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白羡羽小姐，你愿意嫁给陆云霆先生，无论生老病死，无论贫贱富贵，一辈子与他相知相守吗？”
“我愿意。”
幽暗暧昧的灯光下，白羡羽穿着白色的婚纱，长长的拖尾从大床边迤逦而下，结婚典礼上说过的誓言仿佛就在耳畔，想到一会儿要发生的事，她不由得紧紧抓着床单，脸上也浮起一层绯红。
房门吱呀一声，裹挟着酒气的陆云霆大步跨到女人面前，捏起她精致的下巴，不由分说印上一个粗暴的吻。
认识六年，白羡羽第一次感受到这个男人摘下了温柔的面具，如此单纯而急切地想要……占据她。
“云霆，慢点儿……”小女生般的欲拒还迎，惹来了更狂乱的索取，绕在脚边的拖尾纱就这样被撕了开来。
一段春云缱绻，一阵秋雨缠绵。
红晕微歇，白羡羽轻喘着气，屋子正中的白灯忽然亮起，她偏过头想要避开刺目的光，却正好看见男人一言不发地起身，站到床边，冷冷看着她。
“云霆，怎么了？”
“你说过，这是你的第一次。”
这个话题让她的脸颊再度飞红，可是不待她回答，男人便指着床单，恶狠狠地质问：“白羡羽，为什么要骗我？”
血色从两颊迅速消退，她微微躬身，看清了那一片洁白无瑕的床单，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慌忙间拉住了抬脚正欲离开的男人，慌乱地试图挽留。
“我没有骗你，你相信我，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如此明亮的灯光里，她仍是做不到坦诚相对，一只手拽着快要从胸口滑落的婚纱，一只手勾住了男人的礼服下摆。
“够了，白羡羽，你应该知道，我的洁癖有多严重，”男人缓缓脱下那件被她碰到的礼服外套，随手扔到门口，“不干净的东西，碰过一次，就没必要再碰了，你走吧，别让我再看到你。”
白羡羽的大脑里充斥着无数个为什么，在陆云霆之前，一向保守的她从来没有交过男朋友，更没有不知检点，就算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了两年，她也和陆云霆约定过，要把最宝贵的东西留到结婚那天。
“我……我真的没有骗你。”除了重复这句，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走，还是我走？”
“云霆你听我说，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可以发誓，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白羡羽知道他正在气头上，也不敢再碰他，心一横，最后一片遮身的白纱悄然滑落。
陆云霆扬手打掉她伸到半空中，想要勾住他的手：“白羡羽，你知不知道廉耻两个字怎么写！”
“你怎么能……怎么能……”白羡羽心中惊惧交加，她期盼了好久的洞房花烛夜，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婚纱，床单，还有灯光，都刺眼极了。
“云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她绝望地半跪在他脚边，泣不成声。
男人似乎终于忍无可忍，一声低喝从喉间压出。
“滚出去！”
新婚之夜，陆云霆让她滚。白羡羽这辈子都没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终结。

2

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白羡羽的左胳膊一阵过电般的麻木，看看窗外，天色已经大亮。
办公室坐北朝南，采光很好，晨曦从云层里钻出来，透过半边窗户洒在地上，灰白的瓷砖仿佛被镀了一遍金。
很温暖。
也好在是夏天，昨天大半夜的穿了单衣跑出来，又在冰凉的办公桌上趴了一晚，白羡羽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还没有感冒真是奇迹。
昨晚她想起了许多往事，跟陆云霆相识还是在大一，彼时两人是新一代校花校草，免不了关注对方，但白羡羽父母从商，是本地著名的企业家，她又是家中独女，受尽万千宠爱。
而陆云霆出身单亲家庭，靠着助学贷款才读完高中，也亏得他天资聪颖，一进入S大就把奖学金拿到手软。
白羡羽却一向低调，没多久就把校花之位拱手让人，那一年跟陆云霆没什么交集，后来直到大三，被他从一众混混中解救出来，白羡羽才真正开始喜欢这个人。
可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啪嗒啪嗒--”隔壁忽然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响动，把白羡羽从回忆的漩涡里拉回现实，她连忙跑到洗手间收拾了一番，快到上班时间了，她不能让同事看出异常。
虽然要结婚，但陆大医生是怀仁医院外科的顶梁柱，而白羡羽的上司是个出了名的周扒皮，最讨厌职员因私误公，因此两人都没请婚假，只等着把年假攒出来做蜜月旅行。
回忆往事的间隙，她也想到了证明自己清白的方法，现在科学这么发达，或许去医院做个检查就能洗清了“罪名”了。
不过，她还是决定等今天下班后先跟陆云霆好好谈一谈，或许他昨天只是一时气话，或许现在已经消气了，暗中后悔也说不定……想到这里，白羡羽也轻松了不少，决定先打起精神准备一天的工作。
隔壁已经传来不小的动静，白羡羽打开备忘录，却忽然一个激灵--今天是周六！不上班！
她捂住自己的嘴唇，庆幸自己一向手脚轻，连刚刚去洗手间都没发出什么声音，眼下这情况，说不定隔壁李总的办公室是遭了贼--也许还不是普通的贼，因为值钱的东西都在对门的财务室，李总的办公室里那可都是商业机密！
不管如何，要阻止！
身上没带手机，无法求救，白羡羽抓起一个玻璃烟灰缸，毅然决然来到隔壁，却发现门只是虚虚掩着。
门后，传来一声又一声放浪的调笑。
“李总，你这样人家好怕怕哦，万一你老婆来公司看到了怎么办？”
“小琪宝贝儿你放心，那黄脸婆到公司来干嘛，别怕呢有我在，来，让我亲一个……”



正文 第二章

“不要嘛，门还没关好呢--”
白羡羽听出那个甜腻的女声正是公司新招的前台助理小琪，也来不及多想，连忙把伸进门的一只脚腿回来，谁知刚要走，手里那只厚重的玻璃烟灰缸磕到墙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小白？”

3

这一声动静委实太大，眨眼间，李总和小琪二人都发现了白羡羽的存在。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小白啊，我这两年对你不薄吧？你工作上犯了错误，我凶过你没有？”打发了小琪，李总又来到白羡羽办公室，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跟她唠起了工作。
“李总，这一点我很感谢您。”白羡羽乖乖接了话头。
“当然啦，你刚毕业，没什么经验，犯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我跟上面领导说要留下你，还有别的原因--”李总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小白啊，你的外貌条件很有优势，这可是别人没有的资源，你怎么就没想过要好好利用一下呢？”
白羡羽略微有些僵硬地抽出手，没想到李总不依不饶，直接凑过来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油腻爪子眼看着就要摸上她的柔峰。
“嘭”地一声，办公室门被谁踹开。
“云霆，你怎么来了？”白羡羽惊慌地从李总怀里挣脱开。
男人的视线停留在她落到胸口的衣领，下一秒转头就走。
“云霆你要去哪儿，等等我！”
白羡羽一直追到地下车库，费了好大力气才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你听我解释啊，我听到李总和小琪在隔壁那个……李总就说要跟我谈话，我哪儿知道……”
“白羡羽，你出息了，不仅知道勾引男人，撒谎也越来越顺口了！”
“我没有……”白羡羽是真的委屈，旧隙没修好，又添了新嫌。
她鸦青色的睫毛半垂下来，扑簌簌抖得人心里发痒。
男人忽然狠狠捏住她的下巴，狂风卷落叶般啃噬着她娇嫩的唇瓣。
“唔--疼！”
“你不就想要这样吗？”陆云霆冷笑一声，忽然发了狠劲儿，大手在她胸前蹂躏了好一阵，白羡羽气力小，可兔子急了也咬人，找准了空儿就用一侧的小虎牙反击回去。
陆云霆疼得“嘶”了一声，白羡羽也不敢说话，只咬着嘴唇偷瞄他的表情。
“够了，滚下去！”停下动作，陆云霆低吼一声。
望着他青筋暴跳的额头，一向听话乖顺的白羡羽破天荒地赖在了副驾驶上。
“怎么，你这是在挑战我的耐性？”陆云霆皱着眉，语气也越来越冷。
白羡羽张了张嘴，她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又不知道怎么从头开始解释才能让他心平气和地听，凝滞的气氛却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
是陆云霆的电话，就放在两人座位中间充电，白羡羽只是循声低头扫了一眼屏幕，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瞬间变成了石头，沉进寂静的死水里。
陆云霆从容地接起电话，嗓音低徊，说不出的温柔：“婉玲，你醒了？”
他似乎忘了坐在副驾驶上的新婚妻子，连余光都懒得施舍一眼，兀自听电话里的女人笑得甜腻。
白羡羽收回目光，死死盯着车上的抽纸盒。
他又变回了她熟悉的温柔语气，对着电话说道：“我买了你爱喝的酸奶，就放在桌上。”
女人的声音手机里传出来：“云霆哥，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不用客气。”
……
白羡羽再也听不下去，终于打开了车门，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出晦暗的车库，走进晨曦里。

4

白家大宅还是老样子，空空荡荡的，像是连个人影都没有，别墅门口的草坪还算干净。
雕花大门半敞，白羡羽站在门外来来回回，纠结了足足半个小时。
两年前她执意要和陆云霆在一起，白家父母死活不同意，甚至把她关在家里，她收拾了衣物便从二楼窗口爬下，逃出了这座牢笼。
如今她走投无路，又只能回到这里。
这两年，她的工资都还了婚房贷款，剩下三万块放在陆云霆的卡里，是应急用的钱。
还没走近大厅，白羡羽忽然听到一阵笑声。
哦，顾彦居然也在，难怪爸爸妈妈笑得那么开心。
“羡羽回来了？怎么也不跟伯父伯母打个招呼？”
白羡羽本想悄悄上楼，坐在沙发上的白家父母一回头便看见“跟穷小子私奔”的女儿，脸色齐齐一变。
纪秀敏目光柔和，白晋东则黑了脸。
“我是回来拿东西的。”白羡羽解释着，她并不知道如何面对父母，有句话说，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可她如今几乎是回到了原地。
纪秀敏拍拍身边的位子，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阿羽，你可算回来了，妈妈还没祝你新婚快乐……唉，不说这个了，过来，让爸妈看看你。”
白羡羽心里有些动摇，纪秀敏虽然是后妈，可是这些年对她算得上视如己出，白家也没有再添孩子。
她心里一暖，正想开口，却听白晋东冷哼一声道：“还有脸回来。”
白羡羽脚步一顿，她本来就是个乖顺听话的性子，为了陆云霆跟父母闹掰，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可是她骨子里也跟白晋东一样倔，覆水难收，有了隔阂，她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地当她的白家大小姐。
“不用了，我拿点东西就走。”此刻，她只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回到那个没有陆云霆的世界。
围着陆云霆打转了太久，她几乎要忘了十八岁以前，自己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闻言，纪秀敏嗔了一句：“晋东，羡羽难得回来，你倒好，也不让我们母女俩说说话。”
“白家没这个女儿！”白晋东偏过脸去，显然在气头上，纪秀敏便好脾气地打圆场。
“阿羽啊，你一个人回来的？陆大医生最近很忙吧？结了婚呀，都是这样。”
白羡羽还没回答，就听见什么东西被白晋东摔在了茶几上。
“又是升官又是发财的，还要抽空约会小情人，当然忙了！”白晋东冷冷道，随即又被纪秀敏忙不迭打了岔子。



正文 第三章

白羡羽站在楼梯拐角，视线落在那叠偷拍的照片上。
陆云霆还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掩在柔和的餐厅灯光里，透出一股莫名的温柔来。
而他对面的许婉玲更是笑得甜蜜。
“今天不告诉她，她迟早也要知道，顾彦，你来说。”
“羡羽，你不要误会，照片是我一个朋友随手抓拍的，本来只是想拍这家法式餐厅的装饰，没想到那么巧。”
白羡羽捏起照片，顾彦还在解释，她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原来，昨晚他不是生她的气，也不是一时兴起。
陆云霆和许婉玲，从来没断过联系！
“什么时候拍到的？”白羡羽听到自己的声音问。
“就在你们婚礼前三天。”
白羡羽心如死灰。
她多希望那个人只是跟陆云霆轮廓相似，多希望这张照片是顾彦做过了手脚，是他们用来拆散她和陆云霆的工具。
可是没有。
那个人身上穿的衣服，手表，甚至领带，是她亲手整理过的。
白羡羽浑浑噩噩地走出别墅，其实今天早上，许婉玲打来的那通电话，已经证明了一切。

5

“羡羽，你要去哪里？陆云霆他根本没把你放在心里，你宁愿回去找他，也不愿意……接受我吗？”顾彦追出门，俊秀的眉眼间是掩不住的失落。
对于这个被父母认可、甚至内定为白家女婿的男人，白羡羽一直没有感觉，只能沉默道歉。
“对不起，我--”
一辆火红的跑车忽然从街角冲过来，眼看着就到撞上白羡羽，忽然又一个急刹，堪堪停在她身边。
“晓晓，你回来了？”白羡羽拦住了正要上前理论的顾彦。
“是啊小咸鱼，想我了没有？”兰博基尼的主人穿着同样火红的超短裙，刚下车就热情地给了白羡羽一个熊抱。
这人是她的闺蜜秦晓晓，五年前去了国外读商科，封闭式教学，本来赶在白羡羽结婚当日回来，没想到遇上恶劣天气，迟了几天。
“真好，你还是一点都没变。”见了久违的闺蜜，白羡羽顿时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宝贝儿，还没跟你说恭喜结婚啦！”秦晓晓却没答话，只没好气地打量着顾彦，“还有这位帅哥，我们小咸鱼已经名花有主，你没机会了！”
白羡羽连忙把脾气火爆的秦晓晓拉到一边解释，免得这个乌龙越闹越大。
秦晓晓倒是打量了好几眼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颇为八卦的样子：“我老爹成天说你们白氏找了个年轻后生继承大统，白叔叔这几年越来越有退位让贤的架势了，小咸鱼，不会是真的吧？好歹，你也是--”
“晓晓，我跟白家，跟白氏，都已经没有关系了。”
“好吧，那不说这些了，走！我们喝酒庆祝庆祝！”秦晓晓也是聪明人，白羡羽为了陆云霆跟家里闹翻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于是没有再提起，只是把她拉上跑车，一踩油门飙出了别墅区，来到市中心的酒吧。
这家清吧极富小资情调，消费颇高，但是很受外国人喜欢，也是本地大公司的白领聚餐首选，秦晓晓一进门，望着满屋子的洋面孔，漂亮脸蛋当即垮了下来：“切，没劲，好像又回到了纽约似的。”
“锦程也来了吧，你不用陪他啊？”白羡羽问道。
秦晓晓和林锦程是指腹为婚的联姻，还好两人自小打打闹闹着长大，竟也萌生了情愫，高中毕业就确定了关系，白羡羽还挺羡慕他们的。
秦晓晓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机：“他说他在呢，谁知道又猫到哪里去了，不管他，我们喝我们的！Come on! Gril's night!”
在闺蜜的带动下，白羡羽也渐渐放开了，五年里两人极少联系，发生了太多太多，她听着闺蜜讲述在商科学校的种种窘迫，被逗得开怀大笑。
“得了，知道你是外院高材生，少笑话我啦！话说回来，你回宅子，你家陆医生怎么没陪你过来？”秦晓晓话锋一转，揶揄道，“别以为本小姐看不出来你今天失魂落魄的，你们可是新婚燕尔诶，难道是……那方面不和谐？”
白羡羽听她越扯越远，连忙摇头：“云霆他工作太忙了，都没时间去度蜜月。”
真正的原因，即使是跟最要好的闺蜜也说不出口。
闻言，秦晓晓噗嗤一笑：“不是我说你们啊，别人新婚都是蜜里调油，你们这已经是老夫老妻的节奏了吧。”
“也挺好的吧……”
白羡羽低头闷了一大口“蓝色夏威夷”，酸酸甜甜入喉，心头却苦涩不已。
“咳咳--”好久没喝鸡尾酒了，居然还能呛到，白羡羽无奈地摊开沾满酒液的双手：“晓晓，我去趟洗手间。”
“去吧，我给林锦程打个电话，”秦晓晓举着手机咬牙切齿，“这家伙……五年没见到本小姐了，居然敢玩儿迟到，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白羡羽默默朝角落里的卫生间走去，也许真的是人各有命，闺蜜秦晓晓和男朋友林锦程异国恋五年，彼此忠贞不渝，而她呢？陆云霆就在身边，她却仿佛永远无法真正触碰到他。

6

站在镜子前，白羡羽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憋在心头的种种职场烦恼和苦水朝闺蜜倒了大半，似乎也轻松了许多，这个世界上办法总比困难多的，不是吗？
只要有机会和陆云霆好好谈一谈，一定能解释清楚的！
白羡羽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微笑，却忽然听到最里面的格子间里传来了细碎的说话声，她疑惑地抬眼，看了看门上的女士标志，确定自己没走错，但是刚才听到的声音像是个男人。
也许是个有特殊爱好的男人吧……
可是下一秒，女人暧昧甜腻的呻吟也接踵而至。
……最近怎么总能碰到这种事？白羡羽郁闷地想。
这个时间，酒吧里人不多，衣冠不整的李总和小琪又浮现在脑海里，她正要轻手轻脚地退出来以免尴尬，格子间里又传来了手机铃声，旋律有些耳熟。
那对鸳鸯正在兴头上，男人烦躁地低喝出声，女人也不高兴地质问道：“讨厌，你怎么没关机啊，铃声还换成这种洋文歌，难听死了。”



正文 第四章

“没办法，谁叫姓秦的女人喜欢，这婆娘连我的手机铃声都要管，烦死了。”
“她今天回国了，你还没跟她说明白？”
“宝贝儿，我跟她就是玩玩，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
之后又是调笑，白羡羽没听清，她退到门口，想起来那首熟悉的英文歌，正是秦晓晓最喜欢的一首摇滚，很小众。
……
白羡羽心不在焉地回到吧台边，抬手就打翻了一杯刚上来的莫吉托。
“我为了见你特意买的新裙子诶，小咸鱼！”秦晓晓无奈地瞪了她一眼，把手机塞到她怀里就往洗手间跑，还不忘回头叮嘱，“林锦程这家伙居然不接本小姐电话，你帮我继续打，打到他接为止！”
秦晓晓一向是这个脾气，白羡羽想了想，没有拦住她。
手机屏幕上的第一行号码，备注写着“姓林的二货敢放本小姐鸽子就死定了”，白羡羽却笑不出声了。
几分钟之后，秦晓晓拎着林锦程的耳朵，把他从女厕所里拽了出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好你个林锦程！要不是小咸鱼，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到了吧台边，好不容易挣脱了的林锦程忽然一把拽住了白羡羽，甩手就是一耳光。
，白羡羽还没反应过来，秦晓晓的巴掌也甩到了林锦程脸上。
“都怪你这女人多嘴！”林锦程怒火滔天白羡羽只觉得肩膀被狠狠一推，人已经往后倒下去，后背撞上了什么，疼得她连喊都喊不出来。
“哗啦啦啦--”她身后装饰墙上的几排红酒摔了满地，一时间，白羡羽只觉得耳边嘈杂极了。
秦晓晓怒吼一声：“林锦程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
“碎嘴的小娘皮！你给我等着！”林锦程不敢动秦晓晓，只是指了指白羡羽，摔门而去。
溅起的酒液在白羡羽的小腿上留下点点红痕，她爬起来摇摇头，朝秦晓晓示意自己没事。
“那几瓶算我的，别理他，咱们继续喝！”秦晓晓闹了一场，又恢复了女王气质，翘着二郎腿高贵冷艳地点了杯色彩鲜明的龙舌兰日出。
白羡羽一句安慰的话也想不出，只能陪着她把剩下的鸡尾酒一饮而尽。
“谢谢你告诉我。”秦晓晓哑着嗓子道谢。
方才看着她一进洗手间，白羡羽就适时地摁下了林锦程的号码。
秦晓晓在门口听到那旋律的瞬间便停下了脚步，当然，也听到了从格子间里传来的毫不遮掩的呻吟。
结果，眼见为实，当场捉奸。
白羡羽只是没想到林锦程竟然恼羞成怒，迁怒到她身上，不过她也不冤枉就是了。
林锦程一向扮演着忠实可靠的好好先生，没想到暗地里竟然也是个渣男。
白羡羽拍了拍闺蜜肩膀，她知道平时高傲的女王秦晓晓应该是很难过的，不由得深深后悔起来，可是她今天如果不揭穿，秦晓晓总有自己发现真相的一天，到时候恐怕会更难过……
白羡羽想，她自己，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陪着闺蜜又干了一杯，喝下的酒仿佛变成了眼泪，止都止不住。
秦晓晓又要了一大杯伏特加，闷声灌下，这才哭笑不得道：“我男朋友劈腿，小咸鱼你哭什么啊？”
白羡羽把脑袋埋进手掌间：“其实，我和云霆之间也出事了……”
“什么？”秦晓晓气不打一处来，“发生什么事了，他欺负你了？”
白羡羽再也忍不住，把新婚夜的事情向闺蜜倾诉了。
只是，隐去了许婉玲打来的电话。

7

秦晓晓在国外多年，耳濡目染都是自由主义的浪漫爱情，聊了一晚上，白羡羽也想通了不少。
“至少，陆医生没当着你的面跟野女人胡搅蛮缠。”秦晓晓是这么说的。
在白羡羽的印象里，陆云霆从一开始就是沉默寡言那种类型的男人，也许是因为生长在单亲家庭的缘故，他的负担也格外重些，连笑容都很少。
至于顾彦拿出的那张餐厅照片，也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陆云霆说过，他和许婉玲之间只剩下兄妹之情，或许他只是向她宣布要结婚的消息。
就算一起吃一顿西餐，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羡羽回想起陆云霆在大学时期的种种温柔，虽然他从没开口说过爱她，但是不论如何，夫妻之间就应该相互信任。
她拒绝了秦晓晓送她一程的好意，独自坐公交到了怀仁医院，决定找陆云霆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在偌大的外科大厅里晃了一圈，白羡羽有些茫然，尽管她以前很想学电视剧里那样，给加班的陆云霆送些汤汤水水，但因为陆云霆向来公私分明，白羡羽便没有什么机会来这里，此刻，她连他的办公室都找不到，便坐在大厅门边的候诊椅上，一边等他下班，一边整理纷乱的思绪。
“喂，俺想找301病房，你能带俺去不？”有个民工模样的人凑上前来。
大概是长得比较面善，白羡羽从小便遇上这些问路的，求帮忙的，看这人着急得团团转，她便起身准备带他去找前台护士。
“走这里走这里，俺知道这儿有个通道能过去！”那人搓着手，拽住了白羡羽的胳膊。
“好，你别急。”
走到半路，白羡羽才察觉出不对，每经过一处，就有人从角落里转出来跟在他们身后，从一楼到三楼，越来越偏僻，护士和家属的踪影都见不到几个。
“快到哩快到哩。”紧紧拽住她胳膊的大叔念念有词。
白羡羽心里咯噔一声，跳起来挣脱了手臂就往楼梯口跑去！
“这里没监控，快抓住她！”身后有个人吼了一嗓子，几个混混模样的人纷纷追着她跑起来。
白羡羽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也不知道附近还有多少人，眼看前面好像又冒出一个白色的人影，当下折了方向，拐入边上一条幽暗的通道。
谢天谢地，通道里好几扇小门，白羡羽轻轻打开一扇，里面是个堆满了打扫用具的杂物间，她闪身躲了进去，落锁之后又轻手轻脚地搬了几根拖把堆到门口。
“小娘皮，跑得倒快！”



正文 第五章

“赶紧找，林少说了，这多嘴的女人跟白家闹翻了，让哥几个先快活快活，玩死了都不要紧，反正白家不管。”
“听说这女的跟人同居了两年，肯定早就被玩过了，哥几个轮流上说不定都不够呢……哈哈哈！”
是林锦程！
一阵寒意窜上脊背，白羡羽手脚发凉，捂住狂跳的心脏，扒开一堆杂物躲到了角落里。
杂乱的脚步声很快靠近，那群小混混一间间地开门，遇到锁住的还要狠狠踹上两脚，没费多少工夫就搜到了她躲的屋子。
一下，两下，三下，白羡羽绝望地闭上眼睛。
要是落在他们手里，她就真的没脸去见陆云霆了，不，也许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白羡羽回过神来，外面却已经恢复了宁静，四周是死寂般的黑暗，她浑身冷汗，像坠入了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刚才那短短的一瞬，她忽然想到，如果她真的死了，陆云霆会不会伤心难过，会不会后悔在新婚夜把她赶了出去？
或许是幻觉太过强烈，她甚至听到了陆云霆的声音。
“怎么这么不小心？”男人低徊的嗓音潜藏了温柔的怒意，像是在恼火她又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就像大三的时候他从混混手里救下她，开口第一句不是“你没事吧”，而是“你这么不小心，以后怎么办？”
那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说话，陆云霆温柔的口吻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仿佛两个人已经认识许久，紧张和关切都在不经意间暴露得彻底。
眼泪来得猝不及防，白羡羽捂住嘴巴，刚才最紧张最害怕的时候她竟然一滴泪水都没掉，此刻放松了戒备，虽然哭得无声，心里却如同山洪决堤。
白羡羽靠在门板上，任由眼泪打湿了脸颊，嘴角却翘得很高，因为爱一个人，是一件既痛苦又快乐的事情。
她想，她一定是爱惨了陆云霆。
否则那么危险的时候，她怎么会满脑子都是他呢？
爱情仿佛给予了人无限的勇气，白羡羽悄悄从角落里挪到门口，凝神细听，门外依然平静，看来，那群人是离开了。
她松了一口气，正要拧动把手，眸光不经意往下一瞥，忽然发现底下门缝处有两道模糊的鞋影！

8

白羡羽的身体一下僵住，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刹那冻结成冰！
她早就应该想到的，那群人怎么会善罢甘休！
可就在这时，白羡羽听到了门外有人说话，语气冷冰冰的。
“你的身体现在不适合要孩子，打掉吧。”
那不轻不重的声音落在白羡羽耳边，仿佛平地惊雷，将身上最后一点温度都驱除殆尽。
因为这个声音，正是陆云霆！
此刻，他靠在杂货间门板上打电话，那温柔的语调，白羡羽不用听也知道对面那头是许婉玲。
“多说无益，现在知道害怕了，你觉得还有用吗？”
“如果你执意想要这个孩子，那么从明天起不用去公司上班了，安心养胎吧，我会安排人把钱直接打到你卡上。”
“够了，我不想再听到这些，至于她，我会和她离婚的，不过不是现在。”
“管好你自己吧，先不说了，我手头还有些报告要和之前的副院交接，一会儿还有个工作会议。”
……
直到那熟悉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白羡羽才发现自己竟然靠着门，坐在了冰凉的地砖上。
她试着动了动小腿，麻木极了，好半晌才恢复一点知觉。
有什么事，能让向来公私分明的陆云霆在值班时间偷偷跑到三楼来打私人电话？
结婚以来，她从没有在他的工作时间打电话给他，一次也没有。
而许婉玲却可以。
也许不止如此……他们还有了孩子不是吗？好一个兄妹之情！
白羡羽脑子里嗡嗡响，陆云霆的声音还在耳边。
“你的身体现在不适合要孩子……”
“我会和她离婚的……”
“还有报告要交接……”
升官、发财、约会小情人，她连一件事都不知道。
多可笑！
她是他的妻子啊，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之后，这个夜里没有再多的声音来打乱白羡羽的思绪，她甚至没在意这一块区域的大门也落了锁，腿上恢复了知觉后，她站起身，轻轻打开小门，手指拂过外侧的门板。
几个小时前，陆云霆就靠在这里。
长长的走廊里，最后一盏顶灯也熄灭了，只剩下应急灯发出两块微弱的绿色光芒，白羡羽本来很怕黑的，但这个夜晚，她心里再也生不出丁点儿害怕的情绪。
她倚着那块门板，忘记了时间。
原来真正的绝望，是连绝望的感觉都失去了。
似乎在黑暗里沉浸了几百年，天蒙蒙亮的时候，再次传来了门锁打开的声音，白羡羽坐在原地，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眼睛通红，反倒把五大三粗的保安吓得“唉呀妈呀”跳起来。

回到婚房，陆云霆果然不在，也许是去探望怀孕的许婉玲了吧，白羡羽打开卧室门，红色的囍字还贴在飘窗上，当初布置得匆忙，有一角没贴牢，轻轻一撕便掉了下来。
阳光透过飘窗，落在床边的婚纱笼在浅金色的光芒里，显得温暖而神圣，白羡羽一时怔住，贪恋看了好半晌，最后倾身半跪在飘窗上，拉起帘子遮住那耀眼的光芒。
刚从以前租的房子里搬来新房，她的东西很少，没费多少工夫，白羡羽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全部衣物。
然后，她看向沙发上那只没装起来的正红色拎包，有些舍不得。
这包要两千多，是白羡羽挺喜欢的轻奢品牌，为了结婚才买下来，但是当初划的是陆云霆的工资卡。
打开拎包，自己的手机静静躺在里面，白羡羽想了想，取出手机，又把拎包放回了沙发上。
已经没必要带走了。
屏幕上只有孤零零的两条短信，一条是公司人事部发来的，通知她因为工作失误被停职，让她去公司“清理”个人物品。
另一条是通知她去楼下超市取快递。
白羡羽记得曾经在网上买过布置新房的装饰彩球，结果她都已经结完婚了，东西还没到。



正文 第六章

好在是包邮的，还能退货，一百来块，够吃好几顿，白羡羽把行李箱放在门口的鞋架边，下楼取了快递，出人意料的是，那包裹不像是装饰彩球。
准确来说，那竟然是一个文件袋，白羡羽不敢怠慢，回到屋子里取了裁纸刀，小心翼翼拆开。
薄薄的一张A4纸飘了出来。
--《离婚协议书》。
左下角，龙飞凤舞潇洒狂傲的字体，正是陆云霆的签名。

9

窗外有稚嫩的童声传来，是同小区的初中生们聚在一起商量着如何在暑假最后几天疯玩一场。
白羡羽静坐在桌边，透过客厅的狭小窗户，无声地看着散发着青春活力的少年们。
再过一阵就是九月份了，开学的日子。
六年前她在大一新生会上第一次见到陆云霆，也曾像同班的女生那样，为他俊朗淡漠的气质心折。
如今相恋也快满四年，她依旧记得，当初惊鸿一瞥之后，他的眼神也在自己身上落了一秒，视线交汇又错开。
彼时从未谈过恋爱的她，因为这一眼而悄悄红了脸。
虽然家境优越，白羡羽的大学时期却不像其他富家子弟一样充满了应酬，白晋东对独女的唯一要求大概是嫁个好人家，其他一概不管，这才让白羡羽逃脱了如同秦晓晓那种进入国外高等商科镀金的命运。
S大的外国文学专业是个热门，白羡羽的日子却过得平淡如水，除了上课，她大多数时间都像个乖巧听话的高中生一样泡在图书馆里，心情好的时候抱着一叠哈利波特，心情不好的时候翻翻雪莱泰戈尔。
偶尔，她也会做做白日梦，想起那张俊逸又疏离的脸庞，猜测着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会有什么样的爱好。
如此想了一个学期，S市的冬天来了，年关将近的时候下了好大一场雪，课也停了，本地学生选择回家，外地的都窝在了宿舍，校园里不复往日繁荣，白羡羽不闻窗外事，每天仍是宿舍图书馆两点一线，被室友笑作闭关清修的小尼姑。
这天，雪覆得很深，一脚踩进去，直直没过小腿肚子，白羡羽把自己裹得全副武装，只露出两只眼睛和一截小巧玲珑的鼻尖，下巴还隐在毛茸茸的围巾里。
她刷卡进了图书馆二楼，走到自己常坐的桌边，摘下手套象征性地占了座位，然后从慢悠悠踱到书架边抽出一本选集，正在这时，对面的书忽然也被人抽走，露出大半张俊美无俦的轮廓。
陆云霆就这样再次闯入她的视线里。
浅灰色的高领毛衣和黑色牛仔裤，都是没什么图案的简单款式，却被他穿出了一股别样的清贵气质。
那一瞬间，白羡羽觉得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软软地融化了。
后来在书架之间多次辗转相逢，两人都没有交谈，却每每默契地坐在斜对面，她从书海里一抬眼，便能看到阳光勾勒出他完美的轮廓。
滴--答--
时光都停驻。
那时候白羡羽心想，这一定是命运的慷慨馈赠。
再后来终于有了交集，她渐渐开始了解这个别人口中的“禁欲系”帅哥，知道他不喜欢与人过多接触，租住在校外，知道他有严重的洁癖，上选修课要擦两遍座位，知道他又拿到了一等奖学金，是医学院的“学霸”。
也知道他藏在冷淡外表之下的温柔内心。
尽管后来陆云霆和许婉玲的绯闻沸沸扬扬，白羡羽仍然坚信，陆云霆对自己是不一样的。
从那时候起，白羡羽一直觉得，如果能嫁给陆云霆，自己一定会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她甚至在心里描绘起了两人的未来：结婚之后，他们可以要一个宝宝，陆云霆应该是个严厉而温柔的父亲，这个孩子会幸福快乐地成长，等到孩子放假，三个人可以去海边，晒晒太阳，堆堆沙堡。
也许婚后几年，他们也会为了柴米油盐而闹别扭，再老一点，他们还会为了孩子该学什么专业而冷战好几天。
只是，关于未来的畅想里，每一种都有陆云霆的存在。 
离婚？
从没有想过的两个字眼，在白羡羽脑海里盘桓许久，这一场维系了短短几天的婚姻，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楼下的孩子们已经散去，白羡羽看着斜斜落下的夕阳，忽然想起一句话。
“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10

忘记了枯坐了多久，白羡羽听到开门声的时候，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
她回过神来，瞥向面前的离婚协议书。
不知何时，右下角也落上了她自己的签名，白羡羽三个字，小小的，蜷缩在年月日之上。
“你在做什么？”钥匙转动，啪地一声，陆云霆几乎是摔上了门，“白羡羽，你是不是应该向我交代一下，昨天晚上，你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
浓重的酒味在狭小客厅里蔓延开，白羡羽蹙起眉头，作为医生的陆云霆平时要动手术刀，几乎是滴酒不沾的。
这似乎不是一个谈判的好时候。
白羡羽想要遮住桌上的那张纸，但是陆云霆已经大步流星地跨过来，先一步扯开了她的手臂。
“原来如此，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去勾引那个老男人？”看清了纸上的字，陆云霆冷笑着捏起她的下巴。
“我没有勾引李总，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白羡羽无力地辩驳着，却忽然被一股大力推到餐桌前。
男人单手把她两只手腕反剪身后，另一只手扬起那张落了签名的协议书，宛如地狱恶魔般居高临下地邪气一笑：“你觉得，我会让你如愿吗？”
白羡羽被他身上的酒味呛得一阵咳嗽：“陆云霆，你喝醉了，放开我！”
可是话音刚落，她的身体反而被死死压制在桌沿，白羡羽不得不后仰着，几乎要贴到桌子上。
陆云霆看着她抗拒的神情，心里无端腾起一团火：“白羡羽！你是不是对每个男人都这样欲迎还拒？”
啃噬般的吻，带着惩罚的意味，在她柔软的唇上肆虐，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闷得人快要窒息。



正文 第七章

白羡羽忽然发狠，像只小兽般咬住了他的唇角。
听他吃痛地“嘶”了一声，白羡羽眼眶泛红：“你在强迫我，陆云霆，我讨厌你！”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男人低低笑了起来：“终于说出心里话了？那以前为什么要装出一副很喜欢我的样子！”
一直以来，陆云霆虽然冷着脸，在行动方面却称得上是谦谦君子，规矩守礼，对她尊重有加，白羡羽从没见过他这般失控的样子。
她努力睁大眼睛，泪水却还是扑簌簌滚下来，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话：“云霆，不要逼我讨厌你！”
“讨厌我是吧，那我就干脆做点让你更讨厌的事！”
陆云霆眸色沉沉，单手一撕，薄薄的布料哗啦裂开，他的吻很快又辗转至光洁的锁骨和胸口，在白皙上落下点点红痕。
被侵入时的疼痛让她惊呼出声，男人却毫不怜香惜玉地再度封住了她的嘴唇。

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空无一人，白羡羽躺在地板上，身体冰凉得好像没了知觉，脑袋里混乱不堪，只剩下零碎的片段。
身上某处还在隐隐作痛，她强撑着爬起来，手指摸到一片碎纸，拈起一看，才想起是那张离婚协议书。
眼前几乎天旋地转，但白羡羽咬着牙，趴着在地板上摸索了好一会儿，硬是把十几张碎片都笼到一起，紧紧攥在手心里。
她，要离婚！

11

做完这个决定，白羡羽才想起来要找手机。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辨不清窗外的光芒是夕阳还是晚霞，只觉得全身酸疼得厉害，动一阵歇一阵，平时几步路的距离，她爬了足足十分钟。
终于挪到沙发边撑着坐了起来，白羡羽伸出胳膊去够茶几上的手机，好不容易抓到了，还没摁亮屏幕，手机发出三声低电警告，黑屏了。
……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白羡羽差点气出一口血，结婚那天太慌乱，她早就忘记充电器放到哪里去了。 
有那么几秒钟，白羡羽被忽如其来的恐惧击中--除了陆云霆，她真的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可以向谁求助。 
跟白家划清界限之后，从前的亲朋好友也都断了联系，这几年来，她的生活好像被拦腰切断，“过去”和“现在”泾渭分明，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白羡羽缓了几分钟，扶着墙挪到了门口，靠坐在行李箱上喘气，一抬头便看到对面挂着的婚纱照。
郎才女貌，十分登对。
白羡羽的目光停留在陆云霆微微翘起的嘴角。
她还记得拍婚纱照那天，摄影师气急败坏地吼了好几遍“新郎倒是笑啊”！
向来冷淡的人浅浅一笑，竟然如春风化雨，枝头新绿。
也许是没休息好，看着看着，白羡羽的脑袋一阵发晕，层层叠叠的黑色蔓上眼底，她还在想，那样一个从容疏朗的人，为什么昨晚会变成恶魔，在她身上肆意索取呢？

“阿羽，阿羽……”朦胧间好像有个女声在叫她，温柔又慈爱。
“妈咪？”隐约间，白羡羽瞥见一个瘦弱的身影，像极了她去世的生母。
一个激灵后天旋地转，她睁开眼睛，那道身影已经清晰起来，是陆云霆的母亲。
“阿羽醒了，饿了吧，喝点粥？”
“谢谢，我自己来就好。”白羡羽接过了小汤勺，碗里是晶莹剔透的白米粥，并不烫。
无声喝完粥，白羡羽看着婆婆收拾保温桶的背影，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妈。
“阿羽啊，听妈一句，这几天就别上班了，安心歇一阵啊，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婆婆早已年过半百，平时寡言少语的，白羡羽很少听到她说这么多，心里不由得一暖。
“云霆说你身子骨太弱，还得好好补上个一年半载的才行，不然就怕生是生了，月子也坐不安稳，我虽然盼着孙子，却也等得起。”
白羡羽只得一口一个嗯先应着，婆婆是典型的传统女人，向来把家庭和睦看得很重，显然还不知道陆云霆和许婉玲的事。
收拾停当，白羡羽目送她拎着保温桶出门，大概是要去洗饭盒。
她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邻床的年轻女人和白羡羽搭话抱怨：“你真是好命啊，我家婆婆天天催着生二胎，这不，我都被她催出病了。”
白羡羽被那夸张的语调逗得弯了弯嘴角。
平心而论，婆婆对她不仅没有刁难，反而关切有加，只是此时此刻，她却无法开口说明要和陆云霆离婚的事情了。
诊断结果已经下来，白羡羽只是受了凉，并没有大碍。她当即趁婆婆不在，给自己办妥了出院手续。
“你这就出院了？”邻床的女人惊讶极了，“先前你睡着的时候，有个挺帅的医生还特意叮嘱护士要让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三天的。”
“挺帅的医生？”
“是啊是啊，长得有点像韩国欧巴，好像职位挺高，人也挺有意思的，那小护士八成是喜欢人家，一叠声地叫陆院长，他就纠正说自己只是副院长。噢哟，年纪轻轻的就坐到这个位子，挺不容易的。”
“……”
白羡羽皱了皱眉，看来陆云霆已经知道她住院了。
替她办理出院手续的人大概是新来的实习生，尚未收到陆云霆的“关照”。
“诶，你跟那帅哥是什么关系啊？”邻床的女人旁敲侧击。
白羡羽还没回答，门开了。
“老公，你终于过来了！”邻床女子顿时忘了八卦。
来人身后还有一个人影。

12

“羡羽，我听晓晓说你住院了，来看看你。”
顾彦穿着一套深灰西装，显然是刚下班，他进门的时候，白羡羽正挽起袖口叠被子，一截手腕暴露在他视线里。
“我没什么大碍，”白羡羽若无其事地道，“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顾彦快步上前摁住她的手背：“他对你--”
“对不起，顾先生，不关你的事，请你放手。”白羡羽冷冷打断了他的话，她挣了挣，纤细的手腕被顾彦单手扣住。
她动作幅度有些大，领口堪堪遮住的暧昧红痕也落入顾彦眼中。



正文 第八章

“羡羽，你老实告诉我，他是不是对你用强？”俊秀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他竟然敢……敢这么对你！”
“我再说一遍，我跟云霆的事与白家无关，与白氏无关，更与你，顾彦，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就算我跟陆云霆离婚，我们之间也没有任何可能。”
白羡羽说得小声却坚定。
如果陆云霆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或许她会接受父母的安排，嫁给顾彦，继续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别说两千块的轻奢拎包了，两万的衣服裙子、两百万两千万的奢侈高定也是想买就买。
可是……又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顾彦声音温软下来，看着白羡羽的眼神恢复了柔情：“羡羽你误会了，我只是--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没关系。”悄悄瞥了邻床的男女，见他们仍在小声说话，并没有看过来，白羡羽松了一口气，“这是我的心里话，我对你接管白氏没有意见，也不会成为你的阻碍，离开家门的那天起，我就不再是白氏的大小姐了，跟白家也没有任何关系。”
“你别这么说，伯父伯母他们会伤心的。”顾彦松开手，似乎有些不忍地偏过头。
“顾先生，如果你决定接手白氏，那么请答应我一件事。”想到自己的决定，白羡羽缓了缓，正色道：“请你代我，好好照顾我爸妈。”
顾彦点点头：“你放心。”
白羡羽露出一个浅笑：“多谢。”
看着女人垂下的眼睫，乖顺温柔的轮廓，顾彦忍不住一把抓起她的小手：“羡羽，不管你是不是白家的大小姐，我……我都会等你的！”
话音刚落，房门外响起一声白羡羽近来十分熟悉的冷哼。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只瞥了一眼顾彦，鄙夷的目光就锁定了白羡羽，仿佛在说“果然又在勾搭男人了”。
“云霆，你等我一下。”眼见他转身要走，白羡羽急急上前想要拉住他，“你不要走这么快，我--”
走廊里，陆云霆忽然回头道：“我很忙，私事的话下班再说，还有，这是在医院，要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不清不楚，请你出了医院大门再做。”
白羡羽简直有口难辩：“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相信我啊……”
她越来越看不懂陆云霆了，准备好离婚协议书的是他，撕碎签名的也是他。
从前她爱的那个男人冷淡却温柔，如今，眼前人的温柔都不见踪影，只剩下锋芒毕露的冷淡，如同一柄柄细刃，于无声处扎进她的皮肉里，痛得连呼吸都成了奢侈品。
“你明明知道的，我喜欢你，我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还跟别的男人……”像是新婚之夜那样，白羡羽伸手捏住了他的衣角，可是这一次，她不是要挽留他。
“云霆，我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既然你不相信，那我们……”细弱的声音里带着哽咽，白羡羽看着这个她爱了四年的男人，眸中渐渐模糊，“我们还是分手吧。”
闻言，陆云霆只是站在那里，周身寒意凛然，但他忽然嘴角一咧，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白羡羽，你欠我的，永远都还不清。”

13

“你……这是什么意思？”白羡羽自小被宠爱着长大，即使面对父母也鲜有低声下气的时候，她不禁有些恼火，“陆云霆，我不欠你的，那一次的事，我早就解释过了。”
白羡羽咬着嘴唇抬头，两道眼泪滑过脸颊，被她迅速抹去，视线对上他的脸，却见男人嘴唇紧抿，眉头皱在一处，有些动怒的迹象。
白羡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揪住，她吃力地做着最后的辩解：“我真的不是故意害你被许婉玲误会，那天我醉得一塌糊涂，根本不知道……”
男人盯着白羡羽抓着白大褂的小手，冷冷道：“放开。”
他的语气犹如冰霜，让她的心脏一点一点冻结。
她便真的放了。
洁白的衣料如蝴蝶振翅，就这样从她指间飘离，没有片刻的逗留。
白羡羽想，就算爱情不是散沙，她也没能握住啊……
“那一次的事”是他们还没在一起时，学校举行了迎外宾晚会，白羡羽唱的法文小香颂获得一片好评，她向来低调，学校里知道她背景的人是少数，不会顾忌她身份，更何况白羡羽自身不太会拒绝人，庆功宴上被别人三言两语灌醉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她头一晕便乖乖趴在桌子上睡觉，再也不理会旁人。
只是没想到，自己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竟然躺着陆云霆。
更没想到的是，当她红着脸打开酒店房门的时候，外面竟然站着许婉玲，还有其他学生会成员。
陆云霆和许婉玲同一所高中毕业，两人同在学生会，走得比较近，绯闻早就传得漫天飞，白羡羽彼时对陆云霆有些好感，还为此伤心失落了一阵。
后来陆云霆表示要对她负责，但白羡羽知道，他们虽然躺在一张床上，醒来时，衣服都还好好地穿在身上，应该没有发生什么。
只是当时门外的“目击者”实在太多了，她百口莫辩。
错就错在，那时的她满心满意都想和陆云霆在一起。
因为心底那一点不可告人的小自私，她答应了陆云霆，默认接受了他所说的“负责”。
而此时此刻，白羡羽真想回到过去，狠狠打醒那个执迷不悟的自己。
“羡羽，你……没事吧？”不知何时，顾彦也来到走廊里，他扶起跌落在地上的纤细女人，柔声道：“答应我，别折磨自己，好吗？”
眼前发黑，白羡羽过了好一阵才站稳，呢喃道：“你说的对，我不能再折磨自己了。”
那个男人，本来就不属于自己。
那就彻彻底底地放手吧！
她循着陆云霆离开的方向穿过走廊，来到住院部熙熙攘攘的大厅，男人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小片白影。
“陆云霆你站住，我有话要说！”白羡羽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冲着他离开的方向大喊一声：
--“陆云霆，我要跟你离婚！离婚！你听到没有！”



正文 第九章

周围路人如潮水般退开，有好几个暗中关注陆医生的小护士听清了那名字，纷纷朝一个方向望去，白羡羽这才看清，不远处的男人身形一僵，转过身来。
喊出这一声像是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她双手撑着膝盖，好不容易恢复了气息，男人已经来到跟前。
白羡羽有些后知后觉地害怕了，因为此刻，整个大厅的视线都落在了他们二人身上。
明明知道众目睽睽之下，陆云霆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那人脸上的温柔却让她浑身战栗起来。
陆云霆亲昵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变了一个人似的柔声安慰道：“宝贝别闹，回家乖乖等我，好不好？”

14

在外人面前，陆云霆永远是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没有任何人会怀疑。
白羡羽放弃跟他理论，出了医院，她没有回婚房，径直坐公交回了一趟公司。
“小白姐，你……你怎么过来了？”门口碰到正要下班的同事，白羡羽笑了笑：“我来整理东西。”
这姑娘小敏是今年刚毕业的实习生，和白羡羽关系不错，此刻却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小敏不说话，只悄悄把她拉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门口，“小白姐，你好几天没来，他们说你弄丢了一张支票，给公司造成了巨大损失，要把你开除呢！”
白羡羽瞠目结舌，换做从前，她肯定不明就里，但是如今也算是在职场摸爬滚打了两年多的老人，脑海中很快就理清了思绪。
这从天上掉下来的大黑锅，除了李总，也没别人要往她头上砸了。
小敏担忧地问：“小白姐，你没事吧，听说那张支票两百多万，他们不会让你赔偿吧！”
“不会的，我是引咎辞职。”白羡羽摇摇头，心想这恐怕是随意安的罪名，连个证据都没有，何来赔偿之说？不过是存心赶她走。
小敏松了一口气：“那还好，总比要赔那么多钱强，小白姐你人那么好，一定很快可以找到新工作的。”
白羡羽也不戳破，只轻声道：“谢谢你告诉我。”
她打开办公室准备收拾自己的东西，却发现自己原先的桌子已经不见了！
“我忘记跟你说了，小白姐，上次李总说办公室太杂乱，要求大家整理，前台的小琪姐说你已经离职，桌子留着也没用，她就让人搬到休息室去了，你的东西可能被收到楼下仓库了。”
话说到这份上，白羡羽算是明白了，云淡风轻道：“没事，那我明天再来。”
楼下仓库里存放的闲置物品，大多会被保洁阿姨当成垃圾扔掉，白羡羽有些舍不得那堆东西，拉着陆云霆一起买的情侣手机链，买给陆云霆的真丝眼罩，还有一小盆陆云霆送的仙人掌……
算了，都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不是吗？

隔天再来的时候，白羡羽在前台被小琪拦住了。
“见李总？他正在开会，等吧。”
白羡羽明白，自己已经被安上了“给公司造成巨大损失”的罪名，难怪小琪有恃无恐。
现在说出真相，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她？
李总的“会议”开了一下午，直到下班时间，白羡羽才截住他。
“小白，我们刚才的会议，就是在讨论怎么弥补公司的损失，这是你的工作失误啊。”
白羡羽冷冷道：“我可以引咎辞职。”
“就这样？”李总叹了一声，“那不是一笔小数目啊，我也保不了你，财务部好几个人都说是你拿了，让你赔偿这两百万呢。”
“不知道李总想怎么样？”白羡羽反问。
中年男人看了看四周，悄悄塞给她一张房卡：“滨江酒店，明晚八点，你要是肯来，这钱一笔勾销，小白你是聪明人，陪我一晚抵两百万，很值当了。”
白羡羽刹那间脑袋空白，两百万！
李总退开一步：“怎么样？公司在这件事上已经很宽容了，你好好考虑一下。”
说罢，他往下瞥了一眼白羡羽高耸的胸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凭借他的手段，还搞不定一个毕业两年的小姑娘？
“好，我会来的，”白羡羽咬着嘴唇，似乎在纠结什么，那双漂亮无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的神色，又很快化成溶溶笑意，无端勾得人心头发痒，“李总可要等我。”
“好好好，一定等你一定等你！”中年男人见她答应，忙不迭握住了那双柔软的小手，眼神也不再掩饰，恨不得将眼前身材姣好的女人吃干抹净。
白羡羽忽然望他身后看去：“李总，这还是在公司，小琪找你呢。”
男人下意识地转身看，却不见小琪，再回头，连白羡羽也走远了。
“小狐狸精！”他暗骂一句，望着女人清丽脱俗的背影，又嘿嘿笑出声，“明天晚上有你哭的！”

15

太阳落山，余晖撒了半边天，几年来，这是白羡羽第一次没有想着早点回去给陆云霆准备晚饭。
她漫无目的地在这个熟悉的城市里转了很久，直到夜幕沉沉，华灯初上，才不甘心地承认--几乎每个地方都有回忆的痕迹。
陆云霆毕业之后就留在这里，她也放弃了升学读研的机会，全心全意照顾忙碌的他。
尽管过得拮据，恋爱中的两人却保持着每周出门约会一次的习惯，有时是去一家新开的小饭馆尝鲜，有时会在夜市上从街头逛到街尾，赶上延发工资的时候，就只在公园散散步。
但白羡羽最常去的地方还是菜市场，因为陆云霆喜欢素食，她甚至知道哪个摊位的青菜白菜最新鲜。
毕业之后的两年，她从择菜都不会的大小姐，变成了对菜市场如数家珍的煮妇。
可她并不讨厌这样的改变。
事到如今，遇上陆云霆到底是幸还是不幸，白羡羽自己也说不清了。
她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兜兜转转，还是转回毕业后住了两年的廉租房，房东恰好在，见这个小姑娘回来，很是热情地拉着唠了一会儿家常，白羡羽说起自己已经和陆云霆结婚，更是惹得房东唏嘘不已。
白羡羽心里一动，推说自己新房还没有装修好，想续租一阵，却得知房子已经被租给别人了。



正文 第十章

婚礼办得匆忙，她衣柜里的大半衣服，养在阳台的花花草草，都还没来得及搬到新房。
幸亏下一个租户要过半个月才搬进来，房东同意她在屋子里再收拾两天，得知她辞了职，还好心地提醒她去本地人才市场碰碰机会。
送走了房东，白羡羽在客厅中央站了半晌，终于缓缓推开那间属于陆云霆的卧室。
此刻，她突然想知道，两年的时光里，陆云霆到底对自己抱着怎样的感情？

人才市场每周二下午一点半开场，白羡羽花了一上午修改乏善可陈的简历，终于捧着简历站到活动场地门口，才十二点，这里就已经热闹非凡了，满眼都是乌压压的一片西服正装。
挂着牌子的工作人员瞅了她一眼，道，“诶，你是招人的，还是来找工作的？”
白羡羽连忙递上自己的简历，说自己是来求职的。
那浓妆艳抹的大妈扫了她一眼，立刻横眉竖目：“给我干啥？没长眼睛啊，我又不是面试官！”
“哦，不好意思……请问……”
“问什么问，自己不会看说明啊！”大妈指了指边上，原来那里有一块写着“人才市场管理说明”的立牌。
白羡羽大为窘迫，又连声道歉，才去看那块牌子，无非就是写了双方需要注意鉴别骗局，人才市场只提供交流机会，不负责鉴定真伪之类的托辞。
白羡羽还没走远，就听到背后传来先前那位大妈的声音：“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来找工作，穿得这么好，不会是来充狐媚子勾搭人的吧！”
闻言，白羡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行头，还是当初毕业季时纪秀敏送的一身粉色香奈儿套装，这些年一直没机会穿，昨天才翻出来，仍然合身。
她笑了笑，别人的舌头，她横竖管不了，也犯不着生气。
人山人海中，白羡羽排着队递简历，半个多小时，终于轮到了自己。
“有工作经历没？”面试官懒洋洋地问。
“有，有的，我工作两年了。”白羡羽急忙回答。
中年男人抬起秃了顶的脑袋，眉头就皱起来，“结婚没，有孩子没？”
猝不及防被问起，白羡羽的笑脸一下僵住：“我是来求职的，个人认为，这份工作跟我有没有结婚没有太大的关系……”
男人又低头去看简历，顺便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你们这些小年轻怎么一点理解力都没有？你要是没结婚没孩子，公司还得给你批婚假产假，我们是要盈利的公司，不是慈善机构，再说招的也不是技术岗--啧啧，你是S大外院毕业？”
白羡羽谦逊点头，后面几个排队的也听到了HR说的话，小声议论起来。
S大本身是国内一流高校，外院和医学院的知名度不分伯仲，人才供不应求，基本年薪都是百万朝上走的。
中年男人再次打量了一眼白羡羽，颇为头疼地把简历递了回去。
“对不住，我们这小庙，供不了大佛，你再试试别家吧。”
白羡羽有些失望，面上依然客气微笑：“谢谢，耽误您时间了。”
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都不尽如意，几乎是同样的结果，即便是在白羡羽表示实习期可以减免工资之后，HR们也纷纷拒绝了她的面试申请。
白羡羽转了一圈，累到站不住，走到门口一小截石子路上，小高跟忽然别了一下，要不是她即使用手肘撑住，额头恐怕就要撞到地上去了。
爬起来的一瞬间，白羡羽不用看也听到了周围的指指点点，因为角度的关系，她看到先前那个大妈望了过来，脸上写着“叫你活该”。
白羡羽站起来，脑袋里一阵恍惚，她从未真切地察觉到，自己成了一个笑话。
是啊，明明在家族里受尽万千宠爱，非要断绝关系，嫁给穷小子，她自比文君为情私奔，却没想到陆云霆是个名副其实的司马相如。
在家族眼里，她恐怕也是一个笑话吧。
只是，文君一纸诀别书，就足以让浪子回头，而她已经倾尽全力，却猜不透陆云霆的情。
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与君长诀啊……
一想到要离开那个爱了几千个日日夜夜的人，她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白羡羽没看到的是，街角有个高大颀长的人影一直盯着她，见她落泪，裹在帽檐下的眉头紧紧皱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16 

找了一下午的工作无果，将就着吃了一碗麻辣烫，白羡羽不得不提起精神去应对另一件事情。
滨江酒店。
拿着房卡的手微微颤抖，白羡羽还是轻轻在门上敲了三下。
李总显然已经等候多时，见她来了，喜不自胜地就要揽过她的腰肢往房里带。
“李总，我站在这里说就好。”白羡羽迅速从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抵住了男人肥大的手掌。
“小白，你这是在拒绝我？你可要想好了！”
白羡羽语速极快：“这张卡里是两百万人民币，密码是今天的日期，李总，今天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已经录音了。”
那张蓝卡是年度业务达到千万以上的贵宾卡，李总瞠目结舌了好一阵，这才冷哼道：“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
白羡羽没有否认，只微微欠身：“谢谢李总的栽培，我受益匪浅。”
说完，她转身潇洒下楼。
只听到身后的李总不屑道：“不就是被别人包养的小三，居然踩到老子头上来！”
他看了眼手里的蓝卡，在酒店里的ATM上查询了一下之后，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欢喜，当即出门叫了一辆出租车飞驰而去。

“司机师傅，麻烦跟上前面那辆黄色的。”白羡羽钻进另一辆出租，司机大哥对这种香港电影里的酷炫指令见怪不怪，猛地踩了脚油门，嘴上还不忘向白羡羽搭话。
“大妹子，这是玩哪出呢？”
白羡羽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秦晓晓发来的消息，难得好心情地嘴角一翘：“捉贼。”
两百万当然是问秦晓晓借的，贵宾蓝卡，只要一有转账动静，她就能知道钱款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