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逃婚 昭禾自个爬上祭台。 动手前祭司秉着好意确认了一遍。 “生死有命?” 昭禾笑眯眯的给人回了去。 “富贵在你。” 闭眼的时候,祭司还在絮絮叨,“逃婚的多了去了,第一次见您这么不要命的。” “我说,您可别后悔啊。” 而后光芒大作,祭台上空余一具没有灵魂的肉体。 昭禾后悔了,特别后悔。 对于魂穿这码事,昭禾也算是做足了功课,知道醒来第一件事要大喊我是谁我在哪我怎么不记得了云云。 她甚至也想过最糟糕的莫过于一睁眼还是祭司那张欠揍的笑脸,“那个什么,小殿下。我观今天的天气,不大适合做法,要不您改天来。” 可千算万算,她实在算不到她一睁开眼就躺在一个男人身下,男人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的手高高举到头顶,正在她身上辛勤的耕耘。 饶是把上辈子的高龄加起来,昭禾也没见过如此香艳的场面,想反抗却半点力气都没有,此刻只觉得身体里一阵阵奇异的酥麻袭来,情不自禁的呻吟出声。 最后随着男人一声低喘而结束。 昭禾闭眼,装死。 男人慢条斯理的从她身上离开,举止优雅的将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拾起穿上,有那么几件女子的衣服,还好心的扔到昭禾的身上。 “穿上你的衣服,滚。” “我…” 男人将目光从昭禾身上挪开,嘲讽道:“谢府的女儿养的真好,礼义廉耻,怕是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昭禾大脑持续死机,她真心实意的检讨了一下自己把魂穿这件事想的太过简单了,就目前来说,剧本太深,她根本接不了戏。 她大脑死机发呆的时候,男人已经穿好衣服,微挑嘴角弯下身子直视她。这让昭禾牢牢的记住了他的样子。 男人的皮肤白皙稚嫩,五官虽好看却过于轻薄,看的出是个养优处尊的公子哥,眼睛却是出挑,眼角微挑,桃花一般。 他单指挑起昭禾肩上的一缕头发,轻轻道:“我不会选你做我的妻子,你不配,记住了吗?” 留下这句话,男人就转身离开了。 昭禾还在收拾自己的衣服的时候,两个侍女推门进来,一个手里端着一碗药,一个手里端着一盆温水。 其中一个紫衣婢女不住的拿眼着急的看她。 “奴婢来侍候姑娘喝药。” 紫衣婢女俯了俯身子,恰到好处的借低头的动作掩饰住自己眼内的厌恶。 “…哦。” 昭禾如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人侍候着穿衣服,喝药。做完这一切又被人推着出去见了另外一位姑娘。 这姑娘穿着华丽,看起来身份很是不一般。身边的婢女见了她,皆是屈身行礼,唤了一声瑶枝公主。 “长莘姐姐,你跑到哪里去了,不是说好了要陪瑶枝玩的吗?” “我……” 昭禾空张了嘴,却不知道说什么。身边的紫衣婢女连忙道:“公主,时间不早了,我家小姐要回去了。” 瑶枝公主有些不开心的抿了抿唇,拉住昭禾的手目光盈盈道:“我和你说了去太学的事,你要好好想想……” 这么晕晕沉沉的直到被塞上马车,“小姐?小姐您没事吧?”紫衣婢女一路跟着,眼睛中的担怀似是不假。 昭禾尝试着整理一下语言,“那个,你是谁。”紫衣婢女不可置信的看着昭禾,“我是玲儿啊…” 昭禾抓住小姑娘的手,一脸诚恳。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望你挺住…” “好,小姐你说。” “不仅挺住,还要保密。” “好…小姐到底要说什么?” “我失忆了。” 昭禾这具身体的原主子,是一个名字叫谢长莘的姑娘。燕昌十七年六月生,是燕国人。燕国最热闹不过的是燕都,燕都最繁华昌盛不过的,是谢府。 然而这一切的繁华昌盛,是和这个叫谢长莘的姑娘,没什么关系的。 尽管她姓谢,却是谢府最轻贱的女儿。 “小姐出生时,适逢长公主和侯爷大婚,夫人被一纸休书,赶到了乡下…” 昭禾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谢侯爷,为了一家的荣宠,休弃了原配。这种往日经常出现在戏本里的桥段,竟然真实的出现了。想来那段母女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一定不容易。 谢长莘及笄那一天,谢母一根白绫在房梁上了结了自己,作为一个母亲,她深深的明白,自己的存在,始终是长公主的一个污点,只有自己死了,谢长莘才有可能被接回去,才有可能有一个好前途。 谢府的血脉不会流落在外,流落为孤女的谢长莘果然很快就被谢府的马车接了回去。 “小姐,你只要记住,夫人不能白死就够了。” 谢长莘沉默了,马车摇摇晃晃的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门旁。谢长莘起身,双腿却一阵酸痛,玲儿贴心的扶住她。 “小姐,这就是谢府的后门。” “为什么我们要走后门?” 玲儿还没来得及解释,横空插进来一个酸楚刻薄的声音。 “被接出去一趟,便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 零碎的脚步声传来,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来,为首的黄衣少女一脸讥讽。 “贱人,你还想走正门不成?”而后又不等谢长莘回答,继续嘲讽道:“你不过是见不得光的庶女,这辈子你怕是都没有走正门的命。” 玲儿用手扯了扯谢长莘的衣袖,小声提示,“这是谢府二夫人的女儿,谢长月。” 谢长莘对这个眉目张扬出言不逊的女子并没有什么好感,正想绕开,那人又跑来挡在她面前。 “谢长莘,主母请你,正厅议事。” “二小姐,我们家小姐已经很累了,能不能容我们回去换件…” “啪!”谢长月怜惜的摸了摸自己的手,仿佛打疼了一般,冷笑,“不识抬举的丫头,你还想要公主等你不成?” 玲儿捂住被打的一侧脸,不敢再说话。 “啪!”这声巴掌异常的响亮,却不是出自于谢长月之手。 谢长莘学着谢长月的样子抚着手,看着被打傻的谢长月,挑眉道:“不是说主母请我议事,还不带路?” 正文 第二章 受罚 这一巴掌不仅打傻了谢长月,连带着谢长月身后的一众仆奴都傻眼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三小姐动手打了二小姐? 是她们眼花了还三小姐傻了。 “谢长莘你敢打我?你疯了?” 谢长月说着扬手就要打回来,谢长莘早就料到,稳稳的抓住对方的手腕,眉目间似乎蕴含着一股子阴谋。 吓唬道:“你不是好奇我从公主那得了什么好处,我若说出来,你这一巴掌,恐怕就不敢落下来了。” “你!”谢长月一张小脸气的煞白,看谢长莘的眼神中,果然忌惮了几分。 “还不带路?届时主母等烦了,你负责?” 谢长月愤愤的收手,一脸说了三个好,“谢长莘,你给我等着。” 谢长莘被人带向所谓的正厅,玲儿一路上都在发抖,临跨进去前,长莘安慰的拍了拍玲儿的手背。 “母亲!”谢长莘还没开口,就看到谢长月乳鸟扑林一样扑倒上位的一个夫人旁边,扬起自己默脸梨花带雨着哭诉道:“母亲,主母。这个疯丫头打我!” 这句话倒是惊了一屋子的人。 要说谢家三小姐谢长莘,是所有谢府小姐最老实的一个,她呆头呆脑,不善言辞,素来以好欺负扬名。 “长莘见过主母。”谢长莘不理会叽叽喳喳的谢长月,跪在软垫上见礼,又向一旁的几个夫人模样的人行了小礼。举止落落大方,无可挑剔。 谢长月敏锐的察觉到了气氛不对。还想再哭闹些什么,长公主一个轻微的眼神压下来,她便聪明的缄口。 上座的那位华服妇人保养的很好,举手投足皆是气质不俗,想来就是玲儿嘴中的长公主。长公主手中捏了一串佛珠,眼中却无和善之色,刀锋一般锐利的眼神,来回在谢长莘的身上打量着。 “长莘,瑶枝公主请你过府,可有什么事吩咐你。” “回主母的话,别的没有,就是提了一两句太学的事情。” 谢长莘微微抬起头观察长公主的神色,却正撞上对方波澜不惊的双眼。“哦?” “言辞中,似乎是希望长莘入太学,做伴读。” “不可能!” 这回说话的,确是将谢长月护在身后的夫人,她言之凿凿道:“长公主已经定下了让长月入学做伴读,谢长莘,你想都不要想。” “长莘自然不敢去抢长月姐姐的东西,不过这事,劳夫人您亲自去给公主解释?” “你!……” “长莘,你不必拿公主来压我。”长公主挑唇,轻轻道:“纵使是公主,也还需唤我一声姑母。” “伴读一事,我自有定夺。” 谢长月得意的看向谢长莘,仿佛已经赢了一般。 “现在我们来说说,你伤长月的事。” 谢长莘还未开口,玲儿已经冲出来跪倒在地“夫人,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奴婢挑拨小姐…” 如果说刚刚为玲儿出头只是因为看不惯谢长月仗势欺人,那么现在谢长莘是真的有些被玲儿感动了。谢长莘试图拉起跪在地上的玲儿。 “人又不是你打的,你乱认什么罪,快起来。” 玲儿不愿起身,长公主在主塌上好整以暇道:“她不乱认罪,受罚的可就是你了。” “本该如此。” 谢长莘跪在玲儿面前,“人便是我打的,又如何?” “主母!你看到了吧,她不过是去了一趟公主府,就暴露了本性!” 长公主被气笑,“你为什么打长月?” “她动手打我的人,何曾将我放在眼里。即便今日受罚,日后还是见一次打一次。” “夫人,您瞧见了么,这丫头野性难消。再不管教,迟早是要闯出大祸来的。”二夫人也跟着煽风点火,一双美目满是恶毒,恨不得用眼光在谢长莘身上戳出个洞来。 “长莘,即便长月动手打你的下人,也是她身为姐姐,理应帮你治下,你无端动手打她,实在过份。”下一句话,怕就是要发落她。 谢长莘丝毫不怕,冷笑出声。 “长月姐姐如今,芳龄几何啊。”众人一开始摸不出头脑,紧接着心中都是一惊。 谢长莘不紧不慢道:“我刚及笄不久,可谢长月姐姐,怕是还没有及笄吧。” 谢长莘故意把姐姐两个字咬的重极了。二夫人和长公主的脸色。刹时变得很不好看。 “如此说来,我身为姐姐,让妹妹懂点礼貌,也是应该的。” 谢长莘初入府的时候过于好欺负,谢长月向来占她便宜,府里的主子也都是默许状态。 “你年纪长我一些又如何,别忘了。你不过是乡野村妇生出的野种,谢府给你口饭吃以是慈悲。你竟真真摆出小姐的架子。真是可笑!” “长月!”二夫人呵斥道:“跟谁学的这些混话,莫要让不干净的人脏了你的嘴。” 谢长月的话让大家都来了讨论的兴致,一瞬间野种,乡野之类的粗鄙之言不绝于耳,长公主轻轻的咳了咳,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皆露出一幅看好戏的嘴脸。 长公主云淡风轻道:“把她拖下去,打六十板子就算了。” “夫人!夫人使不得啊,我家小姐体弱,六十板子下去可能不死也残了,使不得啊夫人!”玲儿的脑袋不知疼的一样往地上磕。 谢长莘怒极反笑,“说到底,你们罚我,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言,不过是因为我出身卑贱罢了。” “长公主,我怕是,早就碍了您的眼了吧。” “小姐!小姐!我求你别说了,夫人,夫人您要罚就罚我吧…” 长公主最后也没看谢长莘一眼,淡淡道:“拖下去。” 谢府的女儿,怕是还没有谁动真格的挨过板子。莫说谢府,放眼整个燕都,怕是没有姑娘在未出阁前被自家主母这样调教过。 “三小姐,你可莫怪我们啊。” 行刑的奴役壮妇冲着谢长莘笑了笑,脸上的横肉抖了抖,看起来更可怕了些,回廊上挤满了看热闹的莺莺燕燕。 一板子下去,单听木板和肉体混撞出来的力道,便知道行刑的人用足了力道。 正文 第三章 谢长莘之死 谢长莘生受了下来,哼都没哼一声,行刑的人生怕长公主责怪她们办差事不尽心,下一板子,便用了更大的力气。 “这六十板子下去…恐怕是活不成了…” 观刑的几个胆小的丫鬟开始面露怜悯,谢长莘趴在长椅上,隐约听到屋里玲儿求情的哭喊声音更大了。 脑子混沌间,又浮现出祭司那个臭不要脸的问她悔否,她当然后悔。 可她并不后悔掌掴了谢长月,只是后悔千穿万穿,不该穿到这个倒霉的谢长莘身上。 仔细想了想,祭司那个祸害很可疑。等她回去,定要把那货剥光了扔进青楼。带着这个鼓舞人心的信念,板子打在身上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谢长莘在昏死边缘游荡的时候,错觉一般觉得打人的板子停了下来,小院中,也是出奇的安静。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群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之后,是一个清悦的女声。 “回大小姐的话,三小姐冲犯了长公主,奴才们正在行刑。” 谢长莘浑浑噩噩噩的脑子里勉强想到,所谓的大小姐,正是长公主和谢侯爷的女儿。一时间好奇心大起,拼命的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不打紧,当下头皮发麻。谢大小姐身边,还站着一个好看的蓝衣公子哥,这公子哥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跟她在床上XXOO的那位。显然,公子哥也看到她了,一双美目里十足的嫌弃和厌恶。 “你们打的可是谢府的三小姐,母亲的意思不过是小惩一番,你们就敢私自下这样的狠手?” 好一个谢府的大小姐,一句话的功夫,就把主母摘的一干二净,在外人面前即维护了主母的形象,又显得自己干净善良,这番心机,又岂是谢长月之流能比的。 “九哥哥,想是小妹顽劣,让你看笑话了。”说这句话时,谢大小姐十足的小女儿娇态。果不其然,蓝衣公子哥看她的眼神中温柔的似乎能挤出水来。 “无妨。” 下一刻,他抓着谢大小姐的手笔直的走过谢长莘,顺便道:“继续吧,我们去里面拜见姑母。” 沉闷的木板声又继续响起,但比屁股更疼的是胸口的地方。望着那个蓝衣背影,谢长莘胸口的疼痛更是让人喘不过气来,唯一能确定的时,这心死了一般的疼痛不是源于她,而是谢长莘的残念,一阵剧烈的疼痛后,谢长莘竟口吐出一口鲜血来,身体不受控制的挣扎着摔下刑台,一寸寸一寸寸的向蓝衣公子爬去。 “殿下…殿下…” 行刑的人也被惊呆了,不敢妄下手中的木板。谢大小姐停住脚步,看似干净琉璃的双目中闪过一抹不耐与恶毒。 蓝衣公子哥倒是出乎意料的停下步子,等着谢长莘一点一点的爬到自己面前。 “殿下…你不认识我了吗…你不认识我了吗”谢长莘的灵魂,像是死而复生一样夺回了自己身体的主导权,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抓住那人衣服。 “我也想…我也想唤你一声九哥哥…”很久很久之前就想,一直都很想。 “你能不能应我一应…九哥哥?” “三小姐怎么了?疯了吧?” “太不要脸了。” “听说乡下来的,真是没家教…” 周遭是漫天的流言蜚语,谢长莘全然不在乎。她望着蓝衣公子哥,如同仰望着神明,她期盼着他下一秒能弯下身子,抱着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蓝衣公子皱了皱眉头,慢慢的,慢慢的,将自己的衣服从谢长莘手里抽出。 “抱歉,我不认识你,你挡路了。” 那一刻,谢长莘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她的手,笔直的,无力的垂在地上。昭禾重新有了身体的支配权,哀莫大于心死,这一刻,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死了。 她吐出嘴里的血站起来,满眼不屑道:“呸,人渣。” 看她神色,好像换了一个人一般。谢家大小姐忍无可忍。 “谢长莘,你到底有完没完,戏演够了没有!” “来人,把这个疯子带出去!” 蓝衣公子回头的时候,正对上谢长莘愤怒而坚定的眼睛,一种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然而还没来得及深究,人已经被带了下去。 “九哥哥?九哥哥?” “嗯?” “母亲还在里面等着呢。” 昭禾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谢长莘,也有燕九柯。 谢长莘第一次见燕九柯,其实并不是在燕都。一个是生长在乡野的小姑娘,一个是自小在皇城长大的小皇子,无论是从哪个方面看,这两个人的人生应该像平行线一样笔直,了无相交的可能。 燕昌三十一年,谢长莘十四岁,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总是情窦初开,在自己的想象中,总喜欢描绘未来夫君的模样。谢长莘委实不是个想象力丰富的孩子,她眼中的英俊,大概像村口的二牛哥那般,力气大,身体结实,家里还有许多头牛。然而她娘总是瞧不上,“待我儿长大,阿娘定要寻一个世间最好的男子给你。” 哪知道世间最好的男子不用阿娘寻,便自己撞上门啦。 山茶花开的时候,谢长莘总是会和阿娘去山里采些山茶花,再跋山涉水的将山茶花带到城里换卖,谢长莘每年最喜欢的季节,便是山茶花开的季节,阿娘手中有闲钱,就可以为她或是置办两身新衣服,或是新添两根新头绳。 “阿娘,草丛里好像有个人。” 阿娘露出了迟疑的表情,再三权衡后终是选择不理会,“莘儿,不要多管闲事。” 谢长莘果然乖巧的没有多管闲事,只是这夜恰逢邻家嫂嫂生产,阿娘一个人去帮忙,窗外风大雨大,待谢长莘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撑着伞,回到了那片草丛。 谢长莘艰难的把人抬到附近的山洞,待将人眉眼之间的污垢擦拭干净,跳跃的火光下,谢长莘这一眼,便成了劫数。昭禾以一个第三者的身份查阅这段记忆的时候,也是感叹,十四五岁的年纪,太容易因为一眼,一个人太容易因为一眼,一个人,毁了一辈子。 谢长莘自此,便有了心中的良人。她为他抓药疗伤,为他一日三餐操劳,便只换来那人一句淡淡的,“多谢姑娘。” 谢长莘一生中最宝贵的东西,便尽数都在这里。 而后她的良人养好了伤,便不知去向。第二年山茶花再开的时候,谢长莘再也没有笑过。后面的事情便来的太突然,一切接踵而至,却都已经不重要。谢长莘及笄的那日,村口的二牛真的来提亲了,老实巴交的汉子搓红了手站在母女两人面前。 “我会对妹子好的,一辈子都对妹子好。” “这门亲事你们娘俩去哪找啊,若是应允了,你们欠我的债,一笔勾销。” “若是不嫁,咱们就衙门见!” 那日天晴的很好,太阳很温和。 倘若我没有见过太阳的温暖,也是可以忍受黑暗。 偏偏见过。 谢母第二日自缢在堂门前。 再过一日,谢府来接人的马车,悄然而至。 不知道是不是有缘,来接她的,正是燕九柯。这一刻,谢长莘是感激的。感激谢母的死,让她可以再见到他。 “燕公子,你上次没有问我的名字…我,我叫谢长莘…” 正文 第四章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这是燕九柯和谢长莘的第二面,直到谢长莘费尽脑汁的接近瑶枝公主,才换来两人的第三面。 香烟袅袅的书房中,燕九柯坐在桌案前,目光冷冷的打量着偷偷溜进来的谢长莘。 “在下对于姑娘的救命之恩甚是感念。” “但你我之间的交集理应止步于此。” “若是有什么想要的,不妨说出来,我会尽力而为。” 谢长莘不说话。 燕九柯终于等到不耐烦,当他准备越过谢长莘离开房间的时候,忽然被小姑娘抱住。 “燕九柯。” “我想要…燕九柯。” 再之后,便是昭禾睁开眼瞧见的那一幕。 昭禾看的一阵心痛,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头顶的太阳很高,就像那日谢长莘被提亲的太阳。 “小姐,你醒啦!” “真是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玲儿,去把窗户关上。” “啊,怎么了小姐。” “没什么,我瞧这太阳碍眼。” “哦…” “我再问一遍,你把阿昭弄哪去了。” 廖青山被五花大绑的按在祭台上,一张清秀苍白的脸上满是委屈,不满的大喊道:“摄政王,讲道理啊!是你说小殿下说的话就等于你说的话,她让我给她施法移魂我有什么办法!” 台下被称为摄政王的男子无动于衷,摆摆手道:“把祭师剥光了扔进青楼,让里面的客人好好给他讲道理。” “喂!喂!过分了吧!” “来真的是不是,好吧我招我招。” “移魂之术的媒介就是两个人之间的机缘,我虽是施法之人,但是我也不知道小殿下在四国之中的缘分在哪。” 摄政王挑眉,常年位居高位而不怒自威的气场一览无余,“所以,你把我小媳妇弄哪去了?” “我去找!” 廖青山快哭了,深深后悔自己接了这么一单不靠谱的生意。 “哦?” “您放心,我给自个施个移魂之术,您只要保管好我和小殿下的肉身就好。” 摄政王撑着下巴,两指就着节奏敲打着茶案,“找不到的后果,你知道吧。” 谢长莘醒来才知道,自己被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 这个禁足令下的巧妙,院子里的人不能出去,院子外的人也不能进去,包括大夫。谢长莘躺在床上高烧昏迷的第十日,已经是奄奄一息,“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偷偷放了药在我们院门口。” “所以啊小姐,你要乖乖喝药,大难不死,一定会有后福的。” 谢长莘虚弱的躺在病床上,对于自己有没有后福这件事,已经无力深究。却是乖乖喝药四个字让她不经意间走了神。 从小到大,但凡谢长莘生病,楚淮安必要衣不解带的守在床头照顾,要命的是,他煎出的药总是苦的难以下咽,每每到这个时候,他必要备好蜜饯,然后使出不要脸的招数。 “想吃蜜饯是吧。” “这样,你亲叔叔一口,那叔叔就给你吃,如何?” 他这招屡试不爽,被药苦的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小昭禾总是抱着他就是一顿吧唧乱蹭的香吻。这回忆太过惨烈,谢长莘不敢再继续。 这一日谢长莘在自己的小院里晒太阳,说是小院,称其为荒园也不为过。这荒园还有个形象的名字,叫做冷阁。怕是在旁人眼里,这冷阁巴掌大的地方原本是谢府用来放杂物的,如今给了这个从乡下来的小姐,再合适不过。本就是个鲜少有人气的地方,自从谢长莘被罚了板子之后,下人们更是从门前过一趟,都会觉得晦气。 不速之客便是在这时突然拜访。 “谢长莘,没想到你还活着啊。”这幸灾乐祸的语调,倒是与初见时如出一辙。 珠儿闻声,怯怯的向来人行了一礼,“二小姐。” “三小姐,我家小姐屈尊降贵的来看你,你不该与我家小姐见礼吗?” 谢长月身边的丫鬟,倒是和谢长月相像极了。谢长莘微微抬头,扫视了二人一眼,约莫是怕她再一个巴掌扇过来,主仆二人都有些后怕,皆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小步。 “多谢二姐。”她倒是没那么愚笨,恐怕是长公主等人知道她还没死透的消息,又让谢长月来挑衅,如果这次再贸然还击,怕是没那么好运气死里逃生了。 谢长月有些不敢置信绕着谢长莘打量了一圈,“谢长莘,你不会是烧傻了吧。” 谢长莘盈盈一笑,“二姐来此地,不会就是为了看我有没有被烧傻?” “怎么会呢,姐姐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妹妹。”谢长月微微一笑,看得出心情是真的很好,“主母已经定了我做公主伴读,不日,我便要入太学读书了。” 太学是个什么地方,大概类似于燕国的皇家学院,上可以是皇子公主,下也可以是平民百姓,可但凡从太学出来的学习,无一不是官场新宠,炙手可热,难怪像谢长月这样没有前途的庶女,削尖了脑袋也要往里面钻。 “谢长莘,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跟我争,你争的过吗?” 谢长莘眼角的余光瞟到小院门口闪过一抹有些眼熟的影子,下一秒便是一脸的羡慕和不甘,“姐姐真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能够入太学跟着公主做伴读…” 谢长月看着谢长莘在自己面前低头,觉得今天顺风顺水简直不要太好运,一时膨胀口不择言道:“也就你没什么见识,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公主,本小姐跟了她还觉得委屈呢…” 不知道谁先发现的,只听见一声惊慌失措的“奴婢拜见公主!” 谢长月的脸刹时便全白了。瑶枝也没想到自己会来的那么巧,便静静的站在谢长月身后,待她不可置信的转身时,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看来是本公主阻了你另就高枝了。” “你若是不喜欢跟着本公主,本公主这就回了姑母,你也不必跟着了。” 谢长莘便在旁边冷眼看着,刚刚还洋洋得意的谢长月,此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脸色惨白一片。 那么她呢。 正文 第五章寿礼风波(上) 她在谢府的身份,还不如一个谢长月,纵使今日可以借力打力收拾一番谢长月,以后又该如何。 “莘儿,我听说你身子不大好,别站在这吹风了。” 瑶枝仿佛没有看到一旁跪着的谢长月一般,对她异常热络道:“我们进去聊吧。” 谢长莘离开前,还不忘弯身对跪在地上的谢长月好声的道一声提醒,“这巴掌,就当是我送二姐你入太学的贺礼。” 谢长莘离开后,谢长月抬起头来,双目中燃烧的恨意似乎要将谢长莘的背影灼出个洞来。 瑶枝公主向来是个不爱读书的主,府中的书房基本上是经常来拜访的燕九柯的地盘。可这日瑶枝公主回府后,便直奔自己府中的书房,一推门就看到自家九哥照例端坐在书房中。 “九哥,帮我找几本书吧。”燕九柯抬眼看了人一眼,有些怀疑她找书的动机,莫不是用来撕着玩的? “都要些什么书?” “哎呀就是史记,秦经,百家朝论一类的。” 燕九柯捧着书的手动也没动的嘲讽道:“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瑶枝公主不服气的争辩道:“不是我要的,是我一个朋友要的!” 说来神奇,爹不疼娘不爱的瑶枝公主偏偏被自家九哥惯出了一身的坏脾气,她能看上的朋友,打着灯笼在燕都找不出第二个来。燕九柯这下有了听故事的兴趣,淡淡的放下了书,“哦”了一句。 瑶枝公主向来是个话唠属性,此刻再也憋不住,将今天晌午在谢府发生的事尽数讲了出来。 “是真的哥哥,我走近了才听到她说我坏话!” 燕九柯重新拿起书本,寥寥翻了几页,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所以你就狠狠的罚了她?” 瑶枝摸摸自己的鼻子,否认道:“也没有吧,我只是给了她一巴掌。” “你那个朋友怎么样了。” “你说长莘啊,她今天和我说话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的,可能是身体还没大好吧。” 不知道为什么,近来燕九柯的脑子总是闪电一样回放起那日在书房,她主动投怀送抱的样子,很快又变成了她受罚时倔强的不肯求饶的样子,画面交错,仿佛是两个人一般,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欲擒故纵? “她还对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嘱咐我,莫要忘了差人给她送书。” 燕九柯微微挑了挑眉,觉得这件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自打瑶枝打了谢长月一巴掌后,不知道是不是学乖了,鲜少来找谢长莘的晦气,谢长莘在府中,倒是过了几日安宁的日子。这日冷阁中的另一个丫鬟绿儿从内务府领了用度回来,许是在内务处受了些欺负,一掀帘子便把火气尽数发在正窝在安乐椅上看书的谢长莘身上,“整日就知道看书,什么用处都没有!” 言罢,便摔帘而去。这丫鬟是长公主安排在冷阁监视谢长莘的,奴大欺主是冷阁是司空见惯的现象,谢长莘并不放在心上,她看书自然有用处的,谢府必然不是久待之地,她不看书拿什么考进太学呢,虽说历年来凭借自己真本事考进太学的人很少,凤毛麟角一般,但毕竟是她离开谢府最光明正大的一条路子,她不得不放手一搏。而且从瑶枝那里借来的书很有意思,原本枯燥乏味的史经朝论不时会蹦出两行批注,总是见解独特,理解起来也事半功倍,不知出自哪位高人之手。 “小姐,小姐,府里都在张灯结彩的布置呢,你猜是什么喜事?” 对于谢长莘来说,最大的喜事莫过于长公主仙逝了,然而忌讳隔墙有耳,她并不能将这句话说出口,“我猜不出来,到底什么喜事?” “老爷要过寿了!” 谢长莘对于这个谢侯爷至今陌生的紧,不知道喜从何来。 玲儿一脸恨铁不成钢,“届时小姐要去祝寿,夫人纵使不情愿,也要解了小姐你的禁足。” 玲儿看了看四周,凑近谢长莘小声道:“届时朝中的达官贵人都会来,九殿下也会来的。” 说完这句话,玲儿又给了谢长莘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自己的脸倒是莫名其妙的红起来了。她说谢府这两日怎么风平浪静的,原来是腾不出手收拾她了。 “小姐,大小姐到了。”随着绿儿隔墙喊了一声,门帘再次被撩开了,谢家大小姐摇曳生姿的走了进来。 这是继上次受罚后两人第一次见面,谢长莘也得以清楚的看清这位大小姐的样子。 该怎样形容? 似是江南水乡养出的女儿,身材窈窕,美目盈盈,顾盼生姿,但凡是个男子,见了她的模样都要微醺三分。这位大美人进了屋子丝毫没有露出盛气逼人的样子,也没有嫌弃房间的简陋,她向前几步执起谢长莘的手,言词恳切,“自打妹妹上次受罚,姐姐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不知道妹妹的身体可好些了?” 说话间,她的眼睛不经意的瞟到谢长莘摊开在膝上的书上,待到瞧清上面熟悉的字迹,抓着谢长莘的手忽然一紧。 谢长莘被握着的手一紧,手上吃痛,一边装作同样诚恳地样子回道:“有劳姐姐挂念,我身子已大好,无碍了。” 一边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谢长仪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了手,淡淡一笑,温婉道:“不知道妹妹最近用的什么药,如若是缺了什么,尽管差了丫鬟去我的如意阁拿。” 这两句话说的很是大方得体,多像一个心肠好的大美人,只不过… 谢长莘心里明镜似的,她快病死的时候怎么不见谢长仪来送药,偏偏在她快痊愈的时候问她要不要药,这位谢大小姐,可真会挑时候。谢长莘对付这种聪明的人自认为有十足的经验,无非是装傻给她们看,将她们哄开心了,自会露出狐狸尾巴。 谢长莘逼迫着自己想想在祈天国被楚淮南压迫的日子,鼻子一酸,刹时从眼中就出两行清泪来,“诺大的谢府,唯有姐姐是真心待我。” 正文 第六章 寿礼风波(下) 谢长仪果然上当,轻轻的叹了口气,“这是哪里话,我们是一家的姐妹,我当然会真心待妹妹。” 气氛正感人的时候,谢长仪顿了顿,果然道:“过不了几日便是爹爹的生辰,不过我猜妹妹,应是还没备好贺礼。” 谢长莘配合的点头道:“我自然不能与姐姐相比…妹妹囊中羞涩,实在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礼物。” “无妨,我本是想亲手抄录一份万寿经为父亲添福,如今看来,这份礼物,由你来送最合适不过。” 谢长莘便做出一副被惊呆了的样子,抓住谢长仪的手语无伦次道:“…真,真的吗?那姐姐怎么办?” 谢长仪的眼中闪光一抹算计,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我自然有别的办法,眼下,应是先应付你的难关。” 谢长莘不忍心让谢长仪失望,做出一副不胜感激的样子。 谢长仪自认为收拢足了人心,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玲儿目送着谢长仪的背影,嘴中禁不住感叹道:“咱们的大小姐,可真是个好人。” 谢长莘觉得好笑,在绿儿面前故意附和着,“是啊,大姐,真的是个好人。”可心里想的却是,这个谢长仪,与长公主的行事风格真是如出一辙,自视为高高在上,人前做足了善良无害的样子,至于人后有什么阴谋,便不得而知了。 谢长仪出了冷阁,脸上的笑意便一扫而空,她蹙眉问向身边的丫鬟,“珠儿,你有没有瞧出三小姐与之前有什么不同?” 被唤作珠儿的丫鬟思索了片刻,不解的摇了摇头,“奴婢没看出三小姐和之前有什么不同,不过小姐,您为什么要告诉三小姐讨好老爷的办法?” 谢长仪淡淡一笑,“因为我待会要将这个法子,如法炮制的讲给二妹妹。” “二小姐恨三小姐入骨,她若知道三小姐准备送老爷的贺礼是万寿经,必定会想尽法子,先下手为强。” 谢长仪的眼前又浮现出谢长莘的眉眼来,说来也奇怪,旁人看不出来,她却觉得,这丫头一扫原来的木讷,变得灵气逼人。 再回想起书页上那些熟悉的笔迹,谢长仪的眼中闪光一抹寒光,“所以到最后,不论她抄的多辛苦,多用心,终究是失了先机。” 谢长仪当天果然命人送了一份万寿经过来,谢长莘仅仅是拿在手里看了看,玲儿在一旁磨了半天的墨,谢长莘却半点动笔的意思都没有,“玲儿,你来这府里多久了?” “小姐,玲儿从小就是在谢府长大的,只不过之前一直是下等的杂役奴婢,后来被破格提到了小姐身边。” “你既然在府里待了这么久,那你知道谢侯爷有什么爱好么。” 玲儿侧着脑袋想了想,总结道:“老爷…应该是个文雅的人,平日里除了和小姐一样喜欢看看书之外,好像,还喜欢听听琴。 听琴?谢长莘抓住重点,略沉吟了一会,便抓起毛笔来。玲儿瞟了瞟,却发现满纸都是鬼画符一般的生僻汉字。 “小姐你这是……?” 干什么三个字还没说出口,便被谢长莘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打断。 若说世间最难得的琴谱,非数一僧大师所做的《千山梦断》,传闻,这首琴谱,在一僧大师圆寂的当天也跟着火化了,可不巧的是,祈天国的国库中现存有一篇抄本,谢长莘也曾见过,虽没有刻意背过,但凭着记忆也能背默出七七八八了,没料到此刻竟也能派上用场。 谢侯爷做寿的这一天很快就到了。 谢府的盛宴,光是想想就知道会有许多达官贵人到场,长公主下令,家里每个小姐都添了一件新衣服,难得的是谢长莘竟也收到一套。这不难推测,长公主大约是怕在一众贵人小姐面前失了面子,落得一个苛带庶女的把柄。 这日一大早,谢府门前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九弟!” 燕九柯刚刚将马交至一旁的谢府小厮看管,身后便传来一声热络的呼唤。他回头,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难得,四皇兄今日也来凑热闹。” 四皇子出身沙场,是燕国一众皇子中气质最为粗犷的一位,闻言,爽朗一笑,大掌拍了拍燕九柯的肩膀,低语道:“老二老八他们怕是早就到了,谢府的热闹,有谁愿意错过?” 这话里似乎有话,燕九柯也未曾多说,礼让了四皇子,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谢府。早有识眼色的仆人将两位身份尊贵的客人引向内厅。 离得老远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父皇他老人家不能亲临,交待我一会一定要陪姑父多喝几杯,姑姑,我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不是二皇子又是哪个? 迈进宴厅打眼一瞧,满室的皇亲贵胄,人来的确实很齐全了。燕九柯不去理会一室不善的目光,径直去给长公主请了安,这几个侄儿凑在一起,便是离得老远也能闻出一股火药味来,长公主自然明白这火药味从何而来,与此同时她也在暗中观察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究竟谁的胜算会大些。 “你们两个快去坐吧,待你们姑父招待完了外面的大人,可是要一一试试你们的酒量的。”四皇子和二皇子相对而坐,燕九柯寻了个四皇子下首的位置坐下。 “这平日里,可就数我们九弟往谢府跑的勤快,怎么今日就迟到了呢?” 二皇子调笑着望向燕九柯,一双眼睛,暗藏了珠锋一般。 燕九柯淡淡回敬道:“二哥,我不来晚些,又怎么会显得你今日的殷勤。” 这般不显山不露水的回击生生将二皇子的笑击碎在脸上,他一个“你”字刚刚说出口,谢侯爷便走了进来。 几位皇子各自没有了呈口舌之快的兴趣,皆起身与谢侯爷敬酒,谢侯爷留着美髯,着素袍,即便年过四十,也不难看出年轻时候的清俊风流,这不得不让人对长公主和谢侯爷年轻时的那段传闻想入非非。 正文 第七章 寿宴出头(上) 进来更是有一个版本传的沸沸扬扬,长公主为了得到谢侯爷不惜逼死了谢侯爷的原配夫人,满堂贵胄俱在,不知道燃烧了多少人的熊熊八卦之魂,这种情况下,唯有让谢长莘风风光光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方能粉碎谣言。 而面对一波又一波的敬酒,谢侯爷也显得疲倦了很多,长公主适时建议道:“老爷,长仪她们也各自准备了一些心意,在门外等了许久了。” 谢侯爷点了点头,自有仆人从偏门出,去传唤各位小姐。于是四周都安静了下来,大家屏息静气,都静候着谢府小姐入场。 一盏茶的功夫,便见一个蓝衣少女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 谢长月很是用心的做了一番装扮,发上是金镶玉的首饰,耳畔的红宝石耳坠摇摇晃晃,脸上巧笑嫣然,她落落大方的行礼,脆生生道:“女儿祝爹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谢侯爷满意的点了点头,显然是对长公主的教导很是满意。 “二小姐,不知你带了什么贺礼?” 听了一旁二皇子的问话,谢长月的脸微微一红,略有些羞涩道:“长月身无所长,唯有一片诚意还能拿的出手。”身边自有丫鬟将长长的万寿经展开。 在场的人无不惊叹,连谢侯爷都有些微微动容。 “别跪着了,起来吧。” 谢长仪默默的勾起一个笑,很快又消失了,谢长月那个丫头,抢着上场不过是为了在谢长莘面前显摆自己的寿礼而已,她倒是要看看,谢长莘最后该如何收场。 “怎么会这样…” 角落里传来一声惊呼,谢长莘一脸不知所措。她惊慌失措的抓住谢长仪的手,声音中甚至带上了哭腔,“大姐,怎么会,怎么会…二姐的礼物怎么会和我的一样。” 谢长仪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谢长莘,敷衍的安慰道:“大概是你和长月妹妹心有灵犀一点通。” 宴厅内,长公主已经用不满的眼神催促般的看过来,谢长仪吃准了谢长莘不敢进去,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道:“三妹妹别慌,我先替你进去,至于你的贺礼么…” 谢长仪嗤笑,“做压轴吧。” 谢长仪挺直了腰板,仪态万千的迈进了了宴厅,整个宴厅登时便安静下来。谢长仪的美,让每个人都沉浸其中不可自拔,并不是说这位谢家大小姐穿着如何华贵,细看她的着装并不比谢长月的精致,首饰也是燕都名媛中最常见的玉莲头面,可偏偏这般眉眼气质,这般举手投足的仪态让在座的每一个女子黯然无光,如此风华再无第二人,无需多言也能瞧得出这是谢府根正苗红的嫡小姐。 “不愧是长公主调教出来的女儿。” “怕是比之皇城中的公主,也不遑多让。” 窃窃私语中,谢侯爷的眼中也是一片欣慰,这才是他谢知秋的女儿。 “长仪给父亲请安,祝父亲寿比松龄,日月长明。” 这是一把温润多情的好嗓子,单单只是听这声音,便能生出无限遐想来,这声音的主人必是一个窈窕的淑女,两座的“君子”们便再也按捺不住,争相为博得美人青眼。 “表妹本身便是今日最好的礼物。”二皇子忍不住开口道:“怕是东海的一颗遗珠流落到人间,真是让我等凡人开了眼。” “表哥谬赞了。”谢长仪微微垂首,这种女儿家的娇羞姿态更是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一亲芳泽。 燕九柯看向谢长仪的眼神愈发的深邃起来,眼中的野心便一览无余起来,这个谢长仪,他是志在必得。长公主坐在高位上,将台下的一切尽收眼底,她恨不得能亲自下去将自己的女儿扶起。 长公主唇角含笑,眼中满是宠溺,轻声问道:“长仪,你带了什么礼物给你的父亲。” “回母亲,长仪知道父亲精通音律,噬琴如命,特意几经走访,寻来一把焦尾古琴献给父亲。”自有仆人抬了古琴上来,乍一看倒是平常的很,甚至做工有些粗糙,没什么特殊。 “此琴,出自前朝名匠郑夫人之手。” “众所周知,前朝灭亡后郑夫人以身殉国,他所有的作品,皆备烈火所焚…唯有此琴流传于世。” 谢长仪说着。移步绕至琴后,玉指一勾,便引得寥寥几声琴声,如珠盘玉石相击,似是仙籁之音。 “确是好琴,的确不俗。” “不仅人美,还有如此孝心…” 二皇子佯装抱怨道:“有了长仪的珠玉在前,只怕我等的礼物,再也入不了谢侯爷的发眼了。” 话里话外,皆是用尽心思来讨好谢长仪。 谢侯爷淡淡一笑,“礼物不在贵重,关键是否用了心思。”话是这么说,可谢侯爷的双眼却一直在古琴上不肯离开。 没有人看到角落里谢长月嫉妒到发狂的眼睛。 一样是相府的女儿,自己从来没有得到过别人的半分注目,若是她有谢长仪那般的家势,若是她是嫡出小姐…不过没关系,谢长月的双眼中划过一抹阴狠的笑意,她不是最差的,最差的,是谢长莘那个贱人。 “主母。”谢长月忽然开口,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特别是看到自己心仪已久的二殿下也像自己看来,谢长月的脸情不自禁的红了起来,既甜蜜又怯怯道:“主母不要忘了,还有三妹妹没有来拜寿呢。” 谢府的三小姐,宴厅里彻底炸开锅,那个传闻中的三小姐? 乡野长大的丫头? 谢长仪轻轻一笑,笑意却并未达眼底。 “是啊母亲,我对三妹妹的寿礼,实在是好奇的紧啊。” 这么虚伪的话,说出来谁会相信? 一直猫在角落里的谢长莘冷不丁的被点了名,知道到了自己出场的时候了,她轻轻理了理褶皱的衣襟,信步走进了宴厅。 近来关于半路杀出来的谢府三小姐的传闻过于离奇,宴厅中的夫人小姐们,无不睁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准备一睹其“芳容”。 “听说之前是一直寄养在村子里。” “乡野长大的,瞧着不像啊。” 的确不像。谢长月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这般的神定自若,步步生莲,哪里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 正文 第八章 寿宴出头(中) 一直猫在角落里的谢长莘冷不丁的被点了名,知道到了自己出场的时候了,她轻轻理了理褶皱的衣襟,信步走进了宴厅。 近来关于半路杀出来的谢府三小姐的传闻过于离奇,宴厅中的夫人小姐们,无不睁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准备一睹其“芳容”。 “听说之前是一直寄养在村子里。” “乡野长大的,瞧着不像啊。” 的确不像。谢长月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这般的神定自若,步步生莲,哪里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 当下心生一计,笑吟吟道:“瞧三妹妹这般仪态,瞧着倒像谢府正经的嫡小姐呢。” 长公主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一如既往和善而雍容的眼神下掩藏的是阴郁的风雨,这般野丫头怎配与她尊贵的长仪相提并论? 谢长莘适时停住了步子,向着高座上的谢侯爷和长公主盈盈一拜,笑吟吟道:“自打长莘入府,一直多亏母亲用心调教,才不至于让长莘在今日闹笑话。” 难道长公主不仅没有苛待庶女,反而对这位谢侯爷原配夫人留下的女儿颇为用心?流言不攻自破。 连谢侯爷也很是欣慰,将长公主的手微微握在手中,温言道:“辛苦你了。” 长公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心中犹是存着疑虑,她不敢相信谢长莘忽然转了性子,更加猜不透她接下来有什么阴谋,但对于眼前的认同和夸赞她又忍不住照单全收,她含笑回握了谢侯爷的手,“这都是我身为谢家主母应该做的。” “倒是二妹妹。”一旁站着的谢长仪浅笑着开口,看似开玩笑一般,“母亲也调教了二妹妹许久,怎么丝毫不见长进呢。” 谢长月敢拿她谢长仪和那个野丫头比,这让谢长仪的心中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她必须要回击回去,这句话看似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却在无意间向众人暗示谢长月是一众相府小姐中最愚笨,最不堪调教的一个。谢长月眼圈一红,险些要当场哭出来,她暗暗咬牙告诉自己不能哭,她还没有输,她要亲眼看着谢长莘出丑。 将满场搅动的风云欲起的谢长莘一直安静的垂首站着,看似娴静平和,可若是仔细看,你会看到她唇角的一抹坏笑,她还没做什么,就开始狗咬狗了。 “咦?”谢长莘抬起头,轻微的向四周看了看。她自认为存在感很低,为什么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看,待她凭直觉去追那道视线,却只看到坐在位置上淡淡喝酒的燕九柯,而从始至终,他眼皮抬都没抬一下,谢长莘觉得自己想多了,毕竟人家喜欢的是谢长仪。 “莘妹妹姗姗来迟,相必已经为父亲大人准备好了礼物。”谢长仪“善意”的提醒着,脸上依旧挂着端庄大方的微笑,不见丝毫愧疚。事情已经渐渐明了,谢长仪是非要致谢长莘于死地不可,此刻谢长莘还搞不懂为什么,无论是家世还是地位,说她威胁到谢长仪简直是笑谈。其实有时候两个人互看不顺眼不需要任何原因,特别是女人,谢长仪一心想让她出丑,而她从一开始就识穿谢长仪的伪善。 “对呀三妹,你有好东西也不要只给父亲一个人看,让我们都开开眼啊。”谢长月阴阳怪气的附和着,自她失言后,在几位夫人的心目中印象大不如从前了,此刻又不自觉的用巴不得看热闹的语气开口,越发讨人厌。 一样是长公主教出来的,显得谢长仪和谢长莘更加出挑。 谢长莘又拜了拜,从袖中拿出一卷纸轴出来。 “长莘身无所长,还望父亲不嫌弃。” 谢侯爷正犹豫要不要接的时候,谢长月已经抢先一步将纸卷抢在手中,脸上已经显现出癫狂的笑意,举着纸卷道:“谢长莘,你干嘛盗窃我的创意?” “二妹妹不要乱讲,我听说,若是送寿礼的人不够心诚,受礼的人会折寿的。”谢长仪语罢,又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的嘴,仿佛说漏了天大的秘密一般,摇头自言自语道:“怎么会呢,三妹妹怎么会想害父亲呢。” 谢长莘吸了口冷气。谢长月果然知道打蛇打七寸的道理,只不过是寿礼的问题,她却三言两语的想给她扣个弑父的罪名,其用心,不可说不狠毒,只不过…谢长莘微微一笑,这种情况还能笑得出来? “姐姐为何如此心急,卷轴还没打开,你怎么就知道我剽窃了你的创意,我送的礼物不用心?” “我…我…”谢长月语结。 “我一开始,的确是想亲手抄录一份万寿经为父亲添福加寿,可是后来么。”谢长莘故作停顿,引得谢长月咬牙切齿的追问。 “后来你做了什么。” 谢长莘没有回答,她只是走到卷轴前,解开卷轴的绸带,将卷轴缓缓展开,随着卷轴的展开,中人逐渐看清,卷轴上所书,的确不是万寿经。 “哈哈哈哈哈哈,谢长莘你疯了吧,你不抄万寿经,就抄这些个鬼画符?” 谢长莘但笑不语,这些用古语写成的乐谱,别人可能都不认识,但从谢侯爷对焦尾古琴的喜爱程度来看,他不可能不认得。果不其然,谢侯爷在大家匪夷所思额目光下,颤抖的接过卷轴,仔细查阅一番后,抬起头来不确定的询问道。 “千山梦断?” 宴厅里一下炸开了锅,那个传说中消失已久的旷世绝曲千山梦断?这个其貌不扬的三小姐是怎么得到的?这下,连几位皇子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三小姐了。 “我不信!” 嫉妒和不甘,已经让谢长月的脸变得扭曲。 “这一定不是真的,谢长莘,你怎么证明它是真的?” 二皇子适时出来打交道道:“某有幸听闻,昔日一僧大师演奏这首曲子的时候,曾引得山中野兽齐鸣,百鸟相和,若是三小姐能做到,便可以证明。” “谢长莘,你敢吗?” 正文 第九章 寿宴出头(下) “如果只有这样可以证明…”谢长莘抬起头直视着谢侯爷,目光坚定,“女儿愿意一试。” 谢侯爷点了点头,略微沉思,指了指一边谢长仪方才献上的焦尾琴。 “便用这把琴来演奏吧。”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谢长仪不同于气急败坏的谢长月,她眉头轻蹙,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谢长莘坐在琴后,闭上双目,却迟迟不肯下手。 “这小丫头在搞什么鬼?” 四皇子不满的嘀咕,燕九柯执了一杯酒,表面上漫不经心的饮了一口,那双如墨玉一般深邃黝黑的双眸却紧紧的盯着那个娇小的身影。 一阵微风拂过,谢长仪的唇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她缓缓睁开眼,起势,落手,琴音自琴中泄出,如高山流水,如阳春三月,只觉此中意境绵绵不绝,无以言表。 燕九柯险些失神砸了杯子。那个笑像是一把匕首,划开他毫无防备的心房,直直的闯了进去。 为何…心如擂鼓? “他奶奶的,有点意思。” 连四皇子一个粗人都有些被折服,他转过头对着燕九柯调笑道:“我说你今日怎么老是偷看人家小姑娘,原来这个三小姐,真不简单。” 自己偷瞧她? 燕九柯装作没听到的样子,拒绝承认。 “蝴蝶!” “真引来蝴蝶了?” “谢府的三小姐真是神了。” 蝴蝶是穿过窗子飞进来的,数十只鲜艳的彩蝶绕着谢长莘飞舞,迟迟不肯散去。 谢长仪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怒气,才得以让得体的微笑勉强挂在脸上。她深知这意味着什么,这一日留在人们的回忆中的,再也不是那个惊才绝艳的谢府大小姐谢长仪,而是那个端坐在蝴蝶堆里,奏响了万古绝唱的谢长莘。 谢长月尤是不敢相信,还在细细的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一曲奏罢,直到余音渐渐散去,蝴蝶才逐渐离去。谢侯爷闭着双目,对大家的议论充耳不闻,待到他缓缓睁开眼睛时,眼睛早以悄然泛红。 消失了这么久的万古绝唱…竟然在他女儿手中奏响,何其有幸,何其有幸。 谢侯爷的反应,以然说明了一切。 “长莘真是弹了一首好琴,不过这弹琴的功夫,到底出自于哪位名家之手?”长公主笑吟吟的眉眼中却潜藏着一丝杀意,这个谢长莘,是再也留不得了。 “回主母的话,长莘曾有幸遇到一位高人。” 谢长莘面不改色的继续瞎编道。 “这位高人,琴艺出众,长莘有幸,得其亲自指导。” 这个高人就是楚淮南。 楚淮南喜欢听曲,更是弹的一手好琴,且在教导长莘弹琴的路子上,孜孜不倦。长莘能在今日像模像样的凑响焦尾琴,实在应该感谢这位变态的“名师”。 谢侯爷点头,以示理解。 “唯有真正称的上为大师的人,才能做到如此淡漠名利,才能让自己的琴音,如此纯粹。” 如果这么说,楚淮南这个臭不要脸把持着祈天国国政那么多年,丧尽天良的事做了这么多,倒是和谢侯爷口中的大师相差十万八千里。 不止是谢长莘,交站在谢侯爷身边的长公主也能发现,谢侯爷看向谢长莘的目光满含着赞许和温情,不得不说的是,此刻的谢长莘的确让谢侯爷蒙生了好感,再对付她,怕是不那么简单了。 “什么大师,我看,这分明是妖法所为,谢长莘你这个妖女。” 谢长仪暗骂了一声蠢货,她虽然同样看不得谢长莘得意,但是眼下再诋毁她,只会引火上身。 谢侯爷果然皱了皱眉头。 长公主察言观色道:“长月,你身体不舒服,就先下去吧。” “来人,带二小姐回房休息。” 谢长月呆在原地,眼中的眼泪再也憋不住,愣愣的喊道:“主母……” 长公主却不再看她。 众夫人也是一脸厌恶,这个谢家二小姐分明是借寿礼的事有意刁难,这小姑娘的心思,不可谓不恶毒。 “长莘,来,到这里来坐。” 一个穿紫色衣服的夫人向谢长莘招手,谢长莘闻言看了过去,这位夫人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可以看得出保养的不错,平日里一定是惯于养尊处优。 而她身上所穿的衣服,所佩戴的头饰,皆精致于其它夫人。眉目间但是慈眉善目,很是给人好感。 “莘儿,这是丞相夫人,快去拜见。” 谢长莘听了话,轻轻移了移步子去见礼,却被丞相夫人亲切的抓住手揽进怀里。 “我一见这孩子,便喜欢的不得了呢。好孩子,我家虽然没有这么名贵的焦尾琴,却也是有几把勉强能奏得的好琴。” 丞相夫人浅笑道:“若是改天下了帖子请你过府弹琴,你可不许推诿。” 谢长仪听了这话险些被气炸。 在府中,一直以来只有嫡小姐可以被人下帖子请去过府。 谢长莘虽不认识这位夫人,但她觉得这位夫人眼中一片坦诚,实在不像是坏人,且,这一举动,也像是在暗暗的抬举她,当下抄应允道:“长莘自然不会推诿,不过这事,还是要经过主母的同意。” 话里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去,就是长公主不放人。 这位夫人便又向长公主道:“谢府的家风果然严谨,是我疏忽了,应该先向主母商量,还望公主成全。” “哪里。”长公主勉强笑道:“夫人肯调教莘儿,是她的福分。” 过了献寿礼的部分,晚宴便照旧热闹起来,只是谢侯爷似乎有些累了,强撑了一小会便向宾客告辞,先去休息了。长公主邀了众位夫人去后院赏花。 如今宴厅,便只剩下一群是世家小姐和几位皇子。 谢长仪被围的水泄不通,风头显然已经被谢长仪抢光了,而今晚,谢长莘也是收获颇丰。她考虑着自己要不提前退场。 “表妹似乎有心事,在想什么呢?” 这声表妹实在是将她吓了一跳,二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面前,一双眼睛色眯眯的来回在谢长莘的身上打量着。 正文 第十章 不识好歹的女人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尽管谢长莘不大喜欢燕九柯,可也不得不承认,燕九柯在一众皇子中,无论相貌还是其它,皆算得上出类拔萃的一个。 不像这个二皇子,形容放荡,举止猥琐,怕是不敢轻浮谢长仪那个正了八经的表妹,却将算盘打到她这里来了。 “本王府中有一株名贵的昙花,明日正是花开的日子,不知道本王有没有这个面子,邀得美人和我一起赏花呢。” 谢长莘脑子飞速的转着,皇子相约,不容易拒绝,如今能救她的只有两位,谢侯爷和丞相夫人,而如今这两位都不在,再看看一脸色气的二皇子,怎么看都不像是看花那么简单。 而另一边,二皇子也在默默的打量这谢长莘,她皱着眉头眼神飘忽的样子明显是想拒绝,不同于谢长仪的国色天香和谢长月的小家碧玉,这位谢府三小姐骨子里有一种让人清秀的惊艳感,想到她刚才坐在蝶中抚琴的样子,二皇子的眼神又暗了暗。 “长莘和家中姐妹一样,历来受主母教导,不敢随意应允外出。” “哈哈哈哈哈无妨。”二皇子不动声色的凑近谢长莘,几乎是凑到谢长莘耳边道:“只要妹妹愿意,姑母那边自有我来说,嗯?” 若是问谢长莘有什么感想,大约就像生吞了一个苍蝇一般。 “皇兄这是在做什么。” 燕九柯不知何时站在两人身后,二皇子听到他的声音,连忙直了直身子。燕九柯走到两人中间,似有意似无意的正好将谢长莘护在身后。而暗地里,他的手在宽大的袖子的掩饰下,用力的将谢长莘的手抓进手里。 谢长莘险些痛呼出声。 现在是两只苍蝇。 “老九,你不去陪你的谢大小姐,来我这捣什么乱。” 二皇子不满道,眼中划过一抹戾气。 袖子下,谢长莘想挣开燕九柯的手,却被对方握的更紧了。 “我来的不巧,听到皇兄要请长莘过府赏花。” “干你什么事?” 燕九柯淡淡道:“自然干我的事,来之前瑶枝托我请长莘明日过府一叙。”燕九柯顿了顿,看向身边的谢长莘接着道:“长莘已经应允了。” 已有不少人频频向三人侧目,看热闹的目光绕着三人转来转去,最后又转回谢大小姐那里。 “从乡下来的,怕不是个狐狸精变得吧。” “快看啊,两位皇子都被迷住了。” 二皇子面色十分的不好,阴沉道:“老九,你非要这样吗?” “并非九弟有意为难。”燕九柯依旧是平平淡淡的语气,谢长莘开始觉得,这个人天生就是气死人不偿命的料子。 “只是答应了瑶枝的事情不好推脱。” 二皇子气极反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目光一转,又变得狡猾起来。 “既然你明日已经约了佳人,那我去约长仪妹妹总可以了吧。” “这次,你总不会来捣乱了吧。” 说着,二皇子已经走向另一边的谢长仪,不知道在笑着说些什么,淡谢长仪的眼睛从始至终都在盯着燕九柯。 渴望,求救一般的眼神。 这么一个我见犹怜的大美人,连谢长莘看了都有些不忍。 “你不去救她吗?” 燕九柯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里有不耐烦,还有隐忍的暴躁,谢长莘打了个冷颤,更是拼了命的想把手抽出来。 “跟我来。” 撂下这一句话,燕九柯便拉着人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根本没给谢长莘反对的机会。而谢长仪看着两人走出去的背影,眼神愈发的阴毒。 “燕九柯你要带我去哪?” “你放开我!” 燕九柯对谢长莘一路上的叽叽喳喳充耳不闻,直至两人走到一个凉亭处,谢长莘再也忍不住,举起燕九柯的手狠狠的咬了下去。燕九柯被手上忽然来的疼痛刺激到,甩手就将谢长莘推到一根凉亭柱子旁。 “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燕九柯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手上一排渗着血的小牙印。 谢长莘举手擦了擦自己的嘴,冷笑道:“长莘记性不好,殿下哪里救过长莘的命?”不过是顺手之劳解了个围而已,他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谢长莘举步想走,还没走两步便被燕九柯拽着手臂捞回来,燕九柯皱着眉头,看着谢长莘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头小白眼狼,“无妨,我帮你回忆回忆。” 正想着他是怎么帮自己回忆,燕九柯的一张脸已经弯腰贴了上来,他的唇轻车熟路的寻到谢长莘的唇,吻了上去。 谢长莘如同五雷轰顶,呆若木鸡。燕九柯听到谢长莘一波比一波强的心跳声,唇角忍不住上扬。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不过是在用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然而下一秒,燕九柯便笑不出来了,谢长莘双齿一合,照着燕九柯的嘴唇狠狠的咬了一口,燕九柯只觉得唇上一阵刺痛,不得以离开了谢长莘的嘴唇,口中一股血腥味,他恼羞成怒的一只手勒紧谢长莘的下巴,忍不住的低声怒吼。 “谢长莘,你是不是属狗的!” 谢长莘被人捏住下巴,说话受限,还是含糊不清的争辩道:“我只咬色狼。” 燕九柯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跟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生气,“你身边有个叫玲儿的丫鬟是吧。” 谢长莘不方便说话,拿一双眼睛狠狠的瞪他。警告他不要乱来。 看着谢长莘一副被自己拿捏住软肋的模样燕九柯心情莫名的爽,他送来了掐着谢长莘下巴的那支手,淡淡道:“明日我在公主府等你,若是你不来…” 燕九柯扔给谢长莘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燕九柯你这个趁人之危的小人!”谢长莘体会到了被气炸的感觉,声讨道:“谁用你救了,你这样和二皇子有什么区别?” 燕九柯一脸满意的看着谢长莘一副炸毛的样子,就差没点头附和道,对啊,没什么区别。 燕九柯离开了,临走前还很是心情不错的重复一遍,“记住了,明日我会派马车接你,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