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一)

B城第二人民小学。
  栅栏外，一个女人正朝着栅栏里面东张西望。她上身穿一件白色五分袖衬衫，下摆塞进紧身七分牛仔裤里面，脚上穿着一双蓝色的半高跟凉鞋，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清爽、纯净。
  她叫韩真，今年26岁。
  “叮铃铃……”一阵铃声过后，孩子们从教学楼里面蜂拥而出。
  韩真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跑出来的每一个孩子。宝贝，你变样了吗？你现在已经是一年级的小学生了，不知道妈妈还能不能认出你来。不，妈妈一定能认出来。因为你每天都会出现在妈妈的眼前。妈妈一刻也没有忘记你的样子。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
  一个孩子从眼前一闪而过，突然……
  “宝贝，等等我呀！”
  “你慢死了……”韩真看到一个小女生不耐烦冲着后面喊：“每次就你最慢，下次真不等你了。”她扎着两条高高的辫子，说话的时候一甩一甩的。
  没错，是她的宝贝，是她的宝贝。
  追上来的小女孩胖嘟嘟的，她拉住这个小女孩的手神秘的问：“宝贝，今天那辆大房车还来接你吗？”
  “要你管。”小女孩挣脱了她的手，快步向校门口走去。
  “哎，章宝贝，等等我！”胖女孩又追上去。“你家怎么会有那么一辆……”
  “外婆——”突然，叫章宝贝的小女孩向着一个老妇人跑去。
  韩真心一颤，顺着小女孩奔跑的方向看过去，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滑落下来。
  “外婆——”章宝贝奔到老妇人的面前，昂着头：“今天舅舅怎么没来？”
  “你舅舅生意上有些事，所以让我来接你。饿了吧，走！快回家，看外婆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老妇人大约五十多岁，但头发却已经花白了。
  “好啊！”章宝贝高兴的跳跃着、欢呼着。
  胖女孩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冲着章宝贝的背影喊道：“章宝贝，明天你一定要等我——”
  望着老妇人和章宝贝的背影，韩真双手紧紧握住栅栏以支撑自己的身体。她早已哭成泪人。
  妈，女儿回来了，女儿不孝，女儿没有尽到当女儿的责任好好照顾您，更没有尽到一个妈妈的责任照顾我的女儿……
  妈，你放心。等我找到一份工作，安排好自己，我就回去向你们请罪。
  妈，宝贝，你们等我……
  三个月后……
  “陈老师……”
  陈曦从一堆作业本上抬起头，看到叫她的人微愣了一下问道：“你是……”
  “恩……”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异常的紧张。“我……我是章宝贝的妈妈……”终于说出来了，她的心里突然不安起来，宝贝看到她会是什么反应，能接受她吗？宝贝那个时候才四岁，她还能记得她吗？
  “章宝贝的妈妈？”陈曦认真的打量了一下她，突然眼睛一亮，指着她说：“你……你不是我们学校财务科的会计吗？”
  “是的，我刚来没多久。但……我也是章宝贝的妈妈。”
  “噢，是这样。您请坐。”陈曦让韩真在自己对面坐了下来。“真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我是章宝贝的班主任，我叫陈曦。”
  “我知道。谢谢你照顾宝贝。其实……”韩真踌躇着说：“我是个很不称职的妈妈，我……我跟她爸爸感情不好……我们正在办离婚……所以……”
  “不是我说你们当家长的，就算大人再怎么闹，也不能对孩子不闻不问吧！这都上学快一年了，我就没见过你们当父母的，你们真是……”陈曦说着突然觉的有些不合适，忙解释道：“对不起啊，虽然你是我同事，但还是孩子的家长，我说话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
  “不不不，你说的很对。我这次来，就是想弥补一下。我走的时候，宝贝才四岁，我们三年没见了，说实话我真的是没脸见孩子……”韩真说到这儿泪水已经在眼眶中肆虐。
  “唉！”看到韩真伤心的模样，陈曦也不好再说什么重话。她起身道：“这样吧，我去把她叫来，你好好跟孩子说。宝贝这孩子虽然调皮了一点，但是个好孩子，我想，你只要好好跟她说，她会理解的。”
  韩真擦擦眼泪，点了点头。此刻，她的心里就像有只闹钟，滴答滴答个不停，她很矛盾，时间太快了，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时间又太慢了，她急切的想见到女儿。她就这样纠结着，直到看到门口的那个小人儿……
  韩真激动的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就连身后的椅子也被带倒了。
  “宝贝，我是……”
  章宝贝却突然转身就跑，陈老师一把拉住她。“章宝贝，你——”
  “她不是我妈妈——”章宝贝大叫一声推开陈曦就跑了出去。
  “宝贝——”韩真也追了出去。
  此时正是上课的时间，校园里静悄悄的，章宝贝在前面跑，韩真在后面追。
  “宝贝，你停下来听妈妈解释好不好？”女儿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因为孩子小，她想到过很多种可能，但惟独这种可能她是没有料到的，她的女儿居然不认她了。
  章宝贝一边飞快的跑着一边大声喊道：“我没有妈妈——你不是我妈妈——”
  眼看着女儿转个弯跑出了校门，韩真加快速度追了上去，转过弯时，她突然看到一个男人抱着她女儿上了一辆黑色轿车，扬长而去。
  她一下子愣住了，怎么回事？难道女儿被绑架了？想到这里，她心里咯噔一下，想也没想就拿出手机报了警。
  警察很快赶来了，了解了情况后就被韩真带回了派出所。韩真坐在派出所的休息室里，身子在炎炎夏日里却颤抖着。她女儿居然被绑架了，怎么会发生这总是。她没有得罪什么人呀？就算得罪过，也是远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
  “阿真？”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韩真的思绪。她抬起头，泪眼看向喊她乳名的老妇人。当看到站在面前花白头发的母亲时，她再也控制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母亲的面前。“妈——”
  韩妈妈五十多岁，不过头发已经斑白，清瘦。看到日夜思念的女儿，她老泪纵横，身体也不由的颤抖起来。
  “妈，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韩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愧疚。
  韩妈妈摆摆手，示意她什么都别说了。
  “你是孩子的姥姥？”一个办案民警走了过来。
  “是的。我是孩子的姥姥。民警同志，是场误会。孩子是被她爸爸接走了。不是绑架。”韩妈妈向民警解释。
  “不是绑架？”办案民警看看跪在地上的韩真，不相信的问：“那她怎么说是绑架？她不是孩子的妈妈吗？”
  “是，她是孩子的妈妈，她和我们已经分开三年了。她不知道情况，所以误会了。”
  正说着话，外面走进来一位民警，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挑、气质高雅的女人。这个女人径自走到韩妈妈面前礼貌的说道：“伯母，这事交给我吧。我来处理。你们先出去等我。”说完，审视的看了地上的韩真一眼，便转向办案民警说道：“对不起，这是个误会。我是孩子爸爸的助理，也是个律师，我叫李佳佳，所有的问题你都可以问我。”
  韩妈妈看到有人来处理了，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韩真也看了看李佳佳，便起身追母亲而去。
  “妈——”
  韩妈妈心头一疼，狠心的加快步伐向公交车站走去。



第一卷 第一章(二)

韩真跑过去，拦在母亲的面前再次跪了下来。“妈，你别不理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妈——”
  “你还知道回来吗？啊？你那么狠心走掉就不要回来啊，你还回来干什么？你是看到小光出息了所以你就……”
  “妈，不是的……不是的……”心好痛，韩真觉的自己快要心痛死了，委屈死了。可是……
  “不是的那是什么？”
  不能说，不能说。韩真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是什么？你说啊！啊……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女儿……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女儿……”韩妈妈痛哭流涕，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韩真跪坐在地上，也是泪流满面。
  此时，李佳佳走了过来。“伯母，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吧！有话……回家再说。”
  韩家是书香门第，爸爸韩宏业是一所大专院校的数学老师，7年前出了场车祸，腰部以下截瘫，已经躺在床上7年了。当他看到三年前离家出走三年后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儿时，他气的举起手狠狠的打了下去。他一辈子没打过自己的一双儿女，但今天，他破例了。
  “你，你给我滚——”他竭尽全身的力气冲着韩真骂道。“我，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爸——爸——”现在除了道歉，韩真真的无法表达内心的愧欠。“对不起，对不起，爸。”
  “行了，爸。”一旁的韩亮看不下去了。他走过来想要扶起韩真。“姐没回来的时候你们天天念叨着，现在这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们还骂个不停，你们……”
  “你给我闭嘴。”韩宏业斜靠在枕头上，因为激动，口水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韩真推开弟弟。“小亮，是我罪有应得，你别帮我说话。爸骂的对，我是该骂，该狠狠的骂……”说到这儿，韩真已泣不成声。
  其实，回来之前，韩真就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真正面对起来确是那么艰难和痛苦。
  韩宏业颤巍巍的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叠的很整齐的纸张一下子扔到了韩真的脸上。
  韩真捡起来展开。
  “爸妈：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火车上了。我走了。女儿不孝，女儿无能，面对这个残破不堪、负债累累的家，我再也撑不下去了。我真的觉的好累好累，宝贝是指望不上小光的，他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所以孩子我就交给你们二老了。请帮我好好照顾宝贝。保重。阿真。”
  这是三年前她离家出走的时候留给父母的信。看到这张纸，她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她一遍遍措辞、一遍遍修改，最后终于艰难的写下上面那段话，把它偷偷的放在父母的枕边，然后拎着行李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怎么还有脸回来？”韩宏业痛心疾首的说道。
  韩妈妈也是泪眼婆娑的望着自己的不孝女儿，痛心的道：“阿真啊，你抛弃父母、抛弃丈夫这都可以得到原谅，可是你四岁的女儿你也那么狠心的抛弃，难怪宝贝不认你，你不能怪孩子，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谁说要原谅她？”韩宏业突然大吼一声。“我们韩家没有这样六亲不认、丧尽天良的女儿，你让她滚，让她滚……”韩宏业激动的上半身颤抖不已，呼吸也越发急促起来。
  “爸，你别激动别生气，我滚我滚……”韩真看到父亲声嘶力竭的样子只好站起身向门外冲去。
  哭着跑出楼道，韩真全身无力的靠在墙壁上痛哭失声，完全不在乎周围异样的眼光。
  “这不是老韩家的闺女吗？什么时候回来了？”
  “好像是耶！唉！老韩可怜啊！生了这么个禽兽不如的女儿，唉……”
  “小声点，别被她听到了。”
  “听到怎么样？这样的闺女就该骂。在家里最困难最需要的时候离家出走，而且一走就是好几年，不该骂骂吗？还有脸在这儿哭……肯定是老韩给骂出来了……活该……”
  “也许人家有苦衷呢……阿真以前不是这样的女孩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走啦走啦……”
  说闲话的人慢慢走远了，韩真努力平复好情绪，擦干泪水准备离开。
  李佳佳迎面走了过来。
  “韩真，小光想见你。”



第一卷 第二章(一)

韩真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复又抬起头对李佳佳说：“李小姐，请你把地址给我，我自己去找他。”
  李佳佳有些为难，斟酌了一番之后说道：“韩真，我想你一定知道小光现在的身份，他不易抛头露面，更加不能随便把住址给别人。”
  别人？韩真心里冷笑了下。
  李佳佳说完从手袋里拿出一张纸片，用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小字递给韩真。
  韩真接过纸片，看了一眼便递还给她，说道：“你回去告诉小光，我一个小时后就去找他。”
  “恩，那我先走了。”李佳佳说完，转身上了黑色轿车。
  韩真见李佳佳开车走了，也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了租住的小公寓。她重新换了一套颇上档次且显身材的连衣裙，并为自己化了一个不浓不淡的妆，整个人看上去既清爽靓丽又不失大方优雅，比李佳佳还有过之而不及。
  整理好自己后，她坐在床边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看着文件上面的那四个大字，她眼眶湿润了。
  一个小时后，她准时来到李佳佳名片上所写的地址。这是一座高档小区，能住的上这栋小区的住户非富即贵。
  “叮咚——”
  一个菲佣开了门。
  虽然住在七楼，但房间是复式的，一走进去就是一间很大的客厅。章小光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他背影坚挺，穿着舒适的家居服。李佳佳也坐在客厅里，看见她走进来了，便礼貌性的站了起来。
  “韩真，快进来。”李佳佳像个女主人。她盯着门口的人儿，发现韩真像变了个人似的，先前在警局和在她们家小区门口看到那个可怜、无助、狼狈不堪的韩真，此刻却光彩照人，有一股清冷的美。她不是来乞求小光的可怜和同情吗？怎么一副……
  韩真也礼貌的冲她笑笑便走了过去。
  章小光如同雕塑般仍旧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直到韩真那双穿着五寸高跟凉鞋的双脚出现在他的眼帘时，他才缓缓抬起头。
  韩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面色分外庄重。
  “邬桑，倒杯水来。”李佳佳吩咐菲佣。
  韩真从章小光那张帅气的脸上移开视线，转脸对李佳佳说：“不用客气了，我说完话就走。如果李小姐方便，可以回避一下吗？”
  李佳佳突然有些尴尬，看向章小光。
  “佳佳是律师，办离婚不是要有律师的吗？”章小光终于开口了，语气又冷又硬，不带丝毫感情。
  韩真再次转向章小光，嘴角牵动了两下，而后镇定的从包里拿出那份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两张纸，递给了身边的李佳佳。
  “那好。”韩真极力保持语气的镇定，娓娓说道：“这是离婚协议，我已经准备好了。请李律师过目，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签字了。”
  李佳佳有些愣神，以她对章小光的了解，应该不是这样的啊？看着眼前的《离婚协议》，一时之间，她不知道是该接还是不接？
  此刻，章小光突然站了起来，从韩真的手中接过协议，紧紧的捏在手里。
  “凭什么……”
  “就凭我已经不爱你了。”不等章小光说完，韩真起身说道：“三年前我就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回来的时候就是我们离婚的时候。”说完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接着说：“章小光，你是男人吗。是男人就该拿得起放得下，不要这么磨磨唧唧的，协议你看清楚，如果没问题就签了吧。”
  “韩真，你太过分了。你知道小光这三年……”
  “佳佳闭嘴。”章小光突然冲李佳佳吼了一声。
  李佳佳愤愤不平的冲着章小光道：“为什么闭嘴？为什么不让说？小光，这三年你受了多少苦你自己不知道吗？就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你还有什么……”
  “佳佳——”温和儒雅的章小光突然提高了声音，他俊美帅气的脸上布满阴云，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这，是，我，和，她，的，事。”
  李佳佳感到心脏仿佛被人用针狠狠扎了一下，异常的疼。
  而韩真则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他俩，握着包带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头。“章小光，你不会是傻到还在等我吧。”她用残忍、冷酷还带着一丝玩味的语气说道：“你不会以为你今天成功了，所以我就会跪在你的面前求乞你的原谅。……我虽然爱慕虚荣，但自尊心还是有的。……协议我留下来，我已经签过字了，如果没问题，你签好之后寄一份给我就行了。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韩真说完，抬起脚就往门口走去。
  “坏女人——”
  突然，章宝贝从二楼一个房间里面跑出来冲着韩真的背影叫道：
  “坏女人——你是个坏女人——”
  听到女儿的声音，韩真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她可以面对所有人的指责、谩骂，讥讽，但，这所有人里面，她没有把女儿想进来。
  女儿还小，她还什么都不懂。韩真毅然转过身，眼泪汪汪的看着女儿。
  “宝贝……我是妈妈……”
  “不——我没有你这样的妈妈……”此刻章宝贝已经来到韩真的面前，原本该是天真无邪的眼眸却透露着让韩真不敢直视的鄙夷和厌恶，她伸出手指着韩真，明明是个孩子却说着大人的话：“你是抛夫弃子的坏女人，你不配做我妈妈。这里不欢迎你，滚出去。”
  章宝贝的话让屋里的人都惊呆了。章小光更是惊讶的一把拉过女儿：“你这是跟谁学的，这么没教养。”
  韩真突然干笑了两声，冲着章小光讽刺道：“别演了……”她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章小光，这就是你报复我的手段吗？真卑鄙！”
  “你才卑鄙——”章宝贝突然冲过来猛推了韩真一把，韩真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不许你骂我爸爸。”
  望着对自己深恶痛绝的女儿，韩真擦了擦眼泪转身离去。
  看到韩真离去，章小光把目光移到女儿身上，他叹了口气，坐到了沙发上：“章宝贝，过来。”
  “告诉爸爸，你这是跟谁学的？”章小光的语气温和下来。他轻抚着女儿的脸，既心疼又气愤。
  “电视里的坏女人不都是这样的吗？她就是个坏女人，抛弃了爸爸和我，抛弃了外婆和外公……”章宝贝撅着嘴说道。
  “她是你妈妈……”
  “不，我才没有这样的妈妈。我不要这样的妈妈。”章宝贝说完，推开章小光跑上了楼。
  章小光望着女儿的背影，思绪万千，他真是太宠她了，所以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以后少让她看电视。”
  “恩，好。”李佳佳似才回过神，章宝贝这一闹却让她刚才被针扎一下的疼痛感消失了，内心反而有些许的开心。
  “小光，那我先走了。晚上六点我来接你，你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晚上还有工作呢。”
  章小光点点头，双手捂着脸，疲累的倒在沙发上。
  李佳佳走出电梯，在小区里左右张望了一下。“跑哪儿哭去了？”李佳佳心里想：“再怎么装坚强被女儿这么一伤也装不起来了！呵呵！像你这样的女人，活该！”
  韩真坐在出租车上，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酸楚，捂着嘴巴无声的大哭起来。
  宝贝，妈妈不是坏女人，妈妈不是……
  “叮铃铃……”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韩真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从包里拿出手机，是单位同事打来的。
  “喂，晓丽。”
  “真姐，科长要请我们新分来的员工聚餐，在‘三浦’酒店，晚上七点，别忘了啊！”



第一卷 第二章(二)

韩真本想说不去的，但晓丽不等她说话就把电话给挂断了。后一想，无论怎样日子还是要过的，而且这毕竟是工作，第一次聚会就不去也不合适。
  父母和宝贝的事也只能慢慢来，韩真相信，只要她真心付出他们一定会原谅她的。
  “韩真，别气馁，从头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六点四十五分，一辆出租车缓缓开进“三浦”酒店门口。车门打开，韩真付了钱从车上走下来。
  “真姐，你来了。”门口，一位穿着时尚、年轻秀丽的女孩子迎面走过来。
  看到莫晓丽，韩真笑着说：“你怎么出来了？我知道包间。”
  莫晓丽搀住韩真的胳膊，推开旋转门一起走进去。“我也是刚到，在大厅想给你打电话来着，正好看见你下车我就出来了。一起进去吧！”
  韩真笑笑，没说什么，两人一起上了电梯。
  “玫瑰厅”门口站着一位女服务员，看见韩真她们便随手打开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财务科的同事基本上都到齐了。副科长是一位秃顶的中年男人叫闵刚，前两天刚办完离婚手续，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还有两个新人是跟韩真、莫晓丽一起招进来的，一个跟莫晓丽一样是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叫陈潇，23岁，有一个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友。另一个是从另一所小学跳槽过来的，叫方梅，39岁。其余的三男二女，韩真不认识。不过，两个女的都很年轻，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打扮都很时尚，比莫晓丽显得干练。
  正科长蔡冠辉进来后，大家才纷纷落了座。
  蔡冠辉50岁左右，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是那种一看就知道职业的人。落座后，他率先举起酒杯，冲着众人道：“来来来，先干一杯，然后我来一一介绍。”说完，一仰头率先喝完。
  蔡科长喝完了，在座的也不好说什么，也纷纷昂头喝酒。莫晓丽有些为难，自己酒量有限，这还一口菜没吃就要喝酒，她的胃肯定是受不了的。她举着杯子，脸上显出为难之色。
  “我不会喝酒……”她冲着已经放下杯子的韩真道。
  韩真刚想说话，闵科长不愿意了，指着莫晓丽说：“这第一杯都清了啊！没有不会喝酒的，啊。”
  “闵科长，我是不能喝。”莫晓丽解释。
  闵科长眼一瞪，道：“没事，少喝点。今天是蔡科长给你们新人接风，特地设宴欢迎你们，你这样可就不好了啊！”
  莫晓丽看看蔡科长，后者似笑非笑的也看着她，没办法了，她眼一闭一昂头把杯中的酒喝了下去。
  “这就对了嘛！”闵科长拍拍莫晓丽的肩膀，笑的有些猥琐。
  莫晓丽不自然的动了动肩膀。
  韩真看在眼里，只当什么都没看见。她心里有事，蔡科长向她们介绍另外那五个人，她都没听进去。只知道，他们是学校搞后勤的，具体谁叫什么，具体工作是什么，她一概没听进去。
  介绍完之后，大家你敬我，我敬你，开始轮番喝酒。
  韩真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几杯了，只知道这边放下杯子，那边就有人举起杯子要跟她喝，她也来者不拒，谁找她喝她都喝，直到头有些晕，她才知喝的太猛了。
  看向对面的莫晓丽，她整个脸、脖子都红透了。莫晓丽看到她，像遇到救星一般向她求助。
  韩真转脸对蔡冠辉说：“蔡科长，我看晓丽喝不少了，你看她连脖子都红了，看来是真不能喝了。”
  蔡冠辉听韩真这么说，抬起头看向莫晓丽。
  莫晓丽哭丧了脸说：“蔡科长，你就饶了我吧！我是真不能喝了……”
  蔡冠辉举起手，指了指几位男士，说：“这样，酒还是要给你倒的，不过，如果你有本事让这几位男士帮你带，我是没意见的。”
  莫晓丽一听，立刻端起酒杯冲着身边的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撒娇道：“赵哥，你看小妹我是真不能喝，你就帮我带点吧……”
  被称为赵哥的男人似乎不太情愿，推拒着说：“哎呀，我酒量也不行啊！”
  “那给我少带点，赵哥，求求你了……”莫晓丽哀求。
  此刻，闵刚站了起来，接过莫晓丽手中的杯子，顺势还握了一下她的手。“赵守镇，你太坏了，晓丽妹子都这么求你了，你还摆架子，来，我来。”说完，一仰头把莫晓丽的酒给喝了。
  “倒上倒上！”这边酒刚喝完，蔡冠辉就招呼服务员给她的酒杯填满。
  韩真看着这样的场面，在心里摇了摇头，嘴角不经意的扬了扬。原来她一直认为学校应该是这个社会上的一方净土，却没想到……
  想到这儿，她突然站了起来，举着杯子对蔡冠辉说：“蔡科长，这杯酒我敬你，以后工作上请多多指教。”
  蔡冠辉摆着手说：“坐下坐下，不坐下我不跟你喝啊！站着喝酒的是老师，你是想当老师怎么着。”
  “好，我坐下。”韩真坐下来，但杯子始终举在空中。“我先干为敬。”说完，她一仰头把酒干了。
  蔡冠辉也仰头把酒喝了，喝完后用眼色示意了一下坐在手边的闵刚。闵刚领会其意思，立刻起身从服务员手中接过酒瓶亲自给韩真倒酒。
  “韩会计，你海量啊！来，满上。”闵刚倒完酒，举起自己的杯子：“这一杯，我跟韩会计喝一个。”
  韩真又不知道喝了几杯，只觉得头更晕了。
  酒过三巡，彼此熟识的不能再熟识了，话题也都打开了。桌面的几个年轻的女孩子也喝了不少酒，其中一个举着杯子对蔡冠辉说：“蔡科长，你可真会挑时间，你知道今天晚上是什么日子吗？”
  蔡冠辉放下酒杯，很认真严肃的看看身边的闵刚说：“什么日子？今天晚上是什么日子？”
  闵刚微笑着摇摇头，问：“紫琪，难不成是你生日？”
  叫紫琪的女孩子最多二十岁左右，她一跺脚说：“不是我生日，是小光的生日。今天晚上小光在‘富豪娱乐’举行歌迷庆生会，本来我是要去的……”
  “小光？”
  蔡冠辉和闵刚面面相觑，不知道紫琪口中的小光是谁？
  此时，方梅在一旁摇摇头说：“紫琪，你还追星啊！”
  “追星怎么了？我就是喜欢小光。”叫紫琪的女孩可能是喝高了，一个劲的夸她的偶像。“他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男人，也是我的梦中情人。我每天晚上都要听着他的情歌才能睡着的……”
  紫琪陶醉的样子让在座的很多人都笑了起来。闵刚一拍大腿说：“哦，原来紫琪说的是那个上了一次春晚就红遍大江南北的情歌王子——章小光。对吧！”
  知道章小光的都点了点头。
  蔡冠辉自嘲道：“哎呀，闵科长，你看，我们都老了，没人喜欢我们老男人了……”
  “谁说的，老男人才有味……”
  韩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身子有些摇晃。在座的人都吓了一跳。“对不起，我出去一下，你们尽兴。”韩真说完，踉跄着向门外走。
  “真姐，我陪你。”莫晓丽也站了起来。
  韩真摆了摆手，打开门。
  莫晓丽想追上去，但被闵刚给按坐了下来。“韩会计没事的。来来来，晓丽，我再跟你喝一个。”
  “闵科长，我真的不能……”
  出了门，韩真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了，她靠在门上好一会儿才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思绪。小光的生日？小光的生日不是要到下个月吗？以往的三年，每年小光生日那天她都会买一个蛋糕，一个人为小光庆祝生日。小光……
  直起腰，她向卫生间走去。
  站在卫生间里面的镜子面前，里面的人儿脸微微些红，不是那种喝了酒的通红，而是白里透红。其实，这点酒对韩真来说并不算多，但今天喝的有点猛了，而且也没吃什么东西，所以此刻她头晕的厉害，意识也在慢慢模糊。
  从卫生间出来，她的腿已经软了，脚步凌乱，只能扶着墙一步一步的挪。
  “啊……”突然，她脚下一绊，整个人就要倒下去。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一下子抓住她的胳膊，稳住了她的身子。
  “别碰我！”她一甩手给了对方一巴掌。
  这是韩真在断片之前唯一的记忆。



第一卷 第三章

早上九点多钟，韩真从沉睡中醒来，头痛欲裂。昨晚居然喝断片了，她直拍自己脑袋，后悔不已。
  她看了看房间，一头雾水，这是哪里啊？好像不是她租住的小公寓。这是……她慌忙掀起毛巾被，看到自己是穿着衣服的，这才放心。
  这好像是酒店的房间。对了，应该是在“三浦”酒店的房间里。昨晚她是在三浦喝酒的，喝醉了之后同事不知道她住的地方就把她安排这里了。
  对，一定是这样。
  韩真下了床走进浴室洗了一个澡，把自己收拾了一番之后便离开了。
  此刻，在第二人民小学校长办公室里。蔡冠辉坐在于万忠校长的对面，正在向他汇报。“莫晓丽酒量不行，但孺子可教也；方梅就不用说了……”说到方梅，蔡冠辉的神情有丝猥亵。“紫琪思想还停留在校园里，是个小萝莉，但调教起来肯定比莫晓丽容易些；至于韩真，酒量那不用说了，你不得不承认，女人如果能喝起来，还真不是盖的。就是有些清高、孤傲，昨晚喝到一半就溜了。徐娅萍有些古板，不容易……”蔡冠辉说完还摇了摇头，表示徐娅萍不好上手。
  于万忠摊开双臂靠在老板椅上，说道：“你经常带她们出去练练，以后用的着。哎，对了，上次市委说的那笔款项怎么样了？有头绪吗？”
  “我还在联系，估计有戏。”蔡冠辉说着向于万忠倾了倾身体，挨着他神秘的说：“我听市教委的人说，最近市里可能有大动作。”
  “什么大动作？”于万忠提起了兴趣。
  “最近市里不是在招商引资吗？估计会有大鳄进来。教委的人现在都在四处运动，忙的不得了。”
  “那是上面的事，跟我们没关系。”于万忠老练的说道：“只要上次的那笔款项能顺利给我们拨过来就行了。这事你多上点心。啊！”
  “放心吧，于校长。我办事，哪次让您操心过。”蔡冠辉拍着胸脯说道。
  蔡冠辉从于万忠办公室出来，走到财务科门口，正好看见韩真急急忙忙走过来。他盯着她说：“小韩，你昨晚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韩真一愣，她没有打招呼就走了？不是他们把她安排在酒店房间的吗？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装出一副抱歉的模样，说：“哦，我临时有点急事。不好意思啊，蔡科长。”
  蔡冠辉双手背在身后，上下打量着她：“小韩，我听说，你女儿也在我们学校。”
  “是的，她今年刚好上一年级。”
  “恩，我们学校的教学质量是很不错的，在B市也是数一数二的，你让女儿上我们学校就对了。你女儿在哪个班级，要不要我去跟她班主任打个招呼，多照顾照顾。”
  财务科的科长也能管住教学部的老师吗？韩真心里嘀咕，嘴上却说：“那我要谢谢蔡科长了，不过，我已经找过她们班主任了。再去找的话，我怕……”
  “哦……那没事了，进去做事吧！”
  “好。”韩真走近财务科的办公室。
  坐在椅子上，韩真感到全身有些发冷。昨天晚上到底是谁把她送到酒店房间里的。这时，她看见莫晓丽从身边走过，立刻起身拦住她：“晓丽，昨晚你们几点散场的？”
  “真姐，你还说呢，你怎么自己走了？”
  “我有点急事，所以先走了。你们是几点走的？”
  “我们八点多离开的，紫琪她们非要去唱歌，我们又去了‘富豪娱乐’，玩到十一点大家才各自回家。”
  “都去唱歌了吗？”
  莫晓丽想了想：“恩，都去了，就差你一个。”
  韩真脸色苍白的瘫坐在椅子上。昨晚的事情一点都回忆不起来。到底是谁把她送到酒店房间的？
  “怎么了？真姐。你脸色……”
  “没事，你去忙吧。”韩真打发走莫晓丽，一颗心忐忑不安起来。
  韩真懊恼的只拍自己的脑袋，说好不喝酒的，怎么又喝上了。
  其实，如果不是经历了父母的不肯原谅、女儿的嫌弃和厌恶，她肯定不会喝酒的。只要一想到年迈的父母和女儿，她的心就很痛，就想要喝酒。起码，醉了之后就不会想起这些令她痛苦的事情。
  “哎哎哎，紫琪，你的梦中情人上报了。”陈潇举着一份报纸从外面冲进来。“看看这标题写的，情歌王子庆生会现场发飙引混乱。”
  紫琪立刻冲上去从陈潇的手中接过报纸认真读起来：“情歌王子章小光因不满主办方安排的环节现场发飙……不可能，我的小光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的……”紫琪痛心疾首的喊道：“一定是那些死狗仔瞎编乱造，我的小光不会这样的……”
  陈潇冲紫琪说：“也不一定，名气大了都会摆架子。听说他以前在地下铁唱歌，现在突然站在大舞台上，而且还有那么多粉丝喜欢他，摆摆架子也是正常的，这样才能显得有名气。”
  紫琪不满的冲着他说道：“你这是嫉妒。”
  陈潇一脸的不屑：“我嫉妒他，笑话。”
  “你就是嫉妒。”
  “不跟你说了，你们这号的还有一个名字知道吗？叫脑残粉。”陈潇潇洒的说完，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紫琪也不示弱，冲他翻了一个白眼：“去死吧！”
  “叮铃铃……”
  急促的手机铃声吓了韩真一跳，把她从失神中拉了回来，拿出手机，她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挂断了。手机屏幕回到未接来电的页面，她突然看见，这个号码昨晚八点多钟也打过她的手机。她立刻翻到通话记录，昨晚七点五十八分她居然还接了这个号码，这是……
  “叮铃铃……”
  手机再次响起，韩真看着这个陌生的号码，回忆昨晚的情形，然，她一点都想不起来，她昨晚接过这个电话。难道是认识的人吗？她的这个号码是三个月前刚办理的，除了同事之外，她还没有告诉过什么人，这人是……
  “叮铃铃……”
  此刻，陈潇从座位上抬起头：“真姐，你怎么不接电话。”
  韩真也看看他，勉强笑了一下，接通了电话：“喂，哪位？”
  “我是章小光……”
  韩真腾地一下站起身，手机也险些从手里滑落。



第一卷 第四章

难道昨天晚上是小光……来不及细想，章小光的声音再次传来。
  “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了……方便的话……就过来一趟……”
  电话已经挂断了，但韩真还拿着手机放在耳边没有从失神中回来。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有接过小光的电话吗？还有，刚才小光说什么？
  韩真已经六神无主了，因为失忆她惶恐不安。“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了……”小光的话还在耳畔回响，现在，她跟小光就彻底没有关系了。原本是该高兴的，但心里却堵的难受，头隐隐作痛。因为酒精还为散尽，她觉的胃里就好像有架搅拌机在不停的搅拌、搅拌，不好，想吐，她急忙捂着嘴冲向卫生间。
  把昨晚吃的全部吐出来之后，她才觉的胃里好受一点。她洗了把脸，望着镜中的自己。既然字已经签了，就早了结早好。想到此，她走出卫生间，向蔡冠辉请了假便直奔章小光的寓所。
  这次开门的居然是章小光，站在门口，怔怔的望着她。
  韩真站在门外，也怔怔的望着他。一时间两人都无言以对。
  好半天，章小光才侧过身：“进来吧！”
  韩真拎着包走了进去。沙发面前的茶几上，一只椭圆形的烟灰缸已经满是吸剩下的烟头，而且还有好几瓶空的红酒瓶。
  韩真装作没有看见这些，昂着头问道：“协议呢？”胃里又开始搅动了，她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章小光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又为自己点上一颗烟，淡淡的问了一句：“多长时间了？”
  韩真一愣，不明白他话的意思。
  “你就是为了他才抛弃我和宝贝的，是吗？”
  韩真更是一头雾水，也没时间去揣测。胃里火烧火燎的，反胃的感觉又来了。她脸色蜡黄，一只手抚上胃部，强烈的不适让她想马上离开这里，于是说道：“协议呢……”
  “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我到底做错……”
  章小光话音未落，韩真便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真真……真真……”
  章小光把韩真抱在怀里，熟悉的香味、熟悉的身躯，垂首看着怀里的人儿，他百感交集，心情复杂。只要真真幸福，他可以放手。真的可以，但双臂却抱的愈发紧了。
  “佳佳，你来一下。真真晕倒了。”章小光打完电话，把韩真抱起紧紧的搂在怀里。“真真，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病了？还是……”章小光开始胡思乱想。这一刻，他才发现，他对她的爱一点没有变，反而更加浓烈了。
  昨天，韩真走了之后，他打了李佳佳的电话，让她查出了韩真的手机号码。晚上拨打过去的时候，居然是个男人接的。强烈的嫉妒让他在自己的庆生会上无辜发脾气，摔了话筒不说，差点跟主办方闹僵。
  幸亏佳佳在场，及时把局面控制下来。回到寓所，他一夜未眠。经过剧烈的思想斗争，他终于拿出那份离婚协议，在上面重重的写上自己的名字。
  只要真真幸福，他可以为爱放手。
  寓所的门开了，李佳佳跑进来，当看到章小光紧紧搂着韩真焦急紧张的模样，脸色微微一变。“她怎么了？”
  “不知道，刚才还好好，说着话就晕倒了。”
  “我送她去医院，你留在这里。”
  “不，我送她去。”章小光说着，抱起韩真向门外走去。
  李佳佳顺手拿起沙发上章小光的外套追了上去。
  “真真，真真，你醒醒……”章小光紧紧搂着韩真，抚摸着她苍白的脸颊，他抬起头对开车的李佳佳急切的说：“佳佳，快点，再快点。”
  李佳佳从倒视镜里看看章小光和他怀中的韩真，尖细的高跟鞋踩上油门。
  医院门口，急救人员已经在等候了。李佳佳停好车后，几个医护人员走到车旁，七手八脚的把韩真从轿车里抬出来，抬上推车，向急诊室推去。
  在李佳佳的要求下，章小光戴上棒球帽和墨镜才下了车冲进了医院。
  走廊上，人来人往，章小光坐在椅子上焦急的等待着。
  真真这是怎么了？以前她身体很好的，从来没有发生晕倒这种事情，难道她是因为病了所以才……
  李佳佳也戴着超大墨镜，她坐在章小光的身边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小声说道：“小光，你这样不行。这里人太多了，如果他们认出你就不好了，到时候我们……我已经通知了韩亮，他一会儿就到。”
  “真真以前的身体没这么弱的，她到底怎么了？我真的好担心。”章小光一颗心全在韩真身上。
  李佳佳刚想说什么，韩亮从远处跑了过来。
  “我姐怎么了？”
  “不知道，还在急诊室。”李佳佳迎上去。
  韩亮看到章小光也在，便小声道：“佳佳，你带姐夫回去吧，让人看见不好。”
  “劝不动啊！”
  韩亮也坐到了章小光的旁边，小声道：“你跟佳佳回去吧！这里有我，有什么情况我立刻通知你。”见章小光不为所动，他继续劝道：“你要冷静，如果让你的粉丝知道你有老婆和孩子，你的前程就坏了。姐夫，我知道你还爱着我姐，我姐如果看到你为了她不顾自己的理想，她会不高兴的。”
  章小光终于抬起头，黝黑的墨镜后面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透着无比的焦急和慌乱。终于，他点了点头，小声道：“随时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
  章小光站起身，李佳佳也随即站了起来。“佳佳，你留下。”说完，抬手压低了帽檐向外面走去。
  李佳佳望着章小光有些颠簸的脚步，真的很想追上去，可迈开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小光让她留下，她就留下。
  十五分钟后，急诊室的门终于开了。一位女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韩亮和李佳佳立刻迎了上去：“医生，怎么样？”
  女医生摘掉口罩，看了看韩亮和李佳佳说道：“你们是她什么人？”
  韩亮急切的说：“我是她弟弟，这是……这是她好朋友。”
  “哦。没什么大事，就是怀孕了，身体比较弱。”
  “怀孕？”韩亮和李佳佳同时叫出了声。



第一卷 第五章

“这不可能……”韩亮的根本不相信，他冲着医生道：“医生，你肯定是搞错了。”
  女医生一听脸色立刻变了，大声道：“我从医几十年了，怀孕不怀孕我能搞错吗？她已经怀孕近三个月了，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找别的……”
  “哎，医生，你别这么大声呀！”韩亮看到周围好些人都在看他们。“我只是，只是不敢相信而已，相信你、相信你。谢谢你，医生。”
  “孕妇身体素质很差，需要留院观察几天，你们谁去办理住院手续吧，她还没醒，我们会把她送到病房的，到时候你们再去看她。”女医生说完，转身走了。
  李佳佳面无表情的对韩亮说：“你把你姐的身份证给我，我去办住院手续。”
  韩亮从他姐的包里拿出身份证递给李佳佳，李佳佳转身就走。
  “唉，佳佳……”韩亮叫住她。
  “什么事？”李佳佳站住，转身。
  韩亮支支吾吾：“那个……现在……算了，你去吧！”
  李佳佳看他支支吾吾、断断续续，也没有追问便转身走了。
  韩亮原本想恳求李佳佳他姐怀孕的事暂时不要告诉章小光，但一想，李佳佳是章小光的助理，不可能不告诉他的，再说瞒的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所以后面的恳求就没有说出来。
  姐怎么就怀孕了呢？这孩子是……
  急诊室的门开了，韩真脸色苍白的躺在推床上，仍旧沉沉的睡着。两个护士推着床向住院部走去。
  “姐，姐……”韩亮跟了上去。
  李佳佳为韩真办好住院手续，转身就往病房走，走到一半停了下来。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拨通了章小光的电话。
  “怎么样？真真醒了吗？什么原因？医生怎么说呀？严不严重？……你倒是说话呀？”电话那端传来章小光急切的声音。
  “韩真她……”李佳佳突然不忍心把这样的事实告诉章小光，她知道小光听到这个消息后会非常痛苦，她不想看到他痛苦。他的痛也是她的痛。
  “她怎么了？你快说呀！”手机那端的章小光几乎要发火了。
  “她怀孕了……”李佳佳的声音很轻。
  沉默……沉默……良久的沉默之后。
  “她现在怎么样？”章小光压抑的声音传来。
  李佳佳睁开美丽的大眼睛，晶莹的泪水溢满眼眶。“没事了，但医生建议住院观察两天，我刚办好住院手续。你在家等我，我一会儿就回去。”说完，李佳佳不等章小光说话，就果断的挂了电话。
  韩亮走进病房，坐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韩真，呢喃道：“姐，你这玩的哪一出啊？你这孩子是……”
  “你把我灌醉……”韩亮身子一阵，立刻拿出手机，起身跑了出去。“喂，妈，你到哪儿了？住院部三楼204病房，是个单间，我就在门口呢。你上来吧。我姐没事，你上来再说。”
  韩亮挂断电话，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妈来了，怎么跟她老人家说呢？如果说姐怀孕了，那妈不气死才怪，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让姐进屋了。咋办呢？早知道不给妈打电话说姐晕倒了就好了。
  正想着法呢，韩亮便看见他妈从走廊那头走过来。
  “妈，这边……”韩亮向他妈挥手。
  老人家一脸的担忧：“你姐怎么样？好端端的怎么就晕倒了呢？”
  韩亮说：“妈，还不是你和爸不让她进屋，压力大所以才……”
  “瞎说什么，你姐才没你说的那么脆弱，她到底怎么了？”
  “没，没事，就是……”韩亮努力在脑海中寻找可以用的疾病名称。“医生说是营养不良，贫血，也难怪，你看她瘦的……”
  韩妈妈顿了顿，想想那天在派出所看到女儿的模样，瘦的跟铅笔杆子似的，不觉心头一疼，嘴上却说：“这能怪谁？还不是她自找的……”
  病房内，韩真已经醒了，听到妈妈的声音，她突然眼睛酸涩起来。门开了，她又立刻闭上眼，转脸向着墙里面。
  “那怎么还住上院了？”妈妈的声音已经进来了。
  “恩……医生说……她太虚弱了，所以……”
  韩妈妈立刻从身上掏出钱包递给儿子，“去，给你姐到旁边的饭店炖碗汤来，我本来是想在家做的，不过你爸他……”
  “等一下吧，等姐醒了再说。”韩亮把钱包还给他妈，接着说：“妈，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呢。早知道就不让你来了。这大老远的……”
  韩妈妈坐在床边，看着女儿的侧脸，道：“怎么还没醒啊！要不要让医生……”
  “不用不用不用……”韩亮立刻说道：“医生刚走，医生说多睡对她身体好。妈，你回去吧！要是让爸知道你来看姐，他……”
  “唉——”韩妈妈重重叹口气，道：“你爸也真是倔，这女儿都回来了，还……”
  正说着，李佳佳突然推门走了进来。看到韩妈妈一愣，而后微笑着打招呼：“伯母，你来了。”
  “恩，我来了。对了，你怎么也来了？”
  “啊？”李佳佳看向韩亮，后者不停的冲她挤眉弄眼。“我……是小光让我来看看她的。”
  “小光也知道？”韩妈妈有些欣喜。
  “啊，知道的。恩……你知道小光他不能抛头露面，所以……”
  韩妈妈充满期待的问：“他们和好了？”
  李佳佳沉下脸道：“伯母，这是他们的私事，我不好过问。等你女儿醒了，你还是问她吧。韩亮，这身份证给你。”李佳佳把韩真的身份证递给韩亮。“伯母那我先走了。”李佳佳快步走出病房。
  李佳佳走后，韩妈妈看着女儿说道：“唉，要是小光和阿真和好就好了。那我和你爸爸就是死也瞑目了……”
  “哎呀，妈，你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再说了，他俩就算和好了，姐夫也不能公开我姐和宝贝的身份。”
  “唉！这一切都怪你姐，也是她自己作的。”韩妈妈说着站起身，“那我先走了，别忘了给你姐到饭店炖碗汤，我回去再劝劝老头子，赶快让你姐回家住，在外面住，吃不好睡不好的，能不生病吗。”
  “好好好……你就放心吧！”韩亮巴不得他妈赶紧走，如果遇到医生说出实情，他真不敢想他妈会是什么反应。
  韩真等韩妈妈走了之后，再次睁开眼，泪水顺着眼角滴落到枕巾上浸湿了一大片。她坐起来，靠在床头上。
  “爸，妈，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们了。我一定会好好孝顺你们的。”
  “姐，你醒了。”韩亮从外面走了进来。
  韩真点点头，哽咽着问：“妈走了？”
  “走了……姐……”韩亮重新坐到床边。
  韩真的眼泪再次滑落下来：“姐对不起你们。”
  “你瞎说什么呀，我又没怪你。我知道你的难处……哎，姐，你……是不是跟姐夫……”
  提到章小光，韩真突然问道：“是小光送我来的？”
  “恩，是姐夫和李佳佳送你来的。姐，你知道你怎么了吗？”韩亮看到他姐似乎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你不是跟妈说，我营养不良，贫血吗？”
  “姐，你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怎么了……”韩真看着弟弟，突然紧张起来。“我怎么了？”
  “姐，你在外面是不是认识别的男人了？”
  怎么回事？上午小光也说她有男人了，下午小亮也这么说，到底怎么回事？
  韩真故作镇定的问道：“你什么意思？这……跟我晕倒有关系吗？”她愈加紧张了。
  “姐，你，你怀孕了……”
  “什么？”韩真一脸的茫然。
  “你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韩亮不由的提高了声音。
  韩真只感觉有一股凉气从脚底一点一点升上来。她怀孕了，而且三个月了。这怎么可能？突然……一个她不愿记起的画面从脑海中浮现出来，最终让她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她居然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
  “小亮……”韩真突然激动起来，“快，帮我叫医生。”
  “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了？”
  “快叫医生来——”韩真大声吼道。
  “好好好，你别激动，我这就去叫医生……”韩亮一边说一边向外面跑去。
  不到两分钟，医生就跟着韩亮急匆匆的跑进来。这位医生还是先前那名女医生，是妇产科的。她一进来就冲到韩真的面前。“哪里不舒服？”
  韩真突然抓着女医生的白大褂恳求道：“医生，我要做手术，我不要这个孩子。我要做掉这个孩子。”
  韩亮一听他姐这么说，立刻冲动起来，抓着韩真的手说：“姐，你是不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你告诉我……”
  韩真挣脱开韩亮的手，大声道：“小亮，姐的事你别管。你一边呆着。”而后专向医生，稍微冷静了下来，她继续说：“医生，我已经有过一个女儿了，我不想再要孩子了，所以……”
  “是这样的，做手术可以。”女医生非常严肃的对她说：“但你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了这样的手术了。”
  “什么意思？我身体好的很。我每半年做一次体检，我各项指标都合格，我三个月前也才刚刚做过体检，我……”
  “你冷静点听我说完……你曾经做过流产手术吧!”



第一卷 第六章

韩真点点头，那已经是三年多前的事了，意外怀孕。那是她跟小光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孩子给做掉了
  “你那次手术做的太狠了，现在能怀上孩子已经是万幸了，如果你现在还要做流产手术，有95%的可能会引起大出血，子宫保不住不说，你的生命都有危险，所以，我不建议你做手术，也不能给你做这个手术。”
  “姐——”韩亮一听，整个心都悬起来了。
  韩真只觉的身体里寒气逼人，好像身处寒窑之中。
  “你这种情况，不仅不能手术……”女医生继续说道：“你还要小心翼翼的保护这个孩子，如果你不小心导致流产，那后果，比做手术还危险，你要慎重。”
  可是这个孩子不能要啊！韩真痛苦的闭上双眼，此刻她再次感到绝望的逼近，上次这种感觉逼迫她离家出走导致父母女儿不认她，这次……她不敢想下去。
  女医生见她不说话，便站起身对韩亮说：“你劝劝她吧，最好能让她丈夫来一趟，我们要把这个情况跟她丈夫说一下。”
  韩亮冲女医生点了点头。看到姐姐痛苦的模样，他觉的自己猜的没错。姐一定是在外面被哪个男人欺负了。
  “姐，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是谁？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是谁？要她怎么回答他。韩真又哭又笑，只觉的心里堵着一块大石头，压的她踹不过气来。
  韩亮见他姐这般模样，也不忍再说什么，只能干生气，干跺脚。
  韩真躺了下来，用被子蒙住了头。
  韩亮轻轻的退出病房，拿出手机。“喂，姐夫。”韩亮在走廊里轻声说道：“我想你一定听佳佳说了吧，我姐她……她怀孕了，医生说现在情况很危险，我需要跟你谈谈。”
  十五分钟后，韩亮走进章小光的公寓。
  在韩亮来之前，李佳佳刚走没多久。她从医院出来就直奔小光的寓所。
  “佳佳，真真怎么样？”章小光迎面就问道。
  李佳佳没有正面回答章小光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怎么样？”
  章小光强颜道：“我很好。真真她……”
  “你胡说。”李佳佳又心疼又生气，她冲着章小光吼道：“你明明就心痛的要死，你明明……”
  “佳佳——”章小光盯着李佳佳的眼睛，重重的说：“这是我的私事。而且，我真的没事。”
  “你心爱的妻子怀了别人的孩子，你说你没事？谁信？啊？”
  “她已经不是我妻子了……”章小光伤感的说道：“我已经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我现在只想知道，她怎么样了？”
  李佳佳没想到章小光会这么快就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她的心情突然有些激动。小光离婚了，小光终于离婚了。
  此刻，李佳佳的语气也缓和下来，她道：“她没事。估计今天过去明天就能出院了。”
  “我想去看看她，顺便把离婚协议给她送去。”
  “你，是不是舍不得她？”
  “不舍得也要舍得，我现在除了钱什么都不能给她。我甚至不能公开她和宝贝的身份。离婚也好，真真身边应该有个好男人全身心的照顾她，而我……”
  “韩真……真的很幸运。”李佳佳心里嫉妒韩真嫉妒的要命。“小光，你做的是对的。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不能功亏一篑！如果让外界知道你有妻子孩子，不仅要赔违约金，你这辈子都别想实现梦想了。所以，你做的是对的。”李佳佳把手放在章小光的手上，继续劝说道：“白天去不合适，人多眼杂，晚上，晚上我开车送你去。昨晚因为庆生会的事，老板有些不满意，你现在要谨言慎行。我们才刚刚起步，虽然走的是偶像路线，但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你会让世人看到你的真正实力，我已经向公司推荐你，准备让你出国学习，可能会去韩国，你做好心理准备。”
  章小光的一颗心全在韩真身上，他木然的点点头。
  “那我先走了，晚上我来接你。”
  章小光起身把李佳佳送出门，手机便响了起来，是韩亮打来的。
  “你姐怎么样？”韩亮一进门，章小光就急切的问：“医生说有什么危险？”
  韩亮看着自己的姐夫，这个男人真的让他刮目相看了。想当初，他姐把穷的叮当响的章小光带回家，他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时隔这么多年，章小光功成名就之后却依然对他姐一往情深，这是他没有想到的。所以，此刻，他异常的敬佩自己的姐夫。
  “有生命危险……”
  韩真等韩亮走了之后，便起身下了床悄悄的溜出了医院。此时，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去学校见自己的女儿。她迫切的想见到自己的宝贝。
  学校里正在上一天的最后一节课，韩真站在女儿教室窗外，看着章宝贝笔直的坐在位置上很认真的听着老师讲课。她终于欣慰的笑了。
  “宝贝，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该抛下你，对不起！”韩真感到脸上湿漉漉的，立刻擦干眼泪。她不能让女儿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她要坚强，坚强的面对女儿。
  “铃铃铃……”下课铃声响起。
  老师宣布下课后，教室里立即骚动起来。
  韩真在教室门口拦住背着书包出门的章宝贝：“宝贝——”
  章宝贝瞪视着韩真，一脸的厌恶。“你来干什么？我不是……”
  “章宝贝，这是谁呀？”一个女同学站在章宝贝的旁边看着韩真问道。
  “一个坏女人。”章宝贝说完转身就走。
  韩真强忍住泪水，紧追上去。“宝贝，你不认我不要紧，我只想跟你一起吃个晚饭，好吗？”
  章宝贝突然转头恶狠狠的说道：“不要再跟着我了，坏女人，我不想看见你。”
  韩真立刻停下脚步，只能扶着墙壁以支撑自己的颤抖的身体。女儿的恨让她无法释怀，如果当初知道女儿会这么恨她，那打死她她也不会出走。可是一切都晚了。一切都晚了。
  看着女儿越走越远，韩真慢慢的跟了上去。校门口，她看见自己的母亲拉着章宝贝的手向公交车站走去，她真的好像追上去，可是脚步却异常的沉重。
  “真姐，你下午去哪儿了？蔡科长找你呢！”莫晓丽背着包包远远的走过来。
  韩真立刻擦掉脸上的泪，对莫晓丽说：“我有点事，我先走了。”说完，不等莫晓丽说话就跑出了校门。
  “真姐怎么了，今天一天都怪怪的。”莫晓丽摇摇头，转身走了。
  公交车上，韩真坐过了一站又一站，她看着车窗外的B城，这里曾是她生长的地方，她在这里度过了快乐的童年、少年以及青春。往事不可追忆，泪水一刻不曾停歇，越想她就越发绝望。
  原本她以为可以忘记过去的三年，回头重新开始。可是现在……她慢慢的抚摸上自己的小肚子。这里有一个让她无法忽视的存在，这个存在让她无法面对今后的生活，更无法面对身边的亲人。
  立交桥上，她站在最高的地方，看着远处的灯火阑珊。此时快要到深夜了，立交桥上一个人都没有。
  “宝贝，妈妈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是妈妈对不起你！你不认妈妈是对的，你说的对，妈妈是个坏女人，宝贝，我的女儿……我的宝贝……”
  韩真抬起脚，站在栏杆上。这里离地面最少有近50米，如果就这样下去一切都解脱了。
  “叮铃铃……”就在她准备要跳下去的时候，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韩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当看到屏幕上的显示的名字时，她一下子惊住了，就如同听说自己怀孕一样，她全身冰冷，整个身体都被冰封住了。
  “国主。”



第一卷 第七章

“国主”两个字如同一个魔鬼的符号让她颤抖的身体轰然倒在了栏杆旁。她跌坐在地上，手机里什么时候存过这两个字？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对她来说，这三个字是一个禁忌，她不可能存进去的，可是现在……它居然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她手机里。
  韩真乱了方寸，她左顾右看，立交桥上一个人都没有。但她却有种很强烈的被人监视的感觉。
  一时间，她极力想要忘记的往事也突然涌上脑海。她拼命的摇头，想要抛开脑海中的记忆，可是它们却根深蒂固，就像昨天的事情一样，清晰又明亮。
  “叮铃铃……”铃声继续再响。
  也许是她神经过敏，这只是个普通的电话呢！韩真在心里安慰自己。姓慕的那么多，不会那么巧的。一定是神经过敏，一定是……
  虽然这样想，但韩真还是很紧张，她小心翼翼的接通了电话：“喂？……哪位？”声音小到她自己几乎都听不到。
  沉默……
  “请说话！”她提高了声音。
  沉默……如死一般的沉默……
  “说话啊！”她近乎咆哮。
  沉默……
  她立刻挂断了电话，紧张让她呼吸急促。
  “叮铃铃……”突然，手机再次响起。
  她吓的差点手机掉到地上，看向屏幕，是韩亮。
  “姐，你在哪儿？怎么不在医院。”
  “小亮……小亮……”
  “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手机那端传来韩亮急切而又紧张的声音。“你在哪儿？告诉我，我去找你。”
  “我在一座立交桥上，小亮……”韩真终于压抑不住，痛哭起来。“小亮，我好怕……”
  “姐，你别动，我这就过去。”
  手机挂断了，韩真紧紧的握着手机，身体蜷缩在一起不住的颤抖着。梦靥，这一定是一场梦靥。
  “国主”是韩真永远不想提及的两个字，可是这一刻，却像鬼魅般出现在她的手机通讯录里。这是怎么回事？未知的恐惧紧紧的勒住了她的咽喉，让她感到呼吸都异常的困难。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耳边响起一个急切的声音。
  “真真……真真……”
  这久违而又亲切的声音她多久没有听到过了，三年了。她在心里自己回答自己。是的，这是小光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她突然泪如泉涌，满腹的委屈此刻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倾泻出来。
  “姐……姐……”
  “真真……你在哪儿？回答我啊！”
  韩真想要站起来，想要回答他，可是她如鲠在喉，居然发不出一点声音。
  突然，一抹身影出现在桥上，接着以飞一般的速度在向她靠近，十米、八米、五米、三米、一米……她被紧紧的抱住了。
  “真真……真真……我不能失去你……”耳边亲切的话语让她一时间有些呆萌。“我不能没有你，真真……”
  没错，这是小光的声音，是小光的声音。身体的不适和刚才的惊吓此刻让她有点精神恍惚，听到小光的声音，她像溺水的人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抱着不愿撒手。
  “小光……小光……救救我……救救我……”
  远处，韩亮看着姐姐、姐夫紧紧相拥，一时间热泪盈眶，而站在旁边的李佳佳却是一脸的阴霾。
  韩真再次醒来已经是凌晨的三点多钟了，她艰难的睁开眼睛，四周一片雪白。
  “醒了，姐夫，我姐醒了。”韩亮的声音传来。
  一个急切的有些颠簸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韩真侧目，章小光的脸出现在视线里。
  “小光？”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你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韩真重又闭上眼睛，隔了两秒钟再次睁开，小光的脸还在眼前。这不是梦。小光就在自己身边。
  “真真，你说话啊！”章小光急切的询问：“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
  “小光，我怎么了？”小光没有恨她，小光还是关心她的。
  “你又晕倒了。小亮，叫医生来。”
  “好。”韩亮立刻打开病房的门走了出去。
  此刻，李佳佳也来到了床前。
  韩真想起来了。她准备去自杀的，可是却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是“国主”的，她接通了，可是对方却不说话。然后她就接到了小亮的电话，再然后她就看到小光不顾一切的朝她跑过来紧紧抱住她，再再然后她就昏迷了……
  “真真，无论你以前做过什么？我都一如既往的爱你，我不能没有你。”章小光紧紧的握着韩真的手，深怕她再次离开似的。
  “小光……我……”
  “你什么都别说了……”章小光突然松开她的手，从身上拿出两份文件，“这是离婚协议……”说完，他刺啦一声把两份协议都给撕了。“真真，我不会跟你离婚的，我爱你。”
  章小光热切的赤、裸裸的表白让韩真一时间不知所措。不行，这样会毁了小光的；就当这是一场梦吧！做做梦也好！梦醒了再说吧！两种截然不同的思想在韩真的脑海中博弈着。
  李佳佳看到章小光亲手撕了离婚协议，便转身离开了，带着强烈的心痛、强烈的嫉妒、还有强烈的憎恨。
  “韩真，你究竟凭什么？你根本配不上小光，你为什么还要死死的缠住他呢？你这样会毁了小光的，我绝不能让你这么做。我们努力了这么久，不能因为你而功亏一篑。韩真，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们走着瞧。”
  第二天，韩亮在章小光的要求下给韩真办理了出院手续，韩真被接到了章小光的公寓里。
  身体的恢复让韩真有了一定的思考能力，她看着丈夫小光在厨房为她煲汤，心情难以平静。
  小光是个好男人，不论是他贫穷还是富裕，他都一如既往的对待她，那怕是在她狠心的抛弃他之后，他还能这样的爱着她就足以证明她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可是……现在的她，早已不值得他这么做了。
  她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到章小光的身后，从背后深情的抱住他。
  就做一天的梦，就一天。韩真想着，不顾一切的紧紧抱住小光。
  “小光，我已经不值得你爱了。你不要这样对我……你这样，我真的舍不得……”
  章小光停下手上的动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仍由韩真抱着他。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他宁愿不要现在的生活也要跟真真在一起。可是现在，他能给她什么呢？能给的只是空头支票而已。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你为什么不问我孩子是谁的？为什么不问我过去的那三年我是怎么过的？跟谁一起过的？”
  “真真……”章小光转过身，推开韩真，头抵在她的头上。“我不会问的，除非你想自己告诉我。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
  泪水瞬间爬满脸颊，她动情的说：“小光，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真真了……我现在……”
  “嘘……我要的是现在……我们现在还在一起不是吗？别说了……让我们好好享受这一刻，我们在一起的这一刻……”
  如果是梦，韩真希望这场梦永远都不要醒；
  如果是劫，章小光希望这场浩劫永远不要结束。



第一卷 第八章

B城的艳阳山是一座海拔不高的山坡，方圆达几公里，树林茂密，青山绿水。在这座山的半山腰上矗立着一座富丽堂皇的欧式建筑群。
  远远望去，别墅的前面，十几个园丁正手拿工具修剪花坛里的花花草草；而后院，则是一个巨型的长方形泳池，泳池边上一排十一个遮阳伞，伞下三五成群都是年轻貌美的、体态性感的女人穿着比基尼躺在遮阳伞下的长椅上休息。
  别墅里面，偌大的客厅，长长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模样，样貌非凡，身材挺拨。他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手机，此刻，如雕刻般立体的五官略微舒展，仔细看，他的嘴角竟然略微上扬。
  不远处，正在打扫卫生的两个女佣偷看着这栋住宅的主人。
  “国主好像笑了耶！”
  “好像是耶，我从来没见国主的嘴角扬起过。”
  “我都怀疑他不会笑，真没想到。”
  “你猜他准备给谁打电话？”
  “不知道。像国主这样的男人，能配得上他的也不是一般的女人。”
  “是啊！要是国主平日里能多看我两眼，我都死而无憾，何况做他的女人，真是羡慕啊！”
  俩个女佣嘴里的国主，此刻正踌躇着要不要继续拨打那个号码，他嘴角扬起，似笑非笑，但内心却涌动着一股他自己都无法说清的情愫。
  “别碰我……”
  回想起那晚的情形，国主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堂堂万国集团的“鬼面国主”居然被一个喝的烂醉完全没有形象的女人狠狠甩了一巴掌，这让当时在场的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国主，你没事吧？”负责接待国主的“三浦”酒店的行政总裁头上渗出了汗珠。“小田，把这个女人给我拉走。”
  “是。”叫小田的男人立刻抓住女人的胳膊要把她强行拉走。
  “等一下。”国主叫住了他，并示意身边的人。
  站在国主身边是一个美国人，四十岁左右，人高马大，身形魁梧。接到示意后，他拦腰抱起女人就抗在了肩上。
  “今天就到这里，我累了。你们去忙吧！”国主似乎不想跟他们多说，说完这句话就径自向电梯走去。
  身后的美国人扛着已经失去意识的女人紧跟在他的身后走向电梯。
  “咋回事？这女人是谁呀？”“三浦”酒店的老板有些惶恐，只能眼看着国主把烂醉的女人带走。
  手下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进了电梯，他才开始打量起美国人肩上的女人。
  “把她给我！”没缘由的，他接过美国人肩上的女人，自己抱在了怀里。
  走出电梯时，他吩咐道：“你下去吧！有事我叫你。”
  “是。”美国人垂首，同时觉的有必要提醒一下国主。“国主……秦老板在‘富豪娱乐’订了房间，你看……”当美国人抬起头时，他的国主已经抱着女人走远了。
  房间里，他把女人轻轻的放在床上，并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了她的床边。
  床上的女人穿着洁白的连衣裙，修长的小腿裸露在外，双手平放在平坦的小腹上，睡的很安详，像个婴儿一样。这跟那晚的女人简直判若两人。
  国主的嘴角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叮铃铃……”
  女人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国主略一皱眉，伸手拿起地上的包包，从里面拿出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把手机挂断了。
  “叮铃铃……”手机再次响起。
  他不耐烦的抓起手机，接通。
  “真真，孩子还小，你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真真，我想跟你好好谈谈。……真真，你怎么不说话……真真……”
  “她在睡觉不能说话。”国主说完果断的挂上电话，眉头皱的更深了。
  “对不起，宝贝对不起，对不起……”女人呓语着，身体不停的扭动。
  他在女人的手机上输入自己的私人的手机号码并署名，又查了一下本机号，便重新把女人的手机放回包里，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迈克，帮我查一下这个女人在B城的资料，要快。”放下手机，他站起身替女人盖好被子，便出门了。
  号码是一直在手机里的，但他从来没有打过，昨晚终于按耐不住拨通了她的电话，听到她的声音，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说不清那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很不喜欢那种感觉，便把电话给挂了。
  回忆回来，国主脸上突然展开一丝邪魅的笑容。这让远处的两个佣人如花痴般站在原地痴痴的傻看着，都忘记手上的工作了。
  此刻，先前那个美国人也就是迈克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个女佣看到迈克立刻开始忙起来。
  “她叫韩真，26岁，在本市第二人民小学做会计。国主……”迈克故意卖了一个关子。“你一定猜不到她的老公是谁？”
  “她结婚了？”国主的笑容收敛。
  “是的，已经结婚七年了。”
  “七年了，难怪……”国主想起那晚她说梦话提到“宝贝”两个字，心里居然酸溜溜的，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她老公是谁？”
  “她老公就是一年前通过央视‘我要上春晚’节目迅速上位的情歌王子——章小光。”
  “呵……”国主突然又笑出了声。
  “还有，这个叫韩真的女人有一个七岁的女儿，在第二人民小学上一年级。”
  “行了，我知道了。”国主似乎有些不耐烦，他挥挥手。“你走吧。哦，对了……”他突然向不远处指了指。“把她俩给辞了。”
  “是，国主。”
  不远处的两个正在偷听的女佣顿时傻眼了。
  在章小光的悉心呵护下，韩真的身体很快就康复了。这段日子，是韩真不敢企及的，但却是真实的发生了。
  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丈夫那张满怀深情的俊美容颜。起床后，丰富的早餐已经摆在桌子上，拥有无数粉丝的情歌王子居然只为她一个人服务，这让她心里充满了甜蜜和感伤。
  可是，再美好的梦也是要醒的。幸福的日子总是转瞬即逝。就在她和章小光吃早餐的时候，公寓的大门开了。李佳佳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抱歉，打扰你们吃饭了。小光，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李佳佳面色凝重。
  章小光站起身，并安慰韩真道：“真真，你先吃，我一会儿就来。”说完，他随着李佳佳走进书房。
  韩真望着紧闭的书房大门，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食欲。梦终究是梦，总有一天会醒的。小光现在已经不同往日，就算他要随着性子来，她也不能随着他胡来。这几天，他们成天成夜的呆在这座公寓里，哪里都没去。小光现在是公众人物，走到哪儿都会被人认出来。而且据她了解，一年前小光跟经纪公司约定好的，除非公司觉的有必要，否则不能泄露他有妻子孩子的事实，不然就要赔偿违约金七千万元。她不能毁了小光。想到此，她便故作镇定的继续吃早餐。
  十五分钟后，章小光和李佳佳先后从书房走了出来。
  “小光，那我先走了。我的话你好好考虑考虑，我也是为你们好。”李佳佳说完，又转向韩真。“嫂子，我先走了，再见。”
  “哎，再见。”
  李佳佳走后，章小光重新在韩真的对面坐了下来。
  韩真早已没有食欲，看着丈夫，她只能默默的在心里流泪。她站起身。
  “怎么了？”章小光看她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回房拿点东西，马上就出来。你吃你的。”韩真强颜欢笑。
  章小光也是满腹心事，听妻子这么说，便坐了下来。
  韩真走进卧室，出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文件夹。她把文件夹放在桌面上，“小光，我们……离婚吧。”
  章小光抬起头，深邃的眼眸里瞬间雾化了。真真……
  “小光，谢谢你，给了我这么美好的梦。但这终究是梦，总会醒来的。我不能自私的让它延续下去，而且我现在……”韩真说到这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我不能为你做什么，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我们离婚吧。”
  “真真……”章小光欲言又止。他觉的自己真的很无能，以前是，现在也是。他始终无法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我还记得过去……你在地下通道里唱歌的样子……你曾信誓旦旦的说，总有一天你会实现梦想，让全世界的人都能听到你创作的歌曲，现在你离这个梦想已经很近了，你不能因为我和宝贝而半途而废，知道吗？”
  “佳佳说……”章小光痛苦的说道：“公司现在要力捧我，准备送我去韩国学习。她希望我们能先离婚，等我成功了，等时机到了，由公司安排再公开你和宝贝的身份，我们再复婚。”
  韩真点点头，强颜欢笑道：“好，我等你。你等了我三年，我要等你三十年，四十年，等你一辈子。”
  “真真……”章小光起身走到韩真的面前。
  “我和宝贝等你来接我们的那一天。”
  两人紧紧相拥，久久不愿分开。
  “可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我已经跟爸妈说我们在一起了，而且爸妈已经原谅了你，如果现在我们再分开……”
  “爸妈会理解的，你放心做自己的事，我会向爸妈解释的。”韩真推开章小光，把文件夹里的离婚协议拿出来，摊在桌子上，拿起笔递给丈夫。
  章小光握着笔，终于颤抖着在协议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爱，不一定是拥有；有时候也是一种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