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凌迟   “来人,来人啦,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整整一天的嘶吼,云出岫的嗓音变得沙哑无比,双手也在木门上擦出斑驳血迹,眼泪早已经流干了,在瘦骨嶙峋的脸上划出亮晶晶的痕迹。   一整天水米未进的她无力的跌坐在地,双手不自觉的放在小腹,轻声呢喃道:“银城,银城你在哪里?快来救救我,救救我和孩子……”   门外守着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嗤笑道:“你就叫吧,四姑爷眼下可没时间管你的死活。”   “四……四姑爷?”云出岫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了起来,沙哑的嗓音也猛然拔高,发出如同年久失修的木门一样吱嘎的声音:“他分明是我的夫君,怎么会变成四姑爷?”   门外响起刻薄的嘲笑声,有奴才将嘴唇砸吧得“啧啧”响,道:“反正你也活不长了,告诉你也无妨,四姑爷和四小姐正拜堂成亲呢,你道今儿个府里锣鼓喧天的是为啥,为的就是四小姐和四姑爷的婚事……”   剩下的话语,云出岫一句话都没有听见,脑海里只回想着:“他们拜堂成亲了……”   身子原本孱弱无比的她经受刺激,腹中一阵绞痛,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温热的液体顺着腿就流了下去,恐慌瞬间攫住了云出岫的心脏,如同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拧着她的心脏,来回碾压!   “孩子,救救我的孩子,叫顾银城过来,叫他过来!”强忍着腹中疼痛,云出岫如同疯子一般的砸着木门,歇斯底里的吼叫着。   她原本就是有几分功夫在身上的人,破釜沉舟之下竟然撼动了原本不算结实的木门。   守在门外的两个仆妇透过门缝看见云出岫裙摆上鲜红的血迹,也吓了一大跳,瞬间没有了主意,拔腿就往外跑,想去叫顾银城。   不管怎么说,云出岫肚子里的孩子是顾银城的!   云出岫已经是半癫狂状态,根本没有注意到门口守着的仆妇不见了,当那一扇门轰然倒塌的时候,她如同出了笼的野马一样冲了出去。   迎面而来的是一身吉服的顾银城,云出岫心中所有的偏执和悲戚在这一瞬间化为愤怒,她紧紧攥住他的衣袖,双眼赤红,“你娶了她?你真的娶了云湘琴?”   顾银城眸底闪过一抹薄怒,一把将云出岫推开,厉声呵斥道:“放开!不要脏了我的喜服!”   不等云出岫反应,顾银城就淡淡的道:“今日是我和湘琴大婚,从此刻开始,湘琴就是我顾家族谱上名正言顺的顾家主母。”   顾银城身上大红的吉服,看在云出岫的眼睛里格外刺目,嘴张了张:“那我呢?”云出岫全身都在颤抖着,上前一步紧紧的抓住顾银城的手腕儿,目呲欲裂:“顾银城,你把我置于何地?!”   这就是她不惜一切都要去爱的顾银城。   彼时认识之初,她只是侯府别院一个懦弱到了极致的,任人欺负的小女孩儿。   他说,他喜欢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女子。   她冒着严寒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成为了邺城第一才子天涯的女弟子,从此苦练琴棋书画。   只因为他打不过二堂兄云耀祖,经常会被欺负,她拖着孱弱的身体苦练武功,只为了能保护他。   却不想,他爬侯府的院墙,只是为了见云湘琴。一次意外跌落她的院子,就让她却一厢情愿的以为,他是特意为了她而来。   这一错,就错了十年。   院子里一片死寂,回应云出岫的只是沉默,这时门口响起了环佩叮当的声音。   趁着云出岫发呆的功夫,顾银城甩开她的手,快步迎了上去,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一身大红吉服的云湘琴,温柔无比的道:“娘子你怎么来了?今儿个是我们的大好日子,你在新房里等着为夫也就是了。”   云湘琴轻轻的拍了拍顾银城的手,看着一身狼狈的云出岫,含笑道:“三堂姐,你不会怪妹妹抢了你的夫君吧?我们姐妹的关系向来是最好的,知道姐姐滑胎,夫君着急得不得了,扔下满堂宾客都要过来探望姐姐,不过是想要确定姐姐安好罢了。姐姐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想必饿了吧,妹妹特别给姐姐炖了一盅燕窝,姐姐趁热喝。”   云湘琴的言笑晏晏看在云出岫眼里却是刺目至极,扑上前去一巴掌打掉了她手上的碗,另一手掐上她的脖子,恶狠狠道,“贱人!”   “你才是贱人!”站在一旁的顾银城怒吼一声,一脚踹在云出岫的肚子上,力道之大,使得她的身子立时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顾银城,你好狠……”腹部传来一阵阵剧痛的脱力感,下身的血越来越多,染红了她整片裙裾。   云湘琴的脸彻底扭曲,眉目狰狞的道:“狠?再狠也比不上你,仗势自己侯府嫡女的身份抢走我的心上人,为了阻拦我们大婚,连自己的亲身骨肉都舍得放弃,到底谁更狠?我可是早就厌恶了和你虚情假意的日子,总算是要解脱了。”   “你们会有报应的!”云出岫无力的瘫软在地,连说话都要使出十二万分的力气,她将目光转向了顾银城,这辈子她倾心相爱的男人,一字一句的道:“你若不爱我,当初大可不必入赘侯府,眼下却来怪我吗?真是笑话!”   顾银城伸手揽住了云出岫的腰肢,冷笑道:“若非入赘,如何能帮助湘琴的爹取得侯爷的爵位!”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在云出岫的脑海之中炸响,极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你做了什么!”   云湘琴居高临下的看着云出岫,寒声道:“自然是做了我们该做的事。大堂兄和大伯不死,我爹怎么能继承邺城侯呢?你大哥,你父亲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云湘琴冷笑道,一字一句吐出那些血腥内幕,“是银城在你大哥的马匹草料里面下药,坐骑失控癫狂,导致你大哥坠崖身亡,也是银城在老不死的药里下慢性毒药,让你爹中毒身亡。云出岫,可是你自己引狼入室,害死他们的呢。”   爹爹和哥哥……他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云出岫的心头也只剩下悔恨,无穷无尽的恨意将之席卷,用尽毕生力气嘶吼出声:“顾银城,今生遇见你,是我最大的悲哀。若有来生,我一定还要遇见你,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偿还今生我受的所有痛苦。”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云出岫,只要你乖乖配合,交出侯府官印,或许我还可看在姐妹的份上留你一命,否则,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云湘琴款步上前,眸光中闪烁着让人心悸的狠戾。   云出岫听到云湘琴的声音,脸上厌恶更甚,厉声道:“你休想!我死也不会把官印交给你们这对狗男女!云湘琴,你别得意。你身边的男人就是一条狗,一条会咬主人的狗。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我诅咒你,以云家嫡女的身份诅咒你,不得好死。若和顾银城生儿育女,男的世代为奴,女的世代为娼,不得善终!”   恶毒的诅咒如同蜘蛛网一样将云湘琴缠绕,莫名的觉得恶心,呵斥道:“既然你想死,那可就怨不得我了!银城,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   顾银城从怀中掏出一把寒光闪烁的柳叶刀,冷笑道:“我倒是想要看看,是她的舌头硬,还是我手中的刀子快。”   云湘琴若有所思的看着顾银城手中的柳叶刀,眼波流转,颔首道:“听说有种刑罚,称为凌迟,是将人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如同千刀万剐。银城倒是可以一试。”   顾银城抬手捏了捏云湘琴吹弹可破的脸,邪魅一笑:“如你所愿,定让她受足千刀而死!”   “最讨厌那一张过分妖娆的脸,首当其冲毁了它!”云湘琴话音落下的瞬间,薄如蝉翼的柳叶刀就划过云出岫的脸。   剧痛袭来的同时,云出岫如同厉鬼一样嚎叫:“顾银城,云湘琴,你们这对狗男女,你们一定会有报应的。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我都会缠着你们,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正文 第二章 强势立威   “天涯公子,小姐怎么还不醒啊?”还没有睁开眼睛,云出岫就听见了小莲的声音:“小姐,呜呜呜,小姐,你别吓唬奴婢啊,小姐,快醒一醒啊。”   声音虽然聒噪,却也十分熟悉,云出岫清楚的知道,是自己的贴身婢女小莲。   云出岫一个激灵,小莲,小莲不是三年前就死了吗?记忆的最后是自己死在顾银城的刀下。一刀刀凌迟致死,想起来如今都浑身发颤,血肉分离之痛,永世难忘。   云出岫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脸,竟然光洁如玉,眼睛陡然就睁开了,蹭的坐了起来,面前是一张美得天.怒人怨分不清男女的脸,却让云出岫无比的熟悉:“师傅?”   小莲猛然扑了上来,紧紧的抱着云出岫,哽咽道:“小姐,你终于醒了。”   云出岫眼眸微转,对小莲道:“小莲,出去,我有事要和天涯公子说。”   “师傅。”小莲出去之后,云出岫再次对着天涯喊道。   “别乱叫,我还没有答应做你师傅。”天涯一身白衣,端得清贵无双,看着云出岫疑惑的样子补充道:“看样子是没大碍了,你晕倒在了琴冢门口,是我送你回来的。你昏迷了四天,我过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免得惹上官司,徒增烦恼。”   云出岫猛然回忆起来,十五岁那年,顾银城说他喜欢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女子。   她想要成为配得上他的女子,倔强的冒着大雪跪在了琴庐门口,乞求有妙音公子之称的第一才子天涯收自己为徒,学习才艺。   还记得当年是足足昏迷了五天,而今,却只是四天就醒过来了。   理清楚了这一切,云出岫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了起来,脑海之中尚且回荡着云湘琴和顾银城狠毒的话语,哥哥和爹爹先后身亡的那一幕也在云出岫的眼前不断回放。   云湘琴,顾银城,我,云出岫回来了,讨还前世所有的债,报前世未了之仇!   都说物极必反,哀莫大于心死。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云出岫,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脾性有了巨大的变化。   是被仇恨扭曲的人格,更是对过去深切的不齿!   不过,眼下的云出岫除了是侯府嫡女之外没有任何资本,而眼前站着的天涯,就是云出岫重生之后的第一目标。   “求天涯公子收我为徒。”云出岫掀开被子,也不顾男女大妨,更不顾只着中衣,就那样跪在了天涯面前。   天涯似乎早有准备,也不躲闪,大喇喇的受了云出岫的大礼:“为什么想要拜我为师。”   云出岫眉头微皱,她还记得前世她的答案是想要成为配得上顾银城的女子。   可如今,只是想着顾银城,云出岫就觉得恶心。   重活一世的云出岫到底不是单纯的十五岁的女子,迎着天涯探寻的目光,一字一句斩钉截铁的道:“我想要成为更好的女子,有足够的资本去争取自己想要的未来。”   “你想要的未来是什么?”天涯紧追不舍,眸光灼灼。   云出岫微微一笑:“做自己的靠山,打自己的天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从此不再仰人鼻息,活的酣畅淋漓!”   天涯诧异的看了云出岫一眼,淡淡的道:“世人都说,侯府嫡女懦弱无能,是个没用的。却不想,是世人小瞧了你。”   云出岫从来不是笨蛋,前世不是,今生更不是。   只是前世的她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顾银城身上,为他的笑容而开心,为他的愁苦而落泪,甚至是忘记了自己。   如今的云出岫,不过是为自己活着而已。   “天涯公子乃当世高才,料想也不会和市井闲人一般以传闻做定论。还请公子给出岫一个机会。”云出岫再次请求,却没有叩头,而是毫不妥协的看着天涯。   良久,天涯才爽朗的笑了,胸腔里的震动告诉天涯,这个女子,十分有趣。   “天涯的任何东西都可以交换,包括成为我唯一的弟子。云出岫小姐,你打算用什么来交换这个身份?”天涯双眼微眯,如同狐狸一般的狡黠,偏生还透着一抹无以伦比的清贵。   云出岫从来不认为,天涯是一个普通的才子。   听说,他和京城里的昭阳公主关系匪浅。   听说,他是京城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子。   可不管怎么样,如今,先拜入师门才是云出岫最要紧的事情。   强忍着心头翻涌的情绪,认真道:“愿穷一生的时光,侍奉师傅左右。一心一意,绝不反悔!”   天涯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云出岫也跟着沉默了,等云出岫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天涯公子的身影,只剩下一句话余音绕梁:“想入我门,必须光明正大的回到侯府。以侯府嫡女的身份,斋戒十日,沐浴更衣,备三牲,备拜师贴,亲自来拜!”   虽说知道天涯一定会收自己为徒,否则他不会在自己昏迷之后救了自己,更不会来别院看望他,但是天涯说出拜师条件云出岫的心头还是激动的无以复加。   只要回到侯府,拜师的事情就算是定了。   只是她从前因为懦弱无能,为祖母不喜,加上父兄常年不在身边,祖母被包氏哄得服服帖帖的,这几年对她不闻不问,反倒是对包氏生的几个庶女上心。   回到侯府还真是一件难事。   云出岫还没有想出什么对策,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跟着,一个穿着青色皮袄的嬷嬷带着四名身体健壮的仆妇闯了进来,看见云出岫睁开眼睛半躺在床上,便冷哼了一声道:“来人啦,请三小姐去夫人房里。”   这嚣张的嬷嬷,云出岫认识,是二婶包氏身边最为得力的邱嬷嬷。   她口中的夫人,也就是包氏。   包氏的相公是云出岫的庶出的二叔,因为云出岫的爹身为邺城侯常年戍守边关,云出岫的娘在云出岫十岁那年病故,这五年来,府里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包氏夫妇。   邱嬷嬷是包氏的陪嫁嬷嬷,在包氏面前分外得脸。   五年前云出岫的娘病亡之后,包氏就借口小姐需要守孝的理由,将云出岫搬到了和侯府有一墙之隔的所谓别院之中。   一住就是五年了。   如今,也到了云出岫应该回到侯府的时候了。   云出岫正愁着没有人帮自己在府里牵线搭桥,可巧她就送上门来了。   若是换了别人,云出岫未必拿捏得住。   这个邱嬷嬷,恰好就是云出岫能拿捏的人。   可这个邱嬷嬷,人老成精,就算是有那些把柄,也未必能顺利的让她臣服,还必须展现出足够她忌惮的实力。   还不等云出岫想到法子,邱嬷嬷身后的仆妇就对云出岫伸出了鹰爪一样的手,想要将云出岫从床上拖下来。   云出岫眸光一历,抬手扣住了那仆妇的手腕儿,狠狠一捏,就听见“喀嚓”一声,那仆妇就哀嚎着捧着手腕儿去地上打滚了。   邱嬷嬷和另外的三名仆妇面面相觑,大家都不知道这柔柔弱弱的小姐究竟动了什么手脚。   邱嬷嬷阴阳怪气的冷哼了一声,道:“哟嗬,这翅膀硬了的小鸟儿想飞,长出爪子的小猫儿也会挠人了啊!给我上,我道是不相信,这养在深闺大院的姐儿能厉害到哪里去!”   趁着邱嬷嬷说话的这个空档,云出岫已经从床上起身,站在了邱嬷嬷等人的面前。   得到了邱嬷嬷的命令,那剩下的三名仆妇对视了一眼,一致决定,一起出手,务必拿下这只小野猫。   看着三个人成品字形将自己团团围住,云出岫脸上就浮现出一抹冷笑。   前世的自己就是在这四个仆妇震慑之下去了包氏院子里请罪,可如今,包氏不亲自来,无论如何都是请不动自己的。   一个庶夫人,即便是长辈,也越不过嫡小姐的份儿。   那三个仆妇,虽说是膀大腰圆,却空有一身蛮力。   云出岫贴了心要立威,下手之处毫不留情,出手那叫一个快很准。她虽然重生十五岁,没有前世的深厚内功,但是招式是融在骨血里的,对付几个妇人不在话下。   不过几个回合的功夫,那三个仆妇的手腕儿就被齐齐折断,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邱嬷嬷见势不对正想要溜走,就和听到动静闯进来的小莲撞了个满怀,劈手一巴掌就扇在了小莲的脸上,厉声呵斥道:“不长眼睛的小贱蹄子。”   小莲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却听见云出岫冷硬的声音:“小莲,起来!我云出岫的下人,轮不到一个庶夫人的嬷嬷了来教训。”   邱嬷嬷似乎忘记了那四个仆妇的凄惨,斜着眼睛看了过来,冷哼了一声道:“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仆人,果真蛇鼠一窝!”   话音还未落下,邱嬷嬷脸上就狠狠的挨了一个巴掌。   还未反应过来,另一边脸上也是结结实实的巴掌。   “这一巴掌,是替小莲还给你的。这一巴掌,是惩罚你出言不逊!跪下!”云出岫身上无匹的凌厉和锋芒透体而出,瞬间震慑了邱嬷嬷。   邱嬷嬷人老成精,知道自己今天是栽了,横竖逃不掉,还不如先软一软,回头去包氏那边狠狠的告她一状!   跪下来的时候,邱嬷嬷不小心就碰到了一个仆妇的手腕儿,才发现软趴趴的断掉了,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对着云出岫就磕头道:“奴婢知错,求三小姐饶命。” 正文 第三章 恩威并施   “饶命?”云出岫冷笑道:“嬷嬷刚才可是嚣张得很,还敢当着我的面管教我的丫鬟。。”   邱嬷嬷浑身一震,忙道:“奴婢知错,求三小姐恕罪。”   “这就是嬷嬷认错的方式?”云出岫深知,如同邱嬷嬷这种老嬷嬷,不狠狠的挫一挫她的锐气,就算收服了,也不会死心塌地。   将之碾落成泥再给她一些好处,她也就感恩戴德了。   旁边的小莲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刚想要出声提醒云出岫,这邱嬷嬷得罪不起。   就看见邱嬷嬷膀抬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叩头道:“奴婢知错,求三小姐恕罪!”   云出岫微微颔首道:“认错态度不错,可还远远不够。”   邱嬷嬷一怔,随即苦笑,又给了自己两个耳刮子,再次叩头:“求三小姐恕罪!”   看着云出岫没有反应,就继续扇耳刮子,请罪。   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个耳刮子,双颊都肿胀如同猪头了,才听见云出岫轻声道:“嬷嬷既然是知错了,那嬷嬷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邱嬷嬷捞肠刮肚的想了半天,才诺诺道:“奴婢是奴婢,三小姐是主子,奴婢冲撞了三小姐,理应受罚。”   云出岫微微摇了摇头,道:“不对。我是主子,却不是你的主子!”   邱嬷嬷的心凉了半截,不知道云出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事到如今,邱嬷嬷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赶,强笑道:“三小姐是主子,是这后院除了老夫人之外头一份儿的主子。”   云出岫唇角扯开一抹笑容,淡淡的道:“这话,听起来倒是有些意思。继续!”   邱嬷嬷狠狠的吞了一口唾沫,道:“二爷和二夫人始终都只是庶子和庶夫人,在府里名不正言不顺。若非侯爷远在边关,夫人英年早逝。老夫人年迈体弱,这侯府,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二爷和二夫人当家。正经论起来,庶子和庶夫人,都算不得正经的主子。而小姐可是侯爷的嫡亲小姐,是老夫人的嫡亲孙女儿,是府里正经八百的主子。”   邱嬷嬷越说,思路就越明晰,身上的冷汗也就越多。   她深知,她说了这些,也就代表和包氏渐行渐远了。   且如今这怯弱的三小姐瞧着也不比从前了,指不定还真的能成为名正言顺的主子。   如此想着,邱嬷嬷心一横,就对着云出岫叩头道:“奴婢愿为三小姐牛马,供三小姐驱使。”   “果真?”云出岫唇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两世为人的她若是看不出邱嬷嬷此刻的敷衍,也枉费了老天爷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   “奴婢对天发誓,一定会对三小姐忠心耿耿。”邱嬷嬷口中如此说,心头还是有几分观望的态势。   云出岫伸了个懒腰,微微一笑,道:“听说,邱嬷嬷的儿子邱实最近流连赌坊,欠下巨额赌债?”   邱嬷嬷眼皮狠狠一跳,强撑了一抹笑容道:“三小姐说笑了,小儿虽说不成器,却也是老实本分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三小姐怕是误信谣言了吧?”   云出岫微微眯了眯眼睛,不理会邱嬷嬷,继续道:“二婶有一套翡翠镶金的头面,被邱嬷嬷当在城南歪脖子树下的钱多多当铺。那个玛瑙的镯子,当在城西九曲巷里的客临门当铺。红珊瑚摆件,则是在城东的刘家铺子。邱嬷嬷,我可有说错?”   邱嬷嬷脑门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了下来,全身都在颤.抖着。   “还有猫眼儿石的戒指,琉璃的鼻烟壶,东海的珍珠链子……等等,都要我一一说出来吗?”云出岫的身影低沉了下来,倒是透露出一抹让人难以忽视的威仪。   “三小姐救命,三小姐救奴婢一命!”邱嬷嬷刚才的嚣张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慈母的脸,痛哭流涕的道:“小儿不懂事,交友不慎,染上了赌瘾。奴婢……奴婢也是没办法啊。奴婢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被那些人活活打死啊!三小姐乃菩萨转世,慈悲为怀,求三小姐看在,看在……”   邱嬷嬷支支吾吾了许久,却找不到一条足够用来打动云出岫的话语求情,最后只能豁出去了,叩头道:“求三小姐看在奴婢从此以后对三小姐忠心耿耿的份儿上,救救奴婢和奴婢的儿子吧。”   云出岫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邱嬷嬷:“邱嬷嬷觉得,就凭借你上下两张嘴皮子吧嗒吧嗒,我就会相信你,出面帮你摆平这么大的烂摊子?你儿子输掉的这些,加起来价值千金,我一介弱质闺阁。空有侯府嫡女的名头,却住在和侯府一墙之隔的所谓别院之中。那里来的能力帮助嬷嬷呢?”   听着是推辞的话,却给了邱嬷嬷无限希望,再次叩头道:“三小姐放心,奴婢一定竭尽所能,让三小姐尽快回归侯府,成为名正言顺的侯府嫡女。”   云出岫笑得意味深长,亲自弯腰将邱嬷嬷扶了起来,替邱嬷嬷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如此,就有劳嬷嬷了。希望我们都能有心愿得偿的那一天。”   邱嬷嬷讪讪的笑着,带着十二万分的讨好道:“那当票的事情……”   云出岫唇角勾了勾,道:“我能知道这些消息,你还怕我没能力帮你?”   在前世,这些消息都是天涯查好了给云出岫的,后面自然也是天涯出面摆平的。   横竖都会成为天涯的弟子,云出岫就自动的开启坑师模式。   邱嬷嬷只当云出岫果真手段通天,心头虽有几分疑惑却也对着云出岫千恩万谢。   云出岫眉头皱了皱,带着几分惋惜的道:“刚才不知道和嬷嬷会有一段主仆缘分,下手略重,还请嬷嬷见谅。只是这样,嬷嬷该如何去二婶那边复命呢?”   邱嬷嬷谄媚笑道:“些许小事,不劳三小姐操心。奴婢自然会处理的天衣无缝。”   云出岫缓缓摇头道:“嬷嬷爱之心切,云出岫十分感动,觉得嬷嬷心头尚有良知。可那四个人,本小姐却是信不过。”   邱嬷嬷洗头狠狠一跳,张了张嘴,半晌,才咬紧牙关道:“奴婢会手脚干净一些。”   “唔,去吧。”云出岫努了努嘴,示意邱嬷嬷即刻动手。   看见邱嬷嬷愣在原地,便笑靥如花的道:“那四个仆妇虽说只有几分蛮力,却也不容小觑。有本小姐为你坐镇,方才能保你性命无忧。”   云出岫一边说,一边走到邱嬷嬷身边,从邱嬷嬷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子塞入邱嬷嬷手中,寒声道:“嬷嬷,这可是你表现忠心的时候了。”   邱嬷嬷浑身颤.抖,手中紧紧的握着银簪子,走到那个正在装死的仆妇面前,对准咽喉就刺了下去。   邱嬷嬷将那四个仆妇逐一杀死,瘫软在地。   云出岫眸光冰冷的看着这一切,寒声道:“如此,我和嬷嬷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邱嬷嬷却是冷汗淋漓,跪伏在地,叩头道:“奴婢一定会对小姐忠心耿耿,那四个贱婢胆敢冒犯小姐,死有余辜。方才的确有人瞧见奴婢带着她们出门,却不知道是来了小姐这里。如今快过年了,正是收租子的时候。奴婢回头就对外放出话去,说是派了这四个人去庄子上收租子。庄子偏僻,她们身怀重金,被山匪杀害,也是常事。奴婢保证,做的滴水不漏。”   云出岫满意的将邱嬷嬷扶了起来,柔声道:“这都是自己人了,嬷嬷何必多礼?一切都依着嬷嬷的意思。若不出我所料,嬷嬷应该是想派你儿子去收租子吧?那既然收租子的仆妇都被杀了,那租子自然也被抢了……”   邱嬷嬷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她知道云出岫没有这么好打发,却没有料到她的手这么长,心这么黑,连侯府的租子都敢坑。   心头只是这样想,却不敢说,只能战战兢兢的道:“小姐请放心,奴婢一定会交代小儿,将租子一分不少的交到小姐手里。”   云出岫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邱嬷嬷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笑道:“和你儿子同去的四个人都已经死了,你儿子想必也有一些损伤。租子,只需要交给我五成。剩下五成,就当是对你儿子的补偿吧。”   “多谢小姐,奴婢这就去安排,一定安排得妥妥帖帖的。”在听到要让自己的儿子受伤的时候,邱嬷嬷的心狠狠的抽了抽,可在听到后面半句,邱嬷嬷悬着的一颗心倒是放了下来。   五成的补偿,倒是也够丰厚的了。   邱嬷嬷心里对云出岫的忌惮和佩服又深了一层,这位三小姐,如今是要手腕儿有手腕儿,要狠辣有狠辣。   杀人不眨眼,坑人不喘气,连带着善后事宜都安排得滴水不漏,果真不是好相与的。   邱嬷嬷的花花肠子不禁又收敛了几分,将那四个仆妇的尸体费力的搬入马车之中,处理的干干净净。 正文 第四章 扣屎盆子   拿捏住了邱嬷嬷,云出岫松了一口气,重生后如何逆天改命,她如履薄冰,一步都不能错。   在记忆里,明天祖母和包氏以及二房三姐妹都会过来,倒是有一出好戏了。   云出岫早早歇息,第二天还没有醒过来的时候,就被门外嘈杂的脚步声惊醒。   不必猜,云出岫也知道来的人是二房三姐妹。   想着前世她们对自己的各种侮辱,云出岫心头就有了一股子恨意,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自己一定要稳住。   “大堂姐,二堂姐,四堂妹,你们都来了?”三个人踏入房间的那一瞬,云出岫就虚弱的“醒”了过来,艰难的撑起上半身,脸色苍白的看着她们,表情怯怯的,活脱脱是犯了大错等待处罚的模样。   “三堂姐快别动,赶紧躺着。大病初愈,最是娇弱了,得好好养着。”云湘琴上前一步,扶着云出岫,顺手塞了一颗枕头在云出岫的腰间,亲切的拉着云出岫的手,关切道:“三堂姐感觉怎么样了?”   云出岫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抽云湘琴的冲动,勉强笑道:“好多了,多谢四堂妹关心。”   云筱灵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关心你的?指不定我们是来看你死了没有的?”   云出岫强忍着心头的怒火,装出一副卑微的样子道:“也只有同胞姐妹,才这样关心我的生死。多谢大堂姐了。”   云媛媛对云出岫的卑微嗤之以鼻,冷笑道:“你的生死,倒是没有人关心的。我们关心的是,你败坏了侯府的名声,连累了我们姐妹。”   云湘琴忙道:“大姐二姐,你们在说些什么呢?三堂姐死里逃生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哪怕三堂姐果真和那男子有染……”   云湘琴说到这里,顿了顿,改口道:“或许那人三堂姐根本不认识,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   还不等云出岫开口说话,云媛媛就嘲讽道:“是吗?怎么就那么巧?她刚一晕倒,就有男人出来救她?咱们姐妹三人也在现场,都没有来得及搀扶,就已经被男人抱走了?还能知道她是侯府三小姐,住在和侯府一墙之隔的别院之中。啧啧,那心急火燎的样子,若说没私情,我云媛媛第一个不相信。”   云筱灵帮腔道:“三堂妹,你的姘头是谁,赶紧说出来,也省的一顿皮肉之苦。”   云出岫心中冷笑,前世的三姐妹就是这样一唱一和的坐实了自己不贞不洁的罪名,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连累的自己明明是侯府嫡女却只能在别院中以泪洗面,明明到了婚嫁的年龄却始终被人避之如同蛇蝎。   可这一次,云出岫铁了心要让三姐妹狠狠的出丑。   云出岫从来都是侯府的骄傲,不是侯府的耻辱!   墙角外的细微声音让云出岫明白,机会来了。   重活一世的她自然知道老夫人和包氏是什么时候来的,更知道她们就在门外。   前世的云出岫懦弱的让三姐妹一唱一和的定了罪,还哀求她们不要把事情说出去。   反而坐实了和陌生男子有私情的事实,惹得老夫人大怒,要将她逐出侯府。   这一世,云出岫不会再那么傻!   想要往她身上扣屎盆子,说什么也要让她们姐妹手上沾点屎!   于是,房间里的画风突然就变了,一直安静的如同猫儿一般的云出岫突然哭了,呜呜咽咽的道:“大堂姐,你不可以如此侮辱我。什么平头歪头的,我可是听不懂。身为侯府千金,自幼承蒙祖母教导,就应该有侯府千金的模样。如此污言秽语,大堂姐以后莫要说了。这传扬出去,侯府女儿家的名声可就全毁了。祖母该有多伤心啊。”   “别祖母长祖母短的,说的好像你多孝顺一样。谁不知道整个侯府,你云出岫是最没孝心的。过几天就是祖母寿辰,也不见你准备寿礼。倒是有时间和男人眉来眼去,私相授受。”云媛媛指责人的口气丝毫不弱于云筱灵,那飞扬跋扈的模样也是二房三姐妹之中最厉害的。   她有把柄在云出岫手上,也就称为了云出岫第一个目标,眼睛微微眯起,越发委屈了,落泪道:“二堂姐,我上次不是故意撞见你私会包家二公子包不平的。我答应过你不告诉任何人,也从未食言。二堂姐你不能因为你可以做出私相授受的事情,就以为出岫也能。出岫是侯府嫡女,走出去代表的是侯府的脸面。不顾忌自己的名声,也要顾忌着祖母的身子,万万不敢让祖母为了出岫冒险的。”   云出岫此话一出,哎呀了一声捂住了嘴,无辜的看着云媛媛,十分不好意思的道:“二堂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出你的秘密的。不过这里都是我们姐妹自己人。祖母是不会知道的,否则她老人家可该要伤心难过了。”   云筱灵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云媛媛一眼,厉声对云出岫道:“媛媛和不平乃是两情相悦,两家大人也有意为二人订婚。他们见面,乃是人之常情。不可和你那种混为一谈。快说,那个无耻的男人究竟是谁!真该千刀万剐浸猪笼!”   云出岫瞧着火候差不多了,故作委屈的红了眼:“大堂姐怎么可以这样说他,那可是真正的翩翩佳公子……”   云出岫的话还未说完,云媛媛就冷哼了一声道:“瞧瞧,方才还假装自己是贞洁烈女呢。这会儿就会帮着姘头说话了。啧啧,可真是感情深厚啊。”   云出岫忙呵斥道:“二堂姐慎言吧,那人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侮辱的。小心给侯府惹祸上门,到时候又要祖母操心了。可恨我身在别院,不能时时刻刻侍奉在祖母身前替远在边疆的爹爹尽孝,实在是不孝……”   “够了,别演戏了,祖母不再这里,看不见你这一番孝心。你若是果真为了祖母好,就把那姘头交出来,也算是成全了你的一番孝心了。”云媛媛姘头长姘头短的,听得云湘琴都直皱眉头。   早在说到包不平的时候,站在外面的老夫人就狠狠的剜了包氏一眼,如今听着云媛媛竟然如此粗俗不堪,老夫人再也忍不住了,狠狠的呵斥道:“看你养的好女儿!”   如此一来,房间里的四姐妹都知道外面有人了。   除了早知道内情的云出岫,另外三姐妹的脸色可是精彩至极。   待得包氏扶着老夫人在首位上坐了,四姐妹才对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独和颜悦色的对着云出岫道:“出岫丫头,你大病初愈,快起来吧。”   包氏母女四人面色齐齐一变,却不敢说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脸苍白之态的云出岫可怜兮兮的站在老夫人身边。   云媛媛沉不住气,第一个站出来道:“祖母过来,可是因为三堂妹和野男人的事情?”   “堂堂侯府千金,虽说是庶出的小姐,却也是侯府的小姐,说话怎么如此粗俗,野男人长野男人短的,也是你该说的?”老夫人正拉着云出岫说话,冷不防的被打断了,怒不可遏的扫了云媛媛一眼。   云出岫忙屈膝道:“二堂姐也是关心出岫的闺誉,祖母切莫生气。”   “不错,到底是侯府嫡出的女儿家,这气度,这修养,到底是与众不同。”老夫人一脸赞许的看着云出岫,半晌之后才问道:“出岫,告诉祖母,那个救了你的壮士,你认识吗?”   云出岫一脸诧异的看着老夫人,理所当然的道:“自然是认识的呀,祖母何出此言?”   看着云出岫一脸的天真烂漫,老夫人微微闭了闭双眸,不忍直视。   云媛媛方才被老夫人呵斥了,听着云出岫如此说,只觉得扬眉吐气的时候到了,大声道:“祖母,您看她那理所当然的样子,一点不知羞耻。还口口声声孝顺祖母,有侯府嫡小姐的风范。如此模样,简直是丢人现眼!还护着那人,说什么不能随便侮辱,简直是不知所谓!”   云出岫无辜的眨巴着眼睛,摇了摇头,道:“二堂姐这话,出岫真的听不懂。云岫自认行得正坐得直,从未有过任何逾矩的行为。如今当着祖母的面,二堂姐可要把话说清楚。”   云出岫一边说,一边眼巴巴的看着老夫人,眼眸中的孺慕之情恰到好处,流露出一种想要寻求庇护却又有几分胆怯的纠结模样。   老夫人在心底叹了口气,道:“出岫,那壮士到底是谁,你们是何时认识的?一五一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道来!你若是清白的,没有人可以冤枉你。可你若果真不配做我侯府的女儿,也不要怪祖母不留情面!” 正文 第五章 包氏母女   老夫人说话的口气十分冷淡,连带着脸色也有几分不好了,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更是让云筱灵和云媛媛两姐妹喜上眉梢。   在她们看来,老夫人心头的天平已经偏向她们了。   云媛媛冲动的想要再添一把火,却被云筱灵不动声色的拉住了,对她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云媛媛尽管万分不甘心,却不敢不听云筱灵的。   论心计和智谋,她都不如云筱灵,平日里也是唯云筱灵马首是瞻。   可让云媛媛恼恨的是,她们在这边乐呵得不得了,身为当事人的云出岫竟然没事人一样的站在那边,脸上依旧是一副淡淡的笑容,好像是这一切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就在云媛媛沉不住气的准备出声嘲讽的时候,就见云出岫恭敬屈膝道:“祖母有问,出岫不敢不答,只是……这个人,出岫只能告诉祖母一个人……”   “不可以!”云媛媛斩钉截铁的话倒是让老夫人吓了一跳,连带着包氏也觉得云媛媛太过于冲动了。   包氏母女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云出岫的笑话,等着看老夫人如何收拾她,怎么可能让她们祖孙二人单独说话。   不管云出岫有多不争气,多么的懦弱无能,可始终都是老夫人的嫡亲的孙女儿。   老夫人一直对云出岫不管不问是事实,可今天的云出岫,始终给了包氏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就好像觉得,眼前的女子,似乎变了一个人,让包氏琢磨不透。   包氏身为当家媳妇,自然不方便开口说这些话。   倒是云媛媛,从小就一副没有什么心思的模样,就算是冲动间说了什么不应该说的,在老夫人面前撒娇卖痴的也就过去了。   尽管如此,包氏还是觉得有几分不妥当,呵斥道:“媛媛,不得无礼。你祖母还在这里,一切都听你祖母做主。母亲相信,你祖母是不会刻意的偏袒谁的。”   “娘,可是……”云媛媛撒娇的扭了扭身子,在云筱灵的提醒下看清楚了包氏眼底那一抹尚且带着柔光的笑容,自然知道包氏之前是在做做样子罢了,心头也就明白了几分,对着老夫人屈膝道:“媛媛无状,还请祖母见谅。”   老夫人轻描淡写的瞥了云媛媛一眼,对着包氏挥了挥手,道:“包氏,你先带着她们姐妹俩出去。”   “是。母亲。媳妇就在门口候着,若母亲有什么吩咐,就扬声叫媳妇,媳妇听见了即刻进来。”包氏撑着笑脸说完,赶紧的对着云筱灵使了个眼色,让云筱灵将云媛媛带走。   云媛媛不甘心的想要说两句什么,却被云湘琴和云筱灵一左一右的拉着出去了。   临走的时候,云媛媛也不忘记狠狠的剜了云出岫一眼。   一出门,包氏那一张布满阴霾的脸就变成了欲雨的天。   “媛媛,你和不平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包氏乃是商户之女,对自己的身份有几分不齿,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将来嫁入商户之家。   云媛媛下意识的看了云筱灵一眼,云筱灵快步上前挽着包氏的手臂,带了三分愧疚的柔声道:“娘,此处可不是说话的地方,这件事,回头再议。如何?”   云媛媛大喇喇的道:“是啊,娘,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集中精力对付云出岫那小贱人吗?如今外面的人都说她无才无德,容貌丑陋,实在是配不上侯府嫡女的身份。再加上这次,她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这云出岫的名声,是毁定了。我倒是想要看看,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之后,她心心念念的顾大才子还会不会多看她一眼。”   云湘琴整个人在听到顾银城的名字的时候僵了一瞬,快速的咬了咬唇瓣儿,将眼底的情绪完全隐藏了起来,难过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低声道:“我相信三姐,是不会做出这等败坏侯府名誉的事情的。三姐和顾公子,想来是真心相爱的……”   云媛媛不屑的撇了撇嘴,粗俗不堪的对着云湘琴啐了一口,毫不掩饰的鄙夷道:“四妹你也别在这里假惺惺了,谁不知道你心里惦记着那个姓顾的。要我说,全家最阴险的人就是你了,明明恨不得掐死云出岫那个贱人,表面上却还装作大度良善,真让人恶心!”   云湘琴怎么也想不到云媛媛会当着包氏的面将这些事情说出来,更想不到她竟然能看透自己内心所想,一种被人扒光了的羞耻感让云湘琴头脑一阵发昏,眼泪喷涌而出,扑入云筱灵的怀中,抽抽搭搭的道:“大姐,你看二姐她……”   包氏看着自己的女儿内讧,揉了揉突突跳动着的太阳穴,压低声音厉声道:“够了,你们这是要任性到什么时候?你们都没有发现,今天云出岫不一样了吗?”   云媛媛不屑的嘟囔道:“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那一副懦弱不堪要死不活的样子!”   包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云媛媛,一字一句的道:“从小到大,云出岫都是软趴趴的性子,不管你们说什么,她从来都不敢顶嘴。见了你祖母,也是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样子。可今天,你们倒是看看,她哪里还有之前的怯弱模样?进退有度,举止有礼,比你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包氏顿了顿,眉头紧皱的道:“年后就是你祖母六十大寿,听说端王家的小王爷也是要来贺寿的。又听说,端王府有意和咱们侯府结亲。那小贱人莫不是得了消息,故意在你祖母面前露脸,好得了这一桩好处?”   云媛媛冷哼了一声,道:“她想也不要想。端王家的小王爷,那是大姐的。咱们这样的人家,最是讲究长幼有序。大姐过完年就十八岁了,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她凑什么热闹。”   云湘琴认真道:“话虽如此,可端王到底是三姐的外公。这亲上加亲,古来有之……”   包氏看了看脸色略有几分难看的云筱灵,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道:“筱灵你放心,你是咱们家最出色的女儿。若咱们家一定会出一个王妃,那一定会是你!这个王妃的位置,就算是娘豁出去这条性命,也会替你挣来的!”   向来说话果断爽快的云筱灵这个时候倒是害羞了起来,低声道:“一切但凭娘做主。”   包氏知道,云筱灵如此言说,必定是已经动心了。只是碍于女儿家的颜面,羞于启齿。   自己这个大女儿啊,可真真是大家风范,她才应该是这侯府的嫡女。   如此想着,包氏的眸光又变得阴狠了几分。   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有些事情,也不得不加快步伐了。   母女四人在门外各怀心思时,老夫人身边的菊香就打开门走了出来,对着包氏屈膝道:“老夫人请二夫人和三位小姐进去。”   云媛媛一把拉住菊香的手,趁势往菊香的手中塞了一枚珍珠戒指,含笑道:“菊香姐姐,你好歹也告诉我们医生,那小……三妹都和祖母说了些什么?”   云媛媛好容易将“小贱人”这三个字吞回了肚子里,害的差一点憋气,也导致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菊香就已经将珍珠戒指塞回了云媛媛手中,屈膝道:“二小姐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三小姐是要和老夫人单独说话,奴婢自然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二夫人和三位小姐快进去吧,别让老夫人等急了。”   菊香说完,就退到了一边,对着四人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姿态。   云媛媛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心头十分窝火,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跟着包氏进去了。   可这心头却是将菊香给恨上了,觉得这个丫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太不识抬举了!   云筱灵的心却是随之一沉,尽管菊香什么也没有说,可她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   在之前,菊香对二房三姐妹的态度算不上热络,却也不如今儿个这般疏离。   如今这般,很显然是云出岫刚才说了一些什么,让菊香觉得,二房三姐妹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云出岫。   能让菊香如此对待云媛媛,看来这个云出岫果真不一样了。   这藏得可真够深的!   怨恨归怨恨,可这表面上应该有的姐妹情深,云筱灵还是做得十分妥当。   一进门,就看见云出岫眉眼含笑的站在老夫人身边,替她揉捏着肩膀。   而老夫人半眯着眼睛,脸上竟然是享受的表情,很显然十分愉悦。   包氏最先反应过来,诧异的看着老夫人,道:“娘,您这几天不是老念叨着肩颈疼吗?筱灵专门去学了按摩手法,您都说不能碰,太疼了,这是……”   老夫人笑眯眯的睁开了眼睛,拍了拍云出岫的手示意她停下来,眸光中满满的都是慈爱,道:“老身这肩颈是老毛病了,这几天大雪,才越发严重了,难受得紧。筱灵丫头算是有心了。可她的手到底是不如出岫丫头的手巧。”   云出岫一脸羞涩的屈膝道:“祖母谬赞了,出岫不过是小时候跟着丁嬷嬷学了一星半点儿的手艺,倒是献丑了。”   听着云出岫无缘无故的提到丁嬷嬷,包氏的心头就是狠狠一跳,果然,在包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云出岫就黯然道:“可惜丁嬷嬷被婶娘调去浣洗坊了,不能教出岫手艺了。否则,出岫定然能让祖母更加的舒服。” 正文 第六章 面壁思过   “嗯?”老夫人歪着头看着包氏,面无表情的道:“丁氏乃是当年端王府的陪嫁嬷嬷,郡主去了,丁氏就留在出岫身边伺候。你是什么时候将丁氏调走的?老身怎么不知道?”   包氏心头快速的盘算了下,忙赔笑道:“娘忘记了那年发大水了吗?浣洗坊的丫头们都是来自一个地方的,她们的家乡发大水,娘您特别恩准那几个丫头回家侍奉亲人。也就是那个时候,媳妇将丁嬷嬷调过去了。”   “也就是说,郡主刚去了,丁氏就被你调走了是吗?”老夫人的脸色已经拉了下来,沉甸甸的难看,让包氏的心头突突的跳动着。   云出岫心头冷笑,表面上却装作难过的低下了头,道:“祖母别动怒,丁嬷嬷虽说是端王府的陪嫁嬷嬷,可既然陪着母亲嫁过来了,那就是侯府的奴婢。婶娘如今管着侯府,自然有调动下人的权力。”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瞪着包氏,道:“丁氏到底是端王府的陪嫁,并没有入侯府的奴籍。你娘病故,她本是可以回去王府的,只因惦记着你,才求了老身让她留下来。却不想……”   老夫人越说越生气,恶狠狠的瞪着包氏,厉声道:“还不赶紧去浣洗坊将丁氏请出来?记住,是去请!”   包氏战战兢兢,她一直以为丁嬷嬷不过是个陪嫁而已,不妨事,却不想中间还有这样一段,倒是她失算了,赶紧的答应了准备转身,就听见老夫人扬声道:“罢了,你站住!不中用,不中用!菊香,你去,你告诉丁氏,侯府对不住她,对不住死去的郡主,让她看在出岫丫头的份儿上,大人不计小人过!”   菊香匆忙出去之后,云媛媛却是看不惯老夫人为了一个奴婢责罚包氏,眉头紧皱的道:“不过是一个奴婢罢了,祖母也太小心翼翼了。如此说起来,好像是说咱们侯府怕了京城端王府。说出去,也丢了侯府的脸面啊。”   包氏听着这话不对,还来不及阻拦,云媛媛就心直口快的说了出来。   老夫人大怒,厉声呵斥道:“大胆,竟敢忤逆老身,老身做事,还需要你一个黄毛丫头来教吗?还不快跪下!”   云媛媛正待说话,云筱灵就已经拉着云湘琴跪了下来,求情道:“二妹一时口快,口不择言,惹恼了祖母,还请祖母看在二妹一片孝心的份儿上,饶过二妹这一次吧。”   看着云媛媛闭上嘴,略带茫然的跪了下来,云出岫心头冷笑,包氏不知道丁嬷嬷的来历,老夫人却是知道的。   这丁嬷嬷的确是个奴婢,可人家有个争气的侄儿,打小就跟在小王爷身边,得端王恩准考了武科,得了当年的武状元,如今已然是四品将军。   原本云出岫也是不知道的,按照云出岫的记忆,丁嬷嬷在年后老夫人六十大寿之前就会被包氏害死。   当时端王府的人前来祝寿,其中就有这位四品将军随小王爷一并来探望祖母。   将军的姑姑无缘无故的死在了侯府,当时可是闹得满城风雨,还是邺城侯花费了颇大的代价才摆平了这件事。   这丁嬷嬷对云出岫十分的好,前世的云出岫没有能力护着丁嬷嬷,如今有机会,自然是要将丁嬷嬷救出浣洗坊那个魔窟。   虽说任由这样发展下去,可以借助丁嬷嬷的死,让包氏付出代价,可云出岫却不愿意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开自己。   根本不用考虑,云出岫就选择了放弃这一次惩治包氏的机会,救丁嬷嬷一命。   看着事情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向去发展,云出岫心头也有了几分满意,对于跪在地上的三姐妹,云出岫是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前世她得到那样凄惨结局,包氏母女四人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若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放过她们,那简直是太便宜她们了。   云出岫唇角浮现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眼睛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孺慕之情,带着几分小女儿的撒娇道:“不管怎么样,二姐的孝心还是十分令出岫感动的。祖母就看在二姐的孝心上,原谅二姐这一次吧?出岫十分的羡慕二姐,能侍奉在双亲膝下。不像出岫……”   云出岫情之所至,眼圈儿也跟着红了起来,声音更加的低沉。   老夫人也被云出岫的情绪感染,想着自己远在边关戍守的儿子,英年早逝的儿媳,老夫人心头生出一抹悲凉的同时对云出岫也多了几分心疼,拉着云出岫的手,动情道:“傻孩子,不是还有祖母吗?有祖母在一日,定然替你娘护着你一日。”   云出岫喜出望外的跪下,叩头道:“出岫多谢祖母怜爱。那二姐的事?”   老夫人没好气的瞥了包氏母女四人一眼,冷哼了一声,道:“罢了,今儿个就看在出岫的份儿上,之前的事情就算了。若还有下次,老身定然不会轻饶了你!”   包氏母女赶紧叩谢了起身,云媛媛却是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张口就道:“祖母,您似乎是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三妹和男人私相授受……”   云媛媛的话还没有说完,老夫人就厉声呵斥道:“大家闺秀,口不择言,什么叫做私相授受?从此刻起,这件事情,不许再提。”   “祖母,您偏心!”云媛媛的话音才一落,老夫人就沉声敛眸道:“来人,送二小姐去祠堂,面壁思过三日!”   云媛媛目瞪口呆的看着老夫人,大声道:“祖母,媛媛不服!”   “五日!”老夫人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让云媛媛彻底的苍白了一张俏脸,再也不敢说什么。   包氏胆子略大,拉着云筱灵和云湘琴再次跪下,叩头道:“娘不管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媳妇都不敢有违。只是,杀人不过头点地,媳妇想要知道,为什么关于出岫的事情就不可以再说了。难道就因为出岫是您嫡亲的孙女?”   “放肆!”老夫人的权威,已经这么久没有被挑战过了。   平时觉得包氏母女也还算看得顺眼,可如今觉得,这母女四人实在是太不识抬举了!   刚想训斥,就瞧见云出岫满脸愧疚的跪了下来,低声道:“启禀祖母,这一切都因为出岫而起,若祖母果真要惩罚二姐,那就连带着出岫一起惩罚吧!”   包氏和云筱灵对于云出岫的做法虽然不理解,却也很快的就反应了过来,纷纷要求和云媛媛一同接受处罚。   老夫人眉目间蕴含着一抹深切的怒火,目光一一扫过云出岫等人的脸,最后定在一脸倔强的云媛媛脸上,寒声道:“是不是告诉了你原因,你就能乖乖的去祠堂面壁思过了?”   云媛媛挺直了腰杆,斩钉截铁的固执道:“是!祖母若能给出三妹没有和男人苟且的证据。媛媛就心甘情愿的去祠堂面壁思过一个月!”   “媛媛不可!”包氏着急道:“还有半个月就是年关了,你是要在祠堂里过年吗?”   云媛媛倔强的看着包氏,道:“娘,你放心。若三妹果真和那天救她的那个男子清清白白,那相当于是女儿冤枉了三妹,还对祖母无礼。在祠堂面壁思过一个月,也不算过分,女儿甘愿领罪!”   老夫人冷笑着看着倔强的云媛媛,颔首道:“你倒是个有骨气的,只可惜眼力劲太差了。出岫丫头不说那人是谁,不过是想要给你们留些脸面。如今你们既然不要这张脸,老身也不必替你们留着了!不过老身事先告诉你们。你们若不知道那人是谁,尚且能说是不知者不罪。若你们知道了那人是谁……”   老夫人的眸光陡然变得寒森森的,厉声道:“就必须上门请罪!否则,老身决不轻饶!”   听得此话,包氏忙拉了拉云媛媛,道:“媛媛,快给祖母认错。”   云媛媛的脊背依旧挺直,带着几分怨毒的看着云出岫,冷哼了一声,道:“媛媛不过是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何错之有?”   老夫人冷笑道:“有些人,生来就是高高在上,不容许任何人谈论。你谈论了,就是错!老身不妨告诉你,救了出岫的人,就是琴冢的天涯公子!那个奉皇诏却敢不入京城的天涯公子!那个能让皇太后都另眼相看的楚国第一大才子!”   云湘琴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看了看云出岫,最后还是将好奇的眸光落在了老夫人脸上,道:“传闻太后曾经见过天涯公子一面,说过见天涯如见太后这样的话。祖母之前说,有些人生来就是高高在上,不容许任何人谈论,可是这个意思?”   “算你不笨。可你二姐,就没有你聪明了!”老夫人凌厉的眸光扫了云媛媛一眼,满含嘲讽的道:“媛媛丫头,如此这般结果,你可满意了?”   “怎么可能?”云媛媛已然瘫软在地。   天涯公子是何许人,她自然是清楚的。   那样清贵的人,如同站在云端,她只能远远的望着,望着……如同仰慕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般的崇拜着。   尽管天涯公子也住在邺城,云媛媛也是他的崇拜者之一,却只远远的看见过背影,从未见过真容。   怪不得云出岫不肯说出救他的人是谁,怪不得云出岫之前说了,那人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侮辱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可惜了,眼下知道这一切,已然太迟了! 正文 第七章 主仆相见   遭遇沉重打击的云媛媛不停的呢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此刻的云媛媛全无之前的骄横跋扈的倔强,只剩下颓丧。   老夫人可能觉得这样还不够刺激她,面无表情的冷哼了一声,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天涯公子不仅仅是救了出岫丫头。还让出岫丫头斋戒十日,备三牲,备拜师贴,去琴冢拜他为师!”   “这不可能!”这一次,激动的不仅仅是云媛媛,还有云筱灵和云湘琴。   大家都知道,云出岫为了拜天涯公子为师绞尽脑汁,甚至不惜以孱弱之身跪在冰天雪地之中。   她们之前撺掇云出岫去求,不过是想要看她出丑,却不想……竟然真的能打动天涯公子。   早知如此……   二房三姐妹此刻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只恨不得之前跪在琴冢直到晕过去的人是自己。   老夫人瞥了云媛媛那失魂落魄的样子,面无表情的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们侯府的女儿家,也是不让须眉的巾帼。之前自己说过什么话,可不要忘记了。老身最讨厌食言之人!”   云媛媛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怨毒的看了云出岫一眼,深深俯首,声音平淡的道:“媛媛知错,甘愿领罚,这就去祠堂,闭门思过一个月。”   云媛媛说完,步履不稳的起身,摇摇晃晃的朝外面走去。   包氏的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求情。   她们之前算计云出岫,也将天涯公子算计在内。   若云出岫果真成为了天涯公子的弟子,这件事情被天涯公子知道了,那……   包氏不敢继续往下想,只能闭了闭眼睛,对着老夫人叩头道:“媳妇教女无方,求娘恕罪!”   老夫人嫌弃的看了包氏一眼,眉目冰冷的道:“商户之女到底是商户之女,比不得京城端王家的郡主。你看看人家出岫,这才是大家闺秀应该有的样子。识大体,重手足,懂进退!你们,都应该好好和出岫学一学。”   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云筱灵和云湘琴,心头有几分窝火。   云筱灵也云湘琴遭受了无妄之灾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叩头道:“是,祖母教训的是。我们一定会和三妹、三姐好好学习的。”   正说着,菊香就带着丁嬷嬷进来了。   一进门,丁嬷嬷就跪在了老夫人面前,含泪叩头道:“奴婢叩谢老夫人慈恩。”   老夫人看着比五年前苍老太多的丁嬷嬷,心头一阵唏嘘,忙道:“菊香,还不快将丁嬷嬷搀起来?”   不等菊香动手,云出岫就抢先一步扶起了丁嬷嬷,哽咽道:“嬷嬷,这些年,你受苦了!”   丁嬷嬷惊喜的看着云出岫,嘴唇哆嗦着,惊喜的道:“小郡主,你是小郡主!”   等云出岫含泪点头,丁嬷嬷就抬起手想要摸一摸云出岫的脸,却猛然将手放了下去,脸上不自然的遮掩着什么。   云出岫眼尖的将丁嬷嬷的手拉了出来,着急道:“嬷嬷,让我看看你的手。”   丁嬷嬷努力的挣扎,却又怕伤了云出岫,只能半推半就的绕过云出岫将衣袖给撩了起来。   只是这一瞬间,云出岫的眼泪汹涌而出。   时值寒冬腊月,丁嬷嬷的双手都是冻疮,十根缠着绷带的手指头肿得像萝卜一样,只能勉强的活动,根本无法并拢和屈指。   绷带看上去很新,很明显是刚刚才缠.绕上去的。   云出岫明白,这一定是菊香过去瞧见了,才做主给丁嬷嬷治伤的。   “嬷嬷……”云出岫滚烫的眼泪滴落在丁嬷嬷的手指上,顺手接过菊香手中递过来的暖手炉,给丁嬷嬷捂上,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丁嬷嬷眼眸中的慈爱之光越盛,气定神闲的安慰云出岫道:“小郡主,别哭了。都是奴婢的不是,惹了小郡主难过了。这浣衣坊的奴婢,都是这样的。奴婢的手没事,还能洗衣服呢,你看……”   丁嬷嬷一边说,一边试图屈指。   尽管她强忍着不皱眉头,可雪白的纱布上就已经被鲜血浸湿了,很明显是屈指的动作牵动了手指头的伤所致。   “嬷嬷,我不哭了,我不哭了。你别这样。”云出岫赶紧擦掉眼泪,强忍着不哭。   这一幕让老夫人心头的怒火更甚,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包氏膝盖边上,怒斥道:“这件事,你必须给老身一个交代!”   包氏心头十分无奈,这浣衣坊的工作原本就十分的辛苦,这冰雪天的需要浆洗衣裳,许多奴婢的手都是这样的。   这种话,包氏心头明白,却不敢说出来,只能叩头道:“媳妇遵命……”   还不等包氏想好如何言说,丁嬷嬷就跪了下来,声泪俱下的道:“多谢老夫人怜爱奴婢。奴婢贱命一条,不值得老夫人如此对待。只是,小郡主到底是端王府的血脉,尊贵非凡,又是侯府嫡女。郡主临走的时候,将小郡主托付给奴婢,让奴婢好好照顾她。奴婢这些年都没有能顾得上小郡主,让郡主在天之灵难以安息。奴婢不求别的,只求老夫人能允许小姐回去府里居住。这别院虽好,到底不是侯府。”   包氏脸色难看了起来,心道这一主一仆倒是都这般难缠。   如今在别院里尚且能兴风作浪,等回到了侯府,有老夫人撑腰,还有天涯弟子的身份做依仗,这对主仆还不给翻了天去!   如此想着,包氏就铁了心的不能让云出岫回府!   云筱灵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老夫人,小声的道:“启禀祖母,早在两年前,母亲就说了,三妹三年守孝期满,应该接回去侯府了。可三妹却说,在这别院住着也很好,还清净,不愿意回去。”   云出岫看着云筱灵那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忍住心头想要作呕的冲动。   守孝期满的时候,云出岫亲自去找了包氏,说孝期已满,要回侯府。   是包氏说,这别院清净,搬来搬去的麻烦,让她继续住着。   如今被云筱灵抢夺了先机,云出岫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否则在老夫人面前落了个牙尖嘴利倒是不好。   可惜的是,云出岫到底不是以前的云出岫了,面对老夫人疑惑的眸光,云出岫含笑道:“当时出岫的确是这样说的,一来娘亲去世,出岫心痛难当,不愿意回去侯府睹物思人。二来当时的出岫正生着病,生怕病气过给了祖母,这才决定再住一段时间。却没有想到,这一住,就是两年了。让祖母挂心,是出岫的不是。”   云筱灵眼瞧着云出岫要化解这一局了,忙道:“既然如此……”   云出岫大声夺过话茬,道:“如今祖母肩颈有了问题,出岫理应回到祖母身边好生伺候祖母。丁嬷嬷的手虽然有冻伤,可倒是能恢复的。等丁嬷嬷的手恢复了,再施以端王府的独门针灸秘方,定然能让祖母痊愈。”   最后一句话,让老夫人格外动容,不禁看向丁嬷嬷,道:“果真?”   丁嬷嬷自信满满的道:“奴婢不敢保证针到病除,却能极大的缓解疼痛。假以时日,定能痊愈。”   老夫人点了点头,不无感慨的道:“京城端王府的金针绝学,老身早有耳闻,却不想侯府里竟然也暗藏高人。以往是老身怠慢嬷嬷了,嬷嬷见谅。”   丁嬷嬷受.宠.若惊的摇头道:“奴婢不敢。”   说完,略有几分遗憾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叹息道:“可惜奴婢这双手不争气,不然,即刻就能让老夫人感受一下。”   老夫人的脸色有点难看,狠狠的剜了包氏一眼,道:“来日方长,也不着急。横竖出岫丫头也要搬回去侯府了,虽说不必每日晨昏定省,可到底比住在别院的时候亲近许多。到时候,就要辛苦嬷嬷了。”   知道了丁嬷嬷的金针绝技,老夫人对丁嬷嬷又客气了几分,   最开始是因着她端王府的身份,如今倒是因为她的本事了。   包氏母女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她们最不想发生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老夫人说话向来都是一诺千金的,她做出的决定,任何人都无法轻易的改变,就算是侯爷,也只能服从。   尽管包氏十分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也不得不虚浮了笑脸,对着老夫人谄媚道:“按道理来说,出岫丫头也十五岁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也是时候接回侯府了。”   老夫人满意的看了包氏一眼,道:“既然你也这样说,那就依了你吧。这件事妥善的安排一下,院子也都是现成的,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个搬过去吧。”   包氏浑身一阵激灵,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云筱灵瞧着情况不对劲,忙戳了戳云湘琴的肩膀。   云湘琴忙上前一步,挡住了有几分失神的包氏,亲亲热热的拉着云出岫的手道:“湘琴早就说三姐还是回府里去热闹,以后咱们姐妹也好亲近一些。”   云筱灵含笑道:“是啊,三妹,以后大家弹琴绘画,吟诗作赋也可以相互切磋呢。”   云出岫心头冷笑,云筱灵是邺城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前世的云出岫可没有少被云筱灵欺负羞辱。   可如今的云筱灵还想重演当年,只怕已经是痴人说梦了。   不过看她们俩扮演姐妹情深演得这样入迷,云出岫也不好意思佛了她们俩的面子,一手一个的拉着她们,感叹道:“可不是?这几年只顾着为我那去世的娘诵经祈福,也疏远了我们姐妹之间的情谊。听说大姐是邺城第一才女,到时候可要请大姐多多关照。”   云筱灵眸光微闪的看着云出岫,似乎是在认真分辨云出岫脸上的笑容究竟有几分真诚,口中道:“瞧三妹这话说的,三妹都已经快要是天涯公子的弟子了。怎么也来取笑大姐呢?只怕到时候切磋的时候要请三妹手下留情呢。”   云湘琴挽着云出岫的手,好奇道:“不知道天涯公子是来侯府授课呢,还是让三姐去琴冢。若是来侯府,可不可以让我们姐妹也沾一沾三姐的光?”   云湘琴说着,脸上就飞起两朵红霞,看起来娇艳欲滴,如同三月里开在枝头摇摇欲坠的桃花。   天涯公子清贵无双,俊俏无双,才华无双,即便云湘琴心头已经有了顾银城,也不影响她崇拜天涯公子。   至于云筱灵,也有同样的想法,只是不想在云出岫面前落了下风罢了。   云出岫倒是没有想到天涯弟子的身份原来还可以这样用。   不动神色的瞥了面色难看的包氏一眼,笑道:“四妹这话可就见外了,撇开血脉相连不说,就说咱们姐妹的交情,我这个做三姐的,也会好好的照顾照顾妹妹的。”   云出岫的两个“照顾”,原本是稀松平常的四个字,可偏生此刻听在云湘琴和云筱灵的耳朵里就像是变了味道一样,连带着两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有几分僵硬了。   云出岫浑然不觉继续道:“只是,天涯公子为人孤僻,性格古怪,若到时候有什么委屈了四妹的地方,还要四妹多多海涵呢。”   只看着云出岫脸上那如同春风一般和煦的笑容,云湘琴仿佛感受到了冬天般的寒冷,有种自掘坟墓的错觉。   云筱灵不屑的瞥了云湘琴一眼,淡淡的对云出岫道:“三妹如今还不是天涯公子的弟子呢,这来日方长,等三妹成了天涯公子的弟子了,四妹再去三妹那边求了三妹帮忙也是可以的。”   云筱灵是个心高气傲的,看不惯云湘琴在云出岫面前这般伏低做小,忍不住的出声嘲讽。   无非是说云出岫如今还不是天涯的弟子,就拿着天涯弟子的款儿,有点为时过早。   云出岫也不和她逞口舌之争,笑得格外恬淡的道:“大姐这话说的也不错,一切还是等回了侯府再说吧。”   老夫人眉眼含笑的看着姐妹三人携手言欢,颔首道:“自家姐妹,就是要如此和和气气的才好。出岫丫头,你来,随老身回侯府。这里的一切,有丁嬷嬷和你的丫头们打理就可以了。包氏,你将出岫安排在以前郡主住的金凤楼。”   老夫人此言一出,云出岫等人都愣住了,气氛一瞬间沉寂了下来,安静的可怕。   云出岫气定神闲的瞥了她们一眼,上前挽着老夫人的胳膊,笑容甜美的道:“出岫多谢祖母。”   如今的云出岫,到底是不同了,直到云出岫扶着老夫人离开,包氏母女都低着头,不敢抬头。   走出别院的大门,云出岫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五年了,她终于能回到她应该在的地方。   侯府,她的家。   重活一世,云出岫才明白,在侯府的懦弱,是她以后生存艰难的根源。   想要彻底改变,惩罚那些害过自己的人,首先要做的,就是让自己这个没有存在感的三小姐成为名副其实的侯府嫡女。   对于老夫人,云出岫倒是没有太多的感情。   前世的老夫人对懦弱的她不够关心,格外偏爱聪明伶俐会讨好人有才女之称的云筱灵,甚至是把她作为侯府最为出色的女儿来培养。   这五年来,包氏母女做的一切,老夫人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可云出岫没有展现出身为侯府嫡女应该有的风范,老夫人也就不屑管,索性任由其自生自灭。   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杀伐果断之辈,在她的眼睛里和心里,侯府利益始终是排在第一位的,亲情次之。   倒不是说老夫人不重亲情,只是在这样的人家,家族利益始终摆在亲情的前面。   若无法两全,肯定是首先顾着家族利益。   能为侯府带来好处的,她就疼爱,混吃等死吃白食的,她也就不屑一顾。   而如今的云出岫深知,如今老夫人就是她唯一能抓住的靠山。   要让老夫人站在她这一边,就必须让老夫人看到自己的价值所在。 正文 第八章 重回侯府   云出岫回到侯府,入住母亲之前住的金凤楼。   丫鬟将她的随身之物都陆陆续续搬进金凤楼,都是一些素净的衣服和首饰,被欺压的这几年,母亲留给她的一些贵重之物都被自己的三个堂姐妹夺了去,如今也就只剩下这点寒碜东西了。   她这一身朴素地回归侯府,就连府里的丫鬟奴仆也没拿她当回事。   回到侯府的第一夜,云出岫彻夜未眠,坐在半开的雕花绿窗纱下,看着窗外雕梁画栋、飞檐陡峭的侯府,素手执起金剪,剪断滴泪蜡烛,目光墨色如玉,透出一丝杀伐决断。   她,回来了。   属于她云出岫的,她要一点一点地拿回来!   第二日清晨,云出岫梳洗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前往老夫人住处请安,为老夫人按摩肩颈。   老夫人刚起,大丫鬟仔细地为老夫人梳洗之后,扶着老夫人坐在前厅内。   老夫人见了云出岫,心情颇为愉悦的道:“到底是出岫丫头有孝心,也不枉费老身疼爱你一场。”   云出岫含笑道:“出岫孝敬祖母,这是应该的。如今快到年关了,出岫也盼望着祖母身子骨爽利起来,这样,全家人也才能安心过个好年。若祖母身子骨不好,阖家上下都会为祖母担心的。”   老夫人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只恨不得旁人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她才是。   云出岫这几句话虽说有阿谀逢迎的嫌疑,却是极为让老夫人高兴。   半个时辰之后,云出岫手都有几分酸软了才停了下来,忍着手腕儿的酸痛将茶水递给老夫人,笑道:“出岫的按摩手法比不上丁嬷嬷金针绝技的效果之万一,可缓解祖母的疼痛,却是极好的。往后出岫每天都会过来替祖母按摩半个时辰,希望祖母从此身体康健,再无病痛。”   老夫人看着嘴甜人孝顺的云出岫,是越看越喜欢。   杜嬷嬷端着点心走了进来,听见这一番话,笑道:“当年郡主也是这般伺候老夫人的,如今三小姐也这般孝顺,是老夫人的福气了。”   老夫人不禁感叹道:“郡主是个好的,可惜走的太早。出岫丫头小小年纪就没有母亲在身边照料,却是个福薄的。没有母亲在身边教导也能如此这般的识大体,这般孝顺,就更是难得了。”   云出岫眼睛里满满当当的都是满足之感,屈膝道:“论起来,娘走得早,出岫的确福薄。可出岫有祖母眷顾着,却是出岫的福气了。出岫只能将孝顺娘的心思都加在祖母身上,加倍的孝顺祖母。”   “好好好,是个有心的丫头。”老夫人一边说,就注意到了云出岫身上朴素的装扮,不由得嗔怪道:“你之前是在别院也不如何见客,朴素一些倒是无妨,如今既然回来了,也要好生妆扮起来。作为侯府嫡女,天涯公子的弟子,只怕以后应酬是少不了的了。好的头面,你也应该有了。杜嬷嬷,老身的妆奁里面倒是有不少颜色鲜艳出挑的,横竖也用不着,都拿来赏给出岫丫头了。   杜嬷嬷忙答应了转身,才走了两步,就听见老夫人又道:“老身记得郡主曾经送过老身一套丹凤朝阳的首饰,一并取了过来。”   丹凤朝阳,云出岫是知道的。   是当年云出岫的娘刚入府的时候孝敬给老夫人的,是从京城带过来的,在京城圈子里也是赫赫有名。   云出岫明知道这是老夫人对她这些年在别院孤寂的补偿,却也不得不佯作推辞一番,道:“丹凤朝阳乃是娘孝敬给祖母的,过于贵重,出岫不能收。”   老夫人含笑道:“傻丫头,那本来就是你娘的东西,留给你,份属应该。你娘当年嫁过来的时候带来了不少嫁妆,她走了之后,都是老身替她收着的。以后,都是你的陪嫁。你呀,就好好的跟着天涯公子学习才艺。若能习得你娘当年风采之一二,也就不枉费老身对你的一片期待。”      云出岫抬头就迎上老夫人期待的眸光,深切点头道:“祖母放心,出岫定然竭尽全力,不让祖母失望,也不会让娘的在天之灵不安。”   老夫人点了点头,道:“你娘是皇上亲自封赏的郡主,你打小就有小郡主之称,若能让郡主之名名副其实了,也算是全了你对你娘的一番孝心。”   看着老夫人那目光灼灼的模样,云出岫就知道老夫人如今是真的对她上心了,也不枉费云出岫今儿个费心折腾了一番。   祖孙二人许久未见,倒是没有太多话。   云出岫见老夫人有些疲累,便起身退下,才回到院子就听见外面轻微的脚步声。   片刻之后,丫鬟回报,杜嬷嬷来了。   杜嬷嬷一进门,就激动的跪在了地上,叩头道:“奴婢杜氏,叩见小郡主。”   云出岫知道这是自己的娘之前在侯府为自己留下的人,此刻却装作惊讶的道:“嬷嬷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杜嬷嬷抹了一把老泪,哽咽道:“郡主在世的时候,奴婢承蒙郡主照顾。郡主走之前,特别叮嘱奴婢,若小郡主有朝一日得以回府,一定要好生辅佐小郡主。这些年,小郡主在别院受苦了。奴婢几次想要在老夫人面前为小郡主美言,却想着郡主之前说了,若小郡主不能痛定思痛,自己站起来,就让奴婢不必过问,这才让小郡主吃了不少苦。求小郡主恕罪。”   前世的云出岫不明白自己的娘为何这样安排,还曾经心有怨恨,如今倒是明白了过来。   若云出岫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就算安排再多得力助手,也是无用。   在侯府大院,只有如虎添翼,没有雪中送炭一说。   云出岫如今明白了这个道理,对杜嬷嬷自然是满心感激,这个自己一回来就迫不及待的在老夫人面前提起当年郡主的孝顺,为自己在老夫人面前博得更多好感的嬷嬷,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赶紧将杜嬷嬷扶了起来,郑重道:“娘当年用心良苦,可恨出岫愚钝,历时五年才能想清楚,看明白,倒是让嬷嬷操心了。此后,诸多事情,就要多多的劳烦嬷嬷了。”   看着颇有当年郡主风范的云出岫,杜嬷嬷忍不住的唏嘘道:“都是奴婢分内之事,小郡主吩咐即可。”   说完,杜嬷嬷将放在旁边的托盘递给云出岫,笑道:“这些首饰都是老夫人赏的,这蓝色绒面盒子里,便是丹凤朝阳了。小郡主且先收下。老夫人说了,眼瞧着就年关了,府里众人已经裁制过新衣了。小郡主既然回来了,那就要有侯府嫡女的样子,说是让小郡主择日出去成衣铺添置衣裳。”   一个小盒子随后塞到了云出岫的手中。   云出岫打开了来,只见里面不仅有碎银子,还有上千两大面额的银票,眉头微皱的道:“嬷嬷这是?”   杜嬷嬷笑得格外慈爱的道:“这是老夫人赏的,说是给小郡主添置衣裳的用度。”   云出岫眉眼一沉,将盒子往杜嬷嬷面前一放,沉声道:“嬷嬷当真以为出岫这五年在别院毫无长进,还是那个胸无城府的侯府嫡女吗?祖母虽说宠我,却也不会拿出上千两的银票给我。嬷嬷若不说实话,这银子,我就不收了。”   杜嬷嬷着急道:“小郡主别。奴婢说,奴婢说。这些银票,都是郡主当年留给小郡主的。”   “嗯?”略带威严的声音清晰无比的告诉杜嬷嬷,她的说辞,云出岫并不相信。   杜嬷嬷愣了愣,随即欣慰笑道:“小郡主如今果然不一样了,奴婢的一点点小心思都瞒不过小郡主。这里面的碎银子,足一百两,是老夫人赏的。那五千两银票,是奴婢毕生的积蓄。这些年在老夫人身边伺候,老夫人也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奴婢都变卖了,给小郡主存着。如今,都在这里了。”   云出岫清楚的记得,前世她回来的时候,依旧是唯唯诺诺的,杜嬷嬷也是给了这个盒子,却只有那些散碎银子。   对此,云出岫心头的感激更甚。   有时候,银子多了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懦弱的人手上,更有可能发生匹夫无罪,怀璧自罪的惨剧。   瞧着云出岫眼眸中淡淡的泪光,杜嬷嬷忙道:“这些都是奴婢的心意,小郡主千万要收下。”   云出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盈眶的泪水都逼了回去,努力的扯开一抹让人安心的笑容,拉着杜嬷嬷的手,真切的道:“嬷嬷放心,这些银票,我都收下了。我会好好用这些银票的。”   杜嬷嬷欣慰点头道:“小郡主如今果真是不一样了。郡主泉下有知,也能含笑九泉了。”   主仆两人好生唏嘘了一阵子,云出岫才道:“金凤楼如今,是谁在负责?”   杜嬷嬷明白云出岫的心思,含笑道:“自从郡主仙去之后,金凤楼一直都是林嬷嬷在照管。”   云出岫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冷笑道:“又是包氏的人么?看来这五年,包氏混的如鱼得水啊。”   杜嬷嬷叹了口气,道:“侯府两房,长房没人了,大权自然旁落。可不管怎么样,庶子就是庶子,庶子的子女也只能是庶,越不过嫡去。咱们这样的人家,长幼有序,嫡庶分明。包氏的确厉害,可小郡主只需将她当成一个管家即可。”   云出岫颔首笑道:“多谢嬷嬷提醒了。”   杜嬷嬷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将挂在臂弯里面的一件披风递给云出岫,道:“这件披风,是老夫人特别赏给小郡主的。虽说只是棉的,却胜在保暖。小郡主且先将就着吧。”   云出岫将披风接过来披了,道:“多谢祖母疼爱,出岫很喜欢。”   眼瞧着云出岫将披风披上了,杜嬷嬷诧异道:“小姐这是要出去?”   云出岫点头道:“许久不曾在侯府走动,怕是有人已经忘记了我这个小姐的存在了。眼下梅林的梅花,应当开得正艳。祖母最是喜欢梅之高洁,出岫去剪些梅花回来供上。”   杜嬷嬷眼睛里浮现出慈爱的光芒,道:“小郡主真真是孝顺的紧,奴婢一定会将小郡主的孝心转达给老夫人的。”   云出岫知道杜嬷嬷这种人老成精的嬷嬷自然能做到卖人好处而不动声色,也就没有特别交代什么,只取了竹篮和剪子就出去了。   原本杜嬷嬷是想要派小丫头跟着的,被云出岫拒绝了。   她的确是要去梅林剪梅花,可她的真正目的地却是梅林旁边的梅苑。   站在梅苑的门口,云出岫就看见梅姨娘俏生生的伫立在风雪之中。   五年光阴,似乎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除了一抹病态的苍白之外,梅姨娘倒是显得越发的我见犹怜了。   云出岫还没有开口,就被梅姨娘身边的丫头春喜看见了,呵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也敢来梅苑放肆。”   “谁啊?”梅姨娘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却自带一股子冰冷的气息,只听着就觉得遍体生寒。   云出岫的眸光不闪不避的撞入梅姨娘的眼睛里,倒是让梅姨娘顷刻间愣住了。   等她回过神来,春喜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云出岫身边,高高扬起了手,作势要打。   梅姨娘大声道:“春喜,住手!”   回应梅姨娘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却不是落在了云出岫的脸上,而是春喜的脸上:“大胆奴婢,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春喜这才认出了云出岫,吓得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叩头道:“奴婢不知是三小姐,错认了三小姐,求三小姐恕罪。”   梅姨娘也快步走到云出岫身边,又惊又喜的道:“小郡主,果真是你。”   云出岫并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春喜,对着梅姨娘颔首道:“是我,一别五年,姨娘的身子可有好些了?原本是来替祖母剪花枝,却不想多年不在府里走动,竟然信步至此,倒是扰了姨娘的清净了。”   梅姨娘脸上泛起一抹激动之色,想要上前拉云出岫,却又觉得于礼不合,只能笑道:“小郡主哪里的话,妾身这里过于清净,倒是盼望有人能常来才好。这里正当风口上,不是说话的地方。若小郡主不嫌弃,请进去说话。”   云出岫含笑点头,抬脚跨了进去。   跪在地上的春喜忙道:“奴婢给三小姐带路。”   春喜动作飞快,话才说完,就已经站了起来,看着云出岫的眼神之中还带着几分怨毒之色。   云出岫有心要惩罚春喜,眉眼一沉,厉声呵斥道:“跪下!谁允许你起来的?”   梅姨娘是个心软的,正想开口求情,就收到了云出岫凌厉的眸光。   尽管她有几分疑惑这柔弱的小郡主怎么突然就变得强势了,可也十分规矩的收敛了所有心思。   春喜倒是不依了,对着梅姨娘道:“姨娘好歹替奴婢求求情,让三小姐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梅姨娘再次看了云出岫一眼,见她不为所动,便细声细气的小声道:“论起来,小郡主是这府里正经八百的主子。我不过是侯爷的姨娘,正经论起来,也只是奴婢。并没有资格在三小姐面前说话,更何况,你冒犯了三小姐,原本就该罚!”   柔柔弱弱的几句话彻底断了春喜的后路。 正文 第九章 解开心结   春喜的脸色猛然间就变得难看了起来,在春喜的心目中,梅姨娘和这个云出岫都是柔弱可欺的,她从未想过这两个人有朝一日会给自己这样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不管云出岫的母亲是谁,那也是死去多时的人了。   如今掌管侯府的人是包氏,自从春喜跟在包氏身边之后还从未受过如此委屈,春喜越想就越不忿,竟然口无遮拦的道:“如今侯府所有的下人都受二夫人管教,三小姐并没有资格管教奴婢!”   “是吗?”云出岫扬了扬眉,冷笑道:“二婶如今帮着我那过世的郡主娘亲掌管侯府并不错。可你不要忘记了,庶夫人始终就是庶夫人。若当真论起来,府里最有资格管教你们这些下人的可就是慈安堂的老夫人了。你既觉得我没有资格管教你,那就随我去老夫人那边说道说道。”   春喜心头陡然浮现出一抹惊惧,老夫人的手段,她是清楚的。   老夫人最讲究的是嫡庶分明,尊卑有别。   春喜也听说了,云出岫之所以能回到侯府,是老夫人格外开恩,亲自做主的。   若这事情闹到包氏面前,就算包氏不偏帮春喜,也会从轻发落。   可若直接捅到老夫人面前,春喜肯定,自己的下场会很惨。   云出岫刚回到府里,有老夫人.宠.着,眷顾者,难免跋扈一些。   等过阵子老夫人的新鲜劲儿一过了,自然有她好看的。   春喜是个聪明的丫头,看清楚了这一点,即刻就软了下来,陪着笑脸道:“三小姐恕罪,奴婢知错了。是奴婢有眼无珠,冲撞了三小姐。这些年三小姐不大在府里走动,奴婢愚钝,没有反应过来。还请三小姐恕罪。如今快到年下了,老夫人身子不大好,这等小事,还是不要去劳烦老夫人了。奴婢做错了事情,认罚。”   春喜一边说,一边就笔挺挺的跪在了梅苑门口,脸上还带着谦卑的笑容。   云出岫此刻的心思都在梅姨娘的身上,见到春喜老实了,也就不追究了,轻描淡写的道:“你既知错了,就且跪着吧。不得允准,不许起身!”   春喜心头将云出岫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依照云出岫的吩咐跪好了。   直到云出岫和梅姨娘的背影消失在春喜眼前,春喜才狠狠的啐了一口,口里不干不净的道:“呸,有爹生没娘养的小浪蹄子,看你能得意得了几天?到时候,可别犯到姑奶奶的手里……”   发泄归发泄,纵有万般不愿,春喜还得乖乖的跪在冰冷的雪地上。   天公不作美,之前还晴朗的天逐渐飘起了雪花,不一会儿就大朵大朵的,如同鹅毛一般。   云出岫和梅姨娘刚走进烧着炭炉的大厅中,就听见外面扑簌簌的雪声,云出岫回头掀开挡在门口的棉布帘子看了看,冷笑道:“贱人自有天收,这句话,果然是不错的。”   乍听得云出岫言辞刻薄,梅姨娘微微皱了皱眉。   可她的立场实在是尴尬,并没有资格训斥云出岫。   想着这五年来云出岫一个人在别院里生活的艰难,梅姨娘的心就柔.软了起来,亲自抱了雪貂毛坐的毯子给云出岫盖在身上,又将炭火炉上暖着的铜质小暖炉用薄棉花褥成的小布套子给套上,塞在云出岫的手中,道:“下雪了,外面冷,小郡主且先暖着吧。眼瞧着就要年节了,可千万别冻着了。”   云出岫这才将手炉捧着,梅姨娘又快步走到另一边,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些瓜果放在云出岫的手边,道:“这些瓜果都是昨儿个早晨才送来的,还新鲜着呢。还有我亲手做的小点心,我记得小郡主小时候最是喜欢的了。我这就去拿。”   云出岫眼看着梅姨娘如同陀螺一样的旋转着,将她手边的小几上都堆满了,也不阻拦,由着她去。   约莫一刻钟之后,梅姨娘端着话梅过来之后就有些尴尬的站在那边,讪讪笑道:“我这里,也就这些吃的了。小郡主不要嫌弃,且将就用些吧,也算是来我这梅苑一趟了。虽说是赶不上郡主在的时候,到底……到底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一提到郡主,梅姨娘的眼圈儿就红了,嗓子也哽咽了,背过去抹了一把眼泪。   云出岫的眼神有几分飘忽,看着梅苑这些熟悉的摆设,含笑道:“姨娘有心了,只是,母亲若是瞧见姨娘如今这萎靡不振的模样,只怕是要难过了吧?”   梅姨娘的口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只站在一边低头垂泪。   云出岫声音清朗的道:“论起来,姨娘可是母亲身边头一份亲近的人。当年母亲从京城端王府出嫁,就带了丁嬷嬷和姨娘两个贴心人。听说,母亲和姨娘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丁嬷嬷像是长辈一样的照顾着母亲的饮食起居,功不可没。更重要的是姨娘如同姐妹一般的陪着母亲,才让母亲在这距离京城遥远的邺城感受到一丝家的温暖。母亲临死之前都还在念叨,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姨娘你。”   梅姨娘的眼泪掉的越发的汹涌了,哽咽道:“是我对不起郡主……”   云出岫面色悲戚的摇头道:“姨娘错了,姨娘最对不起的不是母亲。而是姨娘自己!”   梅姨娘震惊的抬头,就看见云出岫那格外认真的表情,脸上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云出岫轻声道:“母亲去世之前就知道姨娘刚到邺城的时候就对父亲情根深种,才会安排姨娘去父亲身边伺候,希望姨娘能帮她继续照顾父亲,照顾我,照顾这个家。可姨娘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父亲远在边疆无人照顾,我被流放别院孤苦伶仃,整个侯府都落入二叔二婶的鼓掌之间。姨娘觉得自己可还对得起自己?”   梅姨娘脸上流露出些许痛苦之色,道:“郡主难道没有怪我对侯爷有了非分之想?”   云出岫唇角掀起一抹淡淡的嘲讽,冷笑道:“你和母亲之间,竟然生疏至此了吗?由始至终,母亲都是想着要成全你的一片痴情。否则,你以为,你能成为这侯府大院里的梅姨娘吗?”   梅姨娘怔怔的看着云出岫,呢喃道:“果真如此,果真如此,这些年,竟是我误会了郡主……”   云出岫不管梅姨娘的情绪,斩钉截铁的道:“是,你是误会了母亲。所以才辜负了你对父亲的一片痴情,更辜负了母亲临终嘱托。最重要的是,辜负了自己大好的青春年华!母亲走后,父亲对别的女子从来不假辞色,唯独对你青眼有加。你却在愧疚和纠结之中度过了整整五年,错过了从姨娘变成侯爷夫人的机会。错过了名正言顺的站在父亲身边的机会。”   梅姨娘失声痛哭,断断续续的道:“小郡主说的这些,我都懂,我都明白。可是,我心里真的过不去这道坎儿。当年若非我对郡主有些误会,以我的医术,定然能竭尽全力的为郡主续命。也不至于让郡主年纪轻轻的就……”   云出岫在心底叹了口气,掏出绢子递给梅姨娘,道:“这么多年了,姨娘还没有放下,还没有想明白吗?”   梅姨娘泪眼朦胧的看着云出岫,菱唇紧紧抿着,生怕自己说多错多。   对郡主的愧疚之情,梅姨娘逐渐的转移到了云出岫的身上,在面对云出岫的时候,梅姨娘大多是愧疚难当的。   加上如今的云出岫已经有了三分当年郡主的风采了,让梅姨娘有种当年面对郡主的感觉。   在云出岫灼灼目光的逼视之下,梅姨娘才轻声道:“请小郡主赐教!”   “端王府乃是神医之府,母亲的医术虽说不及姨娘,却也不至于连自己的身体状况都不清楚。但凡有活下去的可能,母亲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想要活下去。即便是为此回去端王府求医,也是行得通的。为什么母亲最终还是去了?”云出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郑重的道:“那是因为,母亲知道回天乏术。所以才会提前安排了一切,将整个侯府交给了姨娘。”   “这……这……”梅姨娘原本就是心思玲珑之人,原先是一根筋转不过来了,如今在云出岫的点拨之下想明白了,自然也就清楚了,浑身颤.抖的坐在椅子上,呢喃道:“瞧瞧我自己吧,这些年都做了什么。郡主啊,是我对不起你啊……我该做些什么,才能弥补我的罪过?”   不知不觉,在梅姨娘的心中,已经把云出岫当成了主子,目光恳切的看着云出岫希望云出岫能为她答疑解惑。   云出岫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当初郡主安排梅英成为姨娘,自然是有她的深意,觉得梅英能担当此重任,能成为云出岫的保护伞。   所以云出岫回来侯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梅姨娘,为她解开心结。   如今看到梅姨娘的转变,云出岫自然是开心的,手轻轻搭上梅姨娘冰冷的手,道:“母亲希望你能代替她好好照顾这个家。你自然应该完成母亲的心愿才是。”   梅姨娘看着云出岫,似乎就看见了当年的郡主,毫不犹豫的就点了点头,道:“一切但凭小郡主吩咐。我糊涂了这么多年,也应该清醒过来了。头一个要除掉的,就是门口跪着的春喜!” 正文 第十章 错认风波   云出岫轻轻摇头道:“春喜那丫头,迟早是要除掉的,却不是现在。春喜是包氏的人,包氏为什么派她过来,尚且不清楚。不妨暂且留着。否则,除了一个春喜,又来一个春喜,姨娘要除到何时?”   梅姨娘颔首道:“既如此,就放任她多活一段时间。”   瞧着梅姨娘的情绪逐渐恢复了,云出岫亲自斟了一杯茶递给梅姨娘,轻声道:“姨娘是聪明人,之前不过是被悔恨迷住了眼睛,如今已经将眼前的迷雾拨开,很多事情自然就看的敞亮了。”   梅姨娘脸上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抿了口茶,道:“多谢小郡主的当头棒喝,使得我如初梦醒。这些年,真的是过得太糊涂了。以至于让你一个人在别院吃了那么多的苦。”   云出岫恳切道:“姨娘不必如此,这五年来,若非姨娘暗地里帮衬,只怕出岫已经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出岫心里,还是十分的感激姨娘的。”   梅姨娘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道:“到底是愧对你的。”   听到梅姨娘这样说,云出岫就知道梅姨娘还没有彻底的解开心结,带着七分玩笑三分认真的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若姨娘果真觉得亏欠于我,不妨从现在开始,振作起来,好好为我娘报仇雪恨,如此,也不枉费我娘临死之前对姨娘的成全。”   “报仇雪恨?”梅姨娘震惊的看着云出岫,不可思议的摇头道:“郡主当年不是重病不治身亡的吗?”   云出岫唇角噙了一抹冷笑的道:“所有人都说母亲是重病身亡。可姨娘应该清楚,我母亲是练武之人,身体原本就比一般人强健许多。怎么会突然就重病身亡了呢。从母亲生病到去世,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可谓暴毙。包氏在母亲暴毙之后的第三天就草草下葬,根本没有等到父亲回府查清楚病因。是不是重病身亡,还不是包氏说了算。可恨我当时年纪尚小,性子又懦弱,根本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如今想来,倒是有诸多疑点。”   梅姨娘愧疚道:“若是我当初……”   梅姨娘的话还没有说完,云出岫就干脆利落的打断了梅姨娘的话,道:“当初的事情就不要提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查出当年那些隐藏的真相。母亲生前和姨娘最是亲厚,姨娘好好回忆一下,那段时间母亲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有,母亲若是被人陷害,那母亲身边就一定有内鬼。当时金凤楼那些伺候的人,家世背景,往来之人,如今都在哪里,有劳姨娘替我查一查。”   看到云出岫这杀伐果断的模样,梅姨娘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连带着萎靡多年的心情也跟着飞扬了起来,对着云出岫认真道:“小郡主且放心,三天之内,我一定会将所有人的资料都送到小郡主手上。”   云出岫含笑点头道:“姨娘的办事效率还是一如既往的快,不过这事急不来,我们有很多时间去慢慢的查。如今出岫最为担心的是姨娘你的身子。”   梅姨娘有些不好意思的捋了捋鬓角的碎发,道:“有劳小郡主担心了。小郡主请放心,我只是这几年有点忧思过度。如今心结已除,小郡主归来。我又能为小郡主办事,这精神头很快就能好起来。若当真说起来呀,这病,就是闲下来的毛病,忙起来,自然就好了。”   云出岫似笑非笑的看着梅姨娘,道:“姨娘如此说,出岫就放心了。姨娘为出岫考虑的同时也要为自己多多考虑考虑呀。我还盼望着姨娘能给出岫添一个弟弟妹妹的呢。想必祖母她老人家,也会很希望看到侯府再添子嗣。”   “小郡主你……”梅姨娘脸上飞起两处酡红之色,却也很快的点了点头,格外认真的道:“侯爷膝下子嗣单薄,就小郡主和小侯爷两个人。也是应该多添几个子嗣。只可惜侯爷对郡主一往情深,不愿意往后院纳妾。倒是让老夫人操了不少的心。”   云出岫挤眉弄眼的笑道:“姨娘这话说的可不对了。父亲是不愿意往后院纳妾,可这不是摆着一位如花美眷来着嘛?我可是记得,当年祖母对姨娘可是寄予厚望的呀。”   梅姨娘是聪明人,瞬间明白了云出岫这话的含义,微笑颔首道:“小郡主这话的意思,我是听明白了。听说,老夫人最近肩颈疼痛,约莫是寒气侵体的缘故,我这就为老夫人熬制汤药,每天送过去。说起来,也是这些年深思倦怠,怠慢了老夫人。从此以后,梅英当替郡主好生孝敬老夫人。”   见到梅姨娘总算肯主动了,云出岫脸上也流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神情,道:“难得姨娘能不顾自己的病体如此孝顺祖母。祖母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梅姨娘神色黯淡的道:“五年没有去老夫人面前请安,只怕老夫人都忘记梅英了。”   云出岫笑着鼓励道:“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到底是父亲后院唯一的妾侍,不管怎么样,祖母都会看在父亲和母亲的面上厚待你三分。祖母身边的杜嬷嬷是个不错的,姨娘在慈安堂若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尽可以去找杜嬷嬷。”   从梅苑出来,云出岫就看见依旧跪在门口的春喜,厚厚的雪已经铺到了膝盖处,见到两个人出来,春喜的牙齿都冻得咯咯作响了,浑身颤.抖的道:“奴婢知错,求三小姐恕罪。”   在云出岫的记忆中,春喜可不是这种逆来顺受的人,她肯委屈自己在这里跪了这么久的时间内,肯定是有些图谋。   一时半会儿,云出岫也猜不透春喜的心意,只能叮嘱梅姨娘多多小心春喜。   此刻雪大,梅林的梅花在风雨掩映下更加显得清新脱俗。   拒绝了梅姨娘陪伴前往的好意,独自一个人撑着油纸伞,拎着花篮漫步在梅林之中,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赏梅最好的时候便是下雪天,梅之高洁在这个时候淋漓尽致的凸显了出来。   唯有在风雪天依旧倔强绽放的梅,才算得上的梅花中的佼佼者。   云出岫一边走,一边剪枝条,专门挑选那些初绽芳华的梅,倒是格外的雅致无双。   不过几支梅花,就花费了云出岫半个时辰的时间。   心满意足的准备收拾离开,就听见有个跋扈的丫头大声道:“好大胆的丫头,居然敢自作主张的来梅林剪花,也不怕被夫人抓住打折了手!”   云出岫刚回来侯府,不想惹事,只当是有人在骂别的丫头,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转身离开。   却不想才走出去两步,就有一唇红齿白鹅蛋脸面的丫头冲上来拉着自己,厉声道;“喂,说你呢。见了我们大小姐,还不知道行礼吗?”   一天之内被错认两次,云出岫再好的脾气都要变得没脾气了,转过头眸光森森的看着那丫头,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姐身边的绿萼呀。都说大姐最是驭下有方的了,我倒是想要看看,是谁敢来打折了我的手,还要逼着我行礼!”   绿萼是云筱灵的一等丫头,平时十分得.宠.,就算是在云媛媛和云湘琴面前也有几分言语无状。   昨儿个听说了云出岫的嚣张劲儿,就暗地里卯足了劲儿的想要好生给云出岫一个下马威,告诉云出岫,如今的侯府,可是他们家夫人做主。   还不等绿萼开口,披着白狐裘的云筱灵就聘婷走了出来,诧异道:“我还当是哪房的丫鬟不守规矩来梅林剪花,却不想是妹妹。绿萼丫头不懂事,冲撞了妹妹,还望妹妹海涵。就连祖母都夸奖妹妹,说是妹妹得了郡主伯母的真传,行为举止都有京城端王府的风范,对待下人格外宽厚,想必,是不会忍心苛责绿萼的吧?”   云筱灵这话说的是滴水不漏,不仅仅先一步将老夫人搬了出来,还把云出岫死去的娘搬了出来,更是牵涉到了端王府。   料想云出岫在这样的三重大山的压迫下,也不敢太过分了。   不得不说,云筱灵的确很聪明,却聪明过了头了,想要维护自己的奴婢,打压云出岫也显得太过于急功近利了些。   她总觉得,昨儿个云出岫能博得老夫人的欢心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这来日方长的,不怕没有机会收拾云出岫。   今儿个好容易逮着机会,自然是要狠狠的下云出岫的面子。   就在云筱灵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的时候,云出岫却冷笑道:“大姐这舌灿莲花的本事,出岫真的是自愧弗如。侯门大院,讲究的是尊卑有别。绿萼冲撞了妹妹,妹妹看在姐姐的面子上,自然可以不罚。可姐姐也该心疼心疼自己的妹妹,为自己的妹妹出头才是。祖母最爱的就是姐姐这份识大体的风度。”   云筱灵脸色变了变,刚想张口说话就被云出岫堵住了嘴,道:“哎哟,我忘记了,二叔是庶出,大姐也只能算是庶女。以二婶商户之女的教养,只怕是还不懂我们侯门大院的规矩吧。这也无妨的,出岫打小就是由来自京城端王府的郡主母亲教养,更是被祖母养在膝下足足十年。虽说离开了侯府五年,可祖母交给的规矩却是融入骨血的。不如,让出岫教一教大姐,如何处罚无礼犯上的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