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人在江湖 豆子今年二十岁,身高只有一米五,脸上还有块吓人的伤疤。 豆子十三岁就出来闯荡江湖了,只可惜他没有身怀绝技,就为了混个肚儿圆。像他这样的人出来跑活,又不会武功,受人欺负肯定是少不了的。为了谋生,豆子几乎什么活都干过,但都干不长。 豆子最近又尝试了一个新行当--擦鞋。在这个城市擦鞋的有两种,一种是有固定摊位的,设备齐全,称为坐庄,一种是没有固定摊位的,拎着一个小袋,里面装着擦鞋的工具,到处招揽生意,称为走庄。豆子没有坐庄的资本,自然只能走庄。 豆子天天拎着他那点可怜的家当,像颗小土豆一般在各个小饭馆之间滚进来,又滚出去。有一天,豆子在一家小饭馆招揽生意。他一桌一桌地问过去,转了一圈,一个活儿也没揽到。没揽到活也罢了,他的出现还惹得其中一个客人很不高兴,抬脚一踢,把他手中的工具箱踢翻,擦鞋的伙计散了一地。这家伙牛高马大,就是坐着也比豆子高出在截。 “你……”豆子气愤地仰起头,怒视着他。岂料这情景看起来十分滑稽,引得满店的人都哈哈大笑。 那汉子得意洋洋,一扬手,啪地往豆子脸上赏了个耳光:“你什么你?老子喝酒喝得高兴,你进来乱叫个屁呀?出去,出去,要不然老子一脚踩死你!” 豆子抚着半边脸,仍是紧紧盯着他。 这会儿,店外忽然一顿一顿地走来一个女孩,关切地问:“豆子,你怎么啦?”豆子回头看,原来是最近搬来住在他家旁边的邻居英子。 英子是个跛脚女孩,坐着不动不走,啥也看不出来,挺好的一个姑娘,一走,就全露馅了。像豆子一样,她很小年纪就出来挣钱养活自己了。也许是同病相怜吧,他们才做了半个月邻居,就已经好得称姐道弟了。 豆子见了英子,有点慌乱,当下摇了摇头,没说话。阿英拿开他的手一看,只见这边脸肿了起来,上面还留着五个清晰的手指印儿。她轻轻地叫了一声:“呀……” 豆子慌忙地避开她的眼光:“没事,刚才有个客人不高兴我进来……”说着快手快脚捡拾好地上的工具,转身默默地走了。 阿英追上他问:“豆子,你没事吧?” 豆子笑了笑,说道:“阿英姐,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儿!” 阿英还是不放心,远远看着他走进了另一家饭店,找到了一个活,这才接着走回去。 晚上,豆子回到家时,梅子正在等他。今天是英子的生日,她买了好多菜和酒,在这里她只有豆子一个朋友,所以要请豆子过去吃饭。 两人不单吃饭,还喝了点酒。英子的脸蛋红朴朴地望着豆子,忽然说:“豆子,咱们背井离乡出来打工,总是要受人欺负的,尤其像咱们这样的……以后人家欺负你,就躲得远远的,知道吗?不论受了什么气,都不要跟人家较劲。” 豆子想了想,默默地点了点头,又一笑说:“阿英姐,你别为我担心,这样的事我对我来说太平常了,早上的事,我早就忘了。” 阿英见他说得太轻松,反倒不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真的!”豆子见英子不相信,就把左手一举,露出他戴在手腕上的一条手链,“我有一个法宝呢!” 英子扑哧乐了:“这是什么法宝呀?” 豆子告诉她,这小珠子是用黑榄的核做成的。把黑榄核砍去两端,再取出里面的仁,用线把中间那一小段串起来,可以做成手链、项链,原是农村小孩子玩的东西。他家里很穷,十三岁那年父亲就把他赶出家门,让他自己养活自己。离家的时候,母亲哭着追出来,特意让他带上这串项链。 阿英盯着他的手链说:“怎么只有一颗珠子了呀!” 豆子看了一眼手链,低声道:“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这条手链可以在手上绕三圈,不多不少正好有一百颗呢。出来后这么多年,越取越少,昨天还有两个……” 阿英疑惑地问:“你取它干什么呀?” “因为……”豆子眼眶红了,“我娘叮嘱我,如果在外面受了欺负,就取一颗珠子下来,扔旧它,就当把受的气扔旧……” 阿英愣了半响,明白了,豆子为什么说这是个法宝。她紧紧盯着他的手链,喃喃道:“只有一个了呀,只有一个了呀!”突然一惊,“珠子取完了呢?” “珠子取完了,我就、我就……”豆子神色黯然地低下了头,“我就、我就不活了。像我这样的人,活着也没意思,每天都受人欺负,父母也不要我……” 豆子居然扑在桌上,放声大哭起来。 阿英吓了一跳,失声叫道:“豆子,你可不能这么傻呀?” 豆子抬起头,一抹泪,古怪地笑了笑:“我才不会干傻事呢。我不会就这么去白死的,谁第一个欺负我,我就第一个和他斗,我人小力气小,可我有一把刀!”说着,他眼里露出一种可怕的精光,咬牙切齿地又往碗里倒满酒,一仰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把碗重重地放桌上一放,“手链的珠子取完了,我就不用再听我娘的话了!” 阿英看着他冷峻的目光,心底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呢,一个老实人若是突然狠起来,那后果才可怕呢! 第二天,豆子从外面回来时,看见英子已经回来了,正站在门外等他。见了豆子,英子快步迎上来,焦急地问:“豆子,你的珠子呢?” 豆子一愣:“珠子?还在呀!” 英子仿佛松了口气:“真的?给我看看!”豆子忽然间明白了英子的用意,顿时感到鼻子酸酸的,他乖乖地伸出左手,撸起袖子,让英子看他手链上最后那枚珠子。 正文 第二章 这之后,每天晚上阿英见到他回来,都要问一句:“你的珠子呢?”豆子就老老实实把手伸出来,阿英见到珠子还在,脸上才会笑得出来。 这天,豆子时来运转了,快收工时一下揽到了十几个活。那是在一个饭店里,有一桌人都让他把鞋擦了。豆子卖力地擦完鞋,没想到碰到居然是一帮痞子,一毛钱也没给他。 豆子忍不住哭了,可他一句话也不说,默默收拾好家伙,走出了饭店。回家的路上,豆子一把扯下手链上最后一粒珠子,狠狠地扔了出去。 快回到村子里,豆子远远地看见英子的影子,心里不禁一慌。他想躲开英子进自己的屋子,可还是让英子逮住了:“豆子,回来了?” “嗯!”豆子只好点点头。 英子像往常一样,迎上来问:“豆子,你的珠子呢?” 豆子说:“还在呢!还在呢?”脸上却掩不住的慌张。英子一看,紧张起来:“豆子,珠子呢,快让我看看!” 豆子站着没动,咬着嘴唇,胸膛激烈地一起一伏。英子似乎猜到了什么,一把抓住他的左手:“啊,珠子呢?” 豆子突然把手一摔,跑进了他屋里,关起门。英子在外面使劲打门,一边喊:“豆子,你要听姐的话,别做傻事呀!” 豆子趴到床上,把脑袋埋进被子里,任英子怎么说就是不吭声。晚上睡觉前,豆子偷偷从箱子里翻出一把铁渍斑斑的尖刀,用捡来的一块砂布细细地磨了起来。一直磨到刀子锃亮,这才歇手,然后把刀抱在怀里睡着了。 天亮后,豆子像往常那样提起擦鞋的工具箱,开始出门找活了。不同的是,今天他怀里藏着一把刀。 打开门一看,豆子怔了一怔,英子正站在他的门口前,双手张开挡着他。豆子低下脑袋,想从英子身边绕过去,英子费力地移动着双脚,又把他挡住了。豆子哽咽着说:“英子姐,你让我走!” 英子说:“你把刀放下,我就让你走!” 豆子不敢抬头看英子,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僵持着。英子突然说:“豆子,你抬头看着我!” 豆子微微抬起头,猛地“啪”一声,脸上吃了一巴掌。英子眼里闪着泪光,喊道:“豆子,我打你了,我欺负你了,你拿刀捅我吧!” 豆子吃惊地瞪着英子,嘴唇不住地颤抖着。终于,他哇地一声哭了:“英子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英子从他怀里摸出那把刀,“咣当”扔在地上,然后拿起他的左手,往他的空空的手链上穿了一粒塑料珠子。她一边弄,一边哭:“豆子,你这个傻瓜……你干嘛把珠子取下来?以后,遇到像姐一样的好心人,就穿一个珠子进去,懂吗?” 豆子戴着这条只有一颗珠子的手链,走了。 2 两个人的长征 二牛初中毕业后,不顾爸妈的反对,偷偷一个人溜去南方捡金子。哪曾想,非但没捡到金子,还把身上的钱花了个精光,接着就只有挨饿的份了。肚子一饿,二牛就想家,就后悔,可没有路费怎么办,他决定立刻走路回家。 二牛想,不就是八百多里路吗?只要方向走对了,走着走着就到了。 刚开始的两天,二牛的行军速度可以跟解放军媲美,一天能走五十多里远。第三天的中午时分,二牛正坐在公路边歇脚,忽然看见后面慢慢地走来一个人影。 这段公路除了汽车外,难得见个人。二牛奇怪地盯着他,等他慢慢走近了,一看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孩。这家伙也是蓬头垢面的,衣服别提有多脏,把一个鼓鼓的蛇皮袋搭在后背驼着走,乍一看,活脱脱一个叫花子,唯一的亮点是他脚上穿着一双完好的球鞋。 两个人一打照面,似乎都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正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二牛抢先跟他打了个招呼。没想到一对话,两个人兴奋得跳了起来。咋的?原来两人竟是同一个县的老乡,而且还同姓哩,两个村子的距离只有二十里路。 后面来的这个叫阿毛,跟他的遭遇几乎一样,也是初中毕业就出来瞎跑,两人同病相怜,兄弟相称,越说越亲热。这下好了,漫漫长路有个同伴,好歹能互相照顾一下。二牛激动地拿出一根昨天偷的萝卜,一分为二,两个人咯吱咯吱啃着萝卜,继续赶路。 一路走着,两人无话不谈,倒也不觉得寂寞。经过这次的挫折,他们都得到了一个深刻的教训,心里也打定了主意,回去后接着上高中、读大学,打死也不乱闯乱跑了。 第二天,两人遇上了一场大雨。由于找不到躲雨的地方,结结实实让雨淋了半天。等晚上在一个村庄外睡觉时,二牛还好,阿毛却害起了病,缩成一团哼哼哧哧个不停。 二牛伸手一探他的额头,吓了一跳,热得可以煮鸡蛋呢。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跑进村里去一家家拍门。后来误打误撞,找着了一家小诊所,那医生也好心,送了些药给他。二牛又讨了碗热水,给阿毛吃了下去。后来两天,二牛放下面子,在村里到处要饭,讨到好吃的就先给阿毛吃,自己一口都舍不得动。 阿毛十分感动,拍着他肩膀说:“你这个兄弟我是交定了,交一辈子。” 病好后,两人重新上路,因为耽误了两天,他们都想把时间抢回来,所以走得很快。可接又走了三天后,两人都有点吃不消了,走得越来越慢。这天他们正耷拉着脑袋在公路边走着,二牛突然感到脚底一阵钻心的疼痛,“哎哟”一声,一屁股跌在地上,抱起脚一瞧,妈呀,脚底插着一块玻璃。他的鞋前一天就磨穿了底,刚才不小心踩到了玻璃上,直接就进到肉里去了,流了好多血。 阿毛急忙跑过来,喊道:“别怕别怕,我有办法!”他叫二牛忍着痛,把玻璃拔了下来,然后猫着腰在公路上瞄来瞄去,捡了一个烟头,剥开,把烟丝烟灰敷到二毛的伤口上,再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帮二牛包扎好。 正文 第三章 虽然止了血,可二牛这只脚却穿不了鞋了,只能踮着脚后跟走路,阿毛给他捡了根棍子当拐杖。二牛痛得呲牙咧嘴,眼里差点流出泪水来,茫然不知所措地说:“毛哥,怎么办啊?我还能走回家吗?毛哥,你千万不能丢下我啊!” 阿毛一听,冲他拍了拍胸脯:“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扔下你不管的。咱们慢慢走,总有一天会走到家的。” 二牛又感动,又愧疚,默默地点点头。第二天,二牛只觉得脚越来越痛,加上饿着肚子,太阳照得又热,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子像喝醉了似的摇晃起来。 阿毛吃了一惊,赶紧过去扶住他:“二牛,你怎么啦?”二牛有气无力地摇摇头:“你走吧,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阿毛咕咚咽了下口水,皱着眉头四处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个废弃的砖窑洞,就把二牛往背上一背,艰难地走到了砖窑洞里,两人都躺了下来。 缓过了一口气,二牛心里清楚,自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走到家啦。他哽咽着对阿毛说:“毛哥,我不能再拖累你了,你先走吧,到家后,去我家说一声,让我爸来接我……我、我在这儿等……” 阿毛低下头想了想,还是坚决地摇摇头:“不行,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下,那还算是兄弟吗?早几天要不是你,我早病死啦,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咱们都发过誓的啊。要走,咱们一块走!” 二牛听他这么说,心下十分欣慰,阿毛还真是个铁哥们,够义气!可这样走法,一天下来也走不了十里路,照这么走下去,还得走一个多月才到家呢。两人想到这儿,都沉默了。 突然,阿毛站了起来,叫二牛在这儿歇着,他出去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阿毛走后,二牛眼巴巴地在砖窑洞里等着。过了好长时间,还不见阿毛回来,二牛开始心慌意乱,就拄着棍子走到砖窑洞口,四处张望,还是没见阿毛。 二牛的心怦怦乱跳,一股寒意慢慢地从脚底蹿上了头顶。他坐在砖窑洞口,眼见天色一点点暗沉下来,而阿毛却始终没有出现。很快,天就完全黑了,二牛知道,阿毛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一定是自己先走了。 二牛心里充满了悲凉和愤怒,他想:阿毛啊阿毛,你一个人先走,我不怪你。可你怎么也得跟我说一声啊,替我给家里捎句话啊,就这么偷偷地把我丢下,刚才还口口声声说兄弟呢,呸,什么都是假的! 在砖窑洞里睡了一夜,二牛咬咬牙,决心就是爬也要爬回家去,就拄着棍子艰难地往前走。忽然,从后面开过来一辆摩托车,吱的一声停在他身前,车上是个三十多岁的胖女人,打量着他问道:“你是哪儿人呀?” 二牛心里一阵激动,一路上从没有人问过他,今天可能碰到好心人了,他叫了声“阿姨”,然后一古脑儿地把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看得出,胖女人是个热心肠,干脆停好车,说道:“真是作孽呀,年纪轻轻的搞成这样,回到家你爸妈都认不出你来啦!”刚好她带着一些吃的,就全都给了二牛。 二牛眼中含着泪花,接过来一顿狼吞虎咽,心想:不管咋的,好歹也能吃顿饱。 等他吃饱了,胖女人从身上掏出二百块钱,问够不够他回家的路费。二牛喜出望外,现在他已经走了一半路,二百块足够回到家了。二牛感激不尽地说回到家就还给她,胖女人摆摆手,连说不用不用。说着,还帮他拦住了一辆班车,送他上了车。 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二牛坐在车上,百感交集:阿毛啊阿毛,如果你能再坚持一天,现在不也能坐上车了吗? 这二百块钱,差不多够两个人坐车回家了。如果见到阿毛,叫不叫他一块上车呢?二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叫阿毛。虽然阿毛不义,但他不能不仁呀。再说了,这种情况也怪不得阿毛,陪着他走,恐怕两人都得完蛋。 于是,二牛特地站到车头位置,两只眼瞪得大大的,紧紧盯着前面的公路,如果看见阿毛,他就喊司机停车。 可过了好久,汽车还没有追上阿毛。一问,居然已经跑了五十多公里了。二牛又吃惊又纳闷,阿毛怎么能走这么快?就算他夜里不睡觉,也不可能走这么远啊! 这么一想,二牛忙大喊一声:“快停车!”然后下了车,又搭上一辆往回开的班车。他以为自己看走了眼,班车超过阿毛却没发觉,所以这回更是打足了十二分精神,也加大了搜索的范围。他想:说不定班车来的时候,阿毛正躲在公路边歇着呢。 然而回到那个砖窑洞前,二牛还是没看见阿毛。他在这儿又下了车,四处张望了一会儿,额头不由得冒出一层冷汗来。他感觉阿毛还没有离开这儿,很可能昨天阿毛出去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 想到这儿,二牛焦急地胡乱寻找起来。就在这时,来了一辆摩托车,上面坐的竟然是刚才那个胖女人。她看见二牛,惊讶地停下车问:“你还没走?怎么又回来了?” “我还有一个大哥呢!”二牛心急如焚地说,“我们本来是一块儿走路回家的……” 胖女人听明白了,说:“他不是扔下你走了吗?别管他了。” 二牛认真地说:“不行,我们发过誓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没见到他,我怎么能一个人回去?他一定还在这附近,阿姨,您见过他吗?” 胖女人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坐上来,我带你去找找看。”二牛忙说谢谢,坐上了她的车。胖女人径直调转头,开了一段路,然后拐进了一条岔道,坑坑洼洼走了几分钟,到了一个砖窑厂。 胖女人把车停下,二牛一眼就看见了阿毛,他正在往一辆车上装砖呢。二牛喜出望外,阿毛怎么跑来这里干起来了?也顾不得多想,冲阿毛大声喊:“毛哥!” 阿毛听到喊声,一扭头,怔了一怔,接着飞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问:“二牛,你不是上车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正文 第四章 二牛顿时一肚子疑惑:“你知道我坐车了?你为什么在这里干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毛还没解释,胖女人掏出二百块递到他手里,说道:“你们别说了,今天就当给我孩子积点阴德吧,你们赶紧拿钱去坐车,都赶紧回家去吧。” 阿毛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迟疑地望着胖女人:“真的?”胖女人感叹道:“真的,你们是一对好兄弟呀,患难见真情!我要再留你在这里,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二牛和阿毛欢天喜地回到公路旁,重新又坐上了一辆班车。到这时,二牛才明白,原来昨天阿毛出去找吃的,一直找到了那个砖厂。他恳求胖女人留下他,并且先给他预支二百块工钱,然后请胖女人把钱送到二牛手上。当然,他叮嘱胖女人,千万不要对二牛说真话。而他自己呢,却心甘情愿地留在砖厂干活,直到还清这二百块钱。 3 抓住你的手 地震发生那会,老海正在家里二楼上喝着呢,喝到半醉,轰隆一下,脚下出现一个大窟窿,眨眼功夫,整个人就掉了下去,手里还拿着个酒杯哩。 吓一大跳,酒也就醒了,瞪眼一看,四面黑乎乎一片,这会儿可是大白天呀!老海接着就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双手先往头上一摸,还好,脑袋没事,他想再动下脚,却发觉身子丝毫动弹不得,被两根梁子紧紧夹在当中,上面,又横七竖八压了几根柱子,除了脑袋和一双手,别的地方都不属于他的了。他这下慌了神,两只手拼命乱抓,这儿捅捅,那儿抠抠,好不容易在头顶方向捅开了一个小洞,刚好伸得出一只手来,可眼睛却怎么也看不到。 摸清了自己的情况,老海心里凉透了,自己肯定是爬不出去的,没有人来救,只有死路一条。 很快,天就黑了下来,老海只隐隐听到外面传来一些哭喊声,他大声呼喊了半天,什么用也没有。他的房子位置偏远,附近又没有什么邻居,大家伙这时候自顾不及,哪能这么快就想到这儿还埋着个人呢?老活知道喊破喉咙也是白喊,干脆不喊了,闭着眼睛养精蓄锐。 迷迷糊糊过了一夜,第二天老海一直侧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可一天过去了,也没有人走近他的房子周围。 第三天的时候,老海坚持不住了,一会儿睡,一会儿醒。忽然,他隐约听到了上面有脚步声在走动,他还以为是幻觉呢,仔细再听,果然真的有一个人走进了他的房子,就在上面东翻一下,西翻一下。 老海精神一振,正要出声呼救,就听见那个人咕嘟道:“妈的,这家人把钱都存银行了,家里毛也没有一个。” 老海一听,不禁大失所望,妈的,这家伙原来进来是找钱的。肚子差点气破,都地震了,这家伙竟然还有心思趁火打劫。 就在他气愤的时候,听见脑袋上方有了动静,这家伙找钱找到了他头顶上。老海想都不想,下意识地把手从那个小洞伸出去,拼命一抓,嘿,不偏不倚,正好抓住了这家伙的一只手。 那小子大惊失色:“天哪,有鬼!”使劲扯他的手。老海哪能轻易让他逃脱,把全身剩余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五根手指就好像跟小偷的手长在了一块,凭那小子怎么扯也扯不脱。那家伙一边死命扯,还一边嚷:“有鬼,有鬼!” 老海忍住一肚子火,说道:“你别怕,我还没死……我是这家的主人,出不来了,你快喊人来救我。” 小偷这才不动了,说:“好好好,你松手,我就是来救人的,我去喊人来帮忙。” 老海一想,我一松手,你跑掉了不回咋办,我不是死定了么?就说:“你别假装好人了,我知道你是来找钱的,可我也不跟你计较了,手我是不会放开的,你跑了我就没活命的希望了。” “大哥,你松手吧。”小偷用另一只手把胸膛拍得直响,“我保证会回来,听说解放军就快到了。” 老海哼了一下,手上一点劲也不敢松,他把小偷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抓住了就不能放了。他有气无力地说道:“跟你说实庆吧,你想走也行,除非把我的手砍断带走……” 小偷一听,沉默了一会儿,带着哭腔道:“大哥,我这样做还是人吗?我不过一时鬼迷心窍,怎么说我也是个人啊……好好好,那我就在这陪你吧,等到解放军进来,你就有救了。” 老海心里顿时稍稍宽了一下,可抓住小偷的那只手仍旧如铁钳一般死死扣住不放,小偷的手又瘦又小,被他锁住了,竟也无可奈何。他叫小偷找点吃的喝的塞进来,小偷最后只在身子附近找到了半瓶酒,用脚尖千辛万苦划拔过来,从小洞口里硬塞了进去。 老海喝了两口酒,不觉精神大振,力气也恢复了许多,那小偷更是跑不掉了。可就这么干坐着等也不是办法,两人就东一句,西一句拉扯起来,骂老天,叹不幸,盼着解放军早点来到。 不知不觉,天又黑了,小偷躺了下来:“大哥,你把手松了吧,大家好睡觉,我要是逃跑我就是狗娘养的!” 老海一想,不行,这手还不能松,这家伙就是想麻痹他,然后趁机脱身。小偷见他没吭声,也不再要求,闭上眼睛睡了,没一会工夫,就打起了呼噜。 可老海不敢睡呀,强打精神支撑着,实在受不了,就喝口酒。可最后他还是睡着了,半夜里醒了过来,下意识地一扯,好,小偷的手还稳稳抓在手中,这才放心。 天亮的时候,老海第二次醒来,首先扯了一下手,感觉手里的东西还在,松了口气,喊道:“喂,醒醒!”小偷也醒了,趴在洞口说道:“大哥,你没事吧,再坚持一下啊!” 老海问解放军来了没有,外面有什么动静?小偷竖起耳朵听了一阵,说快了快了,外面好像已经来了好多人。 老海说:“我怕他们来救我的时候,我已经没力气说话了,他们要是代不到我,那就完了,你坐在这儿,他们一进来就看得见……”小偷说:“对,对,大哥,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在给你放哨!” 正文 第五章 后来,老海感觉自己的体力越来越不行了,果然连说话都已经没有了力气,只是心里凭着一个意念,死死抓住小偷的手不放。他有时候睡过去,有时候又醒着,酒也喝光了,神奇的是,小偷始终无法挣脱他的手。 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老海昏昏沉沉中,好像听到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仿佛有好多人来到了他的身旁。他先扯了一下手,小偷还在。他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声音来。 接着,他听到小偷大声喊道:“快,快,就是这里,已经埋了五天了!” 老海心里一松,又昏沉了过去。 等到老海再次醒来时,发觉手脚都可以动了,原来刚好被人救了出来,抬上了担架,旁边有好多人大声欢呼:“好,这个还活着,又一个奇迹!” 老海明白自己得救了,可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什么也看不到。后来,医生给他检查了身体,又吃了些水和食物,一下好多了。这时,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手好像抓着什么东西,这才想起来,小偷的手居然还被自己抓着哩。 他正想松开,却发觉五根手指都不听使唤了,就好像真的和小偷的手长在了一起。老海只好说:“兄弟,这次真是对不住了,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叫医生把我的手锯掉吧。” 一个陌生的声音大声安慰他说:“不要急,不要急,等过一会儿,你手上的血脉流通了,就能把手里的椅腿丢开了,不用锯!” “什么?椅腿?”老海大吃一惊,“我、我那位兄弟呢?” 医生说:“你是说那个跑来找我们救你的小伙子吗?他刚才参加了志愿队,去救人了。” 4 千万别醉驾 白县有个做皮革生意的老板,圈子里称他张扒皮,平生有两大好,一是酒,二是车。喝了点小酒,开上好车,城里城外飙上几圈,不知有多快活。用他的话说,神仙也就这水平了。 一天晚上,张扒皮又在酒店和一帮哥们喝上了。直喝得稀里糊涂,晕头转向,最后也不知怎么上的车,回的家。反正醒来睁眼一看,日头都上老高了。他正想掀被子起床,哪知道却抓到了一个方向盘。 张扒皮瞪大眼睛一瞧,怪事,自己居然还坐在车里哩,敢情啊,自己昨晚就在车上醉了一宿。他挠挠头皮,嘿嘿乐了起来,这种事已经不是头一回了。接着往身上一打量,又愣了。咋的?原来自己全身上下就光穿着一条短裤头。 裤子哪去了呢?他把车内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他的衣服。张扒皮呆了呆,想了想,马上明白是咋回事了,骂了句:“这帮龟孙子!”昨晚喝到兴头上,那帮哥们趁他喝得麻木了,出了个拼酒的鬼点子,输了要脱衣服。他无故失踪的衣服和裤子以及手机钱包等等,原来都是自己输掉的,后来上车时又忘了带了,也不知道那帮龟孙子给他保管好没有。 张扒皮心想,我还是先开车回家穿上衣服吧,要不让人看见又出笑料了。一拧车钥匙,发动机喘了两下,又没了声息。他一连打了几下,车都发动不起来,一看油表,已经沉到底了,这才知道没油了。张扒皮气得破口大骂,自己昨天刚刚加了油,咋会就没了呢? 张扒皮在车里郁闷地生起了气,这下咋办好呢?总不能穿一条短裤走回家吧?看来只能躲在车里,等待救援了。 他的车停在一条街道旁,对面不远有个包子铺,门口摆放的蒸笼冒出滚滚热气。张扒皮昨晚光拼酒,不吃菜,肚子里一点货也没有,此时正饿得前胸贴后背,饿狼似的盯着那些白花花的包子。可他身上除了一条短裤,再无一物,只有干咽口水的份。 在车里熬了大约半个钟,张扒皮直饿得两眼发昏,感觉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还得走出去呀!他心里大呼庆幸,还好昨晚没有输光,至少保住了这条短裤。考虑了一会,一咬牙,打开车门下来了。 不出所料,街上的人乍一见他,身上只穿一件裤头,又从那么漂亮的车上下来的,都惊奇地瞪大了眼,有的人还捂着嘴巴偷笑。 张扒皮遮遮掩掩地靠着车门,对一位戴眼镜的小伙子喊:“兄弟,你别光笑呀,借个电话给我打打,江湖救急呀大哥!” 小伙子挺讲义气,马上就掏出手机,笑呤呤地递了过来。张扒皮拼命想了想,好不容易摁下了老婆的手机号码,飞快地说道:“是我!你不要问,听我说,我的手机丢了,现在是借别人的手机跟你通话……”可老婆还是插嘴骂了句:“你这个死鬼,一晚没回来,到哪里鬼混去了?” “住嘴!”张扒皮怒气冲冲地打断老婆,“你现在马上开你的车来接我……”掉头问小伙子,这里是哪儿?小伙子说是人民路。张扒皮又接着对老婆下达命令,“我现在在人民路,我的车也在这里,不要犹豫了,马上来,记得给我带套衣服!” 通完话,他千恩万谢把手机还给人家,赶紧又钻进车里躲着。这时天上的日头既大又猛,车里的空调又不能工作了,车内像个蒸笼一般,没一会功夫,张扒皮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全身大汗淋漓。 他心急如焚地盼着老婆出现,哪曾想,这一等却等了半个多钟头,老婆还没有来到。张扒皮内外交困,既怒又恨,索性豁出去了,跳下车,跑到离车不远处的一块广告牌下,暂且先喘口气再说。 眼巴巴又等了一阵。街上虽然人来人往,对他感兴趣的人也很多,谢天谢地,还没有碰上一个熟人,要不然脸就丢大了。但老婆仍然迟迟没有露面,张扒皮只得又厚着脸皮向路人借了个手机,打通了就破口大骂:“你这个臭三八,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吗?你再不马上来接我,老子明天就休了你!” 老婆也不甘示弱:“休你的鬼,我早就来到了,怎么也找不到你。”张扒皮皱着眉头,左右看了看,给老婆指示自己的方位,说自己现在站在一根电线杆下,上面是块广告牌,广告的内容是“只生一个好,女儿也是传后人”,对面有一家肯德基快餐厅,他的白色宝马跑车就停在左边大约十米的地方。 正文 第六章 老婆回话说等着,五分钟内到。张扒皮抱头蹲在地上,一分一秒地计算着时间。没想到才算到三分钟的时候,刚才借电话的人跑了回来:“大哥,你老婆问你到底在哪。” 张扒皮气得七窍生烟,接过电话一听,老婆在那头嚷道:“我已经来到你说的位置了,怎么还是不见你呀?人民路,对吧?我现在就站在广告牌下,‘只生一个好,女儿也是传后人’,对吧?肯德基,对吧?左边是有辆白色的车,可车牌不是你的啊!你是不是要玩死我啊?” 张扒皮瞪圆眼一扫,哪儿有老婆的影子?他怒不可遏,冲老婆吼了句:“你别来了,找人打牌去吧!” 恨恨地关了电话,他想明白了,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向老婆求援。这婆娘一向反对自己喝酒,她明显是要借这个机会让自己尝一点教训呢。张扒皮恨得牙痒痒的,心说等会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借手机的人是个热心肠,主动叫他别着急,要不再换个人打打。张扒皮感激涕零地说着谢谢,飞快地拔通了公司职员小刘的电话,叫他马上开公司的面包车来接他。小刘说十五分钟内保证到。 然而,张扒皮已经默算到了二十分钟,却没见到小刘。他觉得好没道理,小刘是万万不敢违背他的命令的,平常就算他放个屁,小刘也会请示他怎么处理这个屁,他怎么可能敢跟自己开玩笑呢? 没办法,他又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又借了个手机打,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他妈的是不是不想干了?” 小刘似乎一肚子委屈:“王总,我早就来了呀,已经把这条街走了三遍,可就是没看见您啊。” “笨蛋!”张扒皮气得全身哆嗦,情急之下,干脆爬上了他的车顶站着,“你要是眼睛没瞎,就能看见路边有一辆白色的宝马跑车,车顶上站着一个疯子,身上只穿一条短裤,那个人就是我!” 小刘说:“是,是,我明白了!” 还了手机,张扒皮顶着烈日坚持站在车顶上,生怕一下来小刘就找不着他了。借手机的人似乎对这事来了兴致,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等着看结果。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扒皮都快被晒成黑人了,可小刘竟然还是没有出现。张扒皮终于撑不住了,猴一样跳下车顶,刚好这时借手机的把电话递了过来。他也没有力气骂了,说道:“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小刘在那头委屈得快要哭了:“王总,我怕坐在车里看不清楚,就下车走,已经来回跑了六遍,就是不见您啊!” 这怎么可能呢?自己这么大一个活人,他们怎么就没看见呢?张扒皮被日头晒得有些神智不清,加上又饿得精神恍惚,突然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冒上来:难道自己已经死了,来到了阴间? 想到这,张扒皮害怕起来,当下把什么都抛在脑后了,不顾一切地冲到街上拦出租车,打算让人家把他送回去,然后再付车费。 冒险拦下了一辆,可没等他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那位的哥就喷了他一嘴:“别来这一套,我看你从哪儿掏钱给我?”说着把车开走了。 张扒皮转身又拦了辆三轮车,结结巴巴地说到了再给车费,起码给十倍。司机一瞅他的模样,脸上露出了会意的笑容:“我理解的,刚从别人家跳下来吧?还好穿了条短裤。上车上车,不过,你可要说话算数!” 张扒皮连声应着,赶紧跳上车:“到香港花园小区。” 三轮车转弯抹角跑了十来分钟,“咯”一下停下,司机扭头说:“到了,我跟你去拿钱吧。” 张扒皮一看,车是到了一个住宅小区,可却不是自己住的地方,就说错了。司机一指上面:“错你的头,这儿明明写着香港花园。” 张扒皮一抬头,确实是“香港花园”,却真的不是自己住的地方啊。司机有点火了:“全城就这么一处地方叫香港花园,不是这个,还是哪个?” 张扒皮下了车,揉揉眼睛,左看右看,又使劲拉拉脸上的肉,脑子浑浑噩噩的:怎么回事?他也知道,全城也就一个香港花园,是这儿最高档的住宅区,可怎么突然之间全变样了,还是自己得了失忆症? 司机可不管他,催他快点拿钱。张扒皮苦笑,说自己家并不在这,怎么拿钱?司机想了想,拿出手机让他打电话叫朋友送钱来。 张扒皮只好试着拔了个朋友的号码,说了自己的位置,让他立刻赶来。没想到,朋友一听就笑了起来,说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我现在就在香港花园的门口,正想到你家去喝茶呢。 张扒皮一愣,环顾了一周,身上唰地冒起了冷汗:怎么这么邪门?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刚才错怪了老婆,她真的来找他了,可就是看不见他。司机又催他打,张扒皮喃喃说道:“没用的,他们看不到我。”司机愣了愣,火冒三丈:“你是鬼啊?我怎么又能看到你?你他妈想赖账!”不由分说,一拳就打过去。 张扒皮被三轮司机摁在地上狠揍了一顿,脸上有青有红,身上有黑有黄,爬起来一看,活脱脱变成了个疯子加乞丐。 张扒皮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如此简单的一个事,竟然搞到这个地步来了。他稳了稳神,心想,我就不信我他妈的死了!决定自己走回去。 他一心想着回家,全然不顾路上人们的指指点点,走了一条街,又过了一条街,忽然眼前一片茫然,不知该往哪儿走了。虽然在这个地方住了十几年,但以前他出门就必坐车,到哪儿去,闭上眼睛都能去对。可突然从车上走下来,换了个角度,却似乎对路一点儿印象都没了。 像一只无头苍蝇在街上转悠了半天,天就黑了。张扒皮又累又怕,又饿又渴,再也走不动了,倒头就在一个街角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张扒皮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奄奄一息地坐在那儿等待奇迹。他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或者变成一个乞丐,于是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盯住过往的人们,希望能碰到一个认识的人,帮助他回家。 正文 第七章 然而还是没用,一个上午过去了,他没碰到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认识他的人碰到他。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看见远处驶来一辆白色的宝马跑车。 张扒皮不觉精神一振,这辆车的身影他是多么熟悉啊。他摇摇晃晃站立起来,渐渐地看清楚了,车上挂的牌子正是自己的。眼看那车越来越近,他不敢相信地指着车,张大了嘴巴。 车子在他面前停下,老婆从车里跳了下来。张扒皮顿时惊喜交集,吃惊地指着她:“你你你……” 老婆看着他的模样,哭笑不得:“你什么?我是你老婆!你的车我加上油了。”说着,从车里拿出水和面包给他吃。 张扒皮吃了些东西,缓回了口气,望着老婆说:“真邪门,太邪门了,我一定撞鬼了!” 老婆没好气地骂:“撞你的头!要不是交警查你,这辈子你就别想回家了,看你以后还喝不喝酒,还飙不飙车!” 张扒皮不明白:“咋的啦?交警查我干啥?” 说着话,后面来了辆警车,下来两个交警,一左一右拉着他上了警车,打开一台电脑,说要给他看些好看的。 张扒皮疑惑地瞪着电脑,上面放的是一个高速收费站监控镜头拍的视频。只见一辆宝马车像飞机一样冲了过去…… 他吃惊地指着里面的车喊:“天啊,这是我的车!”交警说:“当然是你的车了,那天晚上你连续冲过两个收费站,时速超过了一百五十公里。” “怎么可能?”张扒皮大声嚷了起来,“我喝醉在车上睡着了,而且车里一点油都没有了。” 交警说:“当然没油啦,从白县到我们自县二百八十公里,已经够远的了,要还有油,你恐怕早跑到北京去了!” “什么,这是自县?”张扒皮觉得脑袋轰的一下,一屁股瘫在车上。他可一点儿都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自己把车飙到了二百八十公里之外的自县,醒来后还以后在白县呢,以至于搞成了现在这个情况。 他看看两个似笑非笑的交警,又看看对他怒目而视的老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我……我……”忽然紧紧拉住交警的手,大哭一声,“交警同志,醉驾害死人哪!” 5 多亏了顶牛 “夫妻打架不过夜,床头打架床尾和”。两口子干仗,一张床上睡一觉,天大的仇也就烟消云散了。 阿边昨天刚跟老婆干了一仗,并且挂彩了,左右两边脸各有五条抓痕,额头鼓起老大一个包。老婆阿玉呢?也没占到便宜,被他一套组合拳揍成了个胖猪头,嘴巴还歪了。打完架,两口子都说:“没法过了,离婚!”还赌咒发誓,现在就去办手续,谁不去谁是狗娘养的。本来嘛,这事过一夜就完了,可偏偏两人等不到晚上睡觉了,这就失去了和解的条件。 阿边扭头就下去开车。等了一会,阿玉也下来了,却没上车,说她自己走着去。 阿边没好气地说:“上来吧,现在还没签字,不收你车费。你别让我等太久,完事我还要去上班。” 阿玉考虑了一下,大概觉得阿边说得有道理,不坐白不坐,于是一抬屁股坐了上去:“签完字,我打车回来收拾东西。” “随你的便。”阿边把头一摆,发动车子,“你别把我的拿走就行。” 车子出了门口,走不了多远,迎面来了辆“捷达”,两辆车相距不过十来米,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咋的?阿边住的是老城区,街道非常窄小,尤其这一段几十米长的路,是个瓶颈,只能通过一辆小汽车,而现在人们都有钱了,买车的人多了起来,经常会发生这种局面。 往常,一遇到这种情况,就看哪头的车好退,哪头的车就退一下让对方先过。这次的情况,是两辆车都差不多走到了瓶颈中间地段,无论哪头退距离都差不多,谁退,这就是讲风格的问题了。要是在过去,阿边一向都喜欢发扬风格,主动退一下。可今天他窝着一肚子火,急着要去办离婚手续,早把什么风格品德抛到一边了。 等了一会,那头的车纹丝不动,看来那家伙也在等他退让。阿边恶狠狠地想:想等老子让你,没门!扭头看了一眼阿玉,只见阿玉气鼓鼓地瞪着对面的车,骂道:“好狗不挡路,还不滚开!” 阿边一听,就知道她也支持自己的态度。其实阿玉的脾气他最清楚了,什么事儿都不肯吃半点亏,过去阿边给对方让车,就被他讥笑胆小怕事,没有骨气,更何况现在呢。 又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仍然没有退让的意思,阿边愤怒地按起了喇叭。没想到,那家伙也不甘示弱,也是用一长串的喇叭反击他。 “好啊!”阿边一拳擂在方向盘上,干脆不按了,“跟我顶牛?老子今天就跟你顶顶看!” 他不按,对方也熄火了,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僵持着,用忍耐力和意志默默地进行着较量。阿玉虽然满脸不耐烦,但也没有责怪阿边,而是翻来覆去地骂对面的司机。 忽然,阿边看见对面的车窗摇了下来,接着伸出来一只手,手指上夹着一根香烟。那家伙往外面吐了几个烟圈,然后用手指优雅地弹了弹烟灰。 这分明就是在挑衅嘛!这一下,阿边被彻底激怒了,却一时找不到反击的方法。他不抽烟,也不喝酒,怎么办呢? 正着急,阿玉突然拉开车门下了车,蹬蹬蹬跑回去了。过了一会,阿玉回来了,拉开车门问他:“喂,你要不要?” 阿边一看,不禁愣了一下,原来阿玉递进来一桶冒着热气的方便面,敢情她刚才上楼去泡面了。阿边这才想起他们刚才顾着打架,还没吃饭呢,就接了过来,心道:“这招可真够狠的!” 阿玉捧着面,一屁股坐到了车前盖上,瞟了一眼对面的车,若无其事地吃起来。阿边看着这一幕,不禁有些感慨:这个疯婆娘虽说泼辣了点,但这种不服输的劲头,的确令很多男人自愧不如,有这样的老婆,至少不必担心被外人欺负。 正文 第八章 他嘴里叨着面,也下了车,懒洋洋地靠着车门,慢条斯理地嚼着,等着对面那家伙心理崩溃,败下阵来。 可那家伙也真是一头犟牛,不但没有投降,反而越战越勇,拿手机打起了电话。完了又开了音响,摇头晃脑地跟着哼哼哧哧。 阿边两口子磨磨蹭蹭地把面吃完,对方仍没有屈服。阿玉看了一眼阿边,阴沉着脸说道:“下午再去?” “好,下午再去!”阿边擂了一掌车顶,冲对面骂了句,“你自己玩吧,我可要失陪了。”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阿边在客厅看电视,阿玉就在房间里收拾自己的东西。过了一会,阿玉到阳台上看了看,大声叫了起来:“那个王八蛋退了!” 阿边精神一振,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奔到阳台探出脑袋一瞧,嘿,果然对面的车已经无影无踪了。阿边顿时神采飞扬,激动地打了个响指:“我就知道你顶不过我!” 阿玉不屑地一笑:“什么东西?哎,可以走了。” 两人重新坐上了车,这一回很顺利地开了出去,上了大街道。开了好一会,阿边忽然忘了要上哪儿去,扭头问阿玉:“咱们去哪儿?” 阿玉低头想想,不好意思地说:“本来要去办离婚手续的,算了,去买件衣服吧。” 两口子的火经这么一顶牛,早就过了。从商场里出来,两人已经是手拉着手,和好如初了。回到家门口时,不巧,前面恰好又来了辆车。 再仔细一看,不正是刚才那辆捷达吗?阿玉说:“你注意点素质,退一下吧。” 阿边点点头,可他正要往后倒车,却见对面的车已经开始倒了。他一想,不干,我现在心情好了,要发扬风格,你怎么又跟我顶上了?于是跳下车跑过去,拍人家的车窗:“兄弟,你别倒了,让我倒吧,我那头比较容易退些。” 没想到,那家伙也坚持不肯让出这个发扬风格的机会:“不不不,还是我来倒吧,我开车比你熟炼,十五年驾龄了。” 阿边既感动,也十分的不好意思,伸出手跟他握了握,动情地说道:“兄弟,咱们是不顶牛不相识啊!说真的,我该感谢你,是你挽救了我们的婚姻啊!”就把刚才为啥跟他顶牛的原因说了出来。 听他说完,对方比他更激动:“我才应该感谢你呢!你不知道哇兄弟,今天我被领导骂了,本来是想回家拿刀去砍他的,没想到和你顶上了牛,这一顶,气头就过了,总算没酿成大错啊……” 6 猴子快跑 阿力是个生意人,最近因为生意上的事搞得焦头烂额,经不住太太的一再鼓动,丢下生意,两口子回到妻子的娘家度几天假。妻子的娘家在海南西部山区一片大森林中,偏僻闭塞,倒是个能让人放松的地方。 来到老丈人家,阿力还是丢不下生意上的苦恼事。这天,他和妻子走了几里山路,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到一个小村子看望妻子的舅舅。 舅舅见他们登门,自然喜出望外,乐呵呵地杀鸡打酒款待他们。舅舅年轻时,曾是远近闻名的好猎手,如今,已是个六十开外的老汉了。席间,舅舅见他老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就倒了满满一碗酒,放阿力面前一放,说道:“阿力,你是城市人,到了我们这里,就应该把什么烦恼都丢了。来,喝了这碗酒,我带你去打猎玩玩,咱们打猴子去!” 阿力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吃过饭,舅舅果然从墙上取下猪枪,带他出去打猎。阿力兴冲冲地跟着舅舅进了山,两人来到一个开阔的山谷,发现前面长着几棵野生的椰子树。 舅舅在四周巡查了一番,拍拍一棵椰子树,点点头道:“就在这了!” 说罢,把鞋子一脱,往椰子树上一蹿,“噌蹭蹭”就爬了上去,比只小猴子还灵活,哪像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阿力站在树下,心里暗喝一声:好身手! 舅舅捅下几只椰子,“嗖”一下滑下来,从身上摸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动作利索地给每个椰子开了个口,然后倒转椰子,把里面的水都倒出来。阿力纳闷了:“舅舅,您摘椰子干啥?” 舅舅说,你看着吧。手不停,刀不歇,把椰子的口子削宽一些,变成一个三个手指般大小的洞。接着,从怀里摸出几块黑乎乎饼状的东西,塞进了椰子壳内。 阿力鼻子里闻到一股香味,居然是那黑乎乎的东西发出来的。舅舅一边忙乎,一边告诉他,这东西叫“香散”,是一种糯米炸成的食物,猴子特别爱吃。阿力一听又糊涂了:“您这是打猴子呢还是喂猴子呀?” 舅舅笑笑,又在椰子两边打上两个洞,穿过一条细滕子,然后把椰子绑在椰子树上,离地一米多高。这样固定好几个椰子后,舅舅向他一招手,走得远远的,找个地方躲了起来。舅舅笑咪咪地说道:“等着吧,很快就有好戏看了!” 阿力这才明白:舅舅原来是诱捕呀!两眼兴奋好奇地紧紧盯着那几个椰子,盼着猴子快点出现。 也不知等了多久,阿力盯得眼都花了,差点打起了瞌睡,可一个猴子都没见着。就在他忍不住打起了呵欠的时候,舅舅忽然捅了捅他:“看,猴子来了!” 阿力忙睁大眼睛一瞧,果然,远远地走来了一只猴子,接着又来了第二只、第三只……猴子越来越多,大大小小有十几只。它们来到那几只诱饵椰子底下,吵吵闹闹,抓耳挠腮,看来果然就是冲着椰子壳内的“香散”来的。 阿力还是头一回看见野生的猴子,高兴极了。舅舅指着猴子,轻声告诉他,哪个是猴王,哪个是公猴,哪个是母猴。就在这时,几只猴子争先恐后地爬上了椰子树,把小眼睛凑到椰子上小洞口,探头探脑往里张望。两只手使劲抱着椰子,身子往外弓,拼命要把椰子扯下来。可猴子能有多大劲儿? 折腾一阵,见扯不动椰子,猴子便把手伸进了小洞,眼睛一边警惕地东张西望,一边在里面使劲掏。看到这,阿力不禁一握拳头:“快打呀!” 正文 第九章 舅舅道:“别急!”却没有取枪,而是从腰间解下一张网,两手握着,叫阿力在这等着,猫起腰从躲藏的地方钻了出去。他蹑手蹑脚地悄悄向猴子接近,一步一看,一步一看,眼看离那几棵椰子树只有六、七米距离了,同时两只手稍往后摆,做好了撒网的准备。 阿力在后面看着,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动了猴子。 可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不知是那只猴子突然惊叫起来,向猴群发出了警报,正在掏椰子壳的几只猴子反应迅速,几乎同时跳到了地上,一眨眼的工夫,猴群就跑得没了影。 “哎呀!”阿力失望地喊了一声,话音刚落,两眼却又一亮,原来有一棵椰子树上居然还有一只猴子。明明已经看见眼前有个人,可它居然不跑,手还伸在椰子壳内,惊恐万状地望着眼前的人,嘴里吱呀吱呀叫个不停。阿力又惊又喜,难道这是一只傻猴? 说时迟那时快,舅舅一个箭步冲到跟前,手一扬,网脱手而出,不偏不倚,把猴子罩了个正着。紧接着上前把网一收,那猴子被困在网里,凭你怎么挣扎反抗,也是徒劳的了。舅舅指指网里的猴子,哈哈大笑。 阿力兴奋地一跃而出,跑了过去,冲舅舅伸出大姆指:“高!” 猴子虽然被困住,可一只手仍在椰子壳内,身子就像荡秋千一样吊在椰子下。没办法,只好把绑椰子的滕条砍断,把猴子连同椰子一块放了下来。 阿力喜笑颜开,说道:“舅舅,快给他一枪,别让它跑了!” 舅舅呵呵一笑,连连摇头:“不行不行,现在不让打猴子了,它们现在是受保护的动物,打了要罚款的,我呀,也有好多年没捉过猴子了,今天差点就空手!” 说着,蹲到地上,指着那只猴子说道:“知道后果了吧?要在二十年前,你这条小命就完了!今天我放你一马,记住这个教训吧!” 把网解开,猴子从网里钻了出来,可让人奇怪的是,死里逃生,它不是有多快跑多快,手居然还在椰子壳内,就像拖着一只大皮球一般,既笨拙又费力地往树林方向跑了去。看样子,它的手已经跟椰子连成了一体,分不开了。 舅舅看着渐渐跑远的猴子,不由得笑骂起来:“我活了六十多年,还没见过你这样的猴子,唉,在猴子中,你也算是一个极品了!” 阿力惊讶极了:“舅舅,它的手怎么拿不出来了?” 舅舅一笑,走到一只作诱饵的椰子前,用刀把那个小洞削宽了一些,叫阿力把手放进去。阿力好奇地试着把手伸进小洞,那个小洞刚好可以把手伸进去。舅舅问他:“摸到里面的东西了吗?” 阿力点点头,舅舅又道:“你把东西抓在手里,拿出来!” 阿力依言把东西握在手心,退出来的时候,手却被洞口卡住了。阿力这才明白,刚才那只猴子的手不是被什么东西粘住了,而是它手里握着东西,被卡死了。 舅舅点头道:“你现在把东西放开试试。”阿力松开手,很容易就把手拿出来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里仍是很奇怪:“舅舅,那只猴子为什么不肯松手啊?” 舅舅哈哈大笑:“它舍不得啊!猴子跟人一样,总会有一些脑筋不会转弯的,手里抓到了吃的,就死不放手。你看刚才,危险来了,别的猴子都跑了,它舍不得松手,就跑不掉,甚至死到临头,它还抓着手里的东西不放,呵呵,所以我说呀,它是猴子中的极品。换成人,那就是死钻牛角尖的大笨蛋啊!” 阿力听着舅舅的话,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眼光,忽然间明白了,舅舅带他出来捉猴子,原来是别有用意的。他也一下明白了妻子要他回娘家的良苦用心。 原来,阿力最近买下了一家快要倒闭的超市,可由于对这一行不太熟悉,接手后搞了半年,超市并没有起死回生,仍然继续亏损,一下就损失了几十万。家人和朋友都劝他,及早丢下这个烫手的热山芋,免得连裤子都赔进去。可阿力不想就这么打退堂鼓,面子上抹不开呀!可想到要把全部身家几百万押进去,他又下不了这个决心。这一段,他一直在犹豫不决。 从海南回来后,阿力学会了一个道理:明智的放弃,其实也是一种成功!他很快就把超市脱手,把生意转回到自己熟悉的行业。 7 杀气腾腾 这一日,白县县城来了一个外地的老头,手上牵着几根蝇子,蝇子那头系着几只小猴。老头找了个地方,锣鼓一敲,这就耍起猴来。 白县这地儿偏,少见这种热闹,不一阵功夫,摊子前就围了一堆人,嘻嘻哈哈瞧起了稀奇。老头见观者众多,敲得越发卖力,抖擞精神,连呼带喝,率领手下几只小猴表演了一个又一个精彩的节目,果然是引得观众阵阵大笑,掌声不停。 看看差不多了,老头就让个小猴顶起一个铜锣,沿人圈讨起了赏钱。老头一边收钱,一边高声宣布:“都别走,好戏在好头!人猴合影,每次只收一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大伙一听,都觉得有趣儿。可不是么,和猴子合个影,多有意思呀,到公园看猴子,还得花两块哩。这么一想,住在附近的街坊纷纷跑回家拿相机。 只见老头往戏箱中间摆了张椅子,喊道:“谁来?谁来?第一位优惠啊,不收钱!” 一个小女孩抢了先,被她爸爸抱到了椅子上。哪知屁股刚一落到椅子上,就见两只小猴“嗖”的一下,窜上两边的戏箱子,一左一右,把一只爪子搭到小姑娘的肩膀上,另一只爪子则叉在腰间,像人似的,有模有样,威风凛凛。 小姑娘吓得尖叫一声,脑袋一缩。旁边的人也都是一吓,接着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两只小猴就是陪人照相的。这情景儿不知有多逗人,小姑娘刚下来,马上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坐了上去,一个接一个,把负责收钱的老头乐坏了。那两只小猴看来已不知陪多少人拍过照,只要一见椅子上坐有人,马上就把爪子搭过去,挤眉弄眼地扮一个造型。 正文 第十章 照到最后,上来一个穿着体面的汉子,兴致勃勃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可这时怪事来了,那两只猴子不但没扑上去,反而尖叫一声,仿佛见了什么害怕的东西,吓得直往后躲。看热闹的哄地一声笑开了,那小伙子坐在那儿一脸尴尬。 老头见状,马上吆喝小猴,又是拉又是扯又是骂,无奈那两只猴子不知抽了哪根筋,死活不肯上前。不单是陪人照相的猴子,其它猴子也是一个样,两眼瞪着椅子上的汉子,眼神又是惊恐又是愤怒,呲牙咧齿,上跳下窜,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老头没招了,对汉子抱了抱拳说道:“这位老板,真是对不起了,看来这几个小畜生不愿和你合影,请您下来吧!” 旁边的人群又是哄地笑起来。汉子脸上微微一红,一拍大腿:“不行,老子就不信,凭啥别人都愿意,就偏偏对咱有意见!来来来,你让它们跟我照,给十块!” 老头为难地挠挠头,又试着对猴子吆喝了一阵,这回连恐吓的手段都用了,仍然不起作用。猴子们就是着了魔似的,绝对不近汉子十尺之内。 老头一擦汗,陪着笑说:“老板,您看这些畜生就是不愿意,我看您就算了吧,强扭的瓜它也不甜啊!” 汉子哭笑不得,骂道:“他娘的怪!老子今天跟这些畜生较上劲了,老头,我给你一百块让它们陪老子照个相,奶奶的,我还不服哩!” 老头苦着脸道:“老板,别说是一百,你就是给一万,我也没招!” 汉子挺郁闷,感觉在众人面前出了回丑,愤愤不平地说:“不照也行,他娘的,你得给我说个明白,这些小畜生咋就不愿跟我照?” “这个嘛……”老头略一犹豫,两眼望着汉子道,“老板,我的猴子不愿和您合影,那是有原因的,不过我说了,您可别怪气!” 汉子直点头,大咧咧地嚷着叫他快说,旁边的人也是一肚子不解,立马竖起了耳朵。 老头装模作样地晃了晃脑袋:“世上有这么一种人,只要他进了哪个村子,那个村子的狗就会发疯一样叫个不停,见到人影,那更是不得了,再厉害的狗也不敢再瞧第二眼,无不夹着尾巴落荒而逃。”说到这,老头得意地卖了个关子,“各位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汉子不耐烦地问:“为啥?这人是长着老虎脑袋?” 老头摇摇头:“虽不长着老虎脑袋,可却比老虎还让狗害怕,为啥?这人是专杀狗的,杀的狗多了,身上就会带有一种气味,人闻不到,可狗硬是闻得出来,它们知道,要命的来了,哪有不怕的?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儿,身前五十米之内,绝对没有一只狗!” 众人听得啧啧称奇,也都明白了,一齐向那汉子瞧过去,心里都想,猴子这么怕他,敢情这人以前杀过猴子吃。汉子的脸却有点僵硬了,骂道:“屁话!我可没杀过猴子,连猴子肉也没吃过一块!” 老头两眼移到汉子脸上,眼神中似含有深意,微微笑道:“老板别误会,我可没说过您杀过猴子哟。反正,狗和猴子这两种畜生,都是极有灵性的,有好多东西咱们人类不得不服,它们就是有这种本事!” “服个屁……”汉子口中喃喃自语,可脸上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了,额头甚至冒了汗,“全是胡扯!” “不胡扯,不胡扯!”老头认真地分辩说,“我敢说我的猴子不是不愿跟您合影,而是怕您这个人,唉,有些事情再怪,你也不得不信……”说到这,老头嘿嘿笑了几声,收了嘴巴。 汉子的脸猛然唰一下变了,条件反射一样,屁股从椅子上一弹而起:“不照就不照,他、他妈的,谁稀罕……”挤开人群,有些慌乱地走了,居然连自己的的相机也忘了拿走。 汉子走后,大伙又接着跟猴子合影。说来也怪,汉子走了,那些猴子马上又恢复了状态,高高兴兴地陪人照相了。 人群都散后,老头美滋滋地收拾好摊子,准备找个地方落脚。忽然有个小伙子走了上来,问道:“师傅,刚才您的话没说完,我还是不明白,刚才那个人既然没杀过猴子没吃过肉,猴子凭什么就怕他呢?” 老头一听,连连摇头:“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言多必失,不说了,不说了。” 小伙子不依不挠,笑咪咪地敬上一支烟:“师傅,我这个人就是好奇,您给我说说吧,我保证对谁也不说!” 老头说是这样说,其实却是个多嘴的人,乐呵呵地抽了几口烟,说道:“猴子怕他恨他,那是真的,他杀没杀过猴子,我就不知道了,但猴子和咱们人类本是一个祖宗出来的,你叫以前砍别人脑袋的刀斧手来,猴子一样怕他。” 小伙子两眼一亮:“你是说,那个家伙杀过人?” “我可没说,我可没说呀!”老头慌得双手乱摆,“我只是打个比方,道理是这么着。”说罢,拉起猴子走了。 两天后,白县爆出了一条新闻:在公安局对面开店做了三年生意的老板,原来竟是个杀人逃犯。这家伙已经整整逃了十年,连网上都没有他的记录,原以为这辈子再也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谁知,竟因为一时心血来潮想和猴子合个影,终于露出了马脚--那个小伙子是个警察,当他将信将疑地到汉子店里找他谈话时,问不了三句话,汉子撒腿就跑。自然,没跑多久就被抓住了。 被警察抓获时,汉子当即就瘫在地上,只说了一句话:“恶有恶报,我信了……” 8 一条走失的狗 阿平在城里当保安,老板叫杨富贵,听说以前也是穷光蛋一个,这些年发大了,就抖了起来。不说别的,光是他家养的那条进口名狗拉拉,就值一百多万。 一天,杨富贵忽然把阿平叫到他家去。原来他最近很忙,没时间蹓狗,拉拉似乎有点郁闷,他就让阿平把拉拉带出去转转。这等于是把一百多万直接交到自己手上啊,见老板对自己这么信任,阿平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了,自然是把头点得像鸡啄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