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重生
“表妹,外头的桃花开了,我特意折了最好看的一枝送给你插瓶,喜欢吗……”
“表妹,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永和的绿豆糕,我怕冷了,特意包起来藏在胸口,你快吃了吧……”
“表妹,最近变天了,别老是在风头坐着,小心着凉了……”
温声细语的话似乎还在耳边,但转眼间这位青梅竹马,三岁的定亲的表兄徐宣就娶了别人。是青阳冯家的千金,书香门第,听说家中大伯还是个知县。就像舅母说的,只有这样高贵的身份,才配得上新科的举子。
恨吗?
怨吗?
眼泪划过她的面颊,无声无息的落在枕头上,枕边放的就是退婚书。徐宣本人没来,舅母徐太太也没有来,只是派了个婆子和媒婆来,丢下退亲书就走了,没有原由,没有解释,就是退亲。
她只是一个孤女,父母早亡,带着家产投到舅舅家里,那年她才五岁,连银子是什么还不知道。舅母这些年来没少说她花钱,看病,吃药,样样都用钱,全部都是徐家帖的。
“姑娘,姑娘……”
恍惚中听到小桃哭泣的声音,小桃也是徐家的丫头,在徐家写下退婚书之前,侍候的丫头婆子都被管事的叫走了,唯独小桃,哭着求管事媳妇要留下来。管事媳妇叹口气,还是让小桃留了下来。
“傻丫头,这时候还跟着我……”明明用尽了全力,结果声音还是这么样的小,病了这些年,终于如了舅母的愿,以后再也不会吃药了。
小桃哭的满脸泪痕,哭累了只能趴在她床边,嘴里说着:“老爷怎么能这么狠心,你是他的亲外甥女,还有大爷,嘴上说那么好听,结果……他们好狠啊,为什么不给姑娘留条活路……”
“别哭,你该为你自己想想……”她轻声说着,生命已经走到了最后,命都没有了,恨也好,怨也好似乎也都随风而去,倒是小桃,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服侍了她一场,还有大好的青春,不该跟着她。
“我要守着姑娘,一直守着姑娘……”小桃痛哭着,嘴里说着:“我自小被爹娘卖进府里,只有姑娘对我好,这时候我要是不在姑娘身边,我还是人吗。”
“好丫头……”曾妩嘴里说着,心中却不由的想到徐宣,青梅竹马,郎情妾意,但此时此刻,她已经在弥留之即,他人在哪里。
也许徐宣真的喜欢她,但在他眼里,一个孤女比不过知府家的小姐,她不能给他带来荣华富贵。
眼泪不自觉得停住了,是啊,那样一个负心人,哪里值得她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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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呢,姑娘醒了,快点去告诉太太,姑娘真的醒了……”
耳边传来丫头婆子的聒噪声,她只觉得头像炸了似的痛着,身体好像灌了铅。好不容易睁开眼皮,只觉得眼前花的很,屋里摆设繁华到超出她的认识之外,在她跟前走动的丫头婆子,个个穿红着绿,看着比徐家的主子们穿的都好。
这里是哪里?
印象里都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她记得身体最后的感觉,就是真没死,她也应该在徐家才是。
“二太太来了……”
外头丫头一声通传,屋里几个满地打转的丫头婆子立即站好了。外头丫头打起帘子,只见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匆匆走来,走至床前,曾妩顿进怔住了,她认得此人,这是青阳聂家的二太太,以前跟着徐太太到庙里烧香时,她远远的见过。
此时聂二太太看到她睁眼,激动的顿时满面泪痕,上前抱住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嘴里叫着道:“蓉蓉,我的儿啊,你终于睁眼了。”
蓉蓉?聂蓉蓉?她虽然没有见过,但多少听说过,聂家的嫡出小姐,聂二太太唯一的女儿,非常娇贵。
但聂二太太为什么会抱着她叫蓉蓉?
头仍然是晕的,嘴巴倒是能发声,眼前的情景却让她不敢说话。
“你是要吓死娘吗,那么高的树也往上爬。”聂二太太抱着她痛哭着。
曾妩神情有几分茫然,但聂二太太的怀抱那么温暖,这让她有几分留恋。在她的记忆里,从来没人这样对过她,舅母徐太太从来都是冷眼冷语。徐宣倒是对她很好,但拥抱之类的事情,未婚男女肯定做不出来。
“大夫呢,派人去请大夫了吗?”聂二太太又问身边的婆子们。
“已经去叫了,这就过来。”奶妈章婆子说着,又道:“昨天大夫来诊脉时就说了,只要姑娘醒了就好了,现在人醒了,太太也安心了。”
聂二太太的眼泪仍然是止不住,摸着心口还是觉得心跳的厉害。
“听说大姑娘醒了……”
聂二太太正抹着眼泪,旁边突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聂太太的哭泣声顿了一下。曾妩敏感的察觉以聂太太的眉头皱了一下,眸子里闪一丝凶光。
曾妩的目光不由得顺着声音看过去。床前不远处屏风边上站着一对母女,母亲三十岁左右,生的模样极好,风韵犹存。身边女儿长相与她仿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起来也就七、八岁那样,楚楚可怜的眼眸,怯生生的表情,让人忍不住想去呵护。
“柔儿,还不快跪下给你蓉姐姐赔罪,若不是因为你,你蓉姐姐怎么会爬到树上,又怎么会摔下来。”邱氏一脸责怪的对身边女儿说着。
郑柔眼泪刷的一下掉了下来,小脸更显得楚楚可怜,却听话的跪了下来,嘴里哽咽说着:“都是柔儿不好,姐姐莫要怪罪。”
聂太太只是搂着聂蓉蓉,神情淡然地道:“大夫马上就来了,郑太太还是带着柔儿先出去吧,等大夫诊了脉之后再说。”
邱氏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一脸受伤的表情,一双美目直勾勾地看着聂太太,一副悬泪欲滴的模样。只可惜聂太太不是男人,没那么多怜香惜玉之心,只是对身边旺财家的道:“送邱嫂子和柔姑娘回房歇着。”
“是。”旺财家的说着就上前对邱氏和郑柔道:“郑太太和郑姑娘先回去吧,大夫马上就过来了,姑娘屋里窄,总是不太方便。”
邱氏还想多说几句,但此时也不得不走,道:“那我先回去了,妹妹好好照顾姑娘。”
邱氏和郑柔出了屋门,聂二太太冷哼一声,却是把聂蓉蓉搂得更紧。邱氏的心思她明白,看到以前的情份上,很多事情她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但这并不表示她能一直容忍下去。
“蓉蓉,你放心,娘绝对不会再让她们欺负你。”
正文 聂大太太
拿镜子照了一遍又一遍,虽然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她确实从曾妩变成了聂蓉蓉。在曾妩去世的当天,九岁的聂蓉蓉从树上摔下来昏迷不醒,然后她就变成了聂蓉蓉。
为什么会这样?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她就这样没有任何理由的变成聂蓉蓉。这是老天给她再活一次的机会吗,或者这是一次投胎转世,不同的是带着上一世的记忆,。或者这只是一个意外,也许哪天聂蓉蓉还会再回来,然后她再度死去。
“姑娘,吃药了。”奶妈章婆子把药碗端过来,旁边丫头端着托盘,上面摆着各色果碟。
从树上摔的这一跌不止里头换了个人,身体也摔坏了,左腿骨折。聂蓉蓉接过药碗很痛快的喝了,在曾妩的记忆里几乎从吃饭起就开始吃药,不管多苦的药她都能一口气喝下去。
章婆子看着心中暗暗奇称,不由得笑着道:“姑娘变乖了,以前怎么哄都不肯吃。”
聂蓉蓉只是笑笑,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她只能微笑以对。现在的一切都让她这么陌生,不敢跟人说她是曾妩,她也不知道怎么做聂蓉蓉。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养伤,伤筋动骨一百天,尤其是小孩子,若是接得不好,落下残疾来那就是一辈的事了。
“大太太和大爷来看姑娘……”外头婆子传话进来。
聂蓉蓉伤了腿虽然不用起身,却是立即端正坐好,心不自觉得跟着提了起来。以前还曾见过聂二太太,但聂大太太她就真没见过。聂大太太寡居多年,据说一直在别院里清修,早就不过问凡尘俗世。
传说中当年聂大太太也是个位铁娘子,帮着夫婿打天下,顶的起半边天,才有了现在的聂家。后来聂大老爷去世,她也跟着隐居了。现在聂家的家业由她的独子聂大爷聂殇和聂二老爷一起打理,两房一直很和睦。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走到床前,一身素服,即使清修了这些年,当年聂家铁娘子,此时仍然一身威武霸气,至少聂蓉蓉看到她时顿时大气不敢喘。
聂大太太身后是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身量颇高,剑眉星目,一脸肃然之色,让人望而生畏。虽然以前没见过,但从刚才婆子的传话也能知道是谁。
聂家大爷聂殇,虽然年龄不大,青阳却有他的各种传说。传说他十岁那年就跟着过世聂大老爷跑船了,十三岁时就开始在船上主事。十六岁丧父之后,就直接顶了聂大老爷的缺,要说在聂家船行的实际权力,他比自己的叔叔聂二老爷还要大。
“怎么好好的从树上摔下来了呢。”聂大太太在床边坐了下来,拉着聂蓉蓉的手一脸心疼的说着,又看看聂蓉蓉绑着的腿,道:“好好一个姑娘,摔伤了腿,若是落下残疾来,这可如何是好。”
聂蓉蓉看到聂大太太就觉得有几分害怕,此时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低着头。
聂大太太却以为她是摔那一脚吓着了,心中更是怜惜道:“连胆子也摔没了,我可怜的蓉丫头。”
又安慰了聂蓉蓉几句,聂大太太便把聂蓉蓉的奶妈嬷嬷们全部叫到跟前,斥责道:“你们是怎么侍候的,能让姑娘爬到树上去,还能摔下来。”
一众丫头婆子都跪了下来,章婆子低头道:“是郑姑娘邀姑娘去后花花园玩,还说有些私房话想跟姑娘说,让我们不要跟着。我想着只是两个姑娘说说私房话,怎么会……”
聂大太太的眉头皱了起来,道:“郑姑娘?怎么,她们母女还没走吗?”
众婆子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章婆子道:“一直在西北院住着。”
聂大太太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道:“老二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众人更不敢接话。
倒是聂殇突然从怀里拿出一个磁瓶,递给奶妈章婆子道:“这是治腿伤的好药,每天早上吃一颗,用温水化开吃。”
章婆子忙接过来了,一脸感激的:“谢大爷。”
聂蓉蓉把一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看向聂殇的神情有几分惧怕,轻声说着:“谢谢大……哥。”她也不知道害怕什么,或许是因为这位兄长实在太严肃了些。
“好孩子。”聂大太太笑着说,又指指聂殇道:“最近你大哥都在家里,要是想要什么稀罕东西了,只管打发人找他要。”
聂蓉蓉不禁又看聂殇一眼,容貌是真好,但也真冷,气势十足,离的这么远,也没有任何危险性,看的聂蓉蓉仍有几分心惊。看着就怕,如何敢问他要东西。点点头,并不敢说话。
“你这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怕你大哥,他是个锯嘴葫芦,嘴上不说,心里疼你。”聂大太太笑着说,又看向聂殇道:“难得你在家里,也常过来看你妹妹。”
“是。”聂殇答应着。
又说几句,聂大太太正要起身走,门口丫头传话道:“郑太太,郑姑娘过来看姑娘。”
聂蓉蓉小脸瞬间纠结起来,穿过来的头一天她就看到了郑氏母子,当时这对母女给她的感觉很微妙。养病这些天,邱氏也常带着郑柔过来,但每次她身边的丫头婆子都是一级戒备状态,每个人都恨不得多生出一双眼来盯死这对母女。
再加上从丫头婆子嘴听说的,她这回摔断腿,与郑柔有直接关系。就算不是郑柔把她推下来的,聂蓉蓉会爬树,十之八、九是郑柔怂恿的。
聂蓉蓉听得半信半疑,客观的说,郑柔也就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聂蓉蓉也就比她大上一岁,小孩子间能有多大的恩怨。七八岁的孩子骗另一个孩子去爬树,然后让摔断腿,落下残疾,这感觉是不是恶毒过头了。
也不知道是听身边人说的太多了,聂蓉蓉几次见郑柔时的感觉是真的不太好。尤其是郑柔一脸无辜可怜表的跟她说话时,聂蓉蓉总觉得不太正常。
邱氏领着郑柔进门,她是打听到聂大太太回府了,知道聂大太太肯定会过来看聂蓉蓉,便想装成巧合遇上,在聂大太太面前买个好,也能显出来她对晚辈的关心。
“原来大嫂回府了。”邱氏带着郑柔上前,又让郑柔给聂大太太请安。
聂大太太受了礼,脸色却是没那么好看,也不让邱氏坐下,直言道:“我知道你一个寡妇带着女儿过日子不容易,但你总是在家里住着,说亲不是亲,说友不是友,亲友问起来又要如何说你。”
邱氏笑着的脸瞬间白了,一脸受惊的模样看向聂大太太,她怎么也没想到聂大太太会如何不留情面,在聂蓉蓉屋里,当着聂殇的面就说的如此直接。
聂大太太不理会这些,继续道:“当年你与老二是订下婚约,不过你父亲嫌聂家败落了,执意要退婚,退婚书是写了的。二婶婶原本是你的贴身丫头,但她早脱了籍,是聂家正式迎进门的媳妇,这些年操持家务,生儿育女,遂多辛苦。你这样不明不白的在家里住着,让她如何立足。”
聂家与邱家从太爷爷那辈起有的交情,原本两家都是有点小钱的富户,聂二老爷与邱氏订的是娃娃亲。两家各自发展,十多年过去,到了聂二老爷快成亲的年龄,聂家是一贫如洗。
本来家里还没那么穷,聂大老爷的海商生意才开始,偏偏货船遇上了大风暴,把家里东西赔了个精光。聂家穷了,邱家那时候却是青阳数一数二的富户,如何看的上一贫如洗的聂家,强行退了婚不说,还把邱氏身边的丫头也就是现在的聂二太太给了邱家,该娶小姐的,结果给个丫头,这也是邱家有心折辱聂家。
当时聂大老爷在外头生死未卜,聂大太太在家主事,家里连下锅的米都没有。倒是聂二太太很有良心,把自己当丫头这些年存下来的钱拿出来,聂大太太看她行事性情都十分难得,虽然是丫头,但送出来时卖身契是给了的,聂大太太便做主让聂二老爷娶她当正室。
又是十来年过去了,聂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成了青阳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邱家却因为子孙不争气,家业败了个精光。邱氏与聂二老爷退婚之后,家中做主嫁到了郑家,结果夫婿郑大爷更不是个东西,连祖宅都卖了,一年前在外头跟人抢个歌伎被人打死了。娘家没人,婆家也完了,邱氏无处去处,便带着女儿投到聂家来。
邱氏听聂大太太说的如此直接,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她长相来就是楚楚动人型,这么一哭就更显得动人。
聂大太太却是最不喜欢这种,说句话就掉泪,只是事话实话而己,好像欺负她似的。便十分不耐烦的道:“你要是真有其他心思,二太太也不是不能容人的,那敬了茶进门当小,以后大是大,小是小,外人看着也有个提统。”
邱氏本来只是低声哭泣,听聂大太太如此说,身体顿时抖唆着,用手捂住嘴,满脸的委屈好像要大声哭出来,看着聂大太太却又不敢。满屋的丫头婆子虽然都低着头,人都在,她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她身边的郑柔也跟着吓傻了,小脸苍白的看着聂大太太。
聂大太太看邱氏哭成这样,想想她也是可怜,长长叹了口气,末了只是挥手道:“蓉丫头很好,你没事就在小院里呆着,这里不用你过来探望。”
“是。”邱氏声音颤抖着说着。
正文 抓奸
邱氏带郑郑柔走了,随后聂大太太也带着聂殇走了。聂蓉蓉整个人都听呆住了,这几天她一直很好奇邱氏的身份。丫头婆子都称呼她为郑太太,要是亲友的话,该称姨太太或者舅太太之类的,直接称姓氏,本来就是非常奇怪的事。但她怎么也想不到,邱氏竟然是这样的身份。
“大太太回府了,看那邱氏还能得意的起来。”章婆子有几分得意的说着,她是聂二太太的人,早就看邱氏不顺眼,尤其是聂蓉蓉伤了腿之后,虽然没有人看到,但肯定跟郑柔有关系。
聂蓉蓉只是看章婆子一眼,章婆子却是在聂蓉蓉身边坐了下来,笑着道:“今天大爷都来看姑娘了,大太太还说没事让姑娘去大爷那里要东西,姑娘可有什么想玩的,晚上想一想,明天打发人问大爷寻。”
聂蓉蓉听得有几分惊讶,道:“大爷那么忙,怎么能去麻烦他呢,想要什么跟管事的说不是一样吗。”
“要叫大哥哥,叫大爷多生分啊。”章婆子笑着说,又道:“大太太不是说了吗,大爷是心里疼你,嘴不上说。大爷向来话不多,姑娘要主动与他亲近才是。”
以辈份来说聂家最大的是聂二老爷,但船行里却是聂殇当家,聂二老爷只是管管账之类的,在外头奔波挣钱是聂殇。当年聂大老爷去世时就交待过,聂家不分家,其实也就是让大房多看照二房和三房,不然以聂二老爷的本事,二房和三房哪有现在的好日子。
大房的人口简单,聂殇并没有亲妹妹,聂大太太又那样的疼聂蓉蓉,趁着现在聂大太太在,聂殇也不出海难得在家,双方该打好关系才是,姑娘家多个靠山不是坏事。
聂蓉蓉听得点点头,虽然这个堂兄看着有点凶,不过堂兄妹亲近也是理所当然。
“这样才对嘛。”章婆子笑着说,以前就哄过聂蓉蓉许多回,但每次聂蓉蓉见到聂殇就好像见到鬼一样,虽然不会大叫,却总是躲在人后不敢跟聂殇说话。
又说了几句,章婆子便哄着聂蓉蓉睡下,聂蓉蓉虽然没有睡意,也依言躺下。聂蓉蓉才九岁,曾妩已经十六岁了,又寄人篱下这么多年,听话乖巧是必需的,就是这样还被舅母嫌弃。
想到这里,聂蓉蓉觉得心口被刺了一下,有些疼,却是没那么刺心。
是啊,泪流干了,命也丢里头了,现在她都从曾妩变成聂蓉蓉了,崭新的人生在她面前,她何必在意以前种种。
床上躺着迷迷糊糊就要睡着了,外头却是传来脚步声,随即传来聂二太太的声音:“姑娘睡了?”
章婆子轻声道:“睡了,现在姑娘好乖的,老老实实吃药,也很听大夫的话,大夫说只要能一直这么下去,肯定不会留下病根,太太就放心吧。”
“真是菩萨保佑。”聂二太太抹泪说着,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聂蓉蓉落下残疾,随即又轻声问章婆子道:“刚才大嫂训邱氏了?”
章婆子眉飞色舞的道:“可不是,大太太说的可难听了,还说让邱氏给太太端茶,让她当小,她还委屈的不得了,她天天在二老爷跟骚……求的不就是这个吗。”
“哼,她怎么会甘心当小。”聂二太太冷哼着说,邱氏的算盘打得好着呢,自己进门已经生下两个嫡子,大儿子都快要成亲,正头太太怎么也抢不到了。邱氏一边勾引着聂二老爷,一边想的是让郑柔跟自己小儿子结亲,两家成亲家。
章婆子焦急地道:“大太太难得回府了,有大太太做主,太太怎么也得想个主意把邱氏母女赶走才是,这回害了姑娘,下回指不定还要害谁呢。”
“赶走?赶走了她们还会再回来。”聂二太太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随即章婆子道:“好好侍候着姑娘,千万别防着那母女。”
“太太放心。”章婆子说着。
聂二太太带着丫头回房,脑中却是思绪万千,聂大太太回来,有些事情她就可以做了。邱氏在她面前发过誓,说聂蓉蓉摔下树的事与郑柔无关,只是两个小孩子玩,真的只是巧合,至于刻意为止,害了聂蓉蓉与她们母女又有什么好处。
看邱氏的神情倒像是真的,不过聂二太太已经无法相信她,许多事情她都可以忍,但并不表示她可以容忍邱氏把手伸向她的子女。
回到正房坐下来,聂二太太呷了口茶,吩咐道:“把来旺叫过来。”
来旺家的才来聂二太太身边侍候,聂二太太又赏银子又赏东西,她正绞尽脑汁想着讨好聂二太太,现在听说聂二太太要叫她男人,也不让别人去传,自己跑着去。
来旺是跟着聂二老爷出门的,平常无事都只在二门外侍候,来旺家的叫他过去,又叮嘱他道:“好好回太太话,不管太太问什么都要说,今早上太太又赏了我一根金簪子,七八分重呢。”
“晓的。”来旺说着,他在聂二老爷跟前也就是一般跟班,干的都是跑腿的差事,好事就轮不到他,现在聂二太太提拔他们夫妻,他高兴还来不及。
夫妻两个到了聂二太太屋里,聂二太太直接道:“叫你来也没别的事,你是想跟着老爷的,有时候老爷说是出门了,其实还是有事耽搁在家里。”
来旺立时道:“小的明白,小的会马上告知我媳妇。”
聂二太太满意地点点头,道:“去吧。”
来旺转身离去,来旺家的笑着对聂二太太道:“太太放心,我家那口子办事最劳靠了。”
聂二太太笑而不语,要是不劳力,她也不会叫他办。
没过两日,来旺家的就悄悄跟聂二太太说,聂二老爷又去了邱氏的小院。聂二老爷和邱氏自以为做得很严密,其实两人奸、情几乎是满府皆知,聂家这么多的丫头婆子又是死人或者哑巴,如何不说,除了刚回聂家的聂大太太。
“我本以为老二只是有些糊涂,没想到真能做出这种荒唐事来。”聂大太太听聂二太太说完就怒了,本以为是聂二老爷只是想想,并不敢下手,邱氏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出来,总是知道廉耻,没想到两人早就摸上了。
聂二太太抹泪道:“当日邱氏带着女儿来投奔,孤苦伶仃,我看她们着实可怜才……谁能想到她竟然会如此……”
聂大太太越听越气,一边带着聂二太太往邱氏的小院走,一边对站身边的婆子道:“去把殇哥儿,炀哥儿,烃哥儿都叫过来,既然是全府皆知,也就不用顾什么脸面。”
聂二太太呆了呆,聂殇是聂大太太的独子,聂炀是她大儿子,聂烃是三房的独子,因为父母双亡,一直是聂二太太抚养。之所以叫上聂大太太一起抓奸,是希望大嫂能做主。但若是把家中爷们们都叫上,儿子,侄子去抓老子的奸……这,不太好吧……
“你怕什么,炀哥儿和烃哥儿今年都十六了,眼看着就要议亲,丫头媳妇一屋子了,又不是人事不知。”聂大太太说着,冷笑着又道:“奸、情被侄子,儿子撞破了,我倒要看看老二和那贱/妇还有什么脸。”
聂二太太心里有几分明白,聂大太太如此做,是彻底让邱氏在家中无立足之地,若是只是她与聂大太太去抓奸,解决方案肯定是让邱氏进门,虽然这样进门十分不光彩,但邱氏是平民,还曾经是大户人家小姐,进门就是贵妾。尤其是邱氏还曾是她的主子这一点,以后出门行走,只怕还得有说。
现在把聂殇和聂炀也一起叫上,当然这样的丑闻也不可能闹到外头去,但在聂家,邱氏是彻底完了,知道一点羞耻心的只怕就要上吊自尽。
聂大太太前头带路,聂家是七进的大院落,聂大太太虽然常年住外头,她在聂家仍然有一节院落。位置偏后,相当于正常大户人家老太太的位置,邱氏的小院则是西北角偏僻小院,两处相离颇远。
聂家爷们则是住在前院,在聂二老爷书房旁边,直接到西北院倒是挺近的。婆子们跑步过去传话,比聂大太太带人过去要快得多。等到聂家三位爷到院门前时,聂大太太,聂二太太带着丫头婆子们也到了。
院中的婆子丫头看到聂大太太带着大队人马过来,顿时魂走脊梁骨,哪里还敢出声。屋里邱氏和聂二老爷正光溜溜的欢好时,听到外头动静倒是急匆匆的要穿衣,只是哪里来的急。两个婆子硬是把门撞开,邱氏住的这三间房本来就不大,中间也没什么遮拦,站在门口就看的一清二楚。
聂二老爷和邱氏都正急匆匆穿着衣服,虽然不至于袒胸露背,但那场景实在不堪。聂大太太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聂二老爷就骂着道:“你个不知羞的东西,你大哥一生光明磊落,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弟弟……”
正文 处置
聂大太太指着聂二老爷就是一通骂,聂二老爷羞的满脸通红,又看到旁边的儿子侄子,更加无地自容。至于邱氏都快抖成筛子了,整个人处于惊悚状态,幸好还知道穿衣服,不然场面更加不堪。
聂殇素来淡定,此时也是淡定如故,聂炀和聂烃虽然都不是纯情少男了,但父亲(伯父)与人通、奸的场面也让他们十分尴尬,尤其是聂炀,看到亲爹这样,都恨不得自己是隐形人。
虽然是聂二太太拉聂大太太来抓奸的,但这样的场景也不禁让她臊的慌,看聂大太太还骂着聂二老爷,不由的上前轻声劝道:“大嫂消消气,事情出来了,总得……”
聂大太太骂了一会,心里的气出了一些,看看聂二老爷,又看看邱氏,转头往外走,说道:“穿好衣服来我房里。”
聂大太太带着大队人马回房,聂二太太做为当事人的老婆自然得跟着处理善后,聂殇很淡然的跟着过去。聂炀和聂烃就没有这个心理素质了,不管是爹还是伯父,这都是长辈,这种事情……聂大大太太叫他们也过去围观,本来就是一种彪悍。
聂大太太此刻正处于暴怒状态,两人自然不敢过去说要走,只有求助于一直淡定的堂兄。聂殇便道:“你们回房吧。”
聂大太太看他们一眼,刚才的场景也是难为他们了,点头示意他们回去。
聂炀和聂烃如同大赦,赶紧走了。
回到正房坐下,聂大太太还是觉得气愤难平,看向聂二太太道:“我以前就说过你不要太好心,邱氏带着女儿来投奔,打发她们几两银子就是了,引到家里来住下,结果惹出这样的丑事。”若是聂二太太果断一点,根本就不让邱氏进门,哪里会有今天的事。
聂二太太低头含泪道:“当日邱氏带着女儿过来,说的无比可怜,又说到以前的种种。我是猪油蒙了心,只想到以前的情份,没想到会……”
聂二太太当年是父母过世后被叔叔卖进邱家的,邱家待下人甚是宽厚,后来分派过去侍侯邱氏,虽然是小丫头,邱氏待她也很好,不打不骂的。虽然后来发达了,但她一直很念邱家对她的恩情。
所以当邱氏带着女儿投过来时,她是真心收留她们母女俩个,专门拔了院子给她们住,丫头婆子也派人了,邱氏的衣服跟她的是一样的,郑柔的衣服也不比聂蓉蓉的差。
她是怎么都想不到邱氏竟然摸上了聂二老爷的床,她自觉得对邱氏不差,邱氏就这样算计她……
聂大太太看聂二太太眼泪都要掉出来,不自觉得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聂二太太的不是。她相信聂二太太收留邱氏是真善心,有善心不能说是坏事。可恶的是邱氏,不知道报恩就算了,反倒算计恩人。停了一下问:“闹成如此,你想怎么办?”
“此事不能张扬,让她进门就是了。”聂二太太低头说着,通、奸是大罪,尤其是邱氏是平民,抓住了男女都要浸猪笼的。
聂大太太脸上有几分气愤,道:“你还真是好脾气。”
聂二太太苦笑着道:“邱氏母女无依无靠的,就这么让她们出去,以老爷的脾气……与其任由她们在外头闹出更大的事来,还不如让她进门省心些。”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邱氏勾了他这么久,聂二老爷刚摸上手,哪里舍得放,就是把邱氏母女赶出去了,聂二老爷花点钱又把她们包养了,麻烦仍然在。
“没出息的东西。”聂大太太暗骂了聂二老爷一句,但也知道聂二太太说的在理,与其放外头丢人现眼,真不如放在家里还好控制些。
又坐了一会,聂二老爷和邱氏也终于收拾妥当过来了,进了屋门两个人就齐齐的跪下了,邱氏虽然没哭,但脸上神情却是打算随时放声大哭。
聂大太太一口啐到邱氏脸上,骂着道:“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跟着嬷嬷先生学过规矩,就是家境落败了,德性也跟着没了吗。亏得二太太收留了你,要不是任由你在外头,你是不是为了几两银子早就去勾栏里去了。”
邱氏眼泪本来就在眼框里打转,此时扛不住了,眼泪是哗哗的往下流,眼睛还瞄向聂二老爷。聂二老爷此时是自身难保,只怕聂大太太骂到他,哪里还敢替邱氏说话。
“嫂子消消气,总是我的不好,家里才……”聂二太太旁边抹泪说着。
聂大太太扭头看向聂二太太,指着邱氏道:“这等淫、妇,你也让她到家里来,本就是你识人不清,现在这样可要怎么办?”
聂二太太旁边坐着也是一脸的委屈,却是看向聂大太太道:“己经这样了,那就让邱氏进门吧,不然这事捅出去了……”
聂二老爷听聂二太太如此说,顿时大松了口气,邱氏也怔了怔,此时她早就不抱与聂家结亲的念头,进门当妾室虽然非她所愿,此时此刻却没有更好的出路。
聂大太太却是气难平,指着聂二老爷道:“这么好的媳妇你是上辈子积德了,做出这种丑事来,还得靠你媳妇给你说话。你如何能看上这种淫、妇,不知知恩图报,狼心狗肺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你也算计进去了。”
聂大太太淫、妇长淫、妇短的骂着,邱氏除了流泪之外,再没有其他言语。聂二老爷更是缩着头不敢吭声,俗话说长嫂如母,尤其是聂老太太去世早,聂二老爷得聂大太太照顾许多。聂大太太出身市井,行事彪悍,现在还收敛了许多,以前凶起来跳起来骂人一天都不带重样的。
聂大太太骂了一会,也觉得有点累了,转身吩咐身边的婆子道:“随便找个媒婆来,既然要进门,那就把事办了,喜酒嫁衣统统没有,就今天敬杯茶,结了契书也就完了。”
邱氏听得一脸委屈,就是通房抬姨娘好歹也要摆桌酒的。
聂大太太冷哼着道:“怎么,不愿章啊。那好的很,马上给你滚。要不是二太太替你求情,我早把你扔回郑家去,像这种失贞淫、妇,你看郑家会怎么对你。”
邱氏脸更白了,惊悚的看着聂大太太。
聂二老爷也拉拉邱氏,马上道:“大嫂误会了,她,她是愿意的。”
张婆子来的很快,这些市井媒婆穿街走巷好找的很,听说聂家要寻人做媒跑的是飞快。张婆子进屋先问好,聂大太太却是连客套的心情都没有,只是道:“有桩亲事要麻烦你,我这二弟要寻个妾室,正好邱氏自荐枕席,二太太也是同意的,就劳烦你老人家做媒写个契书。”
张婆子常年牵媒搭线,眼光何其毒,看邱氏和聂二老爷这神情也能知道,肯定是两人偷摸上手然后被发现,不得己才进门当妾室。别人门户里的事她管不着,只是笑着道:“是,是,我这就写了契书。”
张婆子三两下把契书写好,又跟着聂家的管事去官媒那里盖了章。契书是两份,一份交到聂二太太手里,另一份则在邱氏那里,纳妾的法律手续算是走完了。
“劳烦你走一趟。”聂大太太对张婆子说着,身边婆子立时拿了五两银子给张婆子。
张婆子接了银子满心高兴,这银子挣的真痛快。走的时候却不禁看看邱氏,明天青阳城的八卦头条有了。
丫头端茶上来,邱氏从托盘上端起茶碗时,手都是颤的。聂大太太见状冷笑着道:“就是契书结了,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我现在寻了媒婆把契结解了就是了,你也不用在这里装委屈。”
邱氏赶紧把眼泪收了,把茶递上去,嘴里低声说着:“太太,请喝茶。”
聂二太太低头看着邱氏,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却是把茶接过来喝了一口,随即又褪了根金手镯给邱氏当见面礼,邱氏接了。
“名份定下来,以后家里大是大,小是小,要是让我听到一点风声来,看我不打烂了她。”聂大太太眼睛看向邱氏说着,随即又道:“你既然嫁过来了,没有妾室还带着女儿的道理,把郑柔送回郑家去。”
一句话尤如晴天霹雳,邱氏整个人都傻了,就连聂二太太都怔住了,郑家己经完蛋了,若是把郑柔交给郑家的叔伯,只怕是发卖的下场。
“太太慈悲,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就是死也要带她在身边。”邱氏失声痛哭起来,上前抱住聂大太太的腿求饶着。
聂大太太冷哼着道:“你还知道你有个女儿啊,做这种丑事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还有女儿。”
聂二老爷也不禁道:“大嫂……”
“住嘴!”聂大太太怒声斥责着,又道:“不送走也可以,但她是姓郑的,义女养女什么的提都不要提,我绝不会让她姓聂。”
邱氏听到前头一句时有几分欣喜,但后头一句却又再次把她打入深渊中。郑家己经彻底完了,她也成了聂家的妾室,妾室不是正头太太,郑柔也不能算继女。但若是聂二老爷收郑柔为养女,郑柔也就能理所当然的改为聂柔。
虽然养女比庶女还不如,但总算是正经身份,以后长大议亲怎么也能沾上光,还能从聂家讨得一份嫁妆。若是连养女都当不得,郑柔就是在聂家,但这样的身份必然十分尴尬,长大之后要议亲,自己这个妾室母亲能给她议到什么亲事。
“老二你给我听清楚了,二太太和殇儿也在,这是我的话,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绝对不能让郑柔入籍姓聂。”聂大太太厉声说着。
聂二老爷只是对邱氏有性趣,对郑柔真没任何感情,当即道:“嫂子放心,我一定遵从。”
邱氏哭的死去活来,只是磕头向聂大太太求饶。
“你们做出这样的丑事,儿子,侄子都看到了,我还肯让这个淫、妇进门己经是天大的恩典。”聂大太太冷哼着,看向邱氏又道:“这样的娘养不出什么好女儿来,让她姓了聂,到时候连累的是一家人。”
正文 分派房舍
郑太太变成邱姨娘的消息瞬间传遍全府,抓奸那段更是被分成三节九段,不管是一等丫头还是三等仆妇都能讲的头头事道。在这种传播速度下,聂蓉蓉一个九岁小姑娘也得知全部过程,甚至于抓奸的各种细节。
聂蓉蓉听完就呆了,□□什么的,关上门来各家各户可能都有。但是大嫂子带着侄子们去抓小叔子的奸,只能说彪悍的让人不能直视。
“姑娘以后再不用担心郑姑娘了。”丫头月儿笑着说,她比聂蓉蓉大上两岁,但也就个十一岁的小姑娘,每次郑柔过来时,她总是十分担心。
章婆子笑着道:“还叫什么姑娘,她算是哪门子主子,不过是太太好心赏她一碗饭吃,以后弄不好也是当姨娘的。”
邱氏当了姨娘,郑柔仍然姓郑,并不入聂家户籍也就不是聂家人,姨娘的娘家人根本就不是亲戚,郑柔也就不是小姐。虽然不能直接支使她分派差事,但像她这种直接拿她当丫头使唤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而且像郑柔这样的身份,长大之后也没得议亲的,邱姨娘只是一个姨娘,她能寻到好亲事。要么就是说给其他姨娘的侄子外甥之类的,要么就是给府中的爷们当妾。
“说什么呢。”门外传来聂二太太的声音。
屋里众人忙住了嘴,丫头打起帘子,聂二太太脸色没那么好看,先走到屋里看了看聂蓉蓉。又转头对章婆子道:“你是姑娘的奶娘,说话该有个分寸,姨娘之类的话,哪能说给姑娘听。”
聂二太太虽是丫头出身,但自小在邱家,当时邱家也是数一数二的富户,规矩甚严,她又是侍侯姑娘的,单说教养之类的,她比聂大太太是好些。聂大太太是真正市井出身,骂人处事都是各种彪悍。
章婆子不由的低下了头,聂蓉蓉也跟着低下头,虽然芯里己经十六了,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听到这话是挺不好意思的。
聂二太太心里却是盘算着要给聂蓉蓉找个好的教席嬷嬷,章婆子虽然人很忠心,但见识各方面就差太多了。聂家是这几年突然暴发起来,钱是足够多了,教养规矩却没跟及时跟上,蓉蓉以后要是想议到好亲事,教养方面肯定得多下功夫。
“好好养伤,等你好了,娘带你出门逛。”聂二太太摸着聂蓉蓉的小脸满是心疼的说着,伤筋动骨一百天,实在太辛苦了。
聂蓉蓉点点头,却不敢抬头看向聂二太太,聂二太太每每这样看着她时,她总是不敢直视,自己并不是她真正的女儿。
“好好养伤,一定要听话。”聂二太太说着。
“我会的。”聂蓉蓉低声说着。
“真乖。”聂二太太说着,起身离去。
回到自己正房坐下,聂二太太不禁长长的松了口气,旺财家的上前笑着道:“还是大太太有智谋,把几个爷都叫了过去,这回邱氏是彻底抬不起头来了。就是老爷那里,也不过新鲜几天而己。”
聂二太太却不像旺财家那样高兴,神情淡然,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偷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
这就是男人的通病,邱氏从偷不到到偷到,然后再变成妾室,她倒要看看邱氏还得能得宠几天。赶她出门只会让聂二老爷更加挂念,现在直接给了他,随便他摆弄,只怕他又会嫌没趣。三十岁出头的女人了,再漂亮也比不过年轻小姑娘。
“把东跨院收拾出来,既然正式进门当了姨娘,总在西北院住着也不方便。”聂二太太吩咐旺财家的,西北院本来是客院,招呼亲友们,又道:“我记得柳姨娘身边是两个丫头,两个打扫婆子,邱姨娘身边也这样安排,婆子你看着挑,至于丫头嘛,把我身边的杜鹃和喜鹊给她吧,平常月份也按柳姨娘的份例来。”
“是。”旺财家的连忙答应着,杜鹃和喜鹊的年龄都算大的了,喜鹊再有一年就要安排嫁人,至于杜鹃,仗着着有几分姿色,那是想着法子摸聂二老爷的床,送给邱姨娘使唤最好。
想了想旺财家的还是问道:“那郑柔……”主子不是主子,丫头不是丫头,这要怎么算。
“大嫂开恩让郑柔跟着邱姨娘,全了她们母女情份,但大嫂也说了,绝不会让郑柔入籍,她只是姓郑的。妾的家人又不是亲戚,表小姐之类的更算不上,从公中分派她份例名不正言不顺。”聂二太太想了想道:“这样吧,以后每月从我的例银中拔出二两银子来交给邱姨娘,当做抚养郑柔的费用,其他的一概不管。”
旺财家的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笑着道:“太太果然仁善,我这就去办。”
聂二太太微笑的点点头。
东跨院是与聂二太太正房相连的一节小院,三间正房,两间厢房,跟聂家其他大院落相比自然差的多,安排给姨娘却是最上上等的。柳姨娘先与邱姨娘进门,女儿都生一个了,还在聂二太太东厢房里住着,没有自己的院子。
旺财家的一边派了丫头婆子收拾,一边亲去了西北院传达聂二太太的懿旨。此时邱姨娘还对着聂二老爷哭泣不休,聂二老爷哄着她道:“进门之后,我们就能长相厮守,又何必在意这些。”
“我是生气妹妹太不顾忌老爷的脸面了,有什么事自家人关上门说就好了,何必叫来大太太还有爷们,老爷以后的脸面往哪里摆。”邱姨娘哭泣说着,今天抓奸这一场,肯定是聂二太□□排的,聂大太太刚刚回府,不可能这么听到风声,还抓的这么准。
聂二老爷听心中也有几分郁闷,今天的事他也是脸面扫地,却是道:“以后要叫太太,太太素来贤慧大方,你刚来的时候她是怎么对你的。今天的事只怕是大嫂听到风声了,叫她过来问的。”
聂大太太的脾气他十分清楚,眼里揉不得一滴沙子,这种错处被她抓住,肯定要打个臭死。
邱姨娘还要再说别的,外头旺财家的听了一会,便在外头大声道:“禀老爷,太太说把东跨院收拾出来给邱姨娘住,小的己经派人打点,一会就好了,邱姨娘要何时搬迁。”
聂二老爷听得就笑了,搂着邱姨娘道:“你看,我就说太太贤慧吧,东跨院风水最好了,柳姨娘想了许久,太太就偏心给了你。你收拾东西吧,我过去看看太太。”
正文 柳姨娘
柳姨娘八月十三从娘家赶回来过节,她因家穷卖身进府当了丫头,聂二太太看她漂亮就留在身边使唤。果然进府三年后容貌长开,聂二老爷看上收到房里。三年前有了身孕就抬成姨娘,现在有一女两岁,名唤芸芸。
半个月前柳姨娘兄长送来消息说母亲重病,柳姨娘便带上聂芸芸过去。送终发葬,聂二太太还特意打发人送去了十两银子,柳姨娘越发的感激不尽。
临近八月十五,这是全家团圆的大节日,柳姨娘再伤心母亲也要带着女儿回来过节。回府后不等去给聂二太太请安,丫头先把抓奸,邱姨娘进门的消息报告给柳姨娘,尤其是邱姨娘住了东跨院,这更让她怒火中烧。
“我回来时就听丫头们讲,大太太带人抓奸时家中几个爷们都跟着的,赤身果体模样都被看到了。就是太太开天恩,但那邱氏竟然还有脸进门,换个知羞耻的早就跳井了,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柳姨娘在聂二太太跟前抱怨着。
聂二太太怀里抱着聂芸芸,听柳姨娘如此也只是笑笑,又道:“我知道你一直想住东跨院,不过邱姨娘……你也知道的,我总要念着以前的情份,而且老爷很喜欢她。她还带着一个女儿,若是母女挤在一个屋里,郑柔再过几年也大了,实在不像话。”
亲爹还无所谓,像这种连继父都说不上的。若是母亲跟男人在东间里XO,女儿在西屋里睡觉,这实在太别拗。
“太太果然仁善,不过像这种先奸后娶的淫、妇能教出什么好女儿来,将来十之八九是给家中爷们做妾,弄不好还会学她娘那样。依着我说,就该把郑柔丢回郑家去,她本来就是姓郑的,与我们家又有什么关系呢。太太竟然还从自己月例中拔出二两给邱姨娘养女儿,太太真是心地太好了。”柳姨娘说着。
后面一句倒是真心话,她在聂二太太身边不短了,都说日久见人心,聂二太太真是贤慧大度,待下人更是没话说。可能就像聂二太太自己说的,她自己也是丫头出身,知道当下人的苦处。
“好了,此事已经定下来了,就不要再提了。你见了她也别这么大的怨气,都是姐妹,家和才万事兴。”聂二太太笑着说。
话音刚落,聂二老爷带着邱姨娘进门了,聂二太太和柳姨娘起身相迎。聂二老爷知道柳姨娘回来了,特意带着邱姨娘过来的,结果进门就先看到聂芸芸。好久没见到幼女,聂二老爷伸手把聂芸芸接过来,笑着道:“小芸芸,想爹吗?”
“她还那么小,不懂事呢。”聂二太太笑着说。
这边和乐融融一家亲,邱姨娘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她明明进门没多久,按理说更该新婚燕尔的时候,结果除了头三天外,聂二老爷也不怎么往她房里来,倒是常来聂二太太那里。抓、奸之事明明就是聂二太太策划的,让她和聂二老爷狠丢了一回脸,结果聂二老爷却是一副理亏的模样,常过来与聂二太太说好话,又做衣服又打首饰的。
“虽然以前见过,现在是姐妹了,邱姨娘年龄大些,柳姨娘却是先进门的,是第二房。邱姨娘该排第三房,邱姨娘也该给柳姨娘倒杯茶才是,以后你们就平叙姐妹。”聂二太太笑着说,又转头看向聂二老爷道:“老爷,你说是不是?”
聂二老爷马上点头,道:“太太说的是,是该如此。论了姐妹排行,家里才有个顺序,邱姨娘该给柳姨娘倒杯茶。”
邱姨娘脸色更难看了,柳姨娘神情却是得意起来,看向邱姨娘一脸挖苦的道:“这么大年龄的妹妹,我这个姐姐当的还真是,啧,啧……”
“都是姐妹了,少说一句。”聂二太太笑着对柳姨娘说着,随即吩咐身边的丫头端茶过来。
妾室对妾室,自然不像对正室那样,递杯茶过去也就算完了。只是邱姨娘端起茶杯的时候,手却是一直在抖着,先是向聂二太太,现在连柳姨娘,不过一个丫头婢妾,也让她端茶。
心里怨念太深,茶碗端了起来,正想递给柳姨娘,手却是抖了一下。清脆的一声,茶碗落到地上,柳姨娘倒是吓了一跳,若不是她往后退的快非得溅她身上不可。
屋里众人的脸色都变了,柳姨娘变得最快,本来笑着的脸瞬间大哭起来,瞬时扑到聂二老爷怀里,道:“老爷,你看,你看,我是二房,她是三房,让她递杯茶给我哪里不对了。现在当着老爷,太太的面,她都敢打碎茶碗,眼里不止没有我这个二姐,连太太只怕都不放在眼里。”
聂芸芸还小,看母亲这样大哭起来,也跟着哇一声哭了起来,屋里顿时乱成一团。聂二太太先把聂芸芸交给奶妈去哄,又去劝着她道:“好了,都是姐妹,她也是手滑了,你不是喜欢静水斋的首饰吗,去挑两件。多大一点事,也值得这样,你带着芸姐儿回来也累了,抱着她回屋歇着吧。”
柳姨娘眼泪多少止住了此地,聂二老爷也顺势道:“你先抱着女儿回去,到晚上我再过去看你。”
“老爷一定要来。”柳姨娘一脸嗔怪的对聂二老爷说着。
聂二老爷最吃这一套,连连点头道:“晚上过去看你。”
柳姨娘抱着聂芸芸走了,邱姨娘还在屋里站着,一脸受屈的模样。若是以前聂二老爷看到她这样,会真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但这回事情他看的清清楚楚,妾室对姐妹递茶本来就是规矩,故意打碎茶碗本来就是邱氏的错。
“邱姨娘也回屋歇着吧,马上就要十五,我与老爷商量过节事宜。”聂二太太对邱姨娘说着。
邱姨娘本来就一脸委屈,此时更是委屈看向聂二老爷。聂二老爷却完全没有为她说话的意思,从偷不着到偷着,然后再到妾,聂二老爷此时真觉得邱姨娘也就这么一回事,更何况今天的事本来就是她的错,只是道:“回房去吧。”
聂二老爷都如此说了,邱姨娘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呜咽着出了屋。
柳姨娘抱着女儿从聂二太太正房出来,心里那口气却是怎么也不能气服。她本来就是市井出身,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母亲下地干活,要说泼辣,在当时村上她敢第二,没人跟称第一,到聂家之后虽然不像以那样,但脾气却没那么容易改。
尤其是这两年她很得聂二老爷宠爱,聂二太太也喜欢她,虽然还没生下儿子,但女儿已经有了,底气相对来说也足了些。
回到东厢房,柳姨娘把女儿交给奶娘,却是把东厢房的窗子打开了。东厢房离东跨院不算远,东厢房就在聂二太太正房边上三间,东跨院却是从聂二太太东边角门过去的一处小院,柳姨娘打开窗子往东跨院那边看,虽然也看不到什么,但总能留心一下动向。
看了一会,柳姨娘正打算把窗户收起来时,只见郑柔从旁门出来,东跨院并没有独立角门,想出去只得从聂二太太这个院中过。
柳姨娘立马上从屋里冲了出来,直冲到郑柔面前,郑柔本来低头走路,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冲到她面前来,幸好她人小步子小,总算是没撞到柳姨娘身上。
“小淫、妇,你往谁身上撞。”柳姨娘破口大骂,抬手一个响亮的耳光把郑柔打倒在地上。郑柔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邱姨娘就跟在郑柔身后,本来就是母女一起去后花园的,只是郑柔稍微快了一步。现在看到柳姨娘打她女儿,她如何肯依,上前就道:“你凭什么打我女儿?”
“你女儿?我呸,你个先奸后娶的死淫、妇,自己死了男人就去偷人的贱、货,你还有脸说你女儿,像你这样的淫、妇,养出来的女儿也是个破鞋货,过不了几年就会去偷人。与其以后丢人现眼,真不如现在打烂了她。”柳姨娘说着,就要跟上去再踢郑柔两脚。
邱姨娘虽然也有点心计手段,毕竟是大户人家小姐出身,像这样直接动手打骂,她还真没见识过。但她再会,看到有人打她女儿,自然就要上去拦。
柳姨娘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上手就抓住邱姨娘的头发,一脸啐到邱姨娘脸上,又用空着左手去扇邱姨娘耳光。邱姨娘向来弱柳扶风质,哪里有这个战斗力,就是郑柔一时间也完全傻眼了。
“都反了是不是。”聂二太太一声喝,几个婆子上前才把两人拉开。
柳姨娘在武斗中并没有吃亏,邱姨娘完全就没还手余地。邱姨娘就惨了,头发散了,衣服也拉乱了,脸也被柳姨娘打肿了,此时只是抱着郑柔母女两人痛哭。
“我刚才说过姐妹要和和气气,你们马上就打成一团,成什么样子。”聂二太太气急败坏的说着,不自觉得又看聂二老爷一眼。
聂二老爷被看的几分心虚,邱姨娘没进门时,两人偷情他觉得对不起邱姨娘,不能给她名分。现在邱姨娘进门了,名正言顺了,他又觉得对不起聂二太太,没经她同意就把人摸上手。
“是柳氏无故打我女儿。”邱姨娘痛哭着向聂二老爷申诉。
“好了,好了,不管谁打了谁,这事到此为止。”聂二老爷说着,虽然说是柳姨娘先挑事,但刚才递茶时是邱姨娘先对她不敬。邱姨娘又没向她赔礼,她肯定要出这口气。
“老爷……”邱姨娘只觉得委屈万分,不可思议地看向聂二老爷。
聂二老爷却是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各自回屋去,马上就要过节了,吵闹什么。”
柳姨娘打了个够本,扭着小蛮腰走了,邱姨娘只是抱着女儿痛哭,最后被婆子扶回去。
正文 中秋(上)
柳姨娘和邱姨娘院中打的那一架,第一时间传到聂蓉蓉耳朵里,主要是她住的近,她就住在聂二太太旁边的西跨院里。两人对骂以及厮打声她都听的清清楚楚,小丫头们听到动静就去看现版了,回来之后一番转述,聂蓉蓉连每个细节都清楚知道了。
“真是活该,柳姨娘应该多给郑柔几个耳光才是。”章婆子说着,若不是因为郑柔,聂蓉蓉的腿也不会成这样。
聂蓉蓉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妻妾争宠她多少是知道的,但如此凶残的直接打起来,总觉得有点超出她理解范围了。低头继续做针线,伤了腿不能乱动,又想到要过节了,虽然不是新年,但听章婆子说,聂大太太只有过节才在家里,至于聂殇就更忙了,有时候过年都不在家中。
章婆子又一直说要跟聂大太太和聂殇打好关系,聂蓉蓉便想着,干脆做点什么。九岁的姑娘大件东西不会,绣个手绢,做个香袋之类的,应该是都会的。
“姑娘针线怎么这么好了……”章婆子有几分疑惑的说着,姑娘的针线肯定有婆子教,但聂蓉蓉一直好动不好静,学的乱七八糟。这回自己提出要做东西,章婆子是很高兴的,不管做的好坏,拿出去了总是心意。
聂蓉蓉一针扎到自己手指上,血顿时流了出来,月儿忙把聂蓉蓉受伤的手指抢救出来,笑着道:“看妈妈说的,以前姑娘不愿意学你唠叨个不停,现在姑娘下功夫要绣好了,你又这么说。”
“是我糊涂了,姑娘绣的多自然绣的更好。”章婆子也马上笑着说。
聂蓉蓉只是吮着食指上的血,却是不敢说话,主要是心虚。做别人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但又绝对不能跟别人说,幸好是小孩子,有些不稳定性,应该不至于引人怀疑。
一个手绢,一个小香袋,终于在八月十五当天全部完成,聂蓉蓉自己行动不便,只让章婆子和月儿过去送,没一会两人回来,却不是空着手的。
“我们过去的时候,正好大爷就在大太太屋里,我拿给大太太看了,大太太欢喜的什么似的,又夸姑娘孝顺,大爷也是一脸高兴,当场就让小厮拿了块银子给我们。”章婆子欢天喜地的说着,又道:“银子是小事,关键是大爷赏的,难得的体面。”
聂家的钱都是聂殇挣的,虽然聂二老爷是叔叔,所谓吃人的嘴短,聂家上下谁不知道聂殇是最大的。聂殇在家的时候都不多,偶尔在家也是阴着脸,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下人别说得他打赏,就是能他个笑脸的都不多。
聂蓉蓉听得也十分高兴,几天辛苦能得人喜欢总是好事一件。不过想到上回见聂殇时的场景,心中还是有几分怕,聂殇的气势实在有点吓人。章婆子又说聂殇十分高兴,脑子里不禁先是浮现出聂殇的脑,然后想像一下那个笑容……
聂蓉蓉顿时打了个冷颤,还是继续绷着脸吧……
中秋节是大日子,聂府上下张灯结彩,聂二太太忙的脚不沾地,除了晚上的中秋家宴外,还有亲戚行走,收礼回礼,再有邱姨娘进门的事,也有许多亲友过来打听细节。
经过张媒婆的嘴,此事已经在青阳地面上传开,再加上聂家的丫头婆子,这种事始何瞒的住。虽然是聂二太太的旧主,但也是聂二老爷的前未婚妻,正常人都不会过来投奔。结果邱氏就投奔了,后来又被聂大太太抓奸在床。
外人会如何评说,聂二太太自知管不了,不管对外怎么说都挡不住别人的嘴。反正也无所谓,她丫头出身当了太太,那些自恃高门大户的,就没有能看起她的。
“太太,郑家三老爷带着郑家的爷们过来了,说自家嫂子被玷污了,要讨个公道。”旺财家的急匆匆的来报。
聂二太太听得淡然一笑,一点都不担心,只是道:“不过是穷疯了想来骗几个钱,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让管事的打他出去,记得告诉他们大爷现在在家里呢。”
聂家跑海商,干活的就是刀口舔血的买卖,若是随便人都能上门讹诈,聂殇哪能挣下现在的家业。郑家还敢有人来?只要告诉他们聂殇在家,足够让他们屁滚尿流了。
“太太,四个谈唱,四个舞伎都来了,后花园水池里的戏台也搭好了。”管事媳妇进来回话。
聂二太太点点头,快到晚饭时间了,中秋家宴是重头戏,她得过去看看。一边往边走,一边又问着:“望月楼的李师傅到了吗,大嫂最喜欢吃他做的鱼,今天晚上是一定要有的。”
“管事去接了,这就到了。”管事媳妇说着。
聂二太太点头,聂大太太回聂家的时候不多,务必让她高兴才好。
聂家后花园不算小,占地五亩,亭台楼阁,花园水榭。晚上宴席就摆在后头三间楼里,戏台搭上水亭上。聂二太太又命人四处挂灯,务必要让后花园各处明亮。指挥下人何处摆席,每桌菜色也有吩咐,看着丫头们摆放妥当了,聂二太太也微微松了口气。
“太太辛苦了。”旺财家的说着。
聂二太太笑着道:“也辛苦不多久了,等大奶奶进了门,这个家肯定要交给她,我也能松口气。”
旺财家的听聂二太太这么说,却没有聂二太太的轻松,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聂二太太退下来,她们这些跟着聂二太太的管事婆子们也都要退下来。不禁道:“就是大奶奶进门了,太太您也是婶子……”
聂二太太笑着挥挥手,却是看向旺财家的道:“人啊,最重要就是知足,若是不当年大伯去世时留下话来,命大爷不得分家,二房和三房哪有现在的日子过,大奶奶进门,这个家理所当然的要交给她。”
从使唤丫头到当家太太,从饭都到吃不上,到现在锦衣玉食花园楼阁,看着不长的十几年,聂二太太却是看透了许多。若是还不明白,看看原来的邱小姐,现在的邱姨娘。前未婚妻也好,旧主也好,现在的姨娘也好,说白一点不都是钱闹的。
聂家的钱是聂殇挣的,聂二老爷有多大本事,聂二太太再清楚不过。叔叔婶婶又怎么样,又不是儿子,供养老子天经地义。分家之后就什么都不是了,沾着人家的便宜,就要对人家好,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
“炀哥儿也要说亲了,好好给他挑门亲事,我也享享婆婆的福。还有烘儿,师傅一直说他会念书,若是将来金榜题名了,那才是我的大造化。”聂二太太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
虽然大伯说了不分家,但等大奶奶进了门,有了孩子,成了一家人,那时候可能会又是一番景况了。女人最终靠的是丈夫和儿子,侄子总没那么牢靠,聂二老爷她早就不指望,她所有的希望都在两个儿子身上,他们争气上进,她这个娘才有好日子过。
旺财家的再旁人听着似懂非懂,聂二太太看看天色,要快晚饭时节,宴席也开了,便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们去请大嫂。”
聂二太太带着旺财家的穿过后花园角门到了聂大太太屋里,聂殇也在,母子两个似乎正说着话,看到聂二太太来了便打住了。
聂大太太笑着道:“今天我实在高兴,蓉丫头实在是有孝心,在床上几天赶出个手绢给我,还给她大哥做了个香袋,不枉我疼她。”
聂二太太听得也有几意外,随即笑着道:“那是自然,大嫂你那么疼她,她虽然小,心里都明白。”
聂大太太又拿手绢给聂二太太看,笑着道:“还是你有福气,有个女儿贴心,我就这么一个木头疙瘩,连哄我开心都不会。”
“大爷那样孝顺,我倒是羡慕大嫂呢。”聂二太太笑着说,这倒是实话,若是她的两个儿子有聂殇这样的本事,她这辈子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妯娌两个又说了一会话,聂殇只是默默听着并不插嘴,倒是旁边婆子提醒着要到后花园去了,聂大太太便起身道:“走,我们过去。”
聂殇默默起身跟上。
三人到了后花园楼里,聂二老爷,聂炀,聂烃,聂烘,柳姨娘抱着聂芸芸,邱姨娘都过来了。
“都坐吧。”聂大太太笑着说。
众人依次坐下,聂大太太却是突然看向邱姨娘,嫌恶的道:“你坐什么,一个妾室也没生下孩子就大模大样的坐下入席,这是谁教你的规矩。”
邱姨娘顿时定住了,一脸委屈的看向聂二老爷。聂二老爷却是把头低下来了,他自己心虚理亏都来不及,如何会给邱姨娘出头。
“到旁边站着侍候。”聂大太太说着,又看向聂二老爷,道:“眼看着家里爷们都大了,儿媳妇、侄媳都要进门了,你这个叔叔也该树个好榜样,外人看着也像话。”
聂二老爷羞的老脸通红,站起身来低头道:“都是我的错,惹得大嫂生气。”随即又对邱姨娘道:“旁边站着侍候。”
邱姨娘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聂二老爷翻脸如此之快,虽然说是她先勾搭的,但聂二老爷也表现的有意思才能勾的上。哪里想到进门之后,别说过的更好了,反而越来越差,丫头婆子都是直接骂到她脸上,柳姨娘更是张□□、妇闭□□、妇。聂二老爷更跟换个人似的,连来她房里的时候都不多。
“大过节的又哭,真是烦人,你别侍候了,回你屋去。”聂大太太烦躁的说着。
聂二太太向旺财家的挥挥手,旺财家的上前推邱姨娘道:“太太开恩,不让姨奶奶侍候,姨奶奶就回屋歇着吧。”
旺财家的半推半拉终于把邱姨娘拉走了,柳姨娘抱着聂芸芸却是一脸得意,三十出头的老女人了,还在那里搔首弄姿,就是一时把聂二老爷勾上手又怎么样,上过之后还一样丢脖子后头了。
“唉,好好的过节,偏偏惹人生气。”聂大太太说着,看看席间众人却是问聂二太太道:“蓉丫头呢?”
“她的腿伤不好,大夫不易挪动,我没敢让她过来。”聂二太太说着,虽然过节要紧,但腿伤更要紧。
“这样啊……”聂大太太点点头,却是道:“不过今天是中秋,家人团圆的时候,蓉丫头一个人过节也太冷静了些。这样吧,殇儿,你过去看看你妹妹,若是实在不能移动就算了,若是能你就抱她过来吧。”
聂殇常年跑船,不但自己常受伤,身边的人更是常受伤,尤其是这种断手断腿的这种,经验之丰富只怕超过一般的大夫。
“嗯。”聂殇应着起身过去。
正文 中秋(中)
聂二太太早上特意过来聂蓉蓉跟说过,晚上的中秋家宴不用她参加,主要是考虑到她的腿伤不合适移动。聂蓉蓉自然十分乐意,她现在还不知道如何跟聂家人相处,自己一个人过节,虽然冷清些,但也更自在。
更何况现在聂二太太当家,聂蓉蓉虽然是一个人过节,但各色菜品一点不比后头的强。小小的坑桌根本就摆不下,还有不少摆在了旁边小桌上,几个丫头旁边站着帮着布菜。
“妈妈也坐吧,你们也坐,又没有旁人,中秋佳节你们陪我一起吃饭吧。”聂蓉蓉笑着对章婆子和月儿说着,她腿伤这些天,身边的人都跟着辛苦。现在大过节的也不能去过节,那不如一起吃饭,也好热闹热闹。
章婆子是奶妈,地位不同,也不怎么客气就坐下来。倒是月儿,自觉得是丫头,并不敢入席。聂蓉蓉笑着道:“也没有别人,坐下吧。”
月儿还是不敢,还是章婆子拉着她坐下来,笑着道:“今天是姑娘给我们奴才脸,你也别扫了姑娘的兴才是。”
月儿这才跟着坐下来,聂蓉蓉笑着道:“这样才对。”
“大爷来了……”外头小丫头传话进来。
月儿和章婆子都是一怔,连忙站起身来,在旁边规矩的站好,聂蓉蓉也一脸的莫名,聂殇这时候不应该在后花园吃席吗,怎么突然来她这里了?
聂殇进到屋里,先看了看桌子上摆满的菜,随即目光看向聂蓉蓉。聂蓉蓉瞬间紧张起来,小脸都崩紧了,她知道聂殇对她是没有任何恶意,但聂殇的气势,那神情,完全就是不怒自威,看到他不紧张的才是强蛤。
“我来看看你的伤。”聂殇直入正题。
“啊?”聂蓉蓉傻眼了,旁边的丫头婆子更傻眼了,这……聂蓉蓉的伤一直都有专门的大夫,大夫也一直说恢复的不错,怎么聂殇突然客串起大夫了。
聂殇却是不管这些,不止眼睛看,直接上手了。聂蓉蓉的腿就放在炕上,用白布包着,聂殇直接伸手摸了过来。
“啊!”聂蓉蓉不自觉得低声惊呼起来,她现在外表是九岁小萝莉,但内心己经是十六岁少女了。就是九岁,古代七岁就不同席了,当然聂殇是兄长,年长兄妹对幼小妹妹也可以,但是,但是……
聂殇完全不理会,只是径自道:“恢复的很好。”
“呃,啊……”聂蓉蓉此时己经卡壳,只觉得眼前的事情……没办法理解,实在没办法理解。
然后更没办法理解的事情发生了,聂殇看完伤之后,本来己经站直身体。聂蓉蓉和其他人都以为他要退开,或者说些其他话,结果他伸手把炕上聂蓉蓉抱了起来。
“啊!!!”刚才是低声惊呼,这回聂蓉蓉就真是高声尖叫了。刚才聂殇摸了她的腿一下,虽然是伤腿,上面还裹着很厚的纱布,但这样的直接抱起来,要是从严重的说,这就是肌肤相亲了,如此亲密……虽然她是曾妩的时候跟徐宣这个未婚夫谈过情,但只是谈,言语上有点暧昧之类的,像这样搂抱之类的绝对没有发生过。
不止聂蓉蓉,饶是章婆子也怔住了,道:“大爷,你这是……”她倒不是觉得聂殇这样抱聂蓉蓉怎么了。聂殇都二十了,抱个八、九岁的小妹妹,这本来也没什么,不过为啥抱啊……再加上聂殇一直阴着的神情,真有一种要把聂蓉蓉拐跑卖掉的感觉。
“母亲让我抱妹妹去后院吃酒席。”聂殇简单的说着,主要是对聂蓉蓉说,婆子丫头什么的,他从来不理会。
聂蓉蓉己经完全傻了,只是瞪着眼看着聂殇,聂殇说完这句直接抱着聂蓉蓉就往外走,直到走出门口了,聂蓉蓉才反应过来,心中万分惊悚,说话都结巴起来了,道:“可以让章婆子,或者哪个妈妈……”奶妈抱她不是更合适吗?
“母亲怕她们失手。”聂殇说着,九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抱起来也挺沉的。
“但,但是……”聂蓉蓉结巴着,己经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聂殇低头看她一眼,聂蓉蓉瞬时闭上嘴,只是睁大眼惊悚的看向聂殇。刚才那一眼给她的感觉,再罗嗦就把你丢出去。
“呵呵……”聂殇突然笑了起来了,虽然怕他的人很多,但一个九岁的小妹妹,在他怀里好像受惊猫咪一样的神情,实在很有趣。
聂蓉蓉眼睛睁的更大了,聂殇笑的实在莫名其妙,再者……聂殇笑起来也没有想像中的惊悚,长的好看,不管哭或者笑都很占便宜。努力定安心神,客观说,聂殇这样并不算过份,堂兄妹跟亲兄妹是一回事,而且聂蓉蓉才九岁,年长兄长抱一下,也正常。
“那么怕我啊。”聂殇突然说着,这个家里大部分人都怕他,包括聂二老爷在内。对聂蓉蓉他以前没怎么留心过,他在家的时候都不多,更何况一个小堂妹,没想到小姑娘见他也是怕成这样。
聂蓉蓉把头低了下来,但她被聂殇抱着,头低了下来,但这样更像是窝在他怀里。她还没有把聂殇当亲兄长来看,在她心里聂殇更多的就是个陌生男子,然后就这样抱着她……
从聂蓉蓉的西院子到后花园并不用多久,聂殇步子又快,后头章婆子带着丫头们追的都要奔命了。刚才聂殇抱人抱的太突然,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聂殇抱着人走远了,章婆子才反应过来,若是抱聂蓉蓉去后院一起吃团圆饭,那肯定不能让姑娘一个人去,丫头婆子肯定也得跟上侍侯。
“过来了就好,把你妹妹放到旁边榻上,免得大家坐席不小心碰到她了。”聂大太太笑着说,聂殇去的时候,她己经让人把窗户边上的床榻收拾出来,虽然不能同桌,但中秋节没有一个人过的道理。
“是。”聂殇答应着,随即过去把聂蓉蓉放在榻上,放的时候就不像抱的时候那样,动作轻了许多,直到聂蓉蓉完全坐稳了,这才慢慢松开手。
聂二太太笑着道:“还不快谢谢你大哥哥,怕你一个人过节寂寞,亲自把你抱过来。”
聂蓉蓉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涨出血来了,低着头,声音不比蚊子大多少,道:“谢谢大……哥哥……”
聂殇边上看着微微一笑,这回自己的坐位。
“你大哥心里疼你的,等吃完席,让他抱你回去。”聂大太太笑着说。
聂蓉蓉整个人都傻住了,不自觉得抬头看向聂殇,聂殇正好也回头看向她,对她微微一笑。
正文 中秋(下)
聂蓉蓉虽然在旁边榻上坐,并不与众人同席,炕桌上各色菜式是一点都不少。聂二太太和聂大太太这还担心委屈了她,大桌上有什么好菜,便让婆子夹在碗里送到她跟前。
水亭台子上,四个歌伎己经开始弹唱,四个舞伎也跳了起来。食物美味,歌舞弹唱都很好,聂蓉蓉却有点吃不下咽的感觉。她总觉得聂殇在看她,其实这也跟聂殇的坐位有关系,聂殇的位置正好对着她坐着榻,只要抬头就能看到她。
几次都是不经意间,聂殇严肃而沉深的眼似乎在看着她,抱她过来的路上露出的那一丝浅笑,此时早就消失不见。又变成那个众人害怕的聂家大爷,别说家中下人,席上除了聂大太太这个亲娘外,就连聂二老爷跟这个侄子说话时都有点小心。
聂蓉蓉脑子里不自觉得整理出丫头婆子透露出关于聂殇的所有信息,聂殇十六岁丧父,去年满的孝,以他的年龄按理说孝满之后就要议亲了,但一年过去了,今年他都二十岁了,婚事仍然没有任何消息,至少丫头婆子那里没有任何小道消息。
“听说青阳最近来了一户姓沈的人家,是做盐商生意,原是淮阳人士,也是家大业大的。”聂大太太突然笑着说,八卦是人的天性,尤其是那位沈大爷,据说长相非常非常非常好,不止大姑娘小媳妇,各种人等瞬间迷死一片。
聂二太太笑着点头,刚想把沈家八卦一番,聂殇突然道:“沈大爷是海口卫船主的大舅子,以后他家有事,能帮忙的都帮忙。”
聂殇这么一说,聂二太太先愣了一下,她本以为自己知道的消息己经不少了,没想到聂殇这里还有。不由的道:“那就怪不得了,原来是卫家姻亲,大嫂不知道,沈家搬过来头一回请客,我是去了的,那房子修的精致的很,屋里铺阵样样精致,连使唤的人下都是挑好看的买。听说翻修房子时,沈家还特意挖了冰窑,冬天藏冰夏天用。”
藏冰是技术活,不止是挖个坑的事。中间有许多技巧,青阳也算是大地方了,但除了官员之外,商户人家里头用冰还没听说过。
“能做盐商生意的都有门路。”聂大太太说着,心里却有点担心,同样的做海运生意的也一样要门路。现在的聂家生意做的还不算大,赚的还只是小事,若是以后真做的太惹人眼了,后台不够硬,未必能守的住钱。
聂二太太对外头的许多事并不太懂,就是聂二老爷都闹不明白,道:“说起来还有一件事,我正想问大嫂的主意,前些天梁大太太来了,给我提了门亲,把南街徐家的大姑娘说给烃哥儿,徐家虽然穷了些,但徐大爷中了举,还跟冯家姑娘订了亲,我看着还不错。”
聂蓉蓉猛然间听到南街徐家四个字,只觉得心脏跳慢了一拍,呼吸有些困难,身体微微有些发颤,手里的筷子差点没掉到地上。
徐家……徐宣,舅母……这些天来她努力的去忘记,曾妩己经不在了,她己经是聂蓉蓉了,但这些名字还是跑到了她的生活中。
心中乱如麻,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了,唯一幸庆的是,主席上众人正聊着八卦,外头台子上唱的更好,下人们也不太留心她。
目光漫无目的四处瞟着,也不知道那么巧,四目相接,与对桌的聂殇对了个正着,聂蓉蓉瞬间把头低了下来,整张脸都是惊悚的。聂殇的眸子在她身上打转时,总让她有点儿怵,好像连她心里最深层的秘密也看透似的。
聂殇也微微怔了一下,本来就是不经意间的眼神交错,聂蓉蓉那个神情好像他是大魔王似的,他有这么吓人吗?
“徐家大姑娘?说给烃哥儿?”聂大太太顿了一下,目光看向聂烃,聂烃是三房的独苗,父母死的早,聂二太太把他养大的,今年十六岁,正该议婚的时候。要是聂炀的婚事,聂二太太可能就直接做主了,但聂烃的婚事肯定要问问她。
聂烃虽然是男孩家,却是向来害羞,听聂二太太说起他的亲事,早就羞的低下头。
聂二老爷也插嘴道:“徐家也称的上书香门第,这门亲事我也觉得不错。”
“徐家打的好算盘,徐大爷中举后马上跟曾家姑娘退了亲,订了冯家的庶出小姐,是想借冯家的人脉关系。又想把女儿嫁到聂家来,看中的不外乎是聂家的钱,举人想当官,那需要大把银两。”聂大太太冷笑着说。
聂二太太不由的一怔,像徐家这种穷读书人家,把女儿嫁到商户里多半是为了银子,同样的商户娶读书人家的女儿,多半也就是为了名声好听点。徐家这样的,要不是徐大爷中了举,聂家也根本看不上。但徐家若是想让聂家帮着捐官,这是不是心太大了?
“烃儿是三房独苗,我们都是伯娘,徐大姑娘嫁过来就没有正经婆婆,不用立规矩,也不用受闲气。就是以后分家肯是三房平分,仍然能得到上上份。”聂大太太继续说着,不是她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而是徐大太太的德性在那里摆着,很难不让人这么想。
聂二太太彻底哑然了,好一会道:“既然这样,那推托了就是。”
聂大太太犹豫一下向聂二太太挥挥手,看向聂烃道:“你年龄也不小了,凡事也该有自己的主意,徐家这门亲事你觉得如何?”
聂烃此时脸涨的通红,听聂大太太问他的主意,只是道:“我任凭伯伯和伯娘裁夺。”
聂大太太眉头皱了起来,道:“我现在是问你,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我……我并没有见过徐家姑娘。”聂烃说着,他对徐家大姑娘完全没有印象,不过娶亲本来没有他挑择的余地,又道:“只是大伯母刚才说,徐家结亲是想用聂家的银子,我觉得不太妥当。婚姻之事本来就是……就是……非得用钱买,那就没必要了。”
“那只我的猜测,也未必准。”聂大太太说着,却是看向聂二太太道:“你就这么回梁大太太,若是徐家真有心结亲,那就聘礼与嫁妆相当,徐家姑娘还不值得聂家花钱买。”
“是。”聂二太太答应着。
正文 说亲
宴席晚毕,丫头婆子们收拾着桌子,中秋活动并没有就此结束。众人移步出楼,到外头听琴赏月,聂蓉蓉榻上坐着,却是显得心神不宁。突然间提出的徐家,聂家还有可能跟徐家结亲,这都让聂蓉蓉觉得十分难受。
“时候不早了,我送妹妹回去。”聂殇突然间说着,人已经走到她面前。
聂蓉蓉愣了一下,抬头看向聂殇时,眼神是飘忽的,心虚的很。
聂大太太本想多留聂蓉蓉一会,不过小孩子伤了腿是要早点休息,正好聂殇自己也提出来了,便道:“是该回去了,时候不早了,是该去休息了。”
聂蓉蓉人在榻上,仍然规矩的向长辈辞行,引得聂大太太的夸奖,笑着道:“越来越懂事了。”
聂二太太也笑着道:“是呀,乖巧多了。”都说经一事长一智,看来这回是真受教训了。
聂蓉蓉只是低头不吭声,聂殇就直接多了,抬手把聂蓉蓉抱起来。
聂蓉蓉把头压的老低,几乎都是窝在聂殇怀里,或许真是一回生二回熟,或者脑子太乱,抱着回去这一趟,聂蓉蓉并不像来的那趟一样,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徐家。
进入西跨院,留守的丫头看到主子回来,赶紧掌灯收拾。聂殇把聂蓉蓉重新放到床上,聂蓉蓉仍然低着头,章婆子连忙笑着道:“多谢大爷。”说着又拉拉聂蓉蓉。
聂蓉蓉仍然低着头,声音却不比蚊子声高多少,道:“多谢大哥。”
本以为谢道完毕聂殇就要走了,结果过了一会,聂蓉蓉觉得前面的阴影并没有消除,不自觉得抬起头来,结果聂殇一双眼睛正看着她。
聂蓉蓉顿时惊了一下,章婆子也有些意外聂殇为何还没走,但人家不走总不能赶走,笑着道:“大爷快请坐。”
聂殇在旁边位子坐下来,直接问:“你认识徐家姑娘?”
聂蓉蓉心中大惊,却是马上摇头。
聂殇眼睛闪出一丝惊讶,因为坐位的关系,不经意间总是能留心到这位小妹妹,聂蓉蓉是在听到徐家字眼时神色异常的。
章婆子也有不明所以,笑着道:“徐家姑娘比姑娘大的多,倒是见过一回,也没怎么说过话。”
聂蓉蓉跟着点点头,心里却是紧张到了极点。
“是我多心了。”聂殇说着,想想也是真是他太多心了,堂兄的婚事与她有什么关系。一个九岁的姑娘,现在又受着伤,现在想的就是腿伤,就是腿伤好了,估计也只是想吃什么穿什么玩什么。随即又道:“这趟出门我得了一套娃娃,是扶桑的东西,挺有趣的,明天我拿来给妹妹玩。”
聂蓉蓉又是一惊,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聂殇,她深深觉得她跟不上聂殇的思路,刚才还说着徐家,转眼间又要送她娃娃。
章婆子也有点反应不过来,却是马上笑着道:“难道大爷想着姑娘。”
“没什么,本来就是小姑娘的东西。”聂殇说着,他当时买下来就是觉得有趣,实际根本就不是他玩的,小姑娘玩的,送聂蓉蓉倒是很合适。
聂蓉蓉这才低头道:“谢谢哥哥。”
“休息吧。”聂殇说着,这才起身走了。
等他出了屋,聂蓉蓉不禁长长吁了口气,章婆子却是笑着道:“大爷多疼姑娘啊。”
聂蓉蓉心想着这种疼爱她真不想要,好像被蛇盯上的青蛙,弄不好就把她吞了。不过她真要小心,只是提到徐家她就脸色大变,谁看到都会起疑。幸好这回聂殇没有接着问下去,可能也是没有多想,这回是糊弄过去了,下回千万不能这样了。
“不早了,我想睡了。”聂蓉蓉说着,作为小朋友,她此时要睡觉很正常。
章婆子马上带着丫头过来侍候,嘴里还说着:“大爷说了明天要给姑娘送娃娃,姑娘也要想着送东西当回礼才好。”
聂蓉蓉默然听着,她不要行不行……
聂殇送回聂蓉蓉回到后花园中,花园里桌子已经摆好,众人外头坐着赏月。聂大太太看到聂殇回来,就朝他招招手道:“正好你婶娘给你说亲呢,你也过来听听。”
聂殇眉头皱了一下,却还是走了过去。
聂二太太笑着道:“大爷在声名鹊起,我每次出门去都有许多人家问过大爷,正好今天大嫂和大爷都在,便随口问了一句。”她可不敢给聂殇说亲。
聂大太太笑着道:“梁家大姑娘是青阳城出了名的美人,人家梁大太太都没托别人来,自己亲来说的,也足见诚意了。”
“梁大姑娘也就是不丑而己。”聂殇神情淡然的说着。
聂大太太眉头皱了起来,道:“你这孩子,说的都是什么话。”
“论起青阳的美人,沈家大爷沈书君是一个,他出嫁的妹妹,现在的卫大奶奶也是,其他的都说不上。”聂殇说着。
聂二太太无语了,聂炀不由得笑道:“大哥眼光好高啊,虽然比不过沈家兄妹,梁大姑娘也称的上绝色佳人了。”他没见过沈家姑娘,但见过沈家大爷,只要沈家姑娘有其兄一半美貌,都是青阳第一美女了。
“那说给你如何?”聂殇笑着反问。
聂炀连忙挥挥手,他以前对梁大姑娘还是有点好感的,但人家指名想嫁聂殇,他又何必自讨没趣,笑着道:“算了吧,人家是看上大哥了,又不是我。不过大哥如此挑剔,你想选个什么样的啊?”
聂家的身份在这里摆着,聂殇就是个人再有本事,也就是个商户,能娶的也不过商户人家的姑娘。梁家在青阳也是数的着的人家了,梁大姑娘本身又是才色兼备,在青阳声名鹤立,配给聂殇真的可以谓是珠联璧合.
结果聂殇竟然如此直接的说人家长的不好,还不够绝色,不止聂殇,就连聂二太太也惊讶了,若是聂殇眼光高成这样,以后再有人说亲事,她直接拒绝就好了,实在没有更合适的了。
“以后再说吧。”聂殇淡然无波的说着。
聂大太太的眉头皱紧。
聂二太太见状,连忙笑着岔开话题道:“家中要成家的孩子多,天天上门的媒婆也多,他们几个哥儿就不说了,就连蓉丫头还有媒人上门呢。”
“蓉丫头还小呢,亲事不着急,及笄之后再议不迟。”聂大太太说着,定亲早了没啥好处,男方的品性看不出来,万一他要是命不好挂了,女方还得担上克夫的名声。
“我也是这么想的,大点再订。”聂二太太笑着说。
中秋夜宴闹到了下半夜,聂大太太宣布散场,各自回房休息,聂殇本想回房休息的,聂大太太却是突然道:“殇哥儿,有些头昏,你送我回去。”
“是,母亲。”聂殇低头说着。
聂殇扶着聂大太太回到房中,知道聂大太太这是有话对他说,也并不急着走,只是屋里站着。聂大太太轻声叹口气,挥手让丫头婆子退了出去,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男大当婚,你总得成个家啊。”
聂殇把头低了下来,却是直言道:“我想等下面弟弟先成了亲,二弟和三弟都到了成婚年龄,等他们成了亲,我再说亲事也不迟。”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是兄长,你该先成亲才是。”聂大太太神情慌张起来,说话口气也显得有几分焦急。
聂殇神情仍然沉默,眸子里透出一份坚持,道:“父亲和母亲与我有养育大恩,我终身不忘,但也就因为这个,我一定要把这份家业交给姓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