空去看看,这个路子搞好了是一个好路子,南山镇的农业结构调整可能由此突破,改写传统农业经济的模式。” 郝玉生边说边表示近期就去南山镇:“是的,由此引导农民改变传统的种植结构,提高农业经济效益。我去帮助老彭规划一下,促一促。” 从齐怀民办公室出来,郝玉生接到农行行长戴寒松的电话,他应邀来到康州月湖宾馆。 月湖宾馆临湖而建,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古朴典雅,气韵脱俗。 湖边九曲回廊,杨柳依依,水鸟鸣翠,郝玉生电话要来康州市农业银行行长戴炳国,二人边欣赏如画美景,边严肃地交谈。 郝玉生问道:“炳国,听说你准备给雪花麦面集团新建的二厂贷款三千万,帮助他们解决流动资金问题,这事办得怎么样啊?” 戴炳国诡秘的笑笑:“郝市长,我是你的人,没有你的圣谕,我咋会轻易贷款给他们。” 郝玉生看看戴炳国,满意地目光让戴炳国感到很亲切、很温暖:“炳国啊,光打雷不下雨,这个策略很好。” 戴炳国感激涕零:“郝市长,你是我的再生父母,你是我的大恩人,我戴炳国知恩图报,绝对不做半点对不起你的事。” 郝玉生深感满意:“好啊,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农行行长的位子你坐稳了,别看有些人上蹿下跳,弄不成个名堂。” 这时,郝玉生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说:“走吧,到九州宾馆,老宋等急了。” 康州市九洲宾馆,宋企圣看了看,应邀的人基本都到齐了,只差市长郝玉生,他焦急的在门厅迎候,眼见得夜暮降临,也不见郝玉生到来,打手机郝玉生接而不回,宋企圣等的有些不耐烦:“妈的,摆什么谱,这是在康州,出了康州看老子还尿不尿你!” 他正暗自嘀咕,不知谁在背上拍了一把,惊得他一跳,回头看却是郝玉生。 “老板,你来无风,去无影,吓了我一跳。” “人都来齐了吗?” “来齐了,就等你和戴行长了。” 宋企圣引导郝玉生来到豪华包间玫瑰厅,客人们已经到齐了,在座的几位不太熟悉的客人,显然是宋企圣生意上的朋友。人们礼让着请郝玉生坐首席,宋企圣挤过来,给郝玉生打座,竟用自己上万元的西服衣袖擦了擦座椅,这才请郝玉生坐下。郝玉生很满足,官势很足的坐下了。几位商界新贵心里格咚一响,和郝市长相比各自降了格,失了靠钱财抖起的威风。 宋企圣大功告成,无论怎样企业成了他的,他掩饰不住喜悦的说:“今天请各位来,不用说大家也明白,就是答谢各位对我的支持,特别是郝市长,在郝市长的关怀和大家的支持下,我终于把雪花麦面集团买了下来,今天,请朋友们分享我的喜悦,来,干杯。” 宋企圣还要敬郝玉生,他面带醉意,说话有些不着调了:“郝市长,原来刘知秋市长是我们的大哥,可他到昌都市去了,现在,在康州你就是我们的大哥,来,我再敬你一杯,今后就靠你给我们撑腰了。” 有生人在场,郝玉生没有放开,他打着官腔:“宋老板为康州的经济做贡献,我这个市长理所当然地为你服务。” 众人纷纷站起来举杯说:“感谢市长的关心和支持!” 这时,郝玉生的手机响了,他打开一看号码就走到僻静处接电话,接罢电话,他就将戴炳国招出门外说:“刘市长让我们连夜到他那去一趟,你给老宋说一声,我们立即赶往昌都。” 戴炳国略一想,说没事,陪郝市长走一趟。 郝玉生想了想,自作主张的叫上了宋企圣。 郝玉生、戴炳国和宋企圣三位匆匆赶来,刘知秋安闲地坐在自家院小亭子里正品酒赏月。 月光朗朗如洗,四周清幽肃静,确实是一个赏月的好时刻。 刘知秋端着架子,居高临下的说:“宋老板,恭喜你呀,你成了雪花麦面集团真正的主人了。” 宋企圣谦恭的握着刘知秋的手:“全靠你们这些领导,特别是郝市长的关照。” 郝玉生既是为宋企圣讨人情,也是拍刘知秋的马屁:“宋老板,你要知道刘市长对你是很关心的,为你赢得企业做了许多工作。” 宋企圣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其实他心里对这些当官的早都看透了,都是有自己目的,没有目的的事情他们是绝对不会干的:“感谢刘市长,有空请回康州,到雪花麦面集团指导工作。” 刘知秋对宋企圣进一步的夸奖说:“宋老板是有功之臣,当年我在康州,为了争全省十强、全国百强,宋老板做了大贡献。” 宋企圣很感激刘知秋对他的关怀:“都是为了康州经济的发展。” 刘知秋见铺垫的是时候了,才说出叫他们来的目的:“今天把你们几个叫来,是想告诉你们,我不在康州了,你们办事要多听从玉生的,他是市长,你们要维护他的工作,再一个呢,不能掉以轻心,哪些事该办哪些事不该办,要做到心中有数,办事情要滴水不漏,千万不要留下什么把柄,齐怀民不可轻视。” 郝玉生表态说:“我们都是你一手栽培的,大家知恩图报,他姓齐的不仁也不要怪我不义。” 刘知秋嘱咐的道:“玉生啦,你现在是市长,身份不一样,你要注意和他搞好关系,懂得和睦共处,要懂得内方外圆,处事要圆滑,你面子上还是要和齐怀民保持一致,内心里你该咋办的事你还咋办,明白吗?” 郝玉生宾服地说:“还是老领导水平高。” 刘知秋端着领导架子说:“你要主动和齐怀民沟通,要向他汇报工作,他是康州的市委书记嘛,你要尊重他,这样你的工作才好开展。明白吗?” 郝玉生:“经老领导这么一指导,我才明白了。要善于团结自己的敌人,要把敌人当作朋友看,这样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刘知秋点着头:“对呀,玉生脑筋转的很快,叫你来就是想告诉这些。” 郝玉生:“请老领导放心,我一定按照老领导的指示去办。” 遵照刘知秋的吩咐,郝玉生回到康州没敢停顿,立即来到市委招待所齐怀民的住处。 齐怀民忙了一天回来,简直有些身心憔悴,不过今天他一进门就感到了异样,一股清新可人淡淡地芳香扑鼻而来,办公桌上多了一个花瓶,一束鲜艳地百合花戴露欲滴,办公桌上文件收捡得整整齐齐,整个室内都焕然一新。 齐怀民:“谁个来布置的?好适宜的一个家的环境。” 环境适宜,齐怀民疲劳顿消,他换了拖鞋,放下公文包,倒了一杯热茶,静静地坐在桌前思考问题。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徐婉玉的功劳。徐婉玉按照郝玉生的安排,来到市委招待所,当起了特殊的服务员。 她在齐怀民的临时住处好奇的观看着,看着桌子上齐怀民的照片,愣怔了。 徐婉玉拿起镜框,仔细端详着齐怀民:“多英俊的男人,钢针一样的黑发,浓浓的卧蚕眉,大大的嘴,棱角分明,这样的男人就是招女人喜欢,招女人疼爱。” 徐婉玉看了一阵,把镜框放回原处,动手收拾房间。她拿出一个观音瓶状的花瓶,插好百合花,放在齐怀民的办公桌上。又把齐怀民的床铺收拾整齐,凌乱的书报进行了分类收捡。最后她看了看收拾整洁的房间,满意的关上门退了出去。 齐怀民正在思考着房间的变化,响起了 “叮咚叮咚”的门铃声。他忙起来开了门,门外来者竟是市长郝玉生,齐怀民感到有些意外。 郝玉生谦恭地笑着说:“天天忙,也没过来看看你,今天说什么也抽个空来看看。” 齐怀民热情地将郝玉生让进室内:“一起工作的同志客气什么。” 郝玉生在室内看了一圈,关切地问:“怎么样,还过得去吧?” 齐怀民给郝玉生斟了一杯热茶:“还好,一切都好。” 郝玉生年长一些,用兄长的语气关心道:“家不在康州,住在招待所里,总是不方便,有什么困难言语一声,我一定想办法解决,这是我这个市长的责任,也是我这个老康州应尽的义务。” 齐怀民立即嗅出郝玉生“市长责任”、“老康洲”话的味道,他在提醒齐怀民,也是告诉齐怀民,他郝玉生在康洲的份量。齐怀民理解地感谢说:“少不了给你添麻烦。” 客气一阵,两人坐下来静静地喝茶,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齐怀民觉得到康州有一段时间了,书记市长还没有在一起好好地交交心,今天倒是个机会,他给郝玉生又添了一次茶水,推心置腹的说。 齐怀民热情坦诚的说:“玉生同志,你我一个书记、一个市长,是康州市委、市政府领导班子的领班人,市委、市政府能不能够带领康州人民走上富裕之路,很大程度上决定我们这两位班长,所以我们的精神面貌、工作劲头、制定的政策方针都决定着康州的现实和未来。” 齐怀民的话正中郝玉生的下怀,郝玉生顺着齐怀民的话说:“怀民同志,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今天晚上来,也就是想和你谈谈康州的经济发展问题,也算我们两个交心谈心。前一阵子为了雪花麦面集团改制问题,我个人可能和你的意见有些差异,但是我最终还是服从了市委、市政府的决议,和市委保持高度一致。” 齐怀民推心置腹的:“玉生同志,工作上有不同意见是正常的,我们要求大同存小异,一切从工作出发,什么事都可以协商,都好办。” 郝玉生客气道:“齐书记,我也是这样想的,其实都是为了康州的经济发展,我们心里都很急,都想把康州的经济搞上去,具体方式方法上有所不同,但目的是一样的,有不对的地方请齐书记多批评多指导。” 齐怀民从工作出发,要求书记市长要相互理解、相互沟通、相互配合、相互支持:“在一起工作是缘分,我很珍惜这个缘分,我也有许多不到之处,请你不要客气,该指出的要指出,该批评的要批评,我保证从善如流。” 郝玉生欲说什么又停下来了,他想等齐怀民找出一个话题,再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谈。 齐怀民沉思了一会,说:“玉生同志,你我都是康州主要领导,我也不必说得策略,我想你也知道康州市的财政状况,六亿元的财政收入到底有多少真实,里面有多少水份,你是清楚的。” 郝玉生没有想到齐怀民这么爽快,一刀劈下来就黑白分明,不过他也不用客气,也就着这个话题说开:“康州的财政收入问题不是一任两任领导的问题,有着很深的政治背景,财政的浮夸问题也不是康州一个地方,这个恐怕你也知道,是一个政治顽疾。” 齐怀民决心已下,他沉重的说:“玉生同志,我想痛下决心,甚至不惜牺牲我们这一任市委、市政府领导,也要把康州的财政水份挤干,实事求是地上报我们的财政收入,实事求是的开展我们康州的工作,实事求是的发展我们康州的社会事业。” 郝玉生表达自已的观点说:“怀民同志,你这样做,不仅仅让康州的各级领导不满,也会让昌都市的有关领导不满,会带来很大的被动。” 齐怀民敢于负责的说:“我只晓得一个党的干部,为党负责,为人民负责,这是最大的原则。” 郝玉生听出齐怀民话中的意思,明白齐怀民在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上是不会让步的,以退为守的说:“关于康州财政收入水份的问题,我看还是慎重处理的好。” 齐怀民明白自己话说的太直接了,还不太了解郝玉生的脾气性格,这样说话对方能不能够理解,能不能够接收,他心里没有底,很快调整了谈话的态度和语气:“好吧,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谈,我现在想谈一谈康州的经济建设部署问题。” 郝玉生想听听齐怀民关于康州经济发展战略的想法:“我也想谈谈康州的经济建设部署问题,就是还没有形成一个很好的思路,你既然提出来,肯定有了完整的构想。” 齐怀民客气的说:“只是我个人的观点,还不成熟,说出来和你商讨,我想康州市经济建设部署问题概括地讲就是‘工业兴市,富民强市’。具体的说就是围绕农业办工业,办好工业促农业,我们康州市是农业大市,粮食产量,特别是小麦产量居全国同级县级市的第一位,我们要以面粉生产企业为龙头,兴办纺纱、酿酒、食品加工等,围绕农业产出办深加工的企业,延长加粗农业产业链条,围绕农业办企业,让农产品不断转化增值,创造出公司加农户加市场,现代县域经济科学发展,和谐发展的新模式。这个经济建设计划,希望得到你的完善,形成切合康州实际的经济发展战略,当前康州市经济建设实施计划。” 郝玉生十分震惊,齐怀民的经济建设发展构想太切合康州的实际了:“怀民同志,你这个构想简直是康州市经济建设科学发展之路,这么好的经济发展思路,我在康州工作多年,怎么没有认识到呢!看来和怀民同志想比我老郝还是差的远啊!” 齐怀民:“我到康州城乡跑了一圈,初步形成了这个构想,还不完善,说出来就是和你商讨的,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提出来我们谈一谈。” 郝玉生十分佩服地说:“齐书记,你这个构想太好了,我看尽早让市委办、市政府办拿出详细的方案,形成我市当前和今后一个阶段的经济发展蓝图,再让人大、政协议一议,形成更加完善可行的市委、市政府经济发展决策,在全市形成共识,号召全市人民朝着这个宏伟的目标奋斗。” 齐怀民:“好啊,我们两个意见一致了,下面的工作做起来就顺畅了。” 杜斯远清点了参会人员,对齐怀民说:“齐书记,人们到齐了,可以开会了。” 齐怀民:“好,现在开会,同志们,今天把大家召集在这里,就是讨论通过康州市城市和小城镇建设规划方案,请杜斯远同志介绍城市和小城镇建设规划方案。” 杜斯远分管城市建设,对这个会议做了些准备,讲的很具体:“康州市城市建设规划方案和小城镇建设规划方案,是根据市委、市政府联席办公会的决策,由城建、规划部门联合请上海现代建设规划设计院来康州实地考察后,根据康州市和康州小城镇的地理结构、区位特色、当代和未来发展所需设计规划的,康州市城市建设要小区化,街道建设园林化,打造生态康州,宜居康州,美丽康州。小区建设统一规划为十二层以上的小高层,杜绝随意建设的高矮不一的楼群,全面改变康州城市形象,提升康州城市品位。小区建设要求风格独特,各具神采。” 郝玉生也表态说:“这个方案好是好,但康州目前发展小高层商住小区我看条件还不成熟,我这个老康州,对康州是了解的,人们要住小高层商住小区,一是还没有能力购买小区单元房,二是长此以来,市民习惯了自建自住房,行政事业公务人员大都参加了房改,享受了房改房,据此看来,康州现在就搞小高层住宅小区有点太超前了。楼盘开市怕无人购买,开发商资金链断裂,丢下一片片烂尾楼,不仅浪费了人力财力,还破坏了康州市的城镇建设。” 齐怀民提出对康州城市建设和乡镇建设的要求,要坚决按照相关政策去搞,绝不能随意变动,更不能曲意理解和歪曲的执行政策:“我们要有敏锐的商业眼光和超前的城镇建设意识,中央的政策是要加快城镇化建设,要大力发展二、三线中小城市,特别是小城镇建设,要促进农民洗脚进城,从事二、三产业,这对我们发展城市和小城镇建设有了政策的支撑,再者,改革开放20多年来,一大批青年农民外出打工,这些农民有了一定的积蓄,他们的子女不愿再回到农村,选择在城镇购房,安家落户,这样一来,我们就有了房屋消费的众多客户,所以,搞小高层商住小区,恰逢其时,顺应时代,顺应社会的需求。” 杜斯远等齐怀民、郝玉生两位讲完,继续介绍规划方案。规划方案介绍完后,参会的几位领导相继表态。 郝玉生为了表示支持工作,表态发言说:“既然大家没有意见,我原则同意。” 齐怀民强调到:“方案制定了,就坚决按方案执行,为了加大城市建设管理力度,也是为了减轻郝市长的工作压力,我看杜斯远同志和郝玉生同志两人分管城市城镇建设,重大决策报市委和市政府研究制订。” 郝玉生狠狠抽了一口烟:“这样安排其实就是减少了我的权力,不过也好,多一个人多把力,也多一个人担责任,我的担子就轻多了。” 齐怀民解释说:“作些调整,也是为了工作,希望同志们能够理解。” 今天刚刚上班,杜斯远来到齐怀民办公室,向他汇报:“齐书记,宏泰房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向市一小捐款一百万元,搞一个捐资助学仪式,想请市委齐书记出席一下。” 齐怀民听了很高兴:“捐资助学是好事,只要对康州人民有益的事,我都愿意参加。” 杜斯远提醒道:“捐资助学仪式在市一实小,时间是上午九点,你去参加后再去南山镇参加氨化秸杆养牛现场会,时间有点紧,怕安排不过来。” 齐怀民思考了一下:“捐资助学仪式我只出席一下,你掌握住时间,到时候提醒我就行了。” 杜斯远:“好,齐书记,就这样。” 齐怀民想起了什么问道:“宏泰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是哪里的,怎么没听说过?” “是昌都市的,在昌都已经搞了几处小区房产开发。” “他们来康州准备搞哪一处房产开发?” 杜斯远:“正在选择地块。” 齐怀民:“杜主任,你分管城建,城市建设一定要按照新编制的城市建设规划方案实施,坚决控制随意开发,更不允许不按规划乱开发乱建设,违规者严格按照城市规划管理进行处罚。” 杜斯远:“是的,城市建设规划是康州市的建设蓝图,谁也不许对这张蓝图乱涂乱画。” 齐怀民:“这个宏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背景一定要搞清楚,对他们的资质要进行审核,在这一点上,马虎不得。不具备资质的房地产开发公司杜绝准入。” 杜斯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宏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是刘知秋介绍来的,他们在昌都市已经开发建设了两个小区,据说这两个小区都达到了省部级要求,还获得了一个什么建设奖项。” 齐怀民要求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抽时间亲自去审核一下宏泰房地产建筑有限公司的资质。” 杜斯远:“好的,我抽时间了解一下。齐书记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齐怀民摆摆手,表示没有什么了。杜斯远出了齐怀民的办公室,去通知司机。 正文 第八章 康州市第一实验小学广场,彩旗飘飘,鼓乐沸扬,小学生鼓号队演奏着少先队之歌,主席台上坐着一实小校长,那位靠着校长坐着,打扮的光鲜时髦的中年女性就是房产企业家捐资助学人朱丽萍,台的后方高悬着一副引人注目的红色会标上书:“宏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捐资助学仪式”,台下坐着上千名穿校服的小学生。 齐怀民等市委领导一到,人们纷纷迎接,齐怀民笑着和大家一一握手,当握到捐资助学人朱丽萍时,他感谢道:“谢谢你们对康洲教育工作的支持。 朱丽萍衣着素雅大方,给人一个很强烈的干练的干事业的女子印象:“关心孩子,支持教育,回报社会,是我们公司多年奉行的宗旨。齐书记,我们公司来康州发展,还需要你大力支持哟。” 齐怀民真诚的说:“欢迎啊,朱经理,我们努力创造良好的环境,服务企业。” 朱丽萍得体的说:“那就谢谢了。” 捐资助学仪式开始了,一张特制的支票由两位戴着红领巾的少先队学生抬着上来了,上面大写着一百万的字样,随之鼓乐鞭炮齐鸣。 主持人激情飞扬的说:“请宏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朱丽萍讲话。” 朱丽萍向齐怀民点点头,步态优雅地走上前来深深弯腰向台上台下致意,热情洋溢地表达对捐资助学的热忱和对青少年美好的祝愿:“宏泰房地产公司有今天的成绩,是社会各界关心支持的结果,我们真诚的回报社会。今天捐资助学就是回报社会一个切实行动,今后我们还将不断的向慈善机构、教育部门捐资,奉献我们的爱心。借这个机会,我代表宏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当然也代表我自已,对一实小的少年朋友表示真心的祝愿,祝愿少年朋友们健康成长,天天向上。” 朱丽萍的讲话赢得热烈的掌声,齐怀民鼓着掌,表示对捐资助学者的感谢,主持人请齐怀民讲话。 齐怀民原没有准备讲话,因为对捐资者表示感谢,因为对孩子们寄托着无限的希望,很愉快地站起来讲道:“宏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捐资助学是对我们教育工作的大力支持,我代表康州市委、市政府对宏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表示衷心的感谢,并希望通过此次捐资助学活动,激励起社会各界都来关心教育,关心孩子们的健康成长,广施善举,多方捐助,改变我市教学环境,提高师生待遇,促进教育事业的发展。” 齐怀民的话一结束,杜斯远就在身边告诉他:“齐书记,南山镇来电催问什么时间到南山镇?” 齐怀民对杜斯远说:“告诉他们,我们现在就赶过去。” 齐怀民歉意的和各位握手告别。带着几位相关领导,向南山镇赶去。 乡村公路上两辆中巴车颠簸行驶,田野乡村交措着闪过,足足行驶了一个多小时,面前一条横幅扑面而来,上面醒目的书写着:“康州市养牛第一镇——南山镇热烈欢迎您。” 牛市已经拴满了大大小小、毛色各异的牛,但仍有农民牵着牛,络绎不绝地涌入牛市,场面热闹壮观,真正是一个牛的大市。 齐怀民看着,他为眼前的场景所震动:“老彭呐,养牛的确是农民致富的一条好路子,菜牛养好了,再搞一个牛产品加工厂,那将是康州市又一个新的经济增长点。农业产业结构由此得到调整,农业产业链由此加粗延伸,农业附加值就提高了。” 彭道玉兴奋的很:“齐书记,我也是这样想的。你要求的围绕农业办工业,办好工业促农业,使我茅塞顿开,受到很大的启发,才想到搞肉用黄牛养殖,开发黄牛养殖产业。” 齐怀民看着今天这个场面,也很高兴:“我们要调整农业产业结构,要转变经济增长观念,就是要从基础产业抓起,围绕农业产出做文章,这是我们现阶段的经济发展指导思想,等经济体制改革到一定程度,经济形式有所好转,我们就要建工业园区,招商引资,发展现代的新型工业企业。促进康州市经济持续、稳定、跨越发展。” 彭道玉听着,他感到很震惊:“齐书记,你简直了不起,你这个经济发展思路太好了,我相信,在你的指导和辛勤工作下,康州市的经济一定会突飞猛进的发展,会有惊人的收获。” 齐怀民对彭道玉鼓劲说:“老彭呐,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团结稳定,就是要解放思想,就是要敢想敢干,我们的干部都要具备思想敏锐,精神蓬勃,昂扬向上的劲头,我们的工作就能干好,你搞的这个肉用黄牛养殖就很好,这件事一定要办好啊。” 彭道玉受到齐怀民的肯定和赞扬,心里很得意:“请齐书记放心,我一定真抓实干,用突出的成绩来回报你对我的关心指导。” 杜斯远对彭道玉印象不好,话说的很有滋味:“彭书记,你简直是个孙行者,撒豆成兵,拔毛成将,短短时间内,你这个肉用黄牛就搞的有声有色。实在有魄力,有能力。” 彭道玉听出杜斯远话中的意思,说话的底气有些软,有些飘:“杜主任,你少夸奖,往后少不了找你帮忙,给你添麻烦。” 杜斯远随着齐怀民在牛市转着,觉得自己话说的太有个性了,会影响彭道玉的养牛积极性,立即改变了语气说:“彭书记,有事尽管开口,只要对经济发展有利的,我什么事都愿干。” 彭道玉陪着齐怀民在牛市看牛,不时绕有兴趣地和农民交谈养牛的事,农民们笑呵呵地向他谈养牛的事情。 看完牛市,齐怀民跟着彭道玉来到接待室,洗了手脸,坐下喝茶。 齐怀民看完了牛市,对彭道玉搞氨化秸秆养牛,开发南山镇传统的肉用黄牛养殖项目很满意,鼓励彭道玉把这个项目抓好,抓出成效来:“彭书记,利用氨化秸杆养牛是件好事情,值得推广,现在我们搞一村一品,一镇一个特色,你们南山镇搞的就比较好,把经验好好地总结一下,在康州推广开去。” 杜斯远叮嘱彭道玉说:“彭书记,经验好总结,典型难树立,你可要把这个典型当好了。” 彭道玉听了杜斯远的话,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还要靠杜大主任大力支持啊!” 得到市委书记的肯定,彭道玉高兴的二目溢彩,双腮潮涌。他借机向书记显示自已在全市的成绩说:“我们镇地处偏僻,一穷二白,招商引资不现实,上项目缺资金,经过反复商讨论证,我们镇两委班子决定发展南山镇传统养牛项目,我们南山镇历史上就产肉用黄牛。南山镇的肉用黄牛很有名哩!发展黄牛养殖这个项目是我们因地之宜,致富农民的切实行动。” 齐怀民赞赏的肯定道:“对,因地之宜,扬长避短,这个措施很好,项目也选得准,你们要抓好推广工作,真正形成一个养牛大镇,这是发展地方经济的一个有效途径。” 彭道玉点头表着决心:“齐书记,我们一定牢记你的教导,把养牛这件事抓好。” 齐怀民临走对彭道玉交待说:“你们这样我就放心了,省政府有关领导近期还要到康州检查工作,我想你这黄牛养殖大镇,就做为待客的一道菜吧,到时候你可别把盘子给我端歪了。” 彭道玉表态:“放心,齐书记,我一定精心打造好这道菜,让省政府领导满意,为康州市争光。” 齐怀民和彭道玉握握手要走了。 彭道玉想留齐怀民在镇上吃午饭:“齐书记,中午了,吃了午饭再回去吧。” 齐怀民坚持自己的原则,尽量不在乡镇和其它单位就餐:“大家都很忙,我就不‘扰民’了。” 彭道玉对齐怀民的作风有些了解,不敢强留:“那就下次,下次齐书记一定要在我们这里就餐啊。” 齐怀民挥挥手,坐进车子,随行工作人员坐进自己的车子,返回康州。 齐怀民一直工作到很晚才回到住处,他刚下车,正要上楼就听到有人叫他:“齐书记,好辛苦,忙到现在才回来。” 顺着声音,齐怀民看到一位打扮得端庄得体地职业女性站在自已面前:“哦,朱总啊,有什么事吗?” 朱丽萍:“打扰了,齐书记。” 朱丽萍说着主动伸出手来和齐怀民握手:“有事找齐书记汇报,不知齐书记欢迎不欢迎。” 齐怀民坦诚的说:“欢迎,欢迎,我喜欢和企业家交朋友。” 朱丽萍娇媚的戏谑到:“既然齐书记喜欢和企业家交朋友,那我们今晚就找个地方放松放松。” 齐怀民立即警觉了,他眉头皱了皱:“免了吧,我还是喜欢在办公室里谈工作。” 朱丽萍开心地笑道:“哈哈,和书记开个玩笑,看你紧张的。” 齐怀民故作轻松地说:“紧张什么,都是工作嘛。” 朱丽萍说:“没有什么事,我在这里招待客人,看见齐大书记回来,和你打个招呼。齐书记,有事你忙吧。” 说着朱丽萍钻进了自己乳白色的奥迪车,悄无声息的云一样地飘去了。 郝玉生安排政府办用简报的形式向省政府报告了南山镇开发养殖肉用黄牛的事情,引起了省委、省政府的高度重视,这是一条调整农业产业结构、发展农业经济很好的路子,正好,省政府正在积极寻找探索发展农村经济的途径,决定把康州市南山镇开发肉用黄牛的经验在全省总结推广,并把全省农村养殖现场会移师到康州市南山镇召开。 杜斯远在下午下班前前接到省委办公厅的电话:“哦,全省农村养殖现场会决定在康洲南山镇召开,我们要做好准备,好好好,我马上就向主要领导汇报。” 杜斯远放下电话,快步走出办公室。 杜斯远来到齐怀民的办公室:“齐书记,省委办公厅和农牧特产厅的电话通知,省委调整农业产业结构,发展农村养殖业现场会,决定在我们南山镇召开,要我们做好会议的准备。” 齐怀民听了很重视:“这个会很重要,你把南山镇的养牛的情况再核实一下。一定要准备好。确保会议顺利召开,圆满结束。” 杜斯远不敢怠慢,匆匆来到办公室找副主任张秋生核实情况:“张主任,你去南山镇检查肉用黄牛养殖情况,有什么问题没有?” 张秋生刚刚从南山镇赶回来:“我深入地核实了一遍,又和彭书记谈了一会,南山镇肉用黄牛养殖确实是个典型。” 杜斯远仍有些疑虑:“这个彭道玉书记有个外号叫‘膨大话’,南山镇的养牛情况我总觉得有些不牢靠,上次陪齐书记去,我看出了一些问题,比如,所集中的牛好像还是在使用的耕牛,真正膘肥肉丰的菜牛并不多,这个现场会省农牧厅厅长带队,集中全省六十多个县市分管农业的副书记、市长(县长)、及相关部门厅局长来此开现场会,非同小可,稍有闪失负面影响就大了,你说你又到养牛农户家走访了一遍,情况确实属实,这我就放心了。” “我走访了十几家农户,家家都用氨化秸秆在养牛,牛养的不错。” “是不是彭道玉引导的?” “不是,是镇党办主任苏里京引导的。” 杜斯远用手机要通了苏里京:“里京同志,我想了解一下南山镇氨化秸秆养牛的情况。噢,彭道玉同志亲自在抓这项工作,好,很好。苏主任,一个星期后现场会就要召开,希望你们做好会议的接待准备。” 苏里京:“我马上向彭书记汇报,尽一切努力做好会议的接待准备工作。” 彭道玉主持召开南山镇镇委和镇长联席办公会:“大家要明白,全省农业产业结构调整现场会的重要意义,这是我们南山镇的殊荣,大家要尽一切努力把会议筹备好,做好接待工作,现在我宣布几条纪律,1、大家分头组织黄牛,每个镇委干部负责组织20头黄牛参加现场会,凡动员一个农民牵一头黄牛到场,给予40元补贴,这是个刚性任务,完不成的向我说明情况,实行问责制;2、大家统一口径,我们肉用黄牛养殖由农民分散喂养,镇里集中组织销售;3、加强组织纪律性,不允许破坏纪律,不遵守原则的现象出现,这条说白了,谁要跟我老彭过不去,我就跟谁过不去,谁要摘了我的乌纱,我就先掀了谁的帽子,就讲这么多,大家分头准备去吧。” 苏里京:“彭书记,市委办杜主任来电话,问我们会议准备情况。” 彭道玉:“告诉杜主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苏里京:“好,我这就电话告诉杜主任,我们已经做好了会议的接待准备工作。” 一个星期后,滨江省农牧厅组织召开的全省农村养殖业现场会,在康州市南山镇如期召开,此次会议就是总结推广南山镇氨化秸秆养牛经验。 主会场设在南山镇电影院,镇电影院门前彩旗飘飘,两只巨大的氢气球悬挂在空中,拖拽着两幅巨大的标语:“热烈欢迎各位领导检查指导工作;南山镇感谢各位领导的莅临指导。” 南山镇电影院装点一新,全省农村养殖业现场会如期召开。 会场内主席台上坐着省农牧厅厅长张广照,昌都市委副书记、市长刘知秋,康州市委书记齐怀民,市长郝玉生及有关省市领导。 会议由郝玉生主持,郝玉生着深蓝西装打一条玫瑰红领带,特地做了发型,神采奕然,他精神勃勃的宣布了会议的开始,并宣读了会议的议程。 彭道玉上台作典型经验介绍,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一个趔趄,险些被绊倒,可以看出他精神很紧张,几乎是颤抖着走到了讲话台。 彭道玉他想用带着康州方言的普通话宣读经验材料,可是他的话颤颤抖抖,听起来疙疙瘩瘩十分别扭,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不断的用手绢擦着头上的汗,调整语气,试图控制紧张的情绪,但越控制越糟糕,他像一个醉汉一般跌跌撞撞、叨叨绊绊地总算对付着念完了材料,他已是满头大汗,浑身颤抖,疲累得要虚脱。 齐怀民注意到了彭道玉的反常举动,他敏感的意识到南山镇养牛典型有问题,由此,齐怀民的情绪就坏了。 当郝玉生宣布下面是集体参观时,齐怀民就悄悄地进入牛市调查摸底去了。 郝玉生带队来到牛市,这次牛市比上一次齐怀民来检查更加热闹,大大小小各种毛色的牛挤满了牛市,就连牛市外面的街道上都拴满了牛。 此情此景让郝玉生感到很有成就,因为南山镇氨化秸秆养牛是他抓的典型,他兴致勃勃地向与会的各位领导介绍南山镇养牛经验。他讲得兴高采烈,昌都市市长刘知秋不时插话做着补充。 郝玉生有意为刘市长脸上贴金:“南山镇能有今天的养牛成绩,还是我们老市长刘知秋同志打下的基础,他在康州的时候,就组织南山镇养牛了。” 刘知秋对郝玉生的话很满意:“这都是基层同志们干出来的,我只不过做了些引导工作,说不上打基础。” 郝玉生见风使舵,更加替刘知秋贴金:“可以这样说,没有刘市长,就没有双楼这个养牛典型。” 而齐怀民此时正在牛市中悄然调查,他来到一个牵着牛的老农面前:“老乡,你这牛咋卖?” 老农脱口而出:“不卖,不卖。” 见齐怀民是位干部模样,急忙改口说:“卖,牵来就是卖的。” 齐怀民也没有继续追问,他又找了一位牵牛的老农,这时他听彭道玉正在不远处向与会的领导介绍南山镇养牛典型经验,只听他对一位老农说,这是省的来的大领导,你对他介绍介绍你的养牛经验。 老农接过彭道玉递过来的烟,慌里慌张地说:“俺急着卖牛做生意,没有多的时间,这个秸秆养牛嘛,就是好,俺们这里都说‘户养一头牛,油盐不用愁,户养三头牛,票子朝家流,户养十头牛,家家盖高楼’。 ” 齐怀民摇摇头,他继续穿行在牛市中。齐怀民发现卖牛的一位“老农”穿着皮鞋和袜子的脚,他上前盯住“老农”的脚。 齐怀民:“你是农民吗?” 卖牛人:“俺不是,俺是做生意的。” 齐怀民:“那你怎么在这里卖牛?” 卖牛人:“今天牵一头牛来,镇政府给40块钱,不瞒你说,我今天用车拉了30头牛来哩!” 齐怀民没有继续问下去,他掉头而去。 齐怀民找了一位吸着旱烟袋、长相老实的农民,他蹲下身来和老农亲切的交谈:“大叔,你说老实话,你这是菜牛还是耕牛?” 老农瞧瞧齐怀民,确信他是来参加会议的外地干部,就想说说心里话:“耕牛菜牛,你看看它的肩头就知道了,这牛的肩头磨出了厚厚的老茧,是菜牛吗?” 齐怀民抚摸着黄牛肩头厚厚的老茧:“看来是头耕牛,耕牛也牵来卖吗?” 老农:“不卖。” 齐怀民有些不解:“不卖,你牵来干什么?” 老农:“村干部让牵来的:“今天牵一头牛到牛市,村里补40元钱。” 老农说到这里,愤恨的说:“瞎折腾,瞎胡闹,捏着鼻子哄眼睛。现在你们当官的是小官糊大官,大官糊中央。” 齐怀民明白了一切,他找到南山镇镇委书记彭道玉,语气分外的严肃地说:“你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南山镇氨化秸秆养牛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明天到我办公室说清情况!” 彭道玉慌恐的苦着脸欲作解释,齐怀民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不远处,郝玉生陪着刘知秋还在兴致勃勃地向与会领导介绍南山镇养牛经验。 全省农村养殖工作会议结束的第二天,康州市委、市政府为南山镇养牛问题专门召开市委、市政府联席会,市委、市政府领导们面情都十分严肃,等待着南山镇镇委书记、代镇长彭道玉的到来。 彭道玉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抽着烟,烟灰缸已经堆满了,屋里烟雾弥漫,他面部表情十分惶恐无助。 齐怀民语气严肃:“彭道玉同志,你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南山镇氨化秸秆养牛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明天到我办公室说清情况!” 彭道玉面色苍白,愁苦着脸走进会议室,就感到气氛严肃逼人,额上立即冷汗直冒,双腿打颤。 齐怀民严肃地说:“今天我们召开市委、市政府联席会议,就是专门听取南山镇氨化秸秆养牛情况,彭书记已经到了,就请彭书记把南山镇氨化秸秆养牛真实的情况告诉大家吧!” 彭道玉面色苍白,语音颤抖:“我痛苦地思考了一晚上,齐书记那句‘谁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话,震醒了我,我认识到自己犯的错误的严重性,我必须向领导们说出南山镇氨化秸秆养牛的真实情况,接受组织上的严肃处理,只有这样才是正确的选择。” 郝玉生为了保全自己,争取主动,不等彭道玉说完,就火冒三丈的训斥彭道玉:“老彭,你简直混账,党白培养你20多年,你怎么敢欺骗组织,欺骗领导呢?” 彭道玉颤颤惊惊地、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双楼镇氨化秸秆养牛的真实情况:“我为了在齐书记面前挽回南山镇菜农上访的影响,也想弄点成绩,在齐书记和市委、市政府领导面前弄点名声,留个好印象,就弄出了这套虚假的把戏。” 在座的各位领导听了,无不为之震惊:“公开制造假典型,还吸引了全省在此召开了现场会,事实真相传出去后,会造成多大的不良社会影响啊!” 齐怀民语气平和的说:“南山镇的问题,实际上就是康州的问题,彭道玉同志的问题,就是康州市一些领导的问题,同志们哪,说大话、说假话、搞浮夸在康州已经害死了人,市一中的曹老师,为什么死的,就是让浮夸害死的,没有那么多财政收入,硬要浮夸,结果哩,害死了人。南山镇制造假典型,不是个别现象,是康州市浮夸风的又一种体现,我建议同志们好好地反思反思。我们到底要怎样开展工作,怎样把康州的事情办好?” 杜斯远,深深的自责,她检讨自己说:“我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主要是在典型的审查把关上不严,才使南山镇现场会得以召开。” 齐怀民语气严厉地说:“杜主任主动承担责任,检讨自己,她敢负责任的精神是值得肯定的,这就告诫我们在工作中一定要实事求是,扎扎实实。” 齐怀民话锋一转:“彭道玉同志,从现在开始停职反省,看他对问题认识的程度,再决定他任职问题。” 会议没有征求其他领导的意见,干脆利落的散会。 与会干部们走出了会议室,大多数人还沉浸在会议的气氛中,齐怀民敢于正视问题,大刀阔斧的处理事情,大家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作风,震惊、震动,议论纷纷。 “齐书记真抓实干,康州的干部作风问题要有个彻底转变了。” “上次对几位开会迟到者的处理就是个信号,告诉我们工作再也不能懈怠了。” “要拧紧发条,丁是丁,卯是卯的干了。” “千万疏忽不得,出了问题就要丢掉饭碗。” 齐怀民从他们身边走过,似乎听到大家的议论,回头看了看议论的人,转身下楼坐进车子,车子鸣了一声笛,驶出了市委大院。 雪花麦面集团二厂正在热火朝天的建设着,焊光闪闪,机声鸣叫,魏兴邦陪着齐怀民在工地查看,不时向齐怀民介绍情况。 魏兴邦借齐怀民到企业视察的机会,说出了企业缺资金的困难:“齐书记,我正要到你办公室找你,向你汇报情况,你帮助协调借来的一个多亿资金,买了机器设备,盖了六栋仓库,就花完了,下一步还需要收储小麦原材料,我初步算了一下,没有上千万周转不过来。” 齐怀民感到有些为难:“需要这么多钱?” 魏兴邦指着义务劳动的工人们说:“为了节约开支,你看看,工人们主动的参加劳动,不要报酬,仅此一项就节约了100余万元。” 齐怀民看着搞建筑的和机器设备安装的基本上都是生产工人:“兴邦,康州财政太困难了,拿不出钱来支持你,你还要想办法。” 魏兴邦感慨万千,话说到这里,他显得很激动:“工人们闻听办厂,呼啦啦都来了,成百上千的筹集资金,也不过筹集了四百万元。依靠政府筹措和职工集资,总算把主要的机器设备买回来,可是配套设备和购原料的流动资金总计缺口尚需三四千万。职工们知道后,再次纷纷主动集资,找亲戚,托朋友,能够想的办法,能够用的办法都想到,用到了。老职工舒家旺动员妻子把自己住的房子都卖了,一家人挤住在岳父家里。就这样,又勉强筹集了二百万元,把机子按装到位。” 齐怀民这时回头看看魏兴邦,简直换了一个人,他头发花白,面容憔悴,有棱有角的嘴唇常起着火炮:“伍子胥过漕关,一夜急白了头呵。” …… 魏兴邦正骑着自行车急匆匆地向工厂赶去,大街上他看到自己的师傅舒家旺,双眼蒙着纱布,在老伴的搀扶下慢慢地往回走。 魏兴邦:“师傅,你的眼睛怎么了?” 师母连忙遮掩着说:“没有什么,你师傅害红眼病,刚刚去了医院。” 舒家旺身体虚弱,话就没有力气:“兴邦啊,下班后到我家去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魏兴邦答应着:“好,中午下班我就到师傅家去。” 师母怕魏兴邦耽误工作,说:“不要耽误时间,你快去上班吧。” 魏兴邦关爱道:“师母,小心莫让师傅摔着了,下班我就来。” 下了班,魏兴邦准时赶到师傅家。 魏兴邦:“师母,师傅有病,我买了一只鸡和二斤排骨,你炖给师傅吃,让他补补身体。” 师母:“兴邦啊,大家都困难,花这些钱做什么,你师傅老腿老胳膊的,生病是常有的,歇几天就会好的。” 魏兴邦:“师傅年纪大了,要注意身体啊。” 师母:“厂子建的怎么样了?” 魏兴邦:“厂子快建好了,明天就可以开工试车。” 舒家旺虽然身体很虚弱,躺在里间的床上休息,听说工厂要开工了,高兴的要坐起来:“兴邦啊,厂子要开工了?” 魏兴邦连忙来到师傅的床前,一边给师傅倒水递药,一边回答师傅的问话:“是的,明天举行开机剪彩仪式。” 舒家旺听了激动的问道:“进原料的流动资金筹措的怎么样了?” 提到流动资金,魏兴邦不觉得感叹一声:“唉,难啊师傅,流动资金需要上千万,银行卡着不贷款,齐书记通过财政渠道协调了二百万,只能够勉强开机了。” 舒家旺喊着自己的老伴,老伴慌手慌脚的来了,舒家旺说:“钱咧,快拿给兴邦。” 魏兴邦:“钱?师傅你哪里还有钱,入股建厂,你已经拿出所有的积蓄,还卖了房子,哪里还有钱?” 魏兴邦正在疑惑,却见师母从小木箱子里拿出一个红布包,在魏兴邦面前打开了。魏兴邦简直惊呆了,新崭崭的二十捆桃红色的百元人民币呈现在魏兴邦面前, 魏兴邦:“我的天!整整二十万啊,师傅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 舒家旺拉着魏兴邦的手:“拿去吧,为企业购买小麦原料。” 魏兴邦疑问的说:“师傅,你哪里弄这么多钱?” 师母声音颤抖:“你不要问钱从哪里来,叫你拿去你就拿去。” 魏兴邦坚持着说:“不弄清钱的来路,我一份钱都不拿。” 师母忍不住哭泣着说:“你师傅一只眼睛坏了,医生说恢复视力的希望很小,但眼角膜还是好的,正好有人需要,和我商量,就把眼角膜卖了。” 魏兴邦震惊了,他不敢相信师母说的话:“什么?卖了一只眼睛的眼角膜。” 舒家旺责怪老伴多嘴:“兴邦,为了建厂,你就是要了我这条老命,我也愿意。 魏兴邦抱着师傅哭泣着说:“师傅啊师傅,你让我说什么呢……” 舒家旺十多年前在改造面机设备时,被飞溅的铁屑击伤了左眼,因为没有深入的治疗,这只眼睛就坏掉了,时常发炎,几乎失明。 医生告诉他:“这只眼睛没有复明的希望,只是眼角膜还有用,如果有一只好的眼球移植,是可以恢复视力的。” 舒家旺:“医生说了,这只坏眼睛必须取掉,不取掉经常会发炎,还会引起别的病变,留着眼角膜做什么呢!一位患者正好需要眼角膜,我就和你师母商量,把眼角膜卖了,正好厂里急需资金,我这只坏眼睛还为建厂做点贡献,我感到很高兴哩。你看,我换了一只人工造的装饰眼,形象好看多了。” 魏兴邦:“师傅,你让我说什么呢,我只有拼命把厂办起来,才对得起你呀。” 舒家旺心情很好:“卖了一只坏眼睛的眼角膜,为厂里挣了二十万,我感到很高兴,你们都不要伤心。兴邦一定要把厂办起来,办好,那可是近千职工和几千职工家属赖以活命的命根子。” 魏兴邦深深点头,他不敢说话,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再次失声痛哭,那样让师傅师母难受,他匆匆离开了师你家。 从师傅家出来,魏兴邦眼睛还红着,他的心被感动的颤栗:多好的工人师傅们啊,自已就是拼着命也要把工厂办好。 魏兴邦快速的骑着自行车,双脚有力的蹬着车子,自行车哗哗响着,快速向前。 魏兴邦来到齐怀民办公室:“齐书记,我来请你参加开机剪彩仪式。” 齐怀民:“机器安装调试好了?” “安装调试好了,明天举行开机剪彩仪式,请你去剪彩。” “好,我明天一定去,你这个产品的品牌和商标想好了没有?” “我想用‘同心’或者‘协力’,你看这么样呢?” “嗯,‘同心’ 、‘协力’这两个名字都有特殊的意义,企业是大家同心协力建起来的,大家都要同心协力把企业办好,我看就用‘同心’注册面粉商标,用‘协力’注册面条商标,这两个特殊的有纪念意义的名字都用上了。” 魏兴邦:“我们明天就到工商部门去登记注册。齐书记,企业的困难还不小,就是资金短缺,还要请你帮忙想些办法呀。” “好,我一定帮忙想办法。兴邦同志,你为了建厂累得整整瘦了一圈,你要注意身体啊。” …… “齐书记,企业的流动资金也是一个大的问题,需要上千万元,农行原答应的贷款迟迟到不了帐,机器只要一响,就需要大批的原材料,没有资金购原材料,企业的正常生产将会受到影响。” “上千万元不是一个小数目,弄不好企业就不能正常运转,直接影响到企业的效益,职工的收入,甚至社会的稳定。” “是的,就是因为考虑到企业的正常生产和社会的稳定。” “农行不是答应贷款吗?这个老戴是怎么搞的,言而无信。” “农行给宋企圣贷了6000万,说是近期贷款的指标用完了。” “指标用完了再申报嘛,银行就是要支持经济发展。” 魏兴邦看齐书记也很为难,就宽慰道:“实在不行,我们再一次发动职工集资,既然职工集资新建了企业,企业就是大家的,大家的事大家操心,人多力量大,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齐怀民很赞赏魏兴邦:“你总是很有办法,好,我们共同来克服这个困难。” 依靠部分政府投资和职工集资,新型的股份制企业雪花麦面集团二厂终于建设成功了,今天举行开机剪彩仪式。 齐怀民如约来到雪花麦面集团二厂,他带着朱子期、杜斯远、常务副市长曹黎明在车间里参观,魏兴邦给他们介绍着生产设备,参观完了,人们集中在剪彩仪式现场。 魏兴邦挥挥手,两位青年女职工,抬着一个长形的乳白色的牌子来到领导们面前,牌子的上端扎着一朵红绸大花,令人不解的是,牌子空白着,齐怀民看着牌子笑着说:“朱老夫子,展示才能的机会到了。” 魏兴邦诚恳的邀请朱子期为雪花麦面集团二厂题写厂名:“朱书记,请你挥毫为我们鼓干劲,为企业增加光彩。” 朱子期很兴奋,他欲去车上取笔墨,杜斯远抢先一步去朱子期车上取来笔墨。 杜斯远:“朱书记期笔墨纸砚随身携带,走到哪就写到哪。给多少人,给多少单位题写过匾牌?” 曹黎明:“恐怕朱书记自己也记不清了,反正全康州市随处可见朱体书法。” 杜斯远:“朱体书法刚劲、俊朗、潇洒、飘逸,很受人们喜爱。” 朱子期运足了笔墨,把牌子端详了一会儿,看准了拿住了,提笔挥写,一气呵成:“康州市雪花麦面集团二厂”俊朗工楷的大字落在白漆牌子上,十分的醒目。现场立即响起一片哗哗的掌声。 剪彩仪式简单而隆重,没有彩旗,没有鼓号,只是随着一挂鞭响,齐怀民按下了包着红绸的电钮开关,随着马达轰响,整个企业就运转起来了。 魏兴邦激动得热泪盈眶:“今天我们雪花麦面集团二厂终于开机生产了,这是市委、市政府大力支持的结果,是我们全公司一千多位职工用自己的血汗积蓄催生的。在此我要特别向大家介绍我的师傅舒家旺,为了支持工厂建设,他卖了一只眼睛的眼角膜,老人家现在还躺在家里…” 讲到此处,魏兴邦声音哽咽,泪流满面,再也讲不下去。停顿了一会,他抑制住自已的情感,声音有些擅抖地说:“请允许我代表公司向市委、市政府表示衷心的谢意,向所有员工表示深深的感谢,向所有老师傅和我的师傅舒家旺同志致以崇高的敬意。” 魏兴邦向来参加剪彩的市委、市政府领导鞠了一躬,又向职工们深深地鞠了一躬。他充满信心,豪情满怀地说:“马达轰鸣就是春天的号角,我们将不负重望,努力生产,积极营销,使我们的公司产销两旺,职工收入和公司效益同步增长,开创一个辉煌的雪花麦面集团二厂。” 参加剪彩仪式的职工们兴奋不已,他们高喊着:“工厂万岁!” 把齐怀民和魏兴邦抬起来抛向空中,释放着激动的情怀。 得知新建的雪花麦面二厂开机生产,宋企圣感到巨大的竞争,巨大的威胁,他知道魏兴邦的能力,无论是生产技术,企业管理、还是产品营销,他魏兴邦都不逊色,宋企圣的心情坏透了,所以一上班,宋企圣就在办公室发起了无名火,他首先把生产经理叫进来,狠狠地熊了一顿。 宋企圣火气大的很:“你是怎么搞的,生产老是上不去,我看这样下去,你这个生产经理不用干了,我请能搞好生产的人来干。” 生产经理委屈的辩解说:“总经理,你进的这批小麦质量确实有问题,出面率低不说,面粉色度还达不到,我天天盯在车间,眼睛熬得像熊猫眼一样。” 宋企圣不耐烦的:“好了,好了,去干活吧,你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理由。” 宋企圣打电话要一份市场营销报表,负责造表的人稍晚了一会,他就生气地将表扔在地上:“你看看你,办事磨磨蹭蹭的,一件小事都办不利落,照这样,你回家买菜照顾孩子去。” 送报表的是位女同志,被羞辱得伤心的哭着跑了出去。 正文 第九章 夏秋之交时节,根据省委工作安排,齐怀民和其他县市的书记一起由省委组织到外省参加县域经济建设学习。 临走之前,齐怀民专门召开了市委常委会,安排部署工作:“同志们,接省委通知,我将参加省委统一组织的县(市)委书记赴外省考察学习县域经济建设活动,时间一个月。但现在正值夏粮入库的关键时期,按照惯例,农村‘三提五统’在农民交售夏粮时代扣代缴。而农业税,国家政策交售夏粮时不准代扣,而我们也强行代扣了,上半年一次扣缴全年,搞所谓的一季闹全年。这样,农民卖了夏粮拿不到一分钱现金。同志们,我们凭着良心换位思考一下,辛劳半年一分钱收入没有是个什么心情。而下半年正是秋季各种农作物,比如水稻、玉米、芝麻、棉花等主要农作物安种的关键时期,农民没有钱购买秋季农作物必需的化肥、农药,没有化肥、农药作保证,秋粮就没有保障。再者农村孩子秋季上学的书本杂费,也指望着夏粮交售后换些钱来。所以,我们今年的农业税就不要在夏季强行代扣代缴了,放到秋后再说,让农民有个缓冲,也等于给农作物秋种秋管创造了条件,这样可以促进农业生产,促进农民增收。” 齐怀民注意到有人小声议论,他停下了,似乎让议论者放开议论,议论完了他再讲,可是他停人家也停了。齐怀民接着讲,但语气严肃多了:“我外出学习,同志们在家工作十分辛苦,在此我对大家表示感谢。另外,我要强调的一点是,今年的夏收入库和税收征缴工作要实事求是,绝不允许浮夸,更不允许为了所谓的政绩强征暴敛。我有话说在前,这是一条红线,谁个胆敢踩红线或者跃过红线,我就毫不客气地摘他的乌纱,撤他的交椅,我这个人说话算话,说到做到。” 齐怀民的话使在座的几位常委感到了威严,他们悄声议论:“这些话几任市委书记想都不敢想的话,更莫说在市委常委会上公开讲出来……” 郝玉生看看几位常委,知道他们被齐怀民的话镇住了,做为市委副书记、市长和康州市的老资格领导,他还没有把齐怀民放在眼里:“同志们,我们是要实事求是的搞夏收入库和税收征缴,但是我们也要应收尽收,确保颗粒归仓。如果税费征缴不上来,财政亏空太大,不要说发展社会各项事业,就是在座的我们也要喝西北风,所以在这里,我要提出来,该结的帐要结,该收的钱要收,要敢于结硬帐,攻堡垒,绝不能让少数人坏了我们的工作纪律,甚至法纪,我们一切都依法从事。夏粮入库和税收征缴同样要依法开展工作。” 朱子期默默地喝着茶,品味着齐怀民和郝玉生的讲话。 郝玉生见大家沉默不语,又重复强调说:“夏粮不能够足额入库,税收征缴不上来,我们干部职工的工资没有保障,社会各项工作就要停止运转,不要说这发展那发展了。” 郝玉生讲完,用目光示意对面的纪检委书记严政。严政会意的点点头帮腔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经济是上层建筑的基础,没有经济何谈发展。” 见大家没有领会自已讲话的精神实质,齐怀民进一步把话说明白:“我强调的实事求是是绝不允许浮夸,借此加重农民和企业的负担,当然按照政策和法律的要求,该入库的粮食要入库,该征缴的税费要征缴,在这个方面也不能含糊,就像同志们所说的,粮食收不上来,税费征缴不上来,我们的社会事业怎么发展,所以既要实事求是的开展夏粮入库,税费征缴工作,又要灵活的运用政策和法规,绝不允许出问题,更不允许出偏差。” 朱子期理解齐怀民想法:“要体恤民情,这些年农民负担太重了,农业发展因此而受到了影响,是该为农民想一想,灵活的实施政策了。我看农业税不搞夏季代扣代缴,放到秋后再说,让农民有个缓步之地。这个决策是对的。” 杜斯远知道农民税负过重的问题,她希望实事求是的特别是人性化的进行农税清缴工作:“政策在于人来执行,我们要依人为本,人性化操作,绝不能因此而损害农业,特别是农民的利益,要实事求是的抓夏粮入库和税收征缴工作。” 齐怀民进一步的强调说:“我们大家统一认识,要灵活机动的运用政策,要人性化操作,要根据今年农业实际收入抓入库和税费征缴……” 根据市委常委会的工作安排,康州市夏季税收入库工作会议在九洲宾馆召开,全市十六个乡镇党委书记、镇长、地税局、国税局、财政局有关人员在这里参加财税入库会议。 郝玉生知道展示自己能力、突出自己政绩的机会来了,市长的主要工作是什么,就是抓税收,抓财政收入,他记着刘知秋的话,财政收入是硬任务,只要财政收入按照预算圆满完成,他这个市长就当的合格,就有成绩、政绩,所以,无论齐怀民在市委常委会上怎么讲,他是听不进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谁个都会说,但是税收任务完不成,财政缺口大,工资发不下去,财政供养人员没有饭吃,人们就会骂娘,骂他这个市长没有本事,没有能力。他在夏季税费清缴财税入库工作会上,青石板上钉钢钉,硬对硬的讲道:“财政收入入库问题,是关系到康州市各项事业发展的大事情,必须按照年初财税收入计划任务足额完成,各乡镇每天报一次进度,对完成比较好的乡镇实行奖励,不言而喻,完成不好的乡镇必将受到处罚,是哪一级的领导,就在哪一级受处分,领导就地免职,单位三年不得评先调级。” 郝市长扫视着会场,语气强硬的强调道:“大家必须以高度的党性原则做保证,想千方设百计,应收尽收全面足额的完成财税入库。” 会议开得紧张,要求入库工作全年时间过半,任务过半,结硬帐。康州日报和康州电视台每天公布各乡镇入库进度。 会议结束后,一反常态的没有留各乡镇领导在宾馆用餐,让他们立即赶回去,开展财税入库工作。 各乡镇领导们一边向自己的车子走去,一边议论着今年的财税收缴入库的事情。 乡镇干部:“压力很大,年初指标定的太高,今年农业冬旱连春旱,油菜几乎绝收,小麦减产过半,要求时间过半,任务过半,我看不容易办到。” 乡镇干部:“市长讲得很严肃,完不成任务的后果不堪设想。” 乡镇干部:“唉,没有办法,只有回去向农民死逼硬缴。” 南山镇委书记代镇长彭道玉正欲上车,被走过来的郝玉生叫住了:“彭书记,今年夏季财税结算形势十分严峻,你要想办法带头完成,我好在齐书记那里做做工作,挽回上次肉用黄牛养殖现场会的影响。” 彭道玉看看四周,迎上去小声说:“不是说我们的财政要挤水份吗?实事求是的上缴财政收入。” 郝玉生把眉毛一扬:“什么叫实事求是?实事求是就是按年初财税制定的任务足额完成。” 彭道玉忧虑的说:“按往常财政收入去搞,万一搞出点事来,到时没人替我们做主,我们可苦了。” 郝玉生打气鼓劲道:“老彭,我看你态度不坚决,我给你交个底,齐书记到省里参加一个月短期学习,临走前还和我商谈今年夏季财税入库工作,强调完成年初制定的任务,不完成财税任务,他也不好向上交待,他的政绩从何而来?你不要多虑,放心大胆的去干。” 彭道玉:“郝市长,我大会检讨,小会检讨,停职反省了几个月,刚刚恢复工作,我是心有余悸啊。” 郝玉生:“老彭呐,受处分你活该,谁叫你弄虚作假,欺骗领导、欺骗组织呢!现在搞财税入库工作,是市委、市政府部署的现阶段中心工作,你叫苦怕难,工作不积极,你这个人没的政治敏感性,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时刻和市委、市政府保持一致,服务大局,只有这样,你才能出政绩,才能得到组织的信任。总之一句话,市委、市政府部署的工作你尽管放开手脚去干,出了问题由市委、市政府负责,由组织负责,你怕什么哩?” 彭道玉似乎有些放下心来,对郝玉生小声说:“姓齐的我不管,只要你郝市长安排布置的工作,我都当作第一要务去完成,你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一定给你捧好台。” 郝玉生嗯了一声,满意的说:“老彭,你这句话让我感到舒心。” 他轻轻拍拍彭道玉的肩膀说:“财政收入是考察一个地方干部的政绩主要依据,什么是政绩?财政收入就是政绩,怎么检验你们乡镇干部的政绩,就是看财政收入,今年的财政收入抓好了,明年乡镇班子换届,有我给你做工作,你就可以顺利的党委、政府一肩挑了。” 彭道玉十分感激,有些动容:“郝市长,就是你知道我们乡镇干部的苦衷,我一定把握住机会好好努力。” 郝玉生感觉很满意:“你回去按照要求干吧,该我做的工作我会做的。” 彭道玉表示着衷心:“请市长放心。” 彭道玉回到南山镇,立即召开了夏季财税收缴入库工作会议,传达康州市财税工作会议精神,主席台上坐着南山镇委书记、代镇长彭道玉,主管财贸的副镇长朱万顺,地税分局、国税分局、财政所等南山镇领导,台下则是神情有些惘然紧张的八十多位乡村干部。 彭道玉激情飞扬,精神抖擞:“同志们,夏季结算关系到全年的财政收入,大家一定要积级行动起来,克服一切困难,完成夏季财税收缴入库任务。” 说到这里,他扫视了一遍会场,言语有所指的说:“说到夏季财税收缴工作,有些同志就有为难情绪,说是大棚蔬菜占了种粮面积,蔬菜销路不好没有收入,农民吃饭穿衣都成了问题,哪里有钱交税费,我看这是有些人思想认识不到位,和党离心离德,我在这里郑告这些同志,这样下去是很危险的!还有些同志说收缴税费力度大了,会引起农民上访,甚至官逼民反,我看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这些年我们税费收缴力度一年比一年大,出现了什么问题,什么问题都没有嘛,前些天,马家竹园出了个读了些书报,看了些电视,拿着政策来和我们理论的人,我们一顿训斥,他不还是乖乖地把钱交了吗?对那些刁民、愚民就要用点手段,你光和他磨嘴皮子,他是不会听你的。” 彭道玉在台上讲得神采飞扬,台下的村干部们却在摇头叹息,无可奈何的窃窃私语。 主管财贸的副镇长李传佑见会场嗡嗡一片议论声,敲着桌子插了一句:“大家保持安静,彭书记还要做重要指示,有什么事情散会后再议论。 会场又慢慢平静下来。 彭道玉接着讲:“开这个财税收缴动员会,就是让大家硬着手膊子抓财税,放开胆子抓财税,公安、司法、法庭都要抽出得力干警配合夏季税费收缴入库工作,对那些所谓的钉子户、顽固户绝不能心慈手软。对借故抗拒不交的,要抓起来关进派出所,不交两千块罚款绝不放人,同时我们依然奖惩分明,按期圆满完成‘三提五统’和农业税的村,每村给一万元的奖励;逾期完不成任务的村,村书记、村主任、村农经站长每人罚款两千元,对那些‘三提五统’和农业税费欠交任务较大的村,村书记、主任就地免职。” 会后,彭道玉设宴招待了各村书记、主任和村农经站长,这些乡村干部们特别能喝酒,政府招待所里,酒气冲天,大家喝得昏天黑地,人人脸泛红光。 酒壮英雄胆,大家豪言壮语纷纷给彭道玉表示决心:“我们向镇委、镇政府保证,向彭书记保证,一定完成税费收缴任务,那些刁民不上交税费,死蛤蟆也要给它盘出尿来。” 喝罢鼓劲斗胆酒,马家竹园村村书记、主任马金富骑着摩托车从镇上风风火火的赶回来。 一路上呈现出来的是破败的蔬菜大棚,荒芜的田地,农民打场、栽种庄稼。 一个中年男性农民弯腰锄地,他上身披着一条黑不溜秋纱帐改做的汗巾,下身穿着一件看不清颜色的短裤,一双旧胶鞋改制的拖鞋踢在脚上。 农民黑褐色的脊梁,额头和臂膀上的汗珠。 收割了庄稼空旷的田野,昏朦辽阔的天空。 瘦弱的狗在墙根树荫下伸长舌头喘息。 孩子的哭叫声,女人的叱骂声,片刻声音都消失了。乡村空寂、寂静。 一进村办公室就扔了车子,拿起罐头瓶子改做的茶怀,咕嘟咕嘟灌了几口凉开水,让酒精烧得赤炭般的脖腮的红烧退了些,要夺标抢先的劲头更高涨了。叭叭打开扩音机,蛤蟆般鼓涨着大肚子,红脖子涨脸的对着送话器吼叫开了。架在村民房顶上的大喇叭 “喂喂”响了几声,就听马金富叫嚷道:“各位村民注意了,各位村民注意了,夏季‘三提五统’和农业税费收缴工作开始了,限各位村民十天之内交清,到时交不清的送交镇派出所拘留十五天,罚款三千元。现在我将欠款名单公布一遍:马大金、马大民、马厚生……” 高音喇叭嗡嗡响着,村民的心颤抖着,全村笼罩在忧愁的氛围之中。 村民马厚生骑着一辆吱嘎作响破旧的自行车,从外面做工回来,身上衣服脏乱、手脸没有洗,就拿着葫芦水瓢在压水井上压了一瓢水,仰脖咕咚咕咚灌下,抹了一把嘴,冲屋内叫嚷道:“九菊,饭好了没有?老子饿坏了。” 妻子张九菊听到丈夫的声音,慌里慌张的从厨房里出来:“工钱结到了没有,晌午头村长又在点名哩。” 马厚生咣的一脚踢飞了破鸡食盆子:“点个毬,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张九菊见丈夫心情烦燥,火气大,不好再说什么,就忙着扯桌子挪凳子,端菜盛饭。 马厚生在饭桌旁坐下,咝咝抽着闷烟,肚子咕哝咕哝叫,他也没有心思吃饭了,九菊悄声劝道:“吃饭,不吃饭咋行哩,慢慢再想点办法。” 马厚生端起饭碗又放下来,他烦躁的吃不下饭,九菊心疼丈夫,把饭碗递在丈夫手中,安慰着说:“还有几天时间,实在不行了我回娘家找侄儿侄女们再想想办法,挪个活。” 马厚生叹息着说:“两个娃子上学,全靠他们帮衬,咋还好意思开口跟人家借!”马厚生抓抓头皮说,“把那头老母猪卖了吧。” 张九菊立即表示反对:“母猪一年下两窝猪娃,家里针头线脑,周情赶礼全靠老母猪哩,卖了它,家里就断了活泛钱。” 马厚生一边吸烟一边说:“你不看看马金富逼的那个样,不交他真要扒房子卖地。” 张九菊不禁泪水涟涟,怨恨的骂到:“千刀万剐的马主任,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啊!” 马厚生的火气又来了,烦躁的制止妻子说:“骂他们有毬用,这些村官个个都是叫花子烤火各往各怀里扒,哪个管老百姓死活。” 赌气似的对妻子叫嚷着说:“吃饭,吃饭,老子没钱,看他能把老子的毬啃了。” 与不堪重负、痛不欲生的马厚生这些农民们相反,郝玉生却春风满面、喜不自胜。这段时间,他忙得很,天天下乡,到各乡镇督办夏季税费清缴入库,他按照刘知秋的吩咐,乘齐怀民不在,干些政绩,为自已升迁捞取政治资本,铺开路子,为刘知秋替他在上面说话创造条件。想着自已升官发财的美事,郝玉生像上足了劲的发条,工作干得欢快无比。 今天,郝玉生来到南山镇,他是来检查督办税费清缴工作的,听了彭道玉的汇报,感到很满意,痛快地喝了一顿酒,打着酒嗝,准备回府,临上车前拍着彭道玉地肩膀说:“老彭,搞的不错,全市税费清缴督办会就定在南山镇召开,你要准备准备,在会上介绍经验。” 彭道玉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市长,我没有干什么工作,就是按你说的去做。” 郝玉生很欣赏彭道玉:“按我说的去做就对,大家都在按我说的去做,可他们夏季财税入库工作进度就没有你快,你还是有自己的办法,有自己的一套工作经验,可不要保守哦,要向大家介绍介绍,对全市的财税入库工作也是一种促进嘛。 彭道玉受宠若惊:“好,只要是郝市长你的安排,只要是对税费清缴工作有利,我姓彭的没啥说的。” 彭道玉贴近郝玉生无限感激的,表示衷心道:“你的要求就是我的追求,你的鼓励就是我的动力,你的想法就是我的作法,你的意向就是我努力的方向……” 郝玉生摇摇手,嬉笑着示意彭道玉不要多讲,他很满意地钻进车里,车子脆脆地鸣了一声笛,轻巧地滑出了南山镇委大院。 彭道玉注视着郝玉生的车子慢慢消失了,满脸欣喜地回到自已的办公室,不知那几位青年农民突然从哪里冒出来了的,把他堵在办公室门口,拿着报纸,和抄录的有关国家减免农村税费的政策条文,和他理论、争辩税费清缴。 农民:“彭书记,你看看,这报纸上写得明明白白,中央三令五申要减轻我们农民负担,不该收的税费要坚决停止,可是你们不仅没有按照中央说的去做,反而增加了什么“民兵训练费”、“社会治安管理费”、“外出务工经商人员法制安全教育费”,我们真搞不明白,谁让你们这样做的,谁给你们的权力?” 酒精使彭道玉红脖涨脑,连眼睛珠子都是红的。他酒气冲天,双手插腰:“谁给的权力?康州市委、市政府给的权力;哪来的政策?康州市委、市政府制定的政策!” 农民:“你们自己制定的土政策,自己给自己的权力,就是要刮地皮,捞好处,肥自己。” 彭道玉怒气冲天:“胡说,税费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是每个纳税人爱国的表现,是农民应尽的义务。” 农民:“说的好听,不按照中央政策搞,强加的税费我们一分钱不交。” 彭道玉怒喝道:“谁敢不交,还是老办法,请到派出所讲明原因。” 不知盛长城是怎么得到消息的,他带着几名税费清缴队员来了,很远就听他吼叫道:“你们谁说不缴?不缴就请跟老子到派出所走一趟。” 税费清缴工作队员虎狼般叫嚷着,挥舞着手里的木棒:“不缴就到派出所去。” 几位青年农民见这里不是说理的地方,气恨恨地无奈地散去了。 夜幕是在马家竹园人辛勤劳作中不知不觉中一步步来临的,起初是劳动的人们慢慢看不清手中的劳动工具,再是看不清劳动的农活。 耕地的牛疲累得走不成直线,母牛哞哞的呼喊游玩的牛犊子,牛犊子也妈啊、妈啊在母牛身上撞腾,它饿了,要吃晚餐了。 插秧的人们摸着泥土插下最后一兜,这才直起腰来叹息着,唉,又一天过去了,捶着自己木缰酸痛的后腰,无可奈何的收工走出秧田。诙谐者还叫喊着:“老大(指头)好受,老二(指膝)也好受,就是老幺(指腰)不好受。” 收工回家的农民边急慌急火的做晚饭,边吆喝着鸡入笼,猪进圈。勤劳的主妇端着饭碗,边吃饭,边喂猪喂鸡,最后侍侯一家老小洗洗涮涮睡了,自己才匆匆洗涮疲惫的睡下。 狗吠人叫的马家竹园村变得静寂悄然,就连守夜的狗因为听不到什么动静,觉得值夜无意思,伸伸腰胯,卧在门楼或院子的角落里也昏昏入睡了。 夜渐渐走向深沉,马家竹园越来越沉寂、悄然。 马厚生家还亮着灰暗的灯光,为了节约电费,他家仅堂屋用了一盏十五瓦的小灯泡。 简陋的室内,几乎没有一样像样的家具,用土坯支的床凳,上面铺着高梁杆簿子,甩着几床灰不溜湫的被子,妻子张九菊已经疲累的睡着了,马厚生还坐在床上闷闷的吸烟。 昏黄的灯光使室内更加暗淡破败,马厚生吸着烟,清亮的泪水滚滚而下,满脸泪光闪闪。他悲愤地更噎着:“这哪是共产党的天下,哪是社会主义,还让我们这些农民活不活啊?” 夜渐渐深了,马厚生身子倦缩着,依然闷闷地吸烟。他愁苦的想不出一点办法。快要吸完的烟烧痛了他的手指,他才去掏烟续火,摸捏遍身上所有的衣兜,只掏出空瘪的烟盒,没烟吸了。 他愣愣的出了一会神,起身下床,在破旧的木箱里拿出一个灰布包裹,慢慢的打开,双手捧着已经旧得发黑的烈士证书和几枚军功章,注视了很久。捧着烈士证书和军功章,他泪流满面:“爷爷呀爷爷,你泼出命打下了江山,打下的江山就让这些人来作贱,让这些人来欺压我们老百姓吗?” 寂然的夜没有任何响声。 天刚刚亮,村中的喇叭又响了,马金富催命似的叫着:“大家听清楚了,镇里联合税费清缴专班已经到了我们村,请大家立即到村委会办公室上缴“三提五统”和农业税。” 马金富的声音反复的在马家竹园村上空回荡。 村民们听着个个心惊胆颤,人人心慌意乱。 村民:“抓紧整晒吧,留足口粮,其余的粮食全卖了,让他们这税那费的扣去,扣不够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村民:“扣不够就要蹲学习班,就要拉猪子卖羊。” 村民:“这田地没球种头了,种的越多,亏的越多,债背的越重。” 村民:“国家也不知道咋想的,把我们这些老社皮整的没有活路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呢?” 村子里、农家院里、稻场里,都是疲惫的忙碌着的农民,有的在安种秋庄稼,有的在整晒小麦、油菜,有的拉着板车,车上蛇皮袋子装满了小麦、油菜籽,出村去销售。 镇派出所的警车呜哇呜哇的叫着在前面开路,后面紧跟着一辆双排座小货车,小货车车厢上贴着税费清缴标语:“皇粮国税不可抗拒,交税费光荣,不交税费可耻。”车上坐着镇清缴专班的人,他们个个威严,仿佛虎狼一般。 清缴专班的车鸣叫着在乡村里转悠。 马金富打开送话器,用手指弹了弹话筒,喂喂叫了两声。 村办公室的大喇叭又响了:“各位村民注意了,各位村民注意了,清缴专班在村办公室等着,大家都赶快来交税费啊!” 清缴专班工作队派了一个戴着红袖章的工作队员,红袖章上面写着:““税费清缴”几个字,这个人来到马厚生家,咣咣的拍了几下门,叫到:“马厚生,到村办公室去一下。” 马厚生正在点烟,由于精神紧张,连擦了几根火柴都没点着,张九菊连忙应道:“哎哎,知道了,都来,都来。” 马厚生吸着烟,披着一件破褂子,赤膊着上身就要出门,妻子在身后颤颤惊惊的说:“你真的去?” 马厚生闷声闷气,无可奈何的说:“不去怎么行,躲是躲不过的。” 张九菊在身后小声叮嘱:“他们跟土匪似的,你可不要和他们顶嘴啊,多说些好话,求求情,慢慢想办法。” 马厚生已经走到院子里,闷声闷气甩下一句:“共产党的天下,我就不信他们敢胡作非为。” 马家竹园村委办公室,村主任马金富陪着财税清缴专班的人员,打扑克斗地主赌博,他们刚刚下了酒桌又上了牌桌,三分清醒,七分醉。叫叫嚷嚷斗地主论输赢,面前摆着成百成千的钱,乱纷纷的你拿来我夺去。 南山镇派出所所长盛长城和往昔一样,这次仍担任清缴队队长,他甩出一张牌,兴奋的叫道:“报警。” 马金富哈哈笑道:“这回又该你掏钱了,我手里就剩一盘炸弹,你看,你看。盛长城看了看,恼火的叫道:“老马你个狗日的,给你干事,还让老子掏钱,说好了,晚上洗头洗脚的钱可是你的了。” 马金富一边收钱一边快活的叫道:“好说,好说,保管叫你进去像个拼命的,出来成了害病的。” 盛长城嬉笑道:“老马,你个狗日的,真会作溅人。” 马金富:“咋说,就说你鼓胀胀进去,蔫巴巴出来。” 盛长城:“老马,你狗日属猴的,顺杆上!” 马厚生在前,清缴工作队员在后,形势像清缴工作队员押送着马厚生。 他们穿过村庄,向村办公室走去。 马厚生黑红的脸上一脸亮晶晶的汗水,额头一条条皱纹像沟壑一样清晰可见。 蝉在树上拼命的叫着。 乡村热浪袭人,空气沉闷。 盛长城正笑闹着。 工作队员带着马厚生走进了村办公室,向盛长城报告道:“报告队长,马厚生带来了。” 盛长城狠吸了几口烟,将烟头狠狠的扔在地上,目光凶狠的恕视着马厚生:“你叫马厚生?” 马厚生看到这种阵势,紧张的向后退了一步。 马金富朝马厚生招招手,让他走得近一些。 盛长城继续问:“你叫马厚生?” 马厚生点点头:“是的。” 盛长城接着问:“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马厚生看看村主任马金富,坦然地说:“知道,你们还不是为了地皮款的事。”盛长城动了动身子,他的后面挂着一排叮当作响锃亮的铐子:“知道就好,你为什么不交?” 马厚生老实歉疚地说:“所长,不是不交,实在没钱交啊。” 马厚生看了看一个个虎视眈眈的清缴工作队员,小心翼翼地说:“本来想结了打工的工钱就交,可是跑了多少趟没有结到一文钱,回到家里和老婆商量,想卖了老母猪再交,没想到老母猪刚刚下了猪娃,卖不成了,就把这事耽搁了。” 盛长城有些恼火:“老母猪下猪娃就是理由?我看你是成心抗税不交。” 马厚生有些恼火:“母猪下猪娃不是理由,那你们安排的大棚蔬菜销不出去是不是理由?” 盛长城蛮横的说:“大棚蔬菜是你们自愿种植的,销不销得了是你们自己的事情,税费不交,今天你就过不了关。” 马厚生一听就恼火了,他吼叫着说:“中央三令五申要减轻农民负担,你们今天干啥来了,像逼租逼捐的黄世仁,要把我们农民逼死吗?” 盛长城一听就恼火了:“什么黄世仁,你简直把阶级都搞反了,我看你是皮骨酥痒了,把新旧社会搞混了。” 马厚生愤怒地说:“我没有混,你们今天的作为和当年的黄世仁没有什么两样。” 盛长城怒吼一声:“什么?你敢诬蔑共产党的干部,今天你要不交清税费,你休想走出这间屋子的半步。” 马厚生挺了挺胸,正气凛然地说:“你敢把我怎么样?” 盛长城显然恼恨了:“怎么样?关你十五天,罚款三千元。” 村主任马金富见状,立即上前担当起了和事佬:“厚生,不要和领导顶撞,有事好商量吗!” 马厚生被逼无奈的说:“金富叔,别人不了解,你还不了解,六亩田地村里安排统一都搞了大棚蔬菜,剩下八亩多荒岗挂坡地,今年冬旱连春旱,几乎颗粒无收,吃饭的粮食都是从亲戚家借的,菜卖不了,那有钱交啊,金富叔,有头发谁愿装秃子,侄子实在是没钱交啊。” 马厚生的话是实情,马金富晓得他的难处:“贤侄,我知道你是个老实人,有着老辈的光荣,没跟谁红过脸,为过难。” 马厚生听了村主任马金富的话,心里好受多了,他说:“老叔,不是我抗税不交,你到家里看看,你两个孙娃子上学,家里穷成了啥样。” 马厚生这番含泪泣血的话,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感到动容,他们都是生长于康州这片土地,对康州农民的收益他们心里有数,这么为难马厚生,也是实出无奈。 盛长城要说什么又忍下了,他点着一支烟,缓和了心情说:“马厚生限你三天之内交清,否则卖你的老母猪牵你的牛,可不要怪我不给你面子啊!” 马厚生咬牙切齿地吐出了一口带血的痰:“好,三天就三天。我一定给你一个答复。” 出了村委会,马厚生晕头胀脑不知到哪里去,他急得天眩地转,不知到哪里筹钱,信步乱走,一走走到南山镇,他是要作工的工钱吗?不得而知。 南山镇医院门口,宽阔的街道,梧桐树叶在风中轻轻摇荡。 马厚生脚步踉跄,十分虚弱,走一阵,扶着路边的法国梧桐树歇一歇,然后再坚持着向前走,豆大的汗珠从他黑瘦的脸腮滚滚落下。 一位教师走来,关切的问道:“同志,你是不是不舒服?需不需要我帮助?” 马厚生终于喘上一口气,他虚弱的说:“我没病,就是觉得头晕心慌……” 教师同志停了停,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他关切的询问道:“同志,你是不是刚卖完血?” 马厚生摇了摇头,又轻微地点了点头。 教师同志似乎明白了,责备地说:“你这个农民兄弟啊!看你也五十多岁了,咋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哩,这个年龄不易卖血了,咋能拿自个身体不当回事咧!” 马厚生感激地看看教师,不禁热泪盈眶,感慨着说:“教师同志,你不知道事情的艰难。” 教师似乎明白了什么:“现在农村有些人赌博,赌得卖房子卖地,赌博害死人,瘦成这个样子还去卖血赌博,你不要命了。” 马厚生被教师误解了,又委屈又恼火:“赌博是你们这些吃工资拿不出汗的钱的人干的,我们农民吃饭都成了问题,哪有闲心去赌博。” 马厚生摇晃着朝前走了一截,突然大脑翁的一响,双眼发黑,他伸出手想扶住身边的一个垃圾桶,但他扑了一个空,像柴火捆子轰然倒在垃圾桶旁。 过路的人们看到,喊叫着立即上来施救。马厚生被好心的人七手八脚抬进了南山镇卫生院。 马厚生躺在病床上输液,一瓶药水快要输完,他终于苏醒过来,见自己躺在医院里打吊针输液,立即想到了自己的钱,在口袋里一阵翻找,掏出了一沓钱,注视着钱他双眼泪水盈盈,他立即拔掉了吊针,谁知刚刚走出病室,迎面碰上来查房的护士。 护士惊讶的说:“哎、哎,你怎么起来了,你身体很虚弱,需要输液。” 马厚生有些慌乱:“好了,我完全好了。” 医院收费处马厚生递进一沓钱,换回一张纸单。那沓钱正是他躺在病床上翻看的一沓钱,那是他卖血的钱。 马厚生:“逼得没有办法,想卖血弄点钱,没想到自己的身体那么不争气,虚弱得住了院,一吊针打光了卖血钱,唉。” 马厚生无奈地踉踉跄跄往回走。 正午的太阳像一个巨大的火球,白晃晃的光焰炙烤着大地,大地热浪滚滚。 马厚生吸进肺管子的空气都是火辣辣的,燎烤得胸腔缺氧、憋闷得喘不上气来,他头昏脑胀,在白哗哗太阳地里踉跄着往家走,已记不清路了,只记着大致方向,凭着感觉往回走。他黑瘦的脸上横淌着说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深浊的水珠子,油渍麻花灰不溜秋的衬衣也汗湿透了,一圈一圈印着白花花的汗渍。 张九菊剁着猪草焦急地等待丈夫结算工钱回来,圈里的羊闻着青草气息,也咩咩地叫着,撞着羊栏,张九菊搂了一抱青草撒进羊栏,羊儿们欢快的叫着,争抢青草。 转身,张九菊看见丈夫马厚生面色苍白地摇晃着回来,沮丧的神情告诉她丈夫又没有弄到钱。她仿佛着了魔症,傻呆呆地看着丈夫走进屋内,竟没有一点反应。 村中的高音喇叭又响了:“今天是上缴‘三提五统’和农业税的最后一天,今天不缴的明天清欠工作队就要到各家各户扒粮食拉牛了。” 高音喇叭反复地翁翁叫着,震得人们头昏目眩,好久高音喇叭终于停了,小村好像被高音喇叭着震懵了,愣怔怔的不知所措。 清欠工作队的专车,一早上就来到马厚生家,堵住了他的家门。 盛长城指着猪羊:“把这些猪子、羊子统统装车拉走!” 清欠工作队的人将马厚生家的一只母羊、九只羊羔和一头老母猪带未满月的猪娃装上车。” 张九菊死死抱着母羊的头不放手,哭泣的哀求着:“大哥,行行好吧,羊子是咱家的盐罐子,小孩上学的学费书本全指靠它,你们拉走了咱家咋过呀!” 盛长城蛮横的说:“马厚生不守信用,他以为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他跑了就拿你家的猪羊抵欠款。” 张九菊哭天喊地没有办法,清欠工作队硬是要将她的羊拉上车,她扑通一声跪下来:“爷们,当官的爷们,你们可怜可怜我们小老百姓吧,再宽限几天,我们想办法把钱交上。” 盛长城凶狠的吼叫到:“你今天不仅要交清税费,还要交三千元的罚款,少一个蚊子毬就扒你房子。” 张九菊的哭嚎引来了乡邻乡亲,他们愤怒地看着忙着牵羊拉猪子的清欠工作队,一个个敢怒不敢言。有几位心软的老嫂子悄悄抹着眼泪。 一位中年农妇实在忍不住,走上前愤愤不平的说:“你们这些当官的,要钱咋恁狠心,把人往死里逼,你们还是不是共产党,还是不是人民政府。” 围观的人们纷纷叫嚷道:“简直黑了天,比国民党还国民党。” 盛长城恼火了,他哗啦哗啦抖着手铐:“反了你们,妨碍执行公务,老子把你们都铐了。” 马厚生怒气冲冲从屋里冲了出来,吼叫着:“有本事你们就铐吧!” 马厚生从屋内奔出来,他手里捧着一包东西,直逼到盛长城面前,愤怒的浑身颤抖。盛长城搞不清马厚生抱的是什么东西,吓的往后退了几步。 马厚生缓缓地打开了灰土布包袱:“你们都看看吧,这是我爷爷的烈士证和他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军功章。先烈们披着血布衫子,用性命打下的江山,交给你们,你们就这样坐江山?这样欺负老百姓?” 面对军功章和烈士证书,清欠工作队员们停止了动作,他们被镇住了,惊恐的悄声议论:“马厚生是烈士的后代啊。” 盛长城火气小了许多,不过还是板上定钉的说:“马厚生,念你是烈士的后代,再给你宽限几天,你赶紧想办法,不然下次来了,就没有这么客气。” 盛长城说完钻进警车,到其他农户催缴去了。 晚上,南山镇镇政府招待所,彭道玉设宴招待清欠工作队。 彭道玉举起杯酒:“感谢各位,大家辛苦工作,使我镇‘三提五统’、农业税和其他各税费清缴工作,短时期内完成了百分之八十,大家工作很有成绩,市里三天后将在南山镇召开税费清缴工作现场会,这是南山镇的荣誉,这个荣誉是大家辛苦工作挣来的,我要感谢大家,来,让我们共同举杯,大家干怀!” 清欠工作队队员们群情振奋,纷纷相互碰酒,有的吆三喝四的划开了拳,酒宴气氛热烈沸腾。 彭道玉端着酒杯来到盛长城面前:“伙计,我要好好敬你一杯,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的。” 盛长城已喝的面红耳赤,语言结巴:“彭大哥,你的事就是小弟的事,我哪敢不出力,来,干杯。” 彭道玉借机鼓劲说:“三天后,市里要在我们镇召开财税清缴工作现场会,这几天你要抓紧点,争取全面完成清缴工作。” 盛长城豪气满怀地说:“没有问题,只是有几户特困户……” 彭道玉手一挥说:“南山镇没有特困户,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盛长城明白了彭书记话中的意思,他点点头阴狠地说:“好,就是刮地皮,我也要把钱给你刮回来。” 彭道玉嗯了一声,赞扬道:“嗯,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态度。” 康州市夏季财税收缴入库工作督办会在南山镇如期召开,会场设在南山镇政府会议室,会议室悬挂着一条横幅,上书着:‘康州市夏季财税收缴入库工作现场会暨督办会”。参会人员陆陆续续进入会场。 参会干部:“老彭,你狗日的真有两把刷子,这次夏季财税收缴入库,你又抢了头彩,搞的不错。” 彭道玉:“哪里,是郝市长领导有方,弟兄们捧场。” 参会干部:“老彭工作有魄力,有政绩,上面又有人,迟早要调到市里去,担任要职的。” 彭道玉:“兄弟呀,兄弟目前还是个代镇长,能调到哪里去,这个位置我就干的很吃力。” 郝玉生:“彭道玉同志坐到主席台来!我们这个主席台就是让有功之臣坐的。” 彭道玉被邀请坐到市长郝玉生身边,他兴奋的像只老公鸡,两块老脸通红的像鸡冠,昂首挺胸,春风得意的坐在主席台上。 郝玉生主持着会议,他简单的讲了几句,就满怀情感的说:“下面请我们财税清缴功臣南山镇委书记彭道玉同志向大家介绍工作经验。大家欢迎!” 随着一片哗哗地掌声,彭道玉兴奋的二目晶晶溢彩,他颇有气度向鼓掌的人们致意,来到发言席:“清缴工作我们没有什么经验,到是有几点体会,借这次机会汇报给各位领导和同志们……” 彭道玉正神采飞扬的讲着,南山镇政府办公室主任苏里京一脸惊慌的跑进来,也不管正在召开的会议,慌里慌张地叫道:“彭书记,不好了,出事了。” 正文 第十章 镇委大院门口围了一群人,只听人们哭天嚎地叫喊着:“青天大老爷,要为我们老百姓做主啊!” 恰巧南山镇逢集,赶集的人们看镇委大院门口围了一帮子哭天喊地的,人们都纷纷围拢来看,一下子将镇委大院门口围的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农民:“老天爷呀,没法活了,清缴工作队扒粮食拉耕牛,像鬼子进村扫荡一样,死逼硬缴。逼得我们没法活了呀。” 农民:“他们简直在搜刮地皮啊,我们辛辛苦苦种田种地,一年到头只落得一碗饭吃,还要背上这税那费的债务,我们农民没法生活了啊。” 农民:“‘三提五统’、七税八费收的我们愁断肠。” 事情就发生在先一天的午后。 盛长城带着清缴工作队气势汹汹的来到马厚生家,逼迫着马厚生说:“我再说一遍,农业税费和‘三提五统’费用你今天到底交不交?” 马厚生央求道:“盛所长,家里实在是没有钱,有钱哪个有头发装秃子呢,没的钱交啊!” 盛长城指挥清缴队员:“没钱交算了,把他家的母猪、羊子统统拉走。” 张九菊阻拦着:“爷呀,当官的爷呀,母猪下了猪崽还没满月,小猪崽还在吃奶哩!这些羊子还是小羊娃,拉去杀了也没的几斤肉,留下让我们养着,冬天你们来了我杀猪宰羊,请你们喝猪血汤、吃羊肉。爷呀,当官的爷呀,你们行行好吧。” 盛长城凶狠的说:“站一边去,妨碍执行公务,小心我依法拷了你。” 张九菊哀求道:“老天爷呀,没法活了啊,我们活不下去了啊。” 马厚生怒火冲天的说:“拉吧,你们统统拉去,除了这些,看看还有啥值钱的东西,你们尽管拿吧。” 盛长城对马厚生说:“马厚生,你不要有抵制情绪,猪子、羊子限你10天拿钱去领取,10天之后我们作价处理,抵扣你的农业税费和‘三提五统’费用。” 张九菊:“盛所长,你积德行善,多做善事,你还要升官哩,你行行好吧。” 盛长城:“都给我站到一边去,哭嚎什么,我行行好?谁对我行行好?税费收缴不上来,我要丢掉乌纱帽的。” 张九菊:“盛所长,盛所长……” 盛长城:“少啰嗦,站到一边去。” 盛长城和清缴工作队员把马厚生家的母猪、猪崽和羊子统统装上了车,一阵烟尘,车子消失在村口。 张九菊拎着一瓶农药跌跌撞撞的疯跑着,跑得没有力气,一脚跌坐在大堰坡上。 张九菊绝望的哭喊道:“爹啊,娘啊,老天爷啊,老百姓没的活头了啊。” 一只水鸟孤凄的蹲在伸向水面细长的枯树枝上,昏黄的水面平静的什么响动也没有。 庄稼收割后,空旷的田野,荒野茫茫。 张九菊趴在水库的堤坝上,哀伤的哭着:“爹啊,娘啊,没有活路了啊……” 张九菊披头散发,双眼痴怔怔的看着手中的农药,她面色苍白,双手颤抖,拧开农药瓶子,咕咚咕咚喝了半瓶子。 张九菊身子一软,双手一松,顺坡蜷曲着身子斜躺着。 农药瓶子向坡下滚去,农药泼洒出来,像长长的泪痕,又像长长的惊叹号。 马厚生抱着张九菊,张九菊口吐白沫,人是明显的不行了。 马厚生:“九菊啊,九菊,你心路咋恁窄啊。老天爷啊,你睁眼看看吧,人都被逼死了啊!” 而此时,盛长城和清缴工作队员们正在喝酒庆贺。 清缴工作队员:“盛队长,还是你有魄力,一家伙就把马厚生制服了。” 清缴工作队员:“这回老子们杀猪宰羊,吃猪肉喝羊汤,养足精神,工作更有劲头了。” 清缴工作队员:“哎,你们知道吗?烤乳猪是最好吃的,那十几个猪崽统统杀了,制成烤乳猪,喝酒吃乳猪肉,那才叫享受。” 清缴工作队员:“全是盛队长的功劳,来来来,我们一起敬盛老板一杯。” 盛长城接受着敬酒:“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 清缴工作队员:“盛队长莫谦虚啊,谁个不知道你的酒量,你是有名的盛一斤呐。” 盛长城:“有本事你们一个个和老子单挑,一群疯狗乱兵上阵算啥本事!” “咣”的一声响,门被马厚生一脚踢开了。 乱嚷嚷的室内立即静了下来。 盛长城的酒被马厚生怒气吓醒了一半:“马厚生,你小子反了吗?” 马厚生怒视着盛长城们,他的身后是同样怒气冲天的村民。 马厚生吼叫着:“老子们今天就是反了。” 马厚生一脚踢飞了餐桌,室内立即杯盘狼藉一片。 他顺手拿起一根木棍就和盛长城拼命,村民纷纷和清缴工作队打成了一团。 盛长城仓皇挣脱出来,高叫着:“反了天了,马厚生你等着,有你狗日的哭爹叫娘的时候。” 盛长城钻进了警车,带领着清缴工作队仓皇地逃跑了。 …… 彭道玉透过会议室的窗户看到镇委大院门口的情景,双腿软的几乎要瘫在地上,他颤颤惊惊地对郝玉生说:“郝市长,马家竹园村的一位农妇,喝农药自杀了。” 郝玉生惊慌失措又怨气冲天的说:“税费清缴出了人命?老彭,你是咋搞的嘛?” 彭道玉没想到郝玉生在事情的紧要关头把自己推脱的一干二净,他不愿意装憨,关键时候一定要跟郝玉生绑在一起:“我一切都按照你说的搞,一点都没有走样啊。” 郝玉生对参加会议的人员说:“税费清缴工作会就开到这里,大家随我一起回康州市,在九洲宾馆会议室继续召开税费清缴工作会。” 彭道玉知道出了大事,自己必须出面摆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郝市长,我要处理事情,会我就不参加了。” 郝玉生同意彭道玉不再参加会,指使彭道玉:“你要稳妥的把事情处理好,事情解决好了后立即向我报告。” 彭道玉此时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慌张也没有作用,不如平静心情,想办法解决问题:“你放心,郝市长,我一定把事情处理好。” 郝玉生指挥与会人员从后门乘车撤离,责令彭道玉处理好抬尸上访事情。自己也匆匆忙忙的钻进了车,几乎是怆惶的逃离了南山镇。 愤怒的群众被两扇大铁门挡在门外,他们迟迟不见书记镇长出来主持公道,几个办公室工作人员尴尬的应付着,他们更加愤怒了,就像旺燃的大火中倒入了汽油,毕毕剥剥地燃烧的疯狂,他们摘下了南山镇镇委和镇政府的牌子,砸为几截,点火燃烧,愤怒地吼叫着: “什么镇委镇政府,简直是国民党的黑衙门。” “政府不为民做主要它干什么。” “今天不给个说法老子们要把人抬到市里省里去。” 马厚生面色苍白,守在妻子张九菊旁边,沮丧、绝望又孤凄无助。 彭道玉迅速召集党政主要负责人,在一间密室里召开紧急会议,此时彭道玉已经完全镇定下来。 彭道玉着手处理问题,他安排道:“财政所所长靳天志立即想办法筹措八万元现金,用于安抚死者家属;清缴工作队立即暂停工作;在家的所有镇委镇政府领导立即随同他到大门口做好安抚解释工作。” 一番部署下去,他心情平静了许多,静静的坐在密室里等待财政所长靳天志将钱拿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靳天志无可奈何地跑来喘气着说:“彭书记,实在凑不齐,只凑到三万块钱,你看怎么办?” 彭道玉看看靳天志手中的三万块钱,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南山镇的家底:“走,带着三万块钱跟我到大门口去。” 大门口围着愤怒叫喊的百姓,见彭道玉带着政府主要干部们终于来了,却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彭道玉带着南山镇一帮子干部来到大门口,他训斥着看大门的孙师傅:“老孙,你关门干什么,人民政府就是为人民办事的,人民有事找我们,你个老孙将门关着干什么!” 老孙挨了训斥连连点头喏喏地应着,慌忙地把门打开。 彭道玉带领一帮子南山镇干部随着大门的洞开,威严地站在村民们面前,村民们不知不觉的停下了叫喊,有的还有意无意地朝人身后挤,人们木然地注视镇委镇政府的干部不知道说什么。 彭道玉面色肃严,目光如炬,观察一会抬尸上访的群众,立即认出那位面色苍白、伤痛欲绝者就是马厚生了,他上前双手有力搀扶着虚弱的要倒下去的马厚生:“马厚生同志,我们对不起你!” 马厚生惶恐的站起来:“你叫我?” 彭道玉握住马厚生的手:“马厚生同志,你吃苦了。” 马厚生颤抖着:“咋说哩,你喊我为同志?同志是你们当官的称呼,我们老百姓可不敢当啊!” 彭道玉怕着马厚生的肩膀:“马厚生同志,你真的吃苦了,税费清缴是上级部署的工作,缴纳税费是每个公民应尽的责任,是爱国的表现,是很光荣高尚的事情啊。” 马厚生此时已经在检讨自己的“鲁莽行为”了:“领导啊,我们没文化,不懂得那么多的大道理,只晓得缴纳皇粮国税天经地义。” 彭道玉:“看看,马厚生同志是有觉悟的,对税费清缴态度是正确的,对上级领导部署的工作是理解支持的。张九菊同志不幸喝药身亡……” 马厚生心生怨气:“她个蠢婆娘和我一样没文化,心路窄,想不开……” 镇委镇政府的干部们见状,立即分头做工作,一番劝说,原来还怒气冲天的老百姓们气几乎没了,有的还悄悄地检讨了自己:“本来是不想来的,因为有人吆喝,乡里乡亲的不来帮个人场不好看,所以就来了。” 彭道玉面呈哀容,带着哭腔说:“对不起啊,乡亲们,因为我们工作失误给你们带来了伤害,实属不应该。” 说着彭道玉向乡亲们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代表镇委镇政府向你们致以深深的歉意,张九菊同志的不幸身亡,我和大家一样感到十分的伤痛难过。” 说到张九菊的死,人们又感到有些愤慨,胆大的农民小声说:“人都让你们逼死了,就这样算了么?” 有人这么一说,人们又翁翁的议论起来了。 彭道玉带着哭腔同情的说:“ 张九菊同志不幸哀逝,我们除了表示沉痛的哀悼,还要给死者三万元的抚恤。” 讲到这里他回头示意财政所长靳天志:“老靳,把钱给马厚生同志送上。 靳天志送上一摞新崭崭粉红色的百元人民币,马厚生慌然的不敢接,仿佛那是一坨通红的火炭要烙了自己的手,他看看靳天志,看看彭道玉,看看周围的乡亲们。 马厚生搓着双手:“这,这多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来向领导们要钱的,主要是告诉领导们这税收那费用,收的我们愁断肠啊。” 乡亲们的目光此时都变成了无数的手,鼓突的喉结艰涩的咽着欲念的唾沫。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多钱。 马厚生竟然有了些感激的意思:“活了几十岁呀,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钱,厚厚的一摞呀!” 靳天志抓住机会对马厚生安抚:“马厚生同志,你接受了吧,这是彭书记从我们镇有限的财政中挤出来的钱,是对你的一个安慰,你接受了吧。” 马厚生慌然不知所措,在靳天志的硬性塞给下,他才颤颤惊惊的接了钱。 彭道玉松了一口气:“今天,我当着大伙的面宣布马家竹园村所有拖欠的农业税和‘三提五统’全免了。” 彭道玉的话一出,人们一片哗然。 有人小声劝着马厚生:“彭书记说,‘三提五统’和农业税暂时不收了。” 农民:“你没听清楚,彭书记说拖欠的农业税和‘三提五统’全免了哩。” 这时,马厚生又想到妻子张久菊死的冤屈:“可是,张九菊死了啊,一条人命呐。” 农民:“庄稼人命贱,死了就死了,镇上给了三万块钱哩。” 马厚生哭声道:“遭孽的九菊啊,你心路咋恁窄哩!” 现场的氛围缓和了许多,完全按照彭道玉的预想在发展,他心里暗暗高兴,转变了声调,威严的说:“老靳,站着干什么,去供销社弄一套好衣裳,一副好棺材,厚葬了张九菊同志。” 靳天志唯唯喏喏的应着,带着两个镇干部慌忙去办理。 不一会,一副黑漆漆的棺材拉来了,靳天志拎着一套女性的新服装。 人们重新装殓了张九菊,抬着黑漆漆的棺材回去了。 彭道玉将镇委镇政府的干部们,召集到会议室。他对今天马家竹园群众抬尸上访的事,心有余悸,进一步做好善后工作。 彭道玉严厉地:“从现在开始李传佑副镇长和靳天志主任两位同志进驻马家竹园村,做好该村群众的情绪疏导工作,税费问题暂时不提,待这件事情过了,农民情绪稳定了再说。” 南山镇委镇政府的干部们沉默着,有几位干部的表情,可以明显看出对彭道玉欺下瞒上的作法有不满情绪,但彭道玉平时霸道惯了,几位干部的不满情绪,没有引起他的重视。这次的大意,给他带来了致命的麻烦。 李传佑发表自已的观点道:“我认为这件事情隐瞒上级是隐瞒不住的,人命关天,有人会向上捅篓子,如果真有人捅篓子,上面掌握了情况,怪罪下来,到时候我们再想捂篓子,恐怕就晚了。不如现在就把真实情况向上级如实的汇报,检讨我们的错误,赢得上级的理解和支持,那样我们会变被动为主动,也有人出面为我们的过失担担子,我们的责任也轻一些。” 彭道玉听了很反感,手指咚咚的敲着桌子,怒气冲冲地说:“有意见以后再说,先按工作布署去搞,丑话说前头,谁个要让我难堪,我就要出谁个的丑。” 李传佑变得有些阴阳怪气:“我丑话说了,听不听是你们的事。” 彭道玉专横地说:“这件事按我说的去办,绝对不允许有另外的思想,更不允许有另外的行动,大家要思想一致,步调一致,行动一致。” 安排布置一番,彭道玉又急匆匆来到镇委办公室,招手示意办公室主任苏里京,苏主任会意,尾随着彭道玉来到阅文室,很晓事的关上门。 彭道玉压低声调,语气威严:“你立即准备一份汇报材料,将马家竹园事件做些文字处理,上报市委、市政府,应付有关部门的检查。” 苏里京不明白做怎样的文字处理:“彭书记,怎么做文字处理?” 彭道玉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一挥,决断的说:“就说上交‘三提五统’和农业税费,马厚生两口子产生矛盾,争嘴打架,他媳妇气不过,因此喝药身亡。” 苏里京吃惊不小,心里说:“这不是颠倒黑白,胡说八道吗?” 彭道玉见苏里京茫然不解,进一步的开导说:“小苏啊,你还是不成熟啊,从政就要懂得操作,再为难的事,你操作的好就能化险为夷,变被动为主动,变不利为有利,眼下这件事,看来对我们不利,但操作好了,就十分有利。你想想看,农民两口子争嘴打架,喝药死了,我们镇委镇政府很同情,给了几万元的抚恤金,让他们化悲痛为力量,恢复生产,稳定生活,这不充分体现了我们镇委镇政府关爱农民,扶持农民致富奔小康吗?” 苏里京听得两眼冒火,但他不敢违背彭霸天,点头表示明白,在心里狠狠的说:“简直信口雌黄,打狗屁胡说!” 彭道玉决然的说:“按我说的去搞,材料写好后,交给我审阅!” 苏里京心里恨恨的,嘴上却说:“好的,我晚上就给你送去。” 处理了一切,安排停当,彭道玉打电话向郝玉生报告情况:“郝市长,事情基本平息了,正在做善后工作。” 郝玉生听了彭道玉的话,很不满意:“老彭,什么基本平息了,你要明白人命关天呐!” 彭道玉说:“农民命贱,事情好处理。” 郝玉生对彭道玉这么快就处理了张久菊死亡事件不放心,彭道玉办事情实在让人放心不下,他让彭道玉把事情详细经过说清楚:“老彭,这件事非同小可,你说说你是怎么处理的?” 彭道玉知道郝玉生怕有人揪住农税清缴逼死人命做文章,给他带来巨大的麻烦,想快刀斩乱麻把事情很快平息掉,他耐着性子向郝玉生报告处理事情的详细经过:“给了死者家属30000块钱,用一口棺材,一套好衣服后殓了死者,死者家属就没有什么要求了。郝市长,你是没有见到,马家竹园村的老百姓见了30000块钱目光都直了,眼馋的要命,恨不得是自己的什么人死了,好得这么大一笔钱。” 郝玉生忧虑的向彭道玉说:“中央近年来逐步减轻农民负担,出台了一系列文件政策,省里也出台了一些配套政策,要求减轻农民负担,齐怀民还组织制定了减轻农民负担的硬性计划,现在因为清缴税费弄的农民喝药自杀、这怎么得了!” “郝市长,南山镇的事情我负责处理好,上面的事情你负责处理好,这事情就过去了。” “我正带着一班子人在南山镇召开税费清缴工作会,农民抬尸上访,堵了镇委的大门,这事办的太荒唐,老彭,我感觉惹了大麻烦。” “郝市长,你不必惊慌,事情出了就要面对,想办法化解,惊慌于事无补啊。” “老彭,你有这个魄力我稍微心安了些,你一定要想办法把事情处理好,千万不能再出新的乱子。” “你放心,郝市长,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接罢彭道玉的电话,郝玉生想了一会,心里还是忐忑不安,他电话要来减负办主任肖开田和农委主任刘润农:“肖主任吗?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肖开田:“郝市长,现在就过去吗?” “对,现在就过来。” 要了减负办主任肖开田,郝玉生又要农委主任刘润农:“刘主任吗?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刘润农:“郝市长,马上就过去吗?” “对,马上就过来。” 两位主任一前一后的来了,待他们坐定。 郝玉生:“今天叫二位来是向你们通报一个情况,南山镇马家竹园村的张九菊,因为农业税费问题想不通喝药自杀了,这件事给你们通报一下,你们要做好两个准备:“第一 ,减负办要将我市涉农收费问题做一个详细的材料出来,这个材料要让康州市满意,也就是我要满意,也要让方方面面来检查的人满意;第二,农委方面要把我们近年来惠农政策和落实情况搞一个材料,拍摄一个电视专题片,准备迎接上级检查汇报。 肖主任和刘主任相互对视一眼分别说:“市长,你的意思我们明白,按照你的要求我们尽快搞好。” 郝玉生意味深长:“明白就好,关键时候最能够看人。” 郝玉生带着墨镜,坐在自己的车里。 盛长城边打电话边寻找郝玉生的坐车,郝玉生按下车窗,向盛长城招着手,盛长城走过来, 郝玉生打开车门,盛长城坐了进去。 郝玉生语气严肃:“你立即找一个理由,无论是学习还是外出旅游,外出一个月,总之不要在南山镇太招摇了。” 盛长城想了一想,一拍脑袋说:“省公安厅正在组织乡镇一级的派出所长培训,时间半年,我到省里去学习好了。” 郝玉生颇感满意:“好,就这样安排,我马上要到昌都市,没时间和你细说,按照这个计划你抓紧去办。” 临了,郝玉生又重复一句:“关键时候是最能够看人的哦!” 盛长城点点头表示明白,他下了郝玉生的奥迪车,钻进自己的车子,就打电话安排自已去省城学习的事情。 郝玉生发动了奥迪,自已驾车向昌都市赶去。 刘知秋阅读着一份文件,电话响了,他一手拿着文件一手接起了电话:“喂,哪里?” 电话里立即传来郝玉生紧张慌恐的声音:“刘市长,出事情了。” 刘知秋放下文件,稳住情绪道:“出什么事了?” 郝玉生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惶然的道:“税费清缴弄出了人命。” 刘知秋握着电话说:“你在哪里?” 电话里传来郝玉生焦虑慌恐无主的声音:“我正在赶往昌都的路上,一会到你办公室再详细汇报。” 刘知秋:“你过来再细谈。” 刘知秋听了郝玉生的汇报,在办公室里走了一圈说:“小郝啊,出了人命,你跑到我这里干什么呢?你不赶快想办法解决问题,难道等问题来解决你吗!” 郝玉生慌惑的没有主意:“我想讨老领导一个指示。” 刘知秋知道自己话说重了,他看郝玉生心惶惶的样子,知道他完全被这件事吓着了,心说经历的事情太少了,缺乏临危不惧的胆略和气魄,此时是该帮他稳住台子,撑住局面。他给郝玉生沏杯热茶,郝玉生喝了半杯,情绪缓和些,脸色也好看许多。刘知秋改变了指责的语气,轻描淡写的说:“不就是死了一个农妇吗,值得你惊慌失措,乱了方寸。” 刘知秋沉稳淡定,对这件事无所惧的态度,郝玉生心里有了底,他试探着说:“我想康州的财政收入太困难,在往年的基础上是不是少报一点。” 刘知秋马上喝道:“糊涂,你是怎么上来的,我是怎么上来的,不就是靠康州的财政铺路,没有那条金光大道,有你我的今天吗?” 郝玉生感慨的说:“此一时,彼一时啊,问题是现在有个齐怀民,他说要牺牲康州一任两任干部也要把康州财政的水分挤干。” 郝玉生见刘知秋半天没有言语,想自己是不是说的有点过分,他小心谨慎的为自己前面的话解释说:“老领导啊,你不知道现在农村是个什么状况,青壮年农民都进城打工去了,田地一片一片都撂荒着,收税费找谁去收啊,只有逮着那些没有挪窝的老斑鸠死宰硬克。” 刘知秋有些不相信,认为郝玉生税费收不上来,在他面前装穷叫苦喊困难,他来了情绪:“我不管你说那么多,总之一句话,康州的财政一分钱也不能减,还要按照百分之十的比例年递增。” 郝玉生解释说:“我不是想动摇康州的财政收入,我是说现在税费清缴很困难,这不已经出了人命吗,怕齐怀民拿此做文章,捅出什么大篓子。” 刘知秋理解郝玉生的担心,他说:“小郝啊,这种事还要我教你吗,你立即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首要的就是做好安抚工作,农民嘛,给点钱,说点好话,安抚安抚也就过去了,事情平息了,他齐怀民还能怎么样,好了,这事情你抓紧回去办吧。齐怀民那里我给他打个电话,相信他做事情会有分寸的。” 郝玉生:“有老领导帮忙做工作,齐怀民就不可能拿这件事做多大文章,我立即回去处理南山镇的事情。” 郝玉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关门闭户,苦苦的吸着烟,思考着自己20多年的打拼,从政的道路上充满着艰辛…… 那还是在南山镇,他刚刚走进南山镇委,心里就立下誓言:这里就是自己从政的基点,自己梦想的起源。由此他将开辟出自己从政的道路,实现自己升官发财的梦想。 有梦就变得十分勤谨,有追求就要努力去奋斗。郝玉生由镇委小秘书做起,他不辞辛劳,材料写的很好,用刘知秋的话说,有事实,有分析,有总结,理论结合实际,文笔精炼稳健。这天,郝玉生拿着刚刚写好的材料,请刘知秋审阅。 刘知秋匆匆翻看着材料:“小郝,材料写的不错,有分析,有归纳,有观点,写的不错。” 郝玉生谦卑的说:“是刘书记指导的好。” 刘知秋把材料放在一边,用关怀的口气说:“市委组织部的文件已经到了,批准你担任南山镇党委委员、镇委办公室主任。据我掌握的情况,你目前是全康州市最年轻的党委委员,二十二三岁,风华正茂,你要珍惜好好干哦,将来会有个好前途的。” “我一定好好努力,刘书记,你可要继续关心我啊。” “好好干呐,好好表现。” 刘知秋拿着材料离开了办公室。 郝玉生看着离去的刘知秋,怔怔的不知想什么,直到电话铃声想起,他才忙着去接电话。 郝玉生认真看书、看报,做着笔记;阅读文件,向请示工作的青年干事们做指示。 青年干事:“郝主任,你简直是一支神笔,文章经你修改,妙笔生花,立即就增色不少。” 郝玉生:“好好学吧,将来你们一定比我强,比我水平高。” 青年干事:“天生脑子笨,拼命也赶不上郝主任呐。” 别人的夸奖,郝玉生听了很高兴,一种自豪感洋溢在脸上。 郝玉生到粮管所检查夏粮收购入库,粮管所院内涌满了拖拉机、板车,车上都装满了一袋一袋的小麦,过磅、入仓,卖粮的农民忙的满头大汗,粮管所工作人员验质、过磅、算账,同样紧张的忙碌着。 粮管所主任陪同着郝玉生,这里看看,那里问问。 宋春梅上穿浅粉红碎花衬衣,下穿蓝色裤子,坡跟浅绿色凉鞋,她面色白净,青春靓丽,一条乌黑闪亮的大辫子直垂到臀部,她端着验质的铝托盘,托盘里放着一把验质的铁锥,袅袅婷婷走过来,大辫子在她纤细的腰际一荡一荡的,十分抢眼。 郝玉生目光直直的注视着宋春梅。 宋春梅对他浅浅的一笑,从他身边走过去,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陪同的粮管所主任看了,会意的笑了。 月光如水,山风悠悠。 郝玉生和宋春梅坐在山坡的草坪上,他们沉静在爱情的幸福之中。 郝玉生:“春梅,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从南山镇走出去,走向康州,走向更远的地方,我的政治抱负一定会实现。” 宋春梅:“其实,你现在在康州也是蛮好的,只要我们两个能在一起,不管生活贫富贵贱,不管你当不当官,当多大的官,我都无所谓,我只希望我们两个能够幸福的永远在一起。” 郝玉生:“幸福的在一起,你会给我生儿子吗?” 宋春梅:“我愿意,我不仅要给你生儿子,还要给你生姑娘,让你儿女双全,让你们郝家人丁兴旺。” 郝玉生:“春梅,为了我们儿女的幸福,我也要走出南山镇,我要带他们走向城市,过城市人的生活,一辈子窝在南山镇,有什么出息。” 宋春梅:“是不是你们男人都这样,都很有理想很有抱负?” 郝玉生:“别人有不有理想有不有抱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有理想我有抱负,我要走出南山镇,我需要一个更大的舞台,实现我的政治抱负。” 宋春梅:“当官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郝玉生:“唉,春梅,你不在官场,你不知道官场的游戏规则,这么说吧,你知道小鱼吃麻虾、麻虾吃泥巴的道理吧?这是生存的自然法则,也是一个残酷的生存现状,我不在乎小鱼吃麻虾、麻虾吃泥巴,但我很欣赏小鱼吃麻虾时小鱼的那种威风,那种惬意,小鱼一定是充满着幸福,充满着自豪的。” 宋春梅:“我虽然不在官场,但我也知道一些大官管小官的道理,我们粮管所书记主任对副书记、副主任那个气魄,我是见过的,副主任讨好主任,拍马屁那个酸劲,简直酸掉了我的牙根。唉,看副主任那副奴颜媚骨,我就替他难受死了。” 郝玉生:“对呀,不用讲大道理,当官、当大官的威风你是切实的感受到了,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党委委员、办公室主任,一个副科级干部,我将来要做刘知秋,要当南山镇的党委书记,担任一把瓢,担任一拍,我还要走向康州,我相信在那里,有一个更好的环境,更能够让我施展政治抱负的位置在等着我。” 宋春梅:“我理解你,但我给你帮不上忙,不过请你相信,不管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会默默支持你,绝不会让你为家庭分心,影响你的政治前途。” 郝玉生把宋春梅抱在怀里:“好吧,你就做的我贤内助,给我生儿育女,照顾好家庭,我好身轻劲足的去拼搏,去实现我的政治抱负。” 郝玉生和宋春梅的婚礼,刘知秋亲自主持他们的婚礼。 刘知秋:“今天是郝玉生同志和宋春梅同志的新婚之喜,我代表镇委、镇政府表示热烈的祝贺……” 婚庆司仪:“新郎、新娘举行结婚仪式了,现在进行结婚仪式的第一项:“新郎、新娘一拜天地……再拜高堂……夫妻对拜……” 郝玉生、宋春梅在伴娘的引导下,拜天地,拜高堂。 郝积善端坐在太师椅上,接受儿子、媳妇的跪拜。 场院里摆满了酒席,镇委机关干部、郝玉生的亲朋好友、街坊邻居都赶来祝贺,在场院里欢乐的吃着酒席。 郝玉生和宋春梅挨桌向客人们敬酒,客人们饮着酒,不时和郝玉生开着玩笑,宋春梅羞涩的笑着。 宋春梅在洞房里等着郝玉生,洞房里花烛摇曳,大红喜字十分醒目,宋春梅铺好了床铺,郝玉生摇摇晃晃的进来了,显然是酒喝多了。 宋春梅:“你怎么喝这么多酒?快喝杯茶醒醒酒。” 郝玉生:“没事,谁个不知道我郝一斤,想灌醉我,门都没有。哈哈哈!全都趴在桌子底下了,滚着、爬着出去。” 宋春梅:“这样对客人多没礼貌啊。喝醉了多难受啊。” 郝玉生:“全怪他们自己,想借机会灌我,哈哈哈,门都没有。” 宋春梅端来洗脸水:“快洗洗吧,洗个热水脸,可以醒些酒,人就轻松许多。” 郝玉生洗了手脸,果然精神蓬勃了,他注视着宋春梅,宋春梅羞涩的低下头。郝玉生不能自已了,抱起宋春梅,扔在床上,他随身扑了上去。 宋春梅:“轻一点,轻一点,你弄疼人家了。” 郝玉生:“我知道,我知道……” 南山镇党政干部在会议室里开会。 刘知秋:“现在让组织委员宣读我镇干部调整任命文件。” 组织委员:“郝玉生同志任南山镇委党委委员、宣传委员,不再担任宣传干事和镇办公室主任职务。” 刘知秋:“市委组织部关于我们南山镇干部调整任命文件选读完了,怎么样?请新担任的党委委员、宣传委员郝玉生同志表个态吧。” 郝玉生:“感谢刘书记对我的关心培养,感谢同志们对我的关心支持,我一定努力工作,履行职责,用实际行动表达我对组织的感谢……” 郝玉生在家里准备了两桌酒席,将镇委干部们都接到了家里。 郝玉生举起酒杯:“刘书记,让我首先敬你一杯,我真诚的说,我每一点进步都是你关心培养的结果,我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有一点我很明白,就是知恩图报,我一定服从你的领导,按照你的要求把自己担负的职责履行好,工作干好。” 刘知秋:“郝委员,你进步快,担任南山镇的领导职务,是你努力奋斗的结果,当然,也有组织的关心培养,如果要说感谢的话,就要感谢组织,我刘知秋没有什么值得你感谢的,就是尽了我应尽的责任。好,这个酒我喝了。” 郝玉生陪着干了两杯酒,又对其他同志说:“感谢同志们对我的帮助支持,借我这杯水酒,向大家表示感谢了。” 大家纷纷举杯,快乐的喝下了酒。 郝玉生检查指导南山镇教育工作,他在办公室里听校长、老师汇报,参加体育运动会。 郝玉生在南山镇医院检查指导工作,在乡村抓计划生育工作,和育龄夫妇谈话,宣讲计划生育政策。 南山镇通讯员报道培训班。 郝玉生:“你们是南山镇的乡土记者,农民通讯员,是我们南山镇的笔杆子,运用你们的生花妙笔,把我们南山镇宣传出去,扩大我们南山镇的影响……” 郝玉生陪客喝酒,他喝的面色赤红,醉醺醺的还在努力劝酒。 宋春梅身怀六甲,挺着大肚子还在帮忙公公翻晒中草药。从她愁苦的面容看来,她的生活不幸福,很少有高兴的事情。 郝玉生的父亲郝积善给病人把脉、问诊、捡中药。不时看看晒药的宋春梅,老人似有所思。 郝积善在出诊给人看病的街道上遇到了酒气醺天的儿子:“玉生,你要少喝点酒啊,多注意身体,有空回来看看你媳妇,她快要生了,还在坚持上班,帮忙家务,太辛苦了。你回来帮不上什么忙,对她也是个安慰。” 郝玉生因为酒喝高了,舌头不灵便,结结巴巴地说:“老爹,我晓得,你回去忙你的。” 宋春梅在南山镇生产,她疼痛难忍的在床上翻滚着。 此时郝玉生正在陪客人喝酒,一桌子人笑语喧哗,热闹非凡。 宋春梅痛苦的挣扎着,她满头汗水,一缕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额头,她喊叫着,呻吟着,医生和护士在产床前忙着接生。 一声婴儿嘹亮的哭声。 医生、护士:“是个大胖小子,嗓门这么大,将来像他爸爸一样当官,开会、做报告声音洪亮。” 护士把包裹好了的婴儿抱在宋春梅的面前,宋春梅看着儿子红彤彤的小脸,疲惫、欣慰的微笑着。 郝玉生精神压力很大,心里感到很累,他径直来到市委招待所,想在徐婉玉处放松自己,没想到徐婉玉正在自己的工作间里生闷气。 郝玉生:“小宝贝,你生哪门子气?” 徐婉玉见郝玉生来了,立即像猫一样扑进他的怀里,委屈的眼泪噗噜噜的掉:“你把人家扔在这里,你就不管了,你不知道人家心里好难受。” 郝玉生:“我这不是忙嘛,我敢向毛主席保证,我一天24小时每时每刻都想着你。” “讨厌!油嘴滑舌的,真讨厌。” “快说说你的工作进展的怎么样了。” 徐婉玉撒娇的说:“姓齐的可不像你,谗猫似的,人家正气的很,咸的腥的都不吃。” 郝玉生听了有些着急,怪徐婉玉工作进展缓慢。他语气坚决的说:“你最近一定要想办法把姓齐的弄上床。我现在太需要他了。” “你急什么,让人家慢慢来嘛,感情培养,做工作,都要有个过程。” “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齐怀民,有一个紧迫的事情,只要你把齐怀民掌控住了,这件事情就好办了,宝贝,你说这件事急不急?” “人家哪知道你是啥事情,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都是工作上的事情,说了你也不懂,还是算了吧。” “算了就算了,我也懒得打听。” “ 姓齐的只要被我们捏在掌心,事情就好办,否则,这个坎我就迈不过去,我完了你就没有依靠了,你想想事情紧迫不紧迫。” 徐婉玉乖顺的点着头,下着决心说:“姓齐的只要回来,他不上我的床,我就钻他的被窝。” 郝玉生:“你可真是我的红颜知己啊!” “你时刻心里想着我就行了。” 听了徐婉玉的话,郝玉生感到徐婉玉真是自己的红颜知己,关键时候舍身相帮,感慨着,心中就有一种异样的热潮涌动,他把徐婉玉搂的更紧,徐婉玉娇柔的喘息起来,温柔的鼻息撩动着他的耳轮,脸腮。郝玉生立即热血膨胀,抱着徐婉玉向宽大的席梦斯床走去。 徐婉玉随着郝玉生的动作像蚕蛹脱壳,很快将自己弄的一丝不挂,白嫩丰腴,风情万种的横呈在郝玉生面前,郝玉生三把两把脱光了自己,可是他抱住徐婉玉怎么也进入不了状态,他的心太累了。 徐婉玉安慰着他,轻柔地给郝玉生按摩,但任怎样郝玉生胯里家伙就是坚挺不起来,软塌塌的像褪毛的瘟鸡子。郝玉生面对热辣辣的徐婉玉有些不好意思,徐婉玉理解的宽慰郝玉生道:“不要紧,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我知道你太苦了,苦在心上。” 郝玉生感到十分的愧疚,仿佛对不起徐婉玉:“对不起,宝贝,我的心思太乱,怎么也集中不起来,你放心有机会我会补上的。” 徐婉玉很知己的宽慰的点点头:“我会照你说的去做,这回只要姓齐的回来……” 郝玉生紧紧的拥住了徐婉玉,此时此刻他只能这样来感谢他的红颜知己:“小宝贝,你的热情化解了我心头的忧虑,在你这里,我得到了很好的抚慰,我现在又找回了信心,你真是我的红颜知己啊。” 徐婉玉:“好女人就是男人幸福的港湾,男人就是一艘战舰,在外打拼的累了,有了伤痕,驶回女人幸福的港湾,疗养、休息、调整,然后再斗志高昂的驶出港湾,再去拼搏。” “你就是我幸福的港湾,我在你这里得到了很好的调整哩。” “我愿做你的港湾,让你这艘战舰随时驶进来休整、疗养。” “你按你说的去做吧,要尽快的拿下齐怀民,好了,我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情要去处理,就不在你这里耽搁了。” “你去忙吧,心里有什么委屈就到我这里来诉一诉,我帮你化瘀驱阻,疗养你的心,让你永远不怕挫折,信心蓬勃的去打拼。” “谢谢你的情,谢谢你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