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 画
八月第一个周一的晚上。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汤梓璐正坐在电脑前，眼睛盯着屏幕，右手拿着数位笔，一下一下地在数位板上描画。右手动一下，在电脑上画出一段线条，随即左手就按下了Ctrl+Z，线条消失，重头再来，两个动作就这样不知疲惫地机械重复着。
风扇一直不停地在她的身后工作着，但房间内还是十分闷热，女生盘起了长发，不断用手背擦掉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然而还是无补于事。
重画了无数遍，画中人物的手指还是画不出理想的效果，汤梓璐终于抵受不住炎热和心中的烦躁，丢下了手中的画笔。
“好热啊……”汤梓璐将身子向后一仰，抱怨了一声。
往屏幕右下角一看，时间是20:45，汤梓璐立刻打开浏览器，熟手地点开了书签栏上的一个网页，页面一闪，出现了一个写着“日常瞎玩”的标题，下方的播放器上只有几个白色的字，主播正在征服世界。
汤梓璐喜欢了很久的男神——游戏UP主三月江，每晚都会在九点左右开始在啪呀啪呀，简称P站的网站上直播，九点不到就在电脑屏幕前等候开播是汤梓璐每个晚上必然要做的事情，俨然已经成为她的一种习惯了。
三月江是啪呀啪呀视频网单机游戏区里有名的UP主之一，在P站上发视频已经四年了，投稿视频两百六十多个，超过五十万的关注量，每次直播时的观众数起码上万，即使是直播扫雷也能有差不多两万的人前来观看。人气之高，在P站游戏区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了。
汤梓璐是在三年前发现这个UP主的，他的一个游戏视频上了首页，从小就喜欢看别人玩游戏的汤梓璐偶然看到，便点了进去。
首先吸引到她的，是三月江的声音。
低沉磁性的音色，波澜不惊的语速，慵懒平淡的语气，标准清晰的普通话，还有时而响起的打火机声音，让汤梓璐这个声控彻底地沦陷了。
在那之后，汤梓璐就一口气把他的所有视频全都看了一遍，发现三月江什么类型的单机游戏都会玩，无论是文字类的还是角色扮演类的，他都能玩得很好。灵巧的操作以及惊人的反应力与手速，不管多难的游戏，他总是能够高分通关。
不得不说，一个游戏玩得厉害的男人，是很吸引人的。
起码在汤梓璐眼中是这样的。
因此，三月江，成为汤梓璐心目中唯一的男神。
两年前，直播兴起，P站新增了直播区，三月江也开始在P站做直播。汤梓璐当然要追随男神，每天都蹲在电脑前，等着男神开播，生怕错过一秒钟。
一边刷微博，一边留意着耳机里有没有传来声音，时间很快就到了九点。汤梓璐把页面转到直播间，“主播正在征服世界”这几个字依旧静静地显示在中央。
旁边的弹幕池已经有观众坐不住了。
【九点了(>﹏<。)】
【三月今天不来了吗？】
【嗯，三月今天不直播了！】
【上面的你又立反flag】
【不方，才刚到九点】
三月江确实很多时候都不是准时九点出现的，汤梓璐虽然失望，但还是耐心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微博已经刷完了，喜欢的画师的新图也已经观赏完了，九点半了，三月江还是没有来。
【看来今天是不播了】
【呜呜一天不看三月，我要死了】
【(；ω；`)】
【都散了吧】
【不到十点还有希望！】
汤梓璐叹了一口气，怅然若失地重新把SAI打开了。
虽说九点开播是一般情况，但三月江的直播时间偶尔会变得很飘忽，早上开播，中午开播，甚至是不播，这些情况都曾经有发生过。
总的来说，和大多数UP主不同，三月江的行踪是很神秘的。
没有Q•Q，没有进任何一个粉丝群，就连微博都没有。
不露脸，不在评论区出没，视频的题目和简介总是只有寥寥数语。
直播的时候也多数只谈游戏相关的话题，从来不谈自己。哪天他心情好，多说了几句和游戏没关系的事情，观众都会觉得是福利。
不过也是这种神秘感，让无数粉丝欲罢不能。
刚画了几笔，耳机里传来一声清咳。
来了！
汤梓璐喜出望外，赶紧转换到直播页面，画面上再也不是“征服世界”了，而是一个阴森森的游戏主画面。
弹幕上全是问好，以及针对游戏的一些话。
【三月晚上好】
【终于来啦（/TДT)/】
【晚上好~】
【反flag成功←^←】
【什么？！三月要玩恐怖游戏吗！】
【噫！】
【恐怖游戏啪啪】
【手癌，是怕怕】
【不用掩饰了，你的输入法已经暴露了你】
“今天没想到有啥好玩的，就玩玩这个吧。”
三月江一如既往淡然的声音从耳机传入了汤梓璐的耳朵里，汤梓璐觉得很满足。
今天三月江玩的，是一个国人自制的恐怖解谜游戏。
游戏的氛围很诡异，看得自己一个人住的汤梓璐心里有些毛毛的。汤梓璐一直都很不擅长恐怖题材的东西，三月江之前玩过几个恐怖游戏，汤梓璐也是把画面往上拉了一大半才敢看。
弹幕上也不断有人说害怕。
【哇，恐怖啊】
【求高能预警】
【不要慌，抱紧我】
【抱紧三月】
【三月是我的！我先抱！】
【来战！】
看着刷过去的几条弹幕，汤梓璐不禁笑出声来。
汤梓璐很少发弹幕，最多就是打声招呼道个晚安，有时候在搞笑的地方发个【2333】，也会在游戏剧情神展开或者三月江来了个神操作的时候发一个【Σ(っ°Д°;)っ】的颜文字。
汤梓璐有一个宗旨就是：弹幕少，投喂不能少。汤梓璐之前区区一个学生，现在也是只刚毕业，但也一直有用自己的稿费给三月江投些金额不大的礼物，以表支持的心意。
可能是为了缓和游戏恐怖的气氛，今天的三月江话比平时多，汤梓璐觉得心满意足的同时，一股困意向她袭来了。画了一天的稿，汤梓璐确实觉得有点累了，趴在了桌子上，就这样伴着三月江的声音睡着了。
是手机铃声把汤梓璐从睡梦中唤醒的。
汤梓璐依然维持趴着的姿势，用手摸到了手机，接起。
“喂，梓璐？”
汤梓璐清醒了一点：“郭老师，怎么了？”
“是这样的，这个星期五下午我有些急事，不知道你那天有没有空帮我代一下课呢？”
“当然可以啊。”反正刚刚交了同人本的画稿，而且老师的请求汤梓璐绝对不会拒绝，“完全没问题。”
“那就谢谢你了！”
说了几句家常话后挂断电话，汤梓璐抬起头来看显示屏。
晚上十点半，直播还在继续，汤梓璐换到手机上，洗漱后躺上床，又听着三月江的声音很快地睡着了。
是的，汤梓璐之所以会喜欢上三月江，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三月江的声音总是能够让她轻易地睡着。
并不是因为无聊，而是听着三月江的声音，汤梓璐就会觉得很安心。
升上大学之后，由于汤梓璐不喜欢自己的专业，所以学得尤其吃力，压力比高三时候的还要大。那时候开始，汤梓璐由于情绪问题患上了失眠症，曾经试过连续三天没睡着。之后情绪问题解决了，但失眠症却遗留了下来，看过医生，尝试过许许多多不同的方法，可惜都没有明显的起色。
只是，在那一个又没有睡着的晚上，偶然点开了三月江的视频后，汤梓璐久违地睡了一个好觉。
从那以后，汤梓璐要是想睡着，就绝对离不开三月江的声音了。
第二天早上，汤梓璐悠悠转醒，一看闹钟，不到九点。
多亏了三月江，她昨晚又是一个好觉。
汤梓璐伸了个懒腰，洗漱过后，又坐到了电脑前。
点开三月江的直播间页面，一边吃早餐，一边补上昨晚由于睡着而错过的直播。看完直播，汤梓璐略感空虚。
事关一向算是高产的三月江竟然已经三个月没有更新视频了，只是每天晚上都来直播，旧视频的评论区里全是“只活在直播间的男人”这一类的留言了。
汤梓璐百无聊赖地打开贴吧，在自己的帖子里发了一句：三月男神，你什么时候更新视频呀，我想给你画封面的手已经饥渴难耐了。
发完就掉了浏览器，打开SAI，继续画稿子了。
一路画到了下午四点。
汤梓璐感到灵感枯竭，手都僵硬了，打算休息一下，照例打开了微博、直播间和贴吧。
贴吧里显示收到了新回复，而且数量还不少。
汤梓璐好奇的点了开来，看到的多数都是些“合影”“哇是真身吗？”“好羡慕子鹿大大，又收到男神的回复了！”的话。
本以为都是针对以前的帖子的回复，结果拉到差不多最后的地方，汤梓璐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梅花头像，还有四个字：
等天凉了。
啊，是三月江！
男神又回复她了！
即使不是第一次了，但每次收到三月江的回复，汤梓璐总会激动好长一段时间。
在成为三月江的迷妹之后，汤梓璐为了表达对男神的爱意，她开始为男神的视频画封面。当时男神的七十多个视频，汤梓璐全都认认真真地看了好几遍，还为每一个视频都画了封面，以“为三月画的封面”为题，发上了三月江的贴吧。
某一天逛贴吧，汤梓璐竟发现三月江在她的帖子下面留言了：
这些画，我能用来做封面吗？
确认过那是本人之后，汤梓璐欣喜若狂，她真的觉得自己一直坚持学画画简直就是为了这一刻。
她颤抖着手，回复了男神的留言：当然！就是为了男神画的！
回信很快就过来了：谢谢，我很喜欢。
之后，汤梓璐的帖子就被吧主置了顶，贴吧上很多粉丝都纷纷表示羡慕。
其实三月江的贴吧里也有很多粉丝为他画的画，人设图和封面图都有，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拿任何一张来用过，最多只会时不时地跟帖，客气地道谢。
但这一次，男神真的就把所有视频的封面都一一换上汤梓璐的画。
汤梓璐就这样成为了男神的视频封面御用画师，每次男神发视频，汤梓璐总是第一时间看完视频，再马不停蹄地画出封面放上贴吧的贴子里，三月江也会默契地把封面换上，留下两个字——谢谢。
但即使如此，他们从未私下联系过，三月江也不会提前告知她会出新视频。
对此汤梓璐一点也不在意，因为三月江确实每一个视频都只用她画的封面，仅仅这样汤梓璐就感到很满足了，她很高兴自己的画能够让自己和男神的距离拉近。
收到回复的汤梓璐心情澎湃，可惜这股兴奋到了晚上就消失了。
因为今晚男神没有出现。
正文 第 2 画
之后的两个晚上，三月江都没有来。
汤梓璐感觉自己的生活少了一点什么，浑身不自在，总是忍不住去看三月江的直播间页面，期待着他会忽然出现。
点进直播间，里面的弹幕也是一片哀嚎声。
【没有三月的第三天，想他】
【没有三月我要死了】
【三月不直播的晚上，根本没有意义】
【呼叫三月呼叫三月QAQ】
【三月今天也不会来了！】
【你的反flag已经不凑效啦= =】
三天没有直播，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汤梓璐有点沮丧又有点担心。开始担忧万一有一天男神再也不直播，再也不更新视频，她不就要从此失去了和男神的联系了？
说实话，她和男神之间隔着一个互联网，再加上三月江一向都没有和任何一个粉丝建立过于深厚的关系，从来都给人一种神秘、自由、难以捉摸的感觉。一旦他不再出现，他就真的从汤梓璐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了。
汤梓璐明白，网络上的关系其实就是这么的无法预料。
缘分深了，可能可以超越网络；但缘分一旦尽了，无论曾经在网上谈得多好，关系多么紧密，都终将成为过往云烟，不留痕迹。
星期五下午。
由于答应了郭老师的代课，汤梓璐顶着炎热出门。
走到公交车站，在等车的时候，汤梓璐不经意间发现车站后面一个长年拉着铁闸的铺位今天竟然打开了，似乎是终于入驻了店铺。
汤梓璐好奇地向不大的店铺里面张望，店里放着一些电脑，还有一整个货架的游戏光碟，一看就知道是一家电脑店。
一个像是店主的人坐在一台电脑后，似乎是个男人。
电脑屏幕挡住了那个人的脸，汤梓璐只能通过桌子和屏幕之间的缝隙，看到白色T恤和他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着字的双手，长长的十指翻飞。
汤梓璐不禁有些看呆了。
这时候，有公交车进站了。
汤梓璐回过神来，一看是自己要搭的那辆，连忙就上了车，来到了“莹画室”。
大一的第二学期，因为汤梓璐的病，她的父亲终于允许汤梓璐从建筑学转去了一个相对轻松一点的专业，让她得以有机会利用课余的时间，在隔壁的美术大学报了一个对外的美术班。汤梓璐就是在那里认识了郭见莹老师。
一年后，大二的寒假，汤梓璐开始创作同人本，有时候还会接到一些网上的约稿，一切似乎都进展得很顺利。到了现在，大四毕业之后，为了能有个安静的环境工作，汤梓璐用这些稿费和省下来的零用钱，在外面找了一间一房一厅的出租屋，正式开始了自己的插画家生涯。
可惜现实的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乐观，因为没有专业学历，汤梓璐投到大型杂志的画稿一律杳无音讯了，整个七月下来，她的收获就只有两本小杂志的插画稿费，加起来还不到一千。
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汤梓璐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她的积蓄在租房之后就剩得不多了，如果八月再没有起色，九月她就非常有可能要吃不上饭了。
幸好从大学辞职了的郭老师自己开了一间画室，不仅卖画，还办起了教画画的班，在郭老师得知汤梓璐还没有稳定下来之后，便让汤梓璐去她的画室兼职当兴趣班的老师，给幼儿园和小学低年级的小朋友上课。
于是，从七月下旬开始，汤梓璐每个星期至少两天会在画室授课，好歹是不用担心以后的房租了。
不过这工作也并不轻松，汤梓璐一直不太懂得怎么和小朋友相处，倒是小朋友都很喜欢她，上课的时候老爱缠着她，每次上完一堂课，汤梓璐都觉得自己花光了全身的精力。
下午的课程结束后，汤梓璐在路上买了些吃的当作晚餐，回到了家。吃完之后才六点多，汤梓璐随手打开直播间，竟发现三月江刚开直播。
汤梓璐既惊又喜，上课的疲劳瞬间就被一扫而光了。
终于等到了三月江的直播，汤梓璐忍不住发了一条弹幕：
【三月男神，好久不见o(*≧▽≦)ツ】
直播间人数很快就超过了一万五，弹幕上和汤梓璐一样兴奋的人不少，也果然有人问三月江为什么前几天没有来。
理所当然的，三月江一如既往，没有回答。
今天的三月江转变了画风，没有继续玩那个恐怖游戏，而是换了一个萌萌的网页游戏。
这个游戏的主题是史莱姆养成，通过一个一个的选项，让主角——一只新生的史莱姆——遭遇到各种经历，有不一样的成长，通向不同的结局。
游戏很有意思，内容也十分可爱，让观众们一直纷纷大喊着好萌。
【三月恶意卖萌】
【天啊，三月为什么这么萌】
【我就快要把持不住了】
【今天是三月酱呢(=ω=)】
【扑倒三月酱】
【放开那只三月酱让我来！】
三月酱是三月江的一个别名，来源于他的一个视频。
在那个视频中，三月江玩了一款乙女向的恋爱养成游戏，作为女主去攻略男主，于是被观众们称其为三月酱，以表达三月江的可爱。那一个视频的封面，汤梓璐画了一个女体化的三月江，备受粉丝们热爱。
汤梓璐自己也非常喜欢。
可能是因为在玩的游戏题材特别，有一些不太了解三月江的观众也被吸引了过来，进入了直播间。
一条弹幕飘过：
【主播声音好磁性，好好听，主播多大了？】
这条弹幕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兴趣，大家开始把注意力放在了三月江的年龄上。
【我也想知道三月的年龄！】
【对呀对呀，三月多大了？】
【我猜三十以上！】
【我也猜是30+】
【也许三月只是声音显得成熟，实际只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大大~告诉我们你多大吧~】
【求公布年龄！】
【求公布年龄~】
【求公布！】
一时间弹幕内容几乎被“求公布”这三个字占领了。
汤梓璐没有发弹幕，但也无法否认自己同样很想知道三月江的年龄。
三月江这个人真的太会隐藏自己的信息了，有时候汤梓璐想要在脑海中描绘出三月江的样子，都会因为可用的情报太少而无法勾勒出轮廓来。即使是人设，也只不过是汤梓璐根据他的声音想象出来的，一点现实根据都没有。
或许是弹幕太过热烈，很少说游戏无关话题的三月江对这个问题有了回应：
“我今年十六。”
内容绝对很可疑，然而那严肃认真的语气，又让人一下子猜不透这一句话的真假。
弹幕池立马就爆炸了。
【哇！十二岁就开始发视频了】
【不愧是三月大大2333】
【不可能！我不相信！】
【我差点就信了】
【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三月又骗人了】
【我不信我不信(>﹏<。)～】
“我是永远的十六岁。你们竟然都不相信我。”
三月江语带委屈，隐隐有撒娇的味道在里面。
汤梓璐被卖萌的男神彻底地萌到了，突然有一股想要尖叫的冲动。
弹幕里也一样爆炸。
【啊，又卖萌了！】
【永远的十六岁2333】
【十九岁……不就比我小了吗！】
【好，我相信了，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上面的，是十六啦】
【手癌了而已嘛！】
今天的三月江心情似乎很不错，一连的发言都让整个直播间的气氛都活跃起来了。
弹幕刷刷刷地不断在屏幕上飘过，汤梓璐看都看不过来了。
因为今晚直播间的气氛过于欢脱，一直到十二点直播结束，汤梓璐都没舍得去睡，反而是三月江在直播时说的一些话让汤梓璐“画意盎然”，灵感泉涌，想要画画的手蠢蠢欲动。
直播结束之后，汤梓璐二话不说，拿起画笔就画了起来。
顾不得明天还要去画室上课，汤梓璐用了两个小时画了三张萌系三月江的简笔画。其中一张画里的三月江比以往的要年轻一些，穿着高中的校服，学校名字是“Forever Sixteen”。除此之外，还有两张史莱姆版的三月江。
画完后，汤梓璐按照惯例把图丢上贴吧，这才安心爬上床，打开三月江的视频，听着他的声音入睡。
第二天一早，汤梓璐被闹钟吵醒了。
迷迷糊糊地洗漱出门，汤梓璐来到了画室。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汤梓璐坐在画室门口发呆，突然一个女生捧着一束鲜花推门进来。
“您好，请问郭小姐在吗？”
汤梓璐起身，对她道：“她今天不在。”郭老师昨晚给她发了短信，说她今天上午临时要去一个画家那里拿画，早上不会回来画室了。
“那可以请您代为签收一下吗？”女生把手中的花束举高了一点示意。
汤梓璐愣愣地点头：“嗯，可以啊。”
签收完毕，女生把花递到汤梓璐手里，离开了。
看了一眼手里的花束，汤梓璐这才后知后觉感到疑惑。
怎么会突然有人送花给郭老师？
瞄了一眼放在花上的卡片，信封上署名：江厚琦。
姓江的？
汤梓璐记忆里，郭老师的丈夫似乎就是姓江的。
不过这个名字很耳熟。
汤梓璐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却什么都想不起来，看来只是因为听郭老师提过吧。
汤梓璐这样想着，刚准备把花放进办公室，玻璃门又被推开了，门上的铃铛叮铃叮铃地响了起来。
“您好，请问牧小姐在吗？”
什么？又来了？
汤梓璐回过身，只见一个男生站在门口，手中也捧着一束花。
又送花？难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正文 第 3 画
汤梓璐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对送花小哥说：“她现在不在。”
他所说的牧小姐指的是牧羽，是这里的老师之一，也是汤梓璐的学姐。今天牧羽下午才有课，所以此时她并不在画室。
“请您代为签收一下，可以吗？”
“嗯。”汤梓璐一手捧着一束花，另一只手在男生递过来的纸上签名。
汤梓璐其实很想问他今天为什么这么多人送花，但面对一个陌生人，汤梓璐始终没办法鼓起勇气问出口。
签收完，男生利落地把花放到了汤梓璐空着的那只手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汤梓璐依旧一头问号，左右看了看怀中的两束美艳的鲜花，心生羡慕。
她也会有收到别人送的花的一天吗？
叮铃叮铃。又有人进来了。
汤梓璐一边想着自己已经没有手再接了，一边抬头一看。
进来的不是送花的人，而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生牵着一个刚上小学年纪的小男孩。
“汤老师好！”男孩是汤梓璐的小学员，看见汤梓璐后立刻脆脆地向她问好。
汤梓璐艰难地越过两大束花，向小男孩笑了笑：“早上好，尚生来得真早。”
“花好漂亮呀！”谢尚生感叹。
“汤老师真是受欢迎呢。”小男孩的哥哥也说到，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啊，不是，这些花不是给我的。”
“真的吗？”哥哥语调上扬，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硬是把嘴角的笑容压了下去，故作惋惜道，“是这样啊……”
汤梓璐没有发现哥哥这些小变化，反而有些难为情地问出了她一直在意的问题：“其实我想问一下，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为什么这么多人送花？”
“今天是七夕。”
“啊，原来是七夕，我竟然完全没留意。”
沉默了一下子，哥哥试探着问：“汤老师今天有约吗？”
汤梓璐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刚想回答，谢尚生拉了拉他哥哥的衣角，好奇地问道：“哥哥，七夕节为什么要送花呀？”
男生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偷偷瞄了汤梓璐一眼，最终还是抵不住自己弟弟好奇的目光，只好蹲下去跟他慢慢解释。
汤梓璐捧着两束花，走进了办公室。
晚上回到家，照例晚饭后蹲在电脑前等直播。
直播还没有开始，弹幕池里已经很热闹了。
【今天七夕诶】
【大家七夕快乐！】
【大家说今天会有直播吗？】
【这就要看三月大大是不是现充了】
【呜，万一不来的话，不就等于是失恋了吗】
【大家不用等了，三月在我的床上】
看到大家的心情和自己差不多，汤梓璐会心一笑。
这个人连自己的年龄都不肯透露，感情状况就更不用说了。三月江是否单身这一点，也同样始终是一个谜。
虽然很多人根据三月江无论是新年还是情人节的晚上都会来直播从而判断他目前尚是单身，但真实情况究竟是怎么样，始终都没有确凿的证据。即使有人问，三月江也是一概不回答。
今天七夕，他到底会不会来呢？
这一次，三月江倒是没有让他们失望。
九点刚到，三月江开始直播。
弹幕自然是很愉快。
【哇，三月来啦！】
【太好了，三月来了】
【七夕晚上还来直播，看来三月真的是单身狗】
【(òωó)看来我还有机会】
大家七嘴八舌，三月江不置一言，直接就开始玩游戏了，这时候有一条弹幕飘过：
【三月做我男朋友吧】
这一条弹幕就像是一个引爆器，一时间，屏幕上的弹幕全都变成了：
【三月做我男朋友吧】
【三月我做你男朋友吧】
【三月大大做我男朋友！】
【我已经开好房间了，老地方，速来2016】
【你们别傻了，三月在我床上直播呢】
面对这些爆炸的弹幕，三月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把你们当粉丝，你们却只想着上我。”
噗。
汤梓璐忍不住笑出声来。
弹幕又向着“三月好萌”的方向去了。
后半晚的直播，应直播观众的要求，直播的内容换成了一个主角举着火把探险的游戏。
【烧烧烧】
【FFF】
【一言不合就烧！】
“哎呀，你们真是……这样可不好。”三月江语带无奈。
然而嘴上说着这样的话，手上的火把却很诚实，一路按照观众的话，观众们说烧谁他就烧谁。
【艾玛今天的大大好宠溺】
【七夕福利】
【(>﹏<。)～呜呜呜……大大真好】
【果然好想要三月做我男朋友呀】
那天晚上，汤梓璐画了个七夕贺图。
画里面的三月江身穿FFF团的团服，一只手举着火把，面无表情地说：我把你们当粉丝，你们却只想着上我。
周一。
汤梓璐从早上开始，画笔就不曾停歇。之前几天的直播都太精彩了，汤梓璐只顾着画三月江相关的图，自己的工作却丝毫没有进展。意识到不妙的汤梓璐今天起了个大早，打算潜心工作。
汤梓璐的眼睛紧盯着屏幕，天气炎热使得她满头大汗，但汤梓璐连抬手擦一擦汗都来不及，一秒钟都不敢分心。
她为了省电都已经不敢开空调了，如果迟了交稿的话，下个月的伙食费就又要再缩减了。
汤梓璐从小就很喜欢画画，而且也有一点天分。
幼儿园的时候，她的画每一次都会被放上园里的作品展示栏上。小学和中学的时候，汤梓璐也一直坚持画画，心想着大学的时候一定要选择美术专业。然而汤梓璐的父亲汤立身却十分反对汤梓璐学美术，汤梓璐无力反抗，只能按照父亲的意思去学建筑。
虽然建筑学能和画画扯上一点关系，但汤梓璐对这个专业实在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不想让父母失望的汤梓璐只能硬着头皮学。第一学期期末考，汤梓璐的成绩勉强保持在中游，只是过大的学习压力和负面情绪，令汤梓璐生了一场大病，还患上了轻度抑郁。
看到汤梓璐这么痛苦，汤立身终于醒悟，不再控制汤梓璐，也允许她学画画了。
其实汤梓璐到高中为止，性格一直都挺开朗的，然而在大一那段黑暗的时光之后，汤梓璐就好像丢失了一些与人相处的能力一般，和不熟悉或是陌生的人面对面交流时变得有些吃力。一想到在外面工作就要几乎每天都要走出家门和各种人相处，汤梓璐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所以汤梓璐毕业之后，没有选择去外面就业，而是选择了在家里画画。
但是这个选择究竟是好是坏，是对是错，汤梓璐依旧不敢肯定。
首先，想要成为插画家，本身就不简单，对于没有专业学历的汤梓璐来说，那就更是艰难了。这一方面，似乎只能靠汤梓璐自己一点一点地累积经验和名声。
其次，出来租房是自己的一意孤行，因此汤梓璐拒绝了父母的资助，一切开销都由自己负担了起来。以前的存款都用得差不多了，要是一直这样下去，生活就会越来越苦，甚至到最后只能放弃。
如果失败了的话，无疑就等同于梦想的破灭，对自己来说绝对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汤梓璐的七月，是在这种不安和焦虑的状态下度过的。
幸好，七月结束的时候，汤梓璐接到了郭老师的工作，八月的漫展上她也有寄售的同人本。汤梓璐很希望凭借这些，之后的情况能有所好转。
只不过，这也只是希冀，不可能这样就感到轻松。
下午两点多。
手机响起，汤梓璐终于第一次放下了手中的笔，接起电话。
“汤子！你好呀！”
“天使？”
来电者是汤梓璐唯一的好友，田始。她是汤梓璐的高中同学，两个人关系很好，意气相投，即使大学时天使考到了国外，两人的感情也一直都没有改变过。毕业之后，天使就回国了，目前正在她老爸的公司里做翻译。
而天使，则是她的外号，她一直要求别人都要这么叫她，因为她的原名听起来实在是不怎么优雅，她十分非常无比地讨厌，是一定不能在她面前提起的，如果有人叫她的本名，她必定会翻脸。
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大街上：“在干嘛呀？”
“在画画。”
“还想着今天我的时间突然空出来了，想约你出来见个面呢。”
“你不用上班吗？”
“今天客户临时跟我说来不了，我当然要趁机偷懒了。”天使坏笑道。
“你呀……”
“怎么样，要不我买些吃的上你家？”
听她这么说，汤梓璐还真就饿了起来，这才想起自己中午饭都忘了吃：“这当然好，我中午饭都还没有吃。”
“什么！你又这样不好好吃饭！你等着，我现在立刻就赶过去！”
天使气势汹汹地说完，挂了电话。
汤梓璐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自己已经完全不在画画的状态了，也就关掉了窗口。
随意地刷着微博，突然，一条转发引起了她的注意。
正文 第 4 画
这条微博的转发数上千，内容是P站上的一个鬼·畜视频，标题是：
【鬼·畜三月】成了史莱姆，感觉自己萌萌哒
很明显，这个鬼·畜视频的主角，就是那天玩史莱姆游戏的三月江。
汤梓璐点进网页一看，确实十分搞笑，看得她都笑抽了，一不留神就又播了好几遍。
就在重复第六遍的时候，汤梓璐发现了一条弹幕：
【419L惊现三月本体】
汤梓璐当即就把网页拉到下面的评论区，评论已经有一百多页了，而在“赞”数最多评论里，第一个就是三月江的回复：
【真当我不上P站】
虽然自己的帖子也经常被三月江回复，但汤梓璐对此还是有些羡慕的，甚至在意起这个鬼·畜UP主来。
汤梓璐又把页面拉回到上面去，把目光放在了UP主的信息栏上。
UP主的名字叫做“零血上限”，头像是一幅充满稚气的画，画里是一个留着黑色短发的人物，由于水平和画风都和汤梓璐兴趣班上的小学员们差不多，只能大概辨认出图中画的是一名女性。
女的？
汤梓璐有些惊讶，继而点进了这个UP主的主页。
主页里只有一个作品，号倒是注册很久了，但她的关注列表里却只有三月江和另一个游戏区UP主八仁两个。再看个人简介的性别一栏里，赫然是一个“♀”的符号。汤梓璐根据她在签名里写的微博名，一搜就搜到了她的微博。
零血上限的微博里没有多少内容，其中有关三月江的就占了大多数，无论是原创微博还是转发的微博，几乎都是对三月江的“痴·汉”发言。最出乎汤梓璐意料的是，零血上限竟然也关注了她的微博，还转过她发上去的画。
鬼·畜视频在P站的人气一向挺高的，出名的UP主不少，然而在这之前从没有见过有做鬼·畜视频的女UP主，零血上限可能是第一个。
不仅如此，她还很明显是三月江的粉丝。
想至此，汤梓璐的心里打鼓。
就在汤梓璐还在翻零血上限的微博时，门铃响了，汤梓璐只好起身去开门。
一打开门，就见一脸灿烂笑容的天使。
她扬了扬手中的几个胶袋：“天使外卖！”
汤梓璐苦笑了几声，兴致缺缺，转身坐回到了电脑前。
天使一边脱鞋走进屋里一边说：“你怎么一副遇上情敌的样子。”
情敌？
才没有呢！
汤梓璐斜睨了天使一眼：“我哪来的情敌。”
“是呢，你现实没有，但是网上不是有很多吗？”天使看热闹一般地调侃汤梓璐，“你的三月男神今天又撩了谁？”
被天使一语道中还顺带被作弄了，汤梓璐心情郁闷，不想再掩饰了，便哀嚎道：“有个粉丝做了个很好的鬼畜视频给三月，三月也回复她了。”
“来，给我看看。”天使也凑到了电脑前。
汤梓璐给天使播了一遍视频。
即使是不怎么了解三月江的天使看了视频也是笑得不行，虽然很不服气，但是再看一次，汤梓璐也还是忍不住笑了。
笑完之后，汤梓璐的心情反而更加低落了。
见状，天使摇头无奈道：“汤子，他只是个网上的人而已，你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啥样子，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劝你还是别放太多感情进去了，我怕你到时候伤心。”
汤梓璐听着，心里更难受了，但也清楚天使说的是实话。
“来，吃东西吧，都三点了才吃中午饭，想死哦！”
汤梓璐接过天使递给她的鸡肉卷，咬了一口，笑逐颜开，对天使道：“谢谢天使，你对我真好。”
“哼。”天使叉着腰，扬起头，甩了一下那头漂亮的啡色卷发，一脸臭屁地说，“没办法，人如其名。”
汤梓璐认真地在客厅里吃着东西，天使把她买来的食材拿进厨房里放好。
突然天使对汤梓璐说：“话说，真亏你能让你爸放你出来住。”
“一开始是不允许啊，后来可能是看我这么坚持，他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你爸以前可是个控制狂啊，现在真的变了好多，这要是放在以前，我根本不相信你能够这样。”
“大一那件事之后，他就没有再强迫过我什么了。”
天使停下了手，把头从厨房里伸了出来，远远地望着汤梓璐说：“唉，如果我那时候不是在国外的话，就能陪着你了。”
“只是一些小的情绪问题而已，没有这么夸张，而且现在已经没事啦，一切都很好。”
“但你不还是失眠吗？”
“有是有，但是只要有三月江的声音在，我就没问题！”汤梓璐比了个“OK”的手势。
天使摇头叹气：“你应该找个男朋友。”
“那也要有人喜欢我啊。”
“你长得又不差，性格又好，就因为你老是宅在家里，不跟别人相处，才会没有人发现你的好啊！”
“……好麻烦哦。”汤梓璐确实暂时没有想要谈恋爱的想法，连自己的前路都还没有清晰，哪有心情想这些。
“说起这个，我就想起你爸在你高一的时候给你安排相亲的事情了。”
汤梓璐正在喝水，听到天使的话差点呛着：“你别提，我都忘了。”
“现在想想，真是神奇，你说如果你们成功见面了会怎么样。”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也幸亏那个儿子刚好离家出走了，没见到反而好。”
高一就相亲，以为现在是什么年代啊？
每次想起这事，汤梓璐就忍不住这样腹诽。
晚上，天使给汤梓璐做了晚饭。
天使在国外这么多年，每天三餐全都是她自己亲手做的，这使得她的厨艺十分了得，起码比汤梓璐好上很多。汤梓璐吃得津津有味，快要把碗里剩的汁都舔干净。
晚饭吃完了，天使怕被她爸发现自己下午偷懒，所以很快就离开了。
汤梓璐洗了澡，又坐在了电脑前。
天使的话让汤梓璐有些在意，看直播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自己是否真的摆太多情感在三月江上面了呢？
仔细想想，确实有时候会太过于依赖三月江的声音了。没了他的声音就睡不着，难道就要这样一直下去吗？
这怎么想都是不现实的。
胡思乱想之中，汤梓璐盯着屏幕，却没有留意直播正在做什么。
忽然，她听到三月江的一句话：
“鬼·畜看了呀。”
汤梓璐被这一句话惊得回过了神来，立马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三月江的话和弹幕上。
【三月大大都留言了】
【好羡慕零少_(:3」∠)_】
【我也好羡慕】
【这样就让三月记住了】
【情敌真是太可怕了>A<】
然后话题就转到了零血上限的身上了。
【话说零少真的是女生吗！】
【资料上是的】
【也可能是伪娘啊（手动滑稽】
【零少发微博说啦，她是女生】
【什么！真的是情敌！】
【女生做鬼·畜很少见哦】
【而且做得这么好( ′_ゝ｀)】
【呜呜呜，我也要做些什么让三月记住我】
弹幕里讨论得热烈。
三月江一直都视而不见，继续玩自己的游戏，没有对此发表什么。
【月子党流下了眼泪】
【对啊！我可是月子党啊！】
【三八党在此】
【月子党+1】
【月子党不服】
话题突然转变，看到弹幕上的话，汤梓璐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被人提到。
此时弹幕上也有人发问了：
【求问月子党是啥】
随即就有人解疑：
【三月X子鹿】
没错，子鹿是汤梓璐的圈名，所谓月子党就是她和三月江的CP。
当初她的画被三月江拿来做封面之后，粉丝们就把他们凑成了一对CP，在三月江的视频评论区上，也经常会有观众提到“子鹿”这个名字。
虽然事实上，汤梓璐认为她在三月江心目中和其他粉丝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看到自己的名字能和自己的男神联系起来，汤梓璐还是觉得自己很幸福。
只不过现在看到，汤梓璐只觉得是徒增忧郁。
弹幕上这个话题还在继续：
【三月的视频封面全都是子鹿画的诶】
【对啊，这CP甜】
【月子一生推】
【你们说子鹿大大现在有没有在看直播】
【一定有】
【呼叫子鹿大大】
【子鹿大大说句话呗2333】
汤梓璐一额汗。
这样的情况下，你让她怎么可能说话啊？
现在出现的话，总有种很不要脸的感觉。况且，汤梓璐也不习惯在弹幕上说话。
这个话题刷了好几分钟，三月江始终没有反应，仍旧一心一意地玩着自己的游戏。一些非CP党也出现了，这个话题渐渐冷了下来，又回归到游戏上。
十二点后，三月江结束了直播。
汤梓璐又没有在直播结束前躺下。
随手打开微博，私信的提示音响起，汤梓璐打开一看，竟然是零血上限发来的。
子鹿大触你好：
我是零血上限，跟大大一样也是三月男神的粉丝！不知道子鹿有没有看到我的鬼·畜视频呢？虽然很不好意思，不过我真的很希望子鹿大大能给我的视频画个封面。我知道大大只给三月男神画封面，但是能不能看在鬼畜内容是男神的份上，给我画一张呢？如果不行也没有关系，因为自知这个请求确实冒昧。
期待大大的回复，谢谢！
汤梓璐看着这条私信，心情复杂。
正文 第 5 画
直到因为时间太晚必须睡下之前，汤梓璐都没能回复那条私信。
周二，夏季台风在城市边缘徘徊，上午雷电交加，中午过后雨还是淅淅沥沥没有停过。不过也因此，持续的高温终于下降了一点。
汤梓璐下午有排课，来到了画室。
由于下雨，去到画室的时候有点迟了，汤梓璐气都没来得及喘，就要开始上课了。课后，郭见莹果不其然把汤梓璐叫了过去。
郭见莹老师，名副其实是汤梓璐的恩师，同时也是汤梓璐的恩人。她教了汤梓璐很多，也帮助了她很多，汤梓璐一直都很敬佩和感谢她。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汤梓璐去美术大学上课的第一天。
虽然那时候汤梓璐已经转了专业，压力减轻了许多，但因为始终没有去找心理医生寻求治疗，精神状态没有太大的好转，在课上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郭老师发现了她的情况，在下课后特地叫住了她。汤梓璐本以为郭老师是要批评她上课不专心，谁知郭老师只是递了一张名片给她。
“这个心理医生挺好的，有需要的话可以去看一下。”
汤梓璐被吓了一跳，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看到汤梓璐的震惊表情，郭老师面露歉意：“对不起，确实是我多管闲事了。”
“啊，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会被老师看出来。”
“可能是因为我前夫就是由于抑郁症去世的吧。”郭见莹唏嘘地说，“你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他。”
“……不、不好意思。”
郭见莹连连摇头：“都已经过去了，我只希望我能帮得上你的忙。”
之后，汤梓璐和父母一起去找了那个医生，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虽然失眠就像后遗症一样遗留下来了，但抑郁症是慢慢治好了。
汤梓璐很感激郭见莹，自然就和她的接触变多了。郭见莹也许是在汤梓璐身上看到前夫的影子了吧，也很愿意和她交流。
相处时间长了以后，汤梓璐就更加喜欢郭见莹老师了。
端庄得体，蕙质兰心，坚强独立，而且画技了得。
郭老师成为了汤梓璐心中完美女性的典范，从她身上，汤梓璐学到了很多，无论是画画上的，还是在生活上的。在郭见莹面前，汤梓璐永远像个学生，敬畏她的同时，又很喜欢向她撒娇。
汤梓璐经常会向郭老师倾诉烦恼，郭老师也很愿意聆听并且很乐意给她建议。郭见莹也有向汤梓璐提到过她的烦恼，似乎是跟她现任丈夫和前妻生的儿子有关。不过当然了，老师的烦恼是不可能和她一个学生详谈的，所以汤梓璐知道得并不清楚。
办公室里，汤梓璐面对着郭见莹，有点心虚：“郭老师……”
郭见莹微微笑着，但态度威严：“今天怎么差点迟到了？”
“呃，昨晚有些烦恼，所以没睡好。”
“什么烦恼呀，想要跟我谈谈吗？”
汤梓璐沉默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老师也知道吧，我一直都很喜欢网上的一个游戏视频制作人。最近有个粉丝做了一个关于他的视频，然后很受欢迎。那个粉丝现在找我给她画封面，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画。”
“你喜欢的那个人，人气很高吧？”
“嗯嗯。”汤梓璐自豪地点头。
“那这样的话，以后也可能会有很多人做关于他的视频啊。”
郭老师一言惊醒梦中人，汤梓璐瞬间就豁然开朗了。
对啊，关于三月江的视频根本就不是只有这一个，三月江人气高，P站上一直以来都有人制作他的同人视频。如果仅仅因为那是和三月江有关的视频，她就要画封面的话，那她岂不是要画个不停了吗？这根本就不现实，也完全没有理由要这样做。
见汤梓璐想明白了，郭见莹很欣慰，但也生出了一丝担忧：“梓璐，你为什么会有这个烦恼？”
为什么？
汤梓璐自问。
答案一下子就出来了——她过分在意这位女粉丝了。
如果不是有这种感情，这个道理其实她很容易就能想通。就是因为她喜欢三月江，她才会犹豫，认为不给零血上限做封面的话，就显得自己是有私心的了。
下意识想要否认自己在意，正是因为自己真的在意了。
汤梓璐低下了头。
郭见莹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唉，老师我真的老了，现在的年轻人在想什么，我都弄不明白了。”
汤梓璐听出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眨了眨眼睛，问道：“老师也有什么烦恼吗？”
郭见莹看了汤梓璐一眼，想了一下，还是说了：“之前老师不是说过我现在的丈夫和儿子关系很不好吗，最近那个孩子偷偷搬家了，都好几天了，我们还没有找到他到底搬到哪里去了，真是愁死我们了。”
汤梓璐闻言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老师家的父子关系只是一般常见的父子不和，完全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严重，连联系都断掉了？
郭见莹很快就收起了愁容，微笑着摸了摸汤梓璐的头：“时间有些晚了，天黑之前，快点回家吧。”
汤梓璐买了晚饭回到家里。
由于今天心血来潮，回家前还在外面逛了一圈，静静地想了些问题，汤梓璐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已经过了八点了。
汤梓璐捧着一碗麻辣烫，按照自己好好想清楚后的意思回复了零血上限的私信，便坐在了电脑前等直播。
八点五十分，直播开始了。
观众人数很快就超过了一万，弹幕池越来越热闹了。
今天三月江玩的是一个新游戏，操作很难，第一次玩的三月江也有点被难倒了。一局有六关，三月江好几次都在第三关BOSS那里死掉。
“这游戏，适合给抖M玩。”
三月江难得抱怨，随即响起了打火机的声音，似乎还隐约听见三月江呼出了一口烟。
按下了重新开始的按钮，人物又回到了第一关，再次投入了战斗。不过不知道为何，人物的活动变得有些迟钝，在明明已经能轻松过去的第一关也掉了不少血。
汤梓璐正感到疑惑，就听三月江幽幽地说了一句。
“我后悔点烟了。”
语气里似乎带着委屈。
“现在我是夹着烟在玩，手都快抽筋了。”
毫不出奇，弹幕立刻就开始刷：
【2333】
【哈哈哈哈哈】
【噗】
【日常卖萌1/1】
【三月大大你为什么这么萌！】
汤梓璐试着想象三月江此时的样子，手指间夹着一支烟，却依旧神情专注地在键盘上操作着游戏，瞬间汤梓璐就被自己想象出来的画面给帅到了。
弹幕上有人提议：
【叼着嘛】
“叼着会熏眼睛的。”正好人物死掉了，三月江回复说，“让我先把这支烟抽完。”
弹幕上的意见开始出现分歧：
【呜，抽烟的大大。】
【少抽烟呀】
【好帅_(:3」∠)_】
【吸烟有害健康啊大大】
认为吸烟也是三月江的萌点之一的汤梓璐则是彻底被今晚的三月男神迷倒了，顿时画意泉涌，等不到直播结束了，二话不说就打开了SAI画了起来。就在直播即将结束的时候，夹着烟打游戏的三月江已经在屏幕上基本完成了。
汤梓璐一直停不下手，直到三月江说：
“今天就到这吧，我关直播了。”
汤梓璐兴致很高，也没多想，就在弹幕上发了句晚安。
发出去几秒后，就听见三月江说：
“今天天凉了，明天中午我会发新视频，子鹿你准备好。”
话说完，页面的播放器就黑掉了，只剩一个圈圈在中间转啊转。
汤梓璐真的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只是弹幕上那些【哇子鹿大大】【好羡慕】【子鹿大大被点名了】的话，让汤梓璐意识到，三月男神确实跟自己说话了。
就这么一句话。
这两天积累起来的理性瞬间就被汤梓璐抛到了九霄云外，手上的笔再一次动了起来。
汤梓璐决定，今晚不睡觉也会把这个三月江画出来，然后中午蹲更新，第一时间看完视频，再第一时间画好封面。
就在汤梓璐画得正起劲的时候，电脑却“噗”地一声，屏幕黑了。
汤梓璐整个人都定住了，好一阵子之后才难以置信地晃了晃笔，又伸手摇了摇鼠标，最终确定，电脑突然自己关掉了！
不是吧——！
她在心中惊呼，随后又转念一想。
没事的没事的，她有随手保存的好习惯。
心中安慰着自己，汤梓璐颤抖着手，按下了开机键。
电脑的内部传来了运作的声音，屏幕也显示出了画面，结果在进入系统的时候，电脑又再一次“噗”地一声，自动断电了。
现在汤梓璐不承认也不行了。
她的电脑坏掉了。
正文 第 6 画
由于昨晚是被迫停下笔的，汤梓璐一直手痒痒，辗转反侧，觉都睡不好。第二天七点半不到就醒了，拿着电脑就来到了车站那里的电脑店前。
望着还没有被拉开的铁闸，汤梓璐心感失望。
也对，才八点多，哪有电脑店会这么早就开门。
但是她真的好心急啊，万一中午之前没有修好的话，她不就不能够第一时间看到新视频了吗！
汤梓璐总觉得很不安心，不过也只能够在电脑店旁的早餐店里坐下，叫了一碗粥，打算一边吃一边等他开门。
粥吃了一半，突然隔壁传来了铁闸被拉开的声音，汤梓璐把身子探出去一看，店老板似乎来了，再仔细看了几眼，才发现门是从里面被打开的，看起来店老板平时就住在店里面。
铁闸只被拉开了一半，汤梓璐拿不定主意，但很明显店还没有到时间开始营业，她只能再等一下。
十多分钟后，铁门“刷拉”一声被完全打开了。
汤梓璐马上就把剩下的粥全喝了，抱着电脑来到了电脑店门前，偷偷观察里面的情况。每次到没去过的店光顾的时候，汤梓璐总会觉得很紧张，必须要在门外看一段时间，才能鼓起勇气走进去。
店里，老板正坐在电脑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
这个男人似乎在三十岁左右，头发有些凌乱，下巴上有刚长出来的胡渣，但这完全无法掩盖住他的帅气，反而给他增添了一丝成熟的男人味。深邃的眼睛此时正微眯着，鼻梁直挺，薄唇被抿在了一起。
汤梓璐有些惊讶，她没有想到这老板竟然会是个这么好看的人。
心里更加忐忑了。
汤梓璐回想了一下，她似乎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面对面跟陌生的男性说过话了，一上来就是个长得这么好看的，难度实在是有点高。
但是！
她已经来不及再坐车去电脑城了，她必须现在立刻进去，请他把电脑修好，然后中午第一时间看新视频。
为了三月江，她不能再因为自己的懦弱而拖时间了！
汤梓璐咽了一下口水，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抬脚走进了店里。
因为紧张，汤梓璐的步伐迈得比平常大，两步就走到了老板的桌前，小声地向他打招呼。
“你好，麻烦一下。”
听到她的声音，店老板抬了抬眼皮，目光在汤梓璐怀中的电脑上停留了一秒，不经意地问道：“修电脑？”
短短的三个字。
汤梓璐的心跳却因为这无比寻常的三个字而漏了一拍，随即瞬间加快了跳动的速度和力度，心脏似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虽然只有三个字，但是这个声音……
汤梓璐忘记了说话，愣愣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倒是没有在意，自顾自地说：“请稍等一下，我先去隔壁买个早餐。”说完，起身走出了店门。
汤梓璐捂住了嘴，心脏狂跳不止，情绪汹涌而上，脑袋都变得晕晕乎乎的，那种激动的感觉让她想要大叫一声，但被她死命地压住了。
她听错了吧？
一定是她听错了吧！
怎么可能？
汤梓璐用力地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这声音一定只是相似而已，一定是她走火入魔了，所以才会听起来觉得这么像。
此时，店老板回来了，走到了汤梓璐的旁边，对她伸出了手：“来给我看看。”
汤梓璐呆呆地照做，把电脑递给了他。
男人接过，把电脑放在了桌子上，又向她摊开了手掌：“电源线？”
汤梓璐依旧怔怔，从袋子里掏出了电源线。
男人接上了电源，手脚利落地按下了开关。
电脑就像昨晚那样，在进入系统时自动关闭了。
“你要修的话下午就能来拿了，不过我建议你还是换一台比较好。”
汤梓璐相信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呆，因为对方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解释：
“初步看来是主板坏了，也许还能修，修不了就要换，换的话那不如就买一台新的，因为你这台机子也挺旧了，目测撑不了多久了，之后修修补补的钱都能买得上一部新的了。”
“呃……”
这台笔记本电脑是汤梓璐升上大学时买的，这五年来天天都是用的它，到处都是一些小毛小病，但是现在她暂时没有多余的钱去买一部新的。
店老板看她迟疑的表情，挑了挑眉猜测道：“预算不足？”
汤梓璐点头。
“那就修吧。下午两点以后就可以来拿了。”
汤梓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店门，怎么走回家的。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思绪万千，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在这几小时里，汤梓璐想了很多。
先是想了很多否决自己判断的理由，再又找了很多能够证明他身份的证据。但由于三月江的神秘，无论是哪一边，汤梓璐都能拿出一个特别有力的来。
唯有一个：他的声音。
汤梓璐实在无法相信能有两个人的声音会这么的相像，不过她又想到经过了网络的声音也许会和本来的声音有差距。
所以，只可能是她听错了吧？
汤梓璐很希望能够这样说服自己，但是心中有一个声音却一直在说：
这个声音在这三年来，几乎每晚都会听到，已经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了，怎么可能听错？
但是如果没有认错的话，那不就是等于，在她面前的，是三月江？
就在心神不定之际，汤梓璐的电话响了。
拿起来一看，是天使发来的微信。
【汤子，在干嘛？】
【天使……】
【怎么了？】
【我好像见到了我的男神】
【天啊，你终于都相思成病了吗！】
【我不是说笑的！虽然不确定，但是声音真的很像】
隔了一阵子，天使才发来消息：【在哪里遇到的？】
【我家附近新开的电脑店】
【那就问一下咯】
【怎么可能！！】
天使发来一个擦汗的表情，然后又说：【如果真的是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哎哟，服了你，先别想太多了，之后也许就会知道是不是了】
汤梓璐正想着回复，天使又发来了一条微信。
【我客户来了，回聊】
放下手机，汤梓璐又陷入了沉思。
确实如天使所说，汤梓璐如果不直接问的话，是不可能一下子就得到答案的。能做的就只有先把事情放一下，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告诫自己要用平常心去面对，结果下午真去到店里，汤梓璐还是紧张得不行，脑袋完全无法思考，老板说什么汤梓璐就做什么，走出电脑店的时候，汤梓璐一身都是汗了。
回到家里，顺利地打开电脑，三月江确实已经更新视频了，简介上写的是“那天玩的恐怖游戏，直播那天没有打完，于是用视频补上”。
汤梓璐打开来，却始终没办法静下心来专心看，那晚看得毛骨悚然的游戏今天已经变得毫无感觉了，只觉得三月江的声音越听，就越像那个店老板。
直到视频结束，汤梓璐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看些了什么，封面自然也是画不出来了。
汤梓璐不敢点开贴吧，到了晚上，甚至有点不敢打开直播间的页面。
纠结到了十点，汤梓璐终于平复了一下思绪，点进了直播间。
熟悉的声音立刻就从耳机里传出，游戏还是昨晚那个有点难的游戏，但三月江却玩得上手了很多，甚至能玩到最终boss那里了。
汤梓璐听着三月江的声音，想到了坐在电脑店里的那个男人，竟然觉得两者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甩甩头，汤梓璐提醒自己，要客观，不能太过先入为主了。
星期六的下午，汤梓璐被天使邀请，一起出门逛街吃东西，顺便谈谈关于疑似三月江的事情。
甜品店里。
“所以说，那个是本人不？”天使吃了一大口雪糕，口齿模糊地问道。
“不知道。”汤梓璐不喜欢吃甜食，支着下巴在旁边看她吃。
“要不直接去问呗。”
“就说不可能啦，先不说他会不会真实回答，万一人家不想被认出呢？这不就被讨厌了吗？”
“不能问的话这就很难办了。”天使歪着头想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说，“啊，要不我也去看看？我的判断客观。”
汤梓璐连忙否决这个主意：“不行不行，这样做太可疑了。”
“他修电脑厉害于是介绍朋友去，有什么奇怪的。”
“总之就是不可以。”
天使不服气地耸耸肩：“你就是心虚。那就没办法咯。”
“所以我在想要不算了。”
“算了？”
“不去考究是不是了，”汤梓璐坐直了身子，一脸坚决的样子，“不仅麻烦，还毫无意义，所以不想了！”
“嗯！我支持你！”天使声援。
“给我一口雪糕。”
“不行，你自己叫一个嘛！”
“一整个我自己吃不完。”
“那好吧，啊——”天使把一大勺雪糕递到了汤梓璐的嘴边。
“啊——”
此时，汤梓璐的余光好像看到有个人站在店外，隔着落地玻璃窗看着她们。
汤梓璐吃了天使递过来的一口雪糕，转头看去。
正文 第 7 画
汤梓璐扭头看去，在玻璃窗外的是一个认识的面孔。
“尚生的哥哥？”汤梓璐惊讶。
男生脸颊微红，向汤梓璐招了招手。
汤梓璐也对他笑了笑，点头问好。
一直看着他们两个互动的天使看不下去了，终于发问：“谁呀？”
“我班上小学员的哥哥。”
“哦——”天使咬着勺子，挑起眉，望着男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打过招呼了，汤梓璐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没想到男生竟然直接走进了店里，来到了她的面前。
“汤老师，这么巧。”谢尚贤语气愉悦。
汤梓璐有些不明所以地微笑了一下，他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汤梓璐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天使很自然地向他打招呼了：“你好，我是汤子的朋友，叫我天使就好。”
“汤子？”
“我的名字叫汤梓璐。”汤梓璐解释道。
“我们好像一直都没有介绍过自己呢。”男生难为情地抓了抓头发，“我叫谢尚贤。”
汤梓璐干笑两声，找不到可以说的话，沉默使得气氛有些冷场。
幸亏有天使这个自来熟在，马上就接上了话：“你在这干什么？”
“我在等人。”
“尚生呢？”汤梓璐也终于苦思冥想到了一个话题。
“他在家做作业呢。”
三个人闲聊了几句，谢尚贤不经意地瞄了一眼窗外，突然道：“汤老师什么时候有课？”
“星期一。”
“哦。”谢尚贤了然地点头，“我等的人来了，先走了，汤老师星期一见。”
“再见。”
“拜拜。”
道别过后，谢尚贤走出了甜品店，跑向了马路对面的一个短发的女生。
女生一直在向店里这边张望，似乎还和汤梓璐对上了视线，不过距离有些远，汤梓璐看得不太清楚。
目送谢尚贤消失在路的另一边，天使对汤梓璐别有深意地眨了眨眼睛，语出惊人：“他绝对是对你有意思。”
汤梓璐没好气地白了天使一眼：“你老是看谁都觉得人家对我有意思。”
“你不信就算咯。”天使也不多加反驳，只是脸上挂着看热闹似的坏笑。
两人逛到傍晚时分，各自回家了。
汤梓璐拎着中午打包的食物，坐公交车回去。下车后，汤梓璐忍不住看向了马路对面，电脑店还开着，明亮的白炽灯光照射在了门前的地砖上。
汤梓璐想了想，向着右手边去了。
其实汤梓璐下车的公交车站是在一段路的正中央，平时回家的话，汤梓璐都会下车了之后往回走，在车站左边的路口过马路，这样离家会近点。不过为了能经过电脑店，汤梓璐今天选择了从车站右边的路口过去。
快步走过电脑店的门口，汤梓璐根本就不敢扭过头去看，只是匆匆地斜眼瞄到店老板似乎还是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独自一人坐在电脑后面。
然而也就只看到这些了。
汤梓璐都不禁自问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了。
回到家，关上大门，刚才经过电脑店时的紧张感跟了汤梓璐一路，现在才终于有所缓和，松了一口气。
其实在和天使聊过之后，汤梓璐以为自己烦乱复杂的情绪会平复下来，反正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了要静观其变，毕竟她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来确认，也许在某一天，真相就会自己揭露了。
明明是这么想的，只是内心还是不受控制，躁动不已。
晚上的直播，三月江准时九点开始。
今天似乎很平常，游戏是之前经常玩的游戏，三月江也没有特别说什么。
不过弹幕不一样。
【零少竟然又做鬼畜了，是关于三月新视频的】
【看了！笑死我了233】
【零少产出太快了Σ(っ°Д°;)っ】
【好像是今天凌晨发的吧】
【毕竟零少高产似那啥】
汤梓璐看到这几条弹幕，大吃一惊。
自从那天之后，汤梓璐就一直都不在状态，不断有杂念从头脑中冒出来，影响她的专注，让她的封面迟迟没有进展，而且她对现有的草稿还不是很满意。开始为三月江画新视频封面以来，汤梓璐从未试过三天了都还没有把封面画出来的。
现在还要听说零血上限已经把新视频的鬼畜做出来了。
汤梓璐深受打击。
这都怪自己太过于动摇了。
【这次子鹿大大的封面怎么还没有发出来（/TДT)/】
【对啊，都三天了】
【微博也没有发，是不是三次元太忙了】
【应该是太忙了吧】
【也可能是电脑坏了233】
【我的电脑也坏了，要三月亲亲才能好】
【噗这也能扯上关系真是服了】
这些弹幕令汤梓璐倍感焦虑。
去找了零血上限的新鬼畜来看，一天不到，点击量已经过万了，确实如其他粉丝所说，做得很有趣，满满的都是笑点，让人忍俊不禁。
汤梓璐还专门去看了一下评论区，不过这一次三月江似乎并没有留言。
此时，耳机里传来三月江在直播间里说话的声音：
“找我修电脑？可以啊。五百块在线一对一，一百块上门维修，机票住宿吃喝你们全包。”
也许是弹幕一直在说修电脑的事情吧，三月江开玩笑地回了这么一句话。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汤梓璐的心绪动摇得连呼吸都忘记了。
修电脑。修电脑。修电脑。
汤梓璐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着这三个字。
她没想到竟然会在三月江的口中听到这个词语，最重要的是，这三个字充满了那个店老板的既视感。
汤梓璐的手不禁颤抖。
心中的确信又深了几分。
弹幕当然不会有像汤梓璐这么大的反应，只是把它当作了一个笑料：
【什么情况，怎么在线比上门的贵2333】
【我要修ε=ε=(ノ≧口≦)ノ】
【支付宝给我，五百块给你，不修电脑，只求视频陪聊！】
【想想在线一对一，总觉得有些羞耻///A///】
【这算不算是日常卖萌】
【算】
【当然算】
【日常卖萌1/1】
【常卖萌是谁】
这件事情之后，也许是看到得知真相的希望了吧，汤梓璐反而更加冷静了一些。
她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可不行了，她要振作起来，好好把封面画出来。
总之不可以再被其他事情影响了！
汤梓璐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暗暗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直播结束后，汤梓璐把三月江的新视频打开，认认真真地，静下心来看了一遍。
仔细看完之后，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汤梓璐仿佛找回了以往的那种手感，灵感又汹涌而来了，事不宜迟，汤梓璐不顾一切地抓起画笔就开始画了起来。
一张封面，汤梓璐从五点画到了早上十点，最终顺利地完成了。
满意地看着成品，汤梓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把封面发上去贴吧之后，汤梓璐终于放下心来，把疲惫的身躯丢上床，听着三月江的声音进入梦乡。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
第一时间打开电脑，进入三月江的直播间，直播还没有开始，再点进主页，新视频的封面已经换上了汤梓璐的画。
汤梓璐看着它，一股安心感涌了上来，心脏的位置整个都暖了起来。
没错，其实她根本不应该想这么多。
她只要好好画自己的封面，三月江也依旧愿意用她的封面，她就很满足了。
之前自己不是一直都这么想的吗？她怎么能忘记自己的初心呢？
心情瞬间就变得踏实了许多。
第二天周一。
汤梓璐按照排课安排来到了画室。
由于昨晚睡眠很好，汤梓璐一早就到达了画室，无所事事地观赏画室新来的作品。
门口有人进来了，铃铛发出叮铃叮铃的清脆响声。
汤梓璐扭头一看，是谢尚生小朋友，然而带着他来的不是他的哥哥，而是一个没见过的姐姐。
女生看上去和谢尚贤差不多大，留着利落的黑色短发，一对剑眉下双眼炯炯有神，脸很小，轮廓完美，还有着健康有活力的小麦色肌肤，身穿短袖T恤，短牛仔裤，头上反戴着一顶红色的鸭舌帽。
好帅气的女生。
汤梓璐不禁在心中感叹。
“汤老师好！”谢尚生一向很有礼貌。
“尚生早上好。”
“你就是汤老师啊？”女生的声音也如外表一般很直爽开朗，“你好，初次见面，我叫纪霖莎，是谢尚贤的青梅竹马。”
“你好。”
汤梓璐虽然喜欢这种热情的人，但同时不是很懂得如何应对，因为她和这种类型的人总会有种温度差，经常会使气氛变得尴尬。
纪霖莎倒是没有在意汤梓璐略显冷淡的回应，依旧表现得非常主动，说话语速飞快：“谢尚生和谢尚贤都经常跟我提起你。”
“呃？”汤梓璐吃了一惊，有点答不上话，“是吗……”
“那天离得远没看清，原来汤老师长得这么好看，难怪他们都这么喜欢你。”
汤梓璐彻底说不出话了。
天使那天说的话也毫无征兆地浮现在汤梓璐的脑海中，汤梓璐有些慌了神。
什么情况？
正文 第 8 画
汤梓璐被纪霖莎说的话搞得有点懵，笑容僵在脸上，咧着嘴，迟迟说不出一个字来。
纪霖莎摸了摸谢尚生的头问他：“尚生喜欢汤老师吗？”
“喜欢！”谢尚生稚气直率地说道。
“你看。”纪霖莎对汤梓璐扬了扬下巴，“他们也给我看过汤老师的画，我超级喜欢，画得很好看。”
“……谢谢。”
“汤老师看上去年龄和我差不多，是刚大学毕业吗？”
汤梓璐点了两下头。
“那就是说只是比我大了一岁嘛。”纪霖莎低声地自言自语道。
汤梓璐没听清楚她说什么，只能傻傻地干笑了一声。
可能是因为汤梓璐面露窘色，也一直没有怎么答话，这个叫纪霖莎的女生终于放过了汤梓璐，弯下腰和谢尚生说话去了。
汤梓璐连忙趁着这个机会逃跑了。
小跑进了办公室，汤梓璐喝了一口水，然后才略显迟钝地反应过来。
纪霖莎刚刚说了“那天”，也就是说，她是星期六谢尚贤在等的那个女生？
稍微回想了一下，确实是同一个人。
虽然天使的作风也一向强势，但是像纪霖莎这么“豪气万丈”的女生，汤梓璐还是第一次接触。
而且总觉得她的说话风格仿佛和一个人有点像。
但是和谁？
汤梓璐一时间想不起来。
这天上完课，汤梓璐坐车回家，一下公交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绕远路。
吸取那天的经验教训，汤梓璐特地贴着一排的店铺门口一路走过去，步履由于紧张而变得快速，越是靠近电脑店就越是心跳加速，掌心微潮，一遍又一遍地拨弄着自己的头发。
就在汤梓璐经过门口，正打算斜眼往里瞧的时候，一个身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右手边，正往铺子外走，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一部分店里的灯光。由于汤梓璐故意贴着门口行走，黑影一出现距离就离得很近，差点就撞了个满怀，着实把汤梓璐吓退了两步。
汤梓璐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子，定睛一看，竟然就是那个店老板！
汤梓璐瞪大了双眼，一脸惊慌地望着他。
他倒是很悠然，微眯的眼睛与汤梓璐对视着，细长的手指夹着烟，把它抿在了薄唇之间，再按下了打火机，慢悠悠地把烟点起。
说不出的性感。
意识到自己一直痴痴地盯着他看，汤梓璐慌乱地低下头，迈步向前走。
店老板却说话了：“你的电脑还好吗？”
低沉悦耳的声音中似乎还带了点笑意。
汤梓璐从没想过他会记得她，难以置信又忐忑不安地回过头，确认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
他的目光的确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汤梓璐的心一紧，勉强维持住自己的理智，艰难地挤出了两个字：“还好。”
店老板轻轻地呼出一口烟，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嘴角，淡淡道：“那就好。”
对话至此告一段落。
汤梓璐很是不舍，无奈自己并不是那种擅长找话题的人，唯有重新踏上了回家的路。
这一次店老板没有再叫住她。
虽然理所当然，但汤梓璐还是倍感失望。
周三下午，汤梓璐启程去画室。
在等公交的期间，汤梓璐已经习惯地在站牌的旁边找了一个绝佳的位置，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店内。
今天的店里有客人，店老板和那个人围在了一台主机的周围，店老板面向着汤梓璐的方向，手拿着螺丝刀正在把主机的外壳拆开。
微微低着头，神情专注，投入在工作中，使他看起来更加有男人味了，汤梓璐的脸上微热，被他这个样子彻底迷住了。
就在汤梓璐看得入神的时候，店老板却忽然间抬起了头，正好和汤梓璐热切的目光对上了。
汤梓璐愣在了原地，心跳得一团乱，连移开视线都做不到。
和汤梓璐不同，店老板只是一脸淡然地向她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电脑上。
汤梓璐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脚步虚软地躲到了站牌的后面，不断地做深呼吸，想让自己的心跳静下来。
神志恍惚地来到画室，汤梓璐在门口遇到了谢尚生。
这次送谢尚生来的，是他的哥哥谢尚贤。
“汤老师好！”
谢尚贤看见汤梓璐，脸上立刻浮现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汤老师。”
“你们好。”
三个人一同走进了画室，哥哥轻声对弟弟交待了什么，弟弟乖巧地点了点头，就背着个小书包，兴高采烈地跑进了教室。
汤梓璐也打算把背包放到办公室去，谁知被谢尚贤在后面叫住了。
“汤老师。”
汤梓璐闻言回过身：“什么事？”
“呃，那天，就是，星期一的时候……”谢尚贤目光游移，吞吞吐吐。
“？”汤梓璐疑惑地望着谢尚贤。
“星期一送尚生来的那个女生……”
“你是说纪小姐吗？”
“嗯。她……有跟你说什么吗？”
不提还好，谢尚贤这么一说，汤梓璐就想起了很多东西，包括天使的话，还有纪霖莎说的话。
汤梓璐顿时有些无措，好几句话到了嘴边，最终都没有说出口。
谢尚贤见汤梓璐的反应，可能是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了吧，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尴尬。
两人就这么不知所措地立在那里，许久都说不出话来，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谢尚贤打破了沉默：“她说的话，请你不要放在心上，不要误会了。她说话总是不经大脑，汤老师你听听就可以了，千万不要在意。”
“没有没有，我没有在意。”汤梓璐下意识地就连连摆手，矢口否认。
谢尚贤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似乎放下了心，又似乎有些沮丧，喃喃道：“……不在意就好，不在意就好。”
汤梓璐依旧没有发现男生纠结的神情，反而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样看来纪霖莎说的话确实没有什么深刻的涵义，都怪天使乱说话，让她有了多余的意识。
晚上八点。
天使刚谈妥了一单生意，于是放了自己一晚上假，闲下来了便找汤梓璐语音闲聊。
“你竟然觉得没事了……”汤梓璐说起了今天下午和谢尚贤的对话，转述完之后，天使颇为无语地这样说到。
“什么？”
“他越是这么说，就越是可疑呀！”
“你想太多了吧。”汤梓璐始终认为天使有些太敏感了。
天使不甘：“有没有听过什么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什么叫做‘解释就是掩饰’？”
“那也可能是真的解释嘛。”汤梓璐甚是不解，“人家都叫我不要误会了，而且他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举动。”
“……唉，你说得也对。”
“不说这个了，我想说那个……”
汤梓璐还没说完，天使就插话道：“店老板是吧？”
“嗯嗯，知我者莫若天使也。”
“他又怎么了？”
汤梓璐又跟天使描述了一遍那两次的接触。
“唔……”听完后，天使像是便秘一样呻·吟起来。
“干嘛这个反应。”
“真是个可疑的家伙。”天使一副名侦探的口吻，“他是不是也对你有意思啊？”
“你又来。”汤梓璐虽然嘴上抱怨，但是这次听着倒是有些开心。
然而天使又说：“不，果然还是想太多了吗。”
“……”
“不实际看看的话很难判断呢。”
“还是不要判断了。”汤梓璐觉得那个结果肯定会让自己失望。
“话说他究竟是不是你的那个男神三月江啊？”
“……很大几率是。”其实她心里不知道何时已经基本确信了。
耳机里传出了天使以外的声音。
汤梓璐一看时间已经九点了，立刻转到直播间，果然是直播开始了。
“不说了，直播了。”
“好好好，再见，重色轻友的子鹿大大。”
语音被天使截断，随即对话框里出现了两个左右哼哼。
直播间里，三月江今天选了个文字游戏，游戏不难，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操作。
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三月江今天的声音听上去好像有点累。
不仅汤梓璐听出来了，弹幕上也有些人提出来了。
十一点过后，三月江那一边开始出现一些窸窸窣窣拆包装的声音。
随后还出现了咔嚓咔嚓咬东西的声音。
【三月大大竟然吃东西】
【人气主播直播吃东西，月入百万】
【听得我饿了TAT】
【三月在吃什么呀？】
【虾条？薯片？】
三月江咬着东西，口齿不清地回答：
“是小饼干。”
随后又补充：
“今晚一直忙到了直播前，没吃东西，太饿了，抱歉啊。”
【三月大大（/TДT)/】
【怎么可以不吃晚饭！！】
【业界良心】
【心疼三月QAQ】
【不要道歉！快吃！】
表示心疼一波之后，弹幕中的迷妹迷弟又开始病发。
【想想画面，好像有点可爱】
【三月做啥都可爱】
【呻·吟也好可爱啊！】
【上面的什么鬼】
【我去！是声音！！声音！！】
【又手癌了嘤嘤嘤】
【23333手癌宣】
汤梓璐也是如此，心疼和可爱，两个念头在交织着。
想起下午等车时候看到的，难道说是因为今天去修电脑的人特别多，所以忙得饭都来不及吃了？
正文 第 9 画
汤梓璐不禁想入非非。
他工作忙得饭都来不及吃，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做些吃的送过去呀——
下一个瞬间汤梓璐就被自己这个不切实际得让人感到羞耻的念头弄得面红耳赤，难为情地趴到了桌子上，把发烫的脸埋在了双臂之间。
接下来的几天，汤梓璐都把自己丢给了工作。
插画投稿方面还是没有好消息，但星期天的中午，汤梓璐接了个电话。
“喂，子鹿大大子鹿大大！”
电话那边很吵，汤梓璐只能勉强听清楚：“喵K？”
喵K是汤梓璐这次寄售摊位的摊主，也是子鹿的粉丝之一，和汤梓璐关系算是不错，一直帮汤梓璐做同人本的寄售，十分有责任感，汤梓璐总是很放心交给她。
这两天是漫展，喵K最近都有在和汤梓璐联系，向她报告情况。
“好消息呀，子鹿大大！”
“什么？”
“你寄售的本子卖光了！”
“卖光了？！”汤梓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呀！大大的本子很受欢迎呢！”喵K比汤梓璐都要兴奋，“大大快点准备加印吧！”
“加印？”
“我的建议是最好加印呢，因为下午还会有客人，接下来还有网上的通贩，所以必须要加印啊！”
“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当然要加印。”
“嗯，那我就跟下午的客人说让他们预定吧！”
“好的，谢谢。”
“大大不要这么客气嘛！”
挂掉电话，汤梓璐想了一下，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激动起来，在家里转了好几圈。
汤梓璐在漫展上寄售同人本已经很多次了，每次都人气平平，印刷的数量从来不敢超过500本，只是把它当作能赚些零花钱的爱好。
汤梓璐根据印刷之前的小调查，估计这次的同人本人气比往常的高一点，于是第一次决定首印了600本，她还很不安，怕会卖不出去。
所以说展子还没有完就售罄的情况，真的是汤梓璐做梦都没有想过的。
自己画的漫画这么受欢迎，不枉她日以继夜地画了差不多一个月。
夜晚，喵K又给汤梓璐打了电话。
“子鹿大大！”喵K依旧情绪高昂，“下午又收到了一百多本预订！”
“这么多？”
“网店上也有很多人问还有没有余货，大大这次是我们店销量最多的呢！”
汤梓璐彻底震惊了，这好消息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
“我现在就去开个预订链接，子鹿你快点在微博上问问，好确认一下加印的数量。”
“好。”
Q·Q上很快就收到了喵K发来的链接，汤梓璐把链接发到了微博上。
之后的一个小时里，预订的销量已经到达了两百本以上。
终于收到了好消息，汤梓璐的心情十分雀跃。
看来这个八月的收获颇丰。
周一到画室上课。
昨天的好心情还在延续，汤梓璐感到分外轻快。
下课后，汤梓璐和小学员们一一道别，走出课室，正好撞见了谢尚贤。她心情极好，一时间也没有想到其他东西，直接就向他微笑着打了招呼。
谢尚贤盯着汤梓璐看了很久才说到：“尚生的课，到这个星期就结束了。”
汤梓璐先是有些困惑，随后反应过来：“对诶，已经八月底了，时间过得真的好快啊。”
“之后汤老师还会在这里工作吗？”
“唔，还不确定呢。”汤梓璐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可能暂时还会做几个月吧。”毕竟插画方面还没有稳定下来。
“这样啊……”谢尚贤欲语还休。
此时，谢尚生从厕所里走了出来。
三人告别，谢尚贤的样子看上去很低落。
晚上在公交车上，汤梓璐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召唤，鬼使神差地拿出了手机，打开了三月江的P站主页。
汤梓璐惊喜地发现，三月江更新视频了！
汤梓璐捂住了嘴，看了一下发表时间，是在二十多分钟之前，再看了一下窗外，目测她还有十几分钟的车程。
汤梓璐等不及了，想着才刚刚月结，不顾流量就点开视频看了起来。
新视频是一个双人合作游戏，三月江竟久违地和另一个游戏区UP主八仁一起玩了这个游戏。
八仁，也是P站的人气UP主之一，由于他的性格很开朗随和，说话很逗趣，无论和什么人都能玩得很好，在网上和线下都很活跃，偶尔还会在微博上晒些生活照，乐于和粉丝互动，所以知名度比过分神秘的三月江还稍微高一点。
汤梓璐也爱看八仁的视频，不过在她心目中，三月江男神是至高无上，无人可比的。
到站之后，汤梓璐遥望着马路对面，心里有些挣扎。
究竟是要赶回家看新视频好呢？还是绕一绕路去偷看店老板好呢？
汤梓璐一时觉得难以抉择。
再三思量，汤梓璐最后还是决定绕路。
毕竟还是真人来得实际。
每次出门后回家，汤梓璐必定要特地经过一次，甚至已经熟门熟路了，只是紧张感还是一如当初。
然而这一次，汤梓璐没有在店里找到店老板的身影。
汤梓璐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把头扭过去仔细看，确实没有在店里面。
汤梓璐沮丧，今天早上有课，汤梓璐在车站等车的时候，店还没开，现在又不知道去了哪里，看来今天是见不到他了。
一边想着一边低头继续走，汤梓璐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
汤梓璐抬头一看，立马心脏狂跳。
撞到的人，正是刚从隔壁店里买了晚餐的店老板。
汤梓璐强装镇定问好：“晚、晚上好。”
“晚上好。”店老板心不在焉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匆匆地走进了店里，视线由始至终就没有在汤梓璐身上停留多过一秒钟。
汤梓璐木然地再次迈起步子向前走，心上却好像压了一块石头，让她没力气抬起头。
步履沉重地走到了家，关上大门。
汤梓璐靠在了门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失望、伤心、泄气……各种不同的情感缠绕在了一起，令她难受。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汤梓璐暗暗告诫自己不要想太多了，他们现在确实只是点头之交而已，店老板的这种态度一点都不奇怪。
奇怪的是她而已。
汤梓璐认命地打开了三月江的视频，安慰自己，无论如何她还是有三月江的声音在。
有了上次的经验，汤梓璐没有让自己太过于动摇，监督自己专注在视频中。
这次视频只有1p，四十多分钟，内容非常搞笑，汤梓璐确实看着看着心情就变好了。三月江和八仁两个人玩游戏都玩得很好，合作无间，八仁还各种玩梗抖笑料，三月江也配合着语气正经地卖了个萌，汤梓璐一路笑不可支，不知不觉间就看完了。
今晚的直播在九点准时开始了，汤梓璐在画的封面已经完成了将近一半。
弹幕上都在讨论新视频。
【新视频笑死我了！】
【全程笑尿】
【三八党激动万分】
【三八党流下热泪】
【三八党有生之年】
【三八党头顶青天】
【三八党死而无憾】
【八三党不知所措】
【手癌宣你的口味真独特】
【嘤嘤嘤】
所谓三八党，当然就是指三月江X八仁这对CP了。
八仁说自己很喜欢和别人一起玩游戏，因而经常会找各种各样的游戏玩家和UP主合作做视频。就连三月江这种神秘人物都被他请到了，三月江这么久以来，只和八仁合作过。
这么特别的关系，自然会引起不少腐女粉丝的无限遐想，作为三月江唯二的两对虚拟CP，人气一直和月子党平分秋色。
两人久未合作，今天“官方”发糖，很难不亢奋。
结果就是三八党的众人刷上瘾了，其他观众也因为有趣而乱入了，弹幕的走向开始不对劲了起来。
【三八党无法呼吸】
【三八党癫痫发作】
【三八党提前SJ】
【噫！好污！】
三月江终于受不了了，无奈道：
“各位身体这么差，记得多喝开水。”
直播结束，汤梓璐毫无睡意，打算继续把封面画完。
然而天不从人愿，在封面还差一点就画完的时候，汤梓璐那部老旧的电脑，又出状况了。
这一次似乎是屏幕出了问题。
汤梓璐正画着，电脑屏幕忽然就是一闪，接着就被覆上了一层青色，整个屏幕的颜色都不对了，汤梓璐被吓了一大跳，以为有什么灵异事件要发生了。
汤梓璐脱力地望着自己的电脑，有点恼火，想一掌拍下去，但又怕拍了之后电脑会彻底报废。
在网上查找原因，无一不是说显卡出了问题。
如果只是一般使用的话，汤梓璐还能忍一忍，问题是她是画师，屏幕变色意味着她没有办法上色了。
看来这部电脑真的要跟汤梓璐说拜拜了。
第二天早上，汤梓璐又一次来到了电脑店门前。
大概摸清楚了他的开店时间，汤梓璐来的时候店门已经被打开了，店老板依旧坐在那台电脑后面，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
昨天的事情不合时宜地浮现在了汤梓璐的脑海中，使得汤梓璐站在公交车站的站牌旁边，始终鼓不起勇气走进去。
此时，店老板把视线从电脑上移开，落在了汤梓璐身上，轻轻地挑了一下眉，注视着她。
似乎是在叫她过去。
汤梓璐把电脑抱在了胸前，挪动脚步，走进了店内。
店老板还是那一句：“修电脑？”
正文 第 10 画
汤梓璐把电脑交给的店老板，看着他把电脑打开，操作了几下，复又抬起头，望向自己。
目光一相交，汤梓璐立刻就小鹿乱撞，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了，老是在意自己的头发有没有乱，衣服有没有皱起来，表情有没有不自然。
店老板没有汤梓璐那么多想法，很平常地道：“还是上次像那样，建议你买新的，不买就留下，下午来拿。”
“那我下午再来……”汤梓璐弱弱道。
“嗯。”店老板点头，把电脑收下了，“还是下午两点后。”
汤梓璐从店里面出来，过快的心跳迟迟未能平复。
没有电脑，没有电视，汤梓璐坐在家里无所事事，用手机刷着微博。
突然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出“妈妈”两个字。
汤梓璐赶紧接了起来：“妈妈？”
“璐璐你很久没有回家了，电话都没有一个，很忙吗？”汤妈妈一上来就道，语气听上去有些气恼。
“是挺忙的……过几天就回……”汤梓璐说得很没有底气。
虽然确实不清闲，但汤梓璐不回家的最大原因是工作没有进展，她不好意思回家。
“唉，这么久不回家，我们好想见见你。”汤妈妈的声音软了下来，其实她也不是想责怪汤梓璐，自己的女儿在想些什么，她大概也能猜得到，“你最近怎么样？钱够用吗？”
“够用够用。”汤梓璐连连说，“对了，我这次的同人本很受欢迎，卖出去挺多的，本来是打算拿到钱之后请你们吃饭，给你们惊喜的。”
汤妈妈听了很高兴：“真的啊？那就好那就好！不过别请吃饭了，你回家就好。”
“我就是想请嘛。”
“哈哈，请客归请客，这几天有空就回来一趟呗。你爸他呀，每天都要唠叨几回，说璐璐为什么不回来。”电话那边传来了汤爸爸的声音，似乎是在不满汤妈妈说的话，汤妈妈又笑了几声，和汤爸爸对话，“不是吗，就刚刚还在说，硬是要我打这个电话，担心的话就自己打嘛。”
汤梓璐听着，不禁莞尔。
汤妈妈又回到了电话这边，问汤梓璐：“那璐璐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月底吧，月底就回去看你们。”
母女两人又聊了很多，做饭时间到了，汤妈妈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下午两点，汤梓璐准时来到了店里，其实她并不打算这么早就来的，只是迫不及待的心情让她坐不住。
店老板见她到了，起身把放在后面柜子上的电脑拿给了她。
“请问多少钱？”汤梓璐掏出钱包。
“十块。”
汤梓璐惊愕，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少了几个字：“十块？”
她虽然不是很懂电脑这些，但是昨天看网上人说的都没有这么低价的。
“我给你换了我之前用过的显卡，不过二手的，我就不收你钱了，只收你十块人工费吧。”
“……可以吗？”但十块人工费也太少了吧？
“我说可以就可以。”
汤梓璐还是拿不定主意，犹犹豫豫。
店老板没有让她多想，直接就把手掌摊开在汤梓璐的面前：“十元。”
汤梓璐面对他一向是无法过多思考，听话照做的，乖乖地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十块，放到他的手上：“那谢谢你了。”
他接过钱，向汤梓璐笑了一下：“不用。多谢惠顾。”
怎么有种……奸计得逞的感觉？
汤梓璐很是困惑，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有什么问题。
回到家里，汤梓璐还是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唯有收拾心情，继续画画。
汤梓璐这个电脑小白，也没看出换了显卡之后屏幕成像和之前有什么差别，最多只是觉得电脑运行顺畅了一点。
封面很快就画完了，汤梓璐把它发上了贴吧。
两天之后，汤梓璐又在微博上看到了零血上限的新作品。
仍旧是根据三月江新视频做的鬼畜，不过这次连八仁也被加了进去，两人一唱一和，整个视频充斥着浓浓的CP感。
汤梓璐特意去看了一眼视频的简介：
什么也不说了，反正官方发糖，八三党一本满足，已升天。
那个晚上九点刚过，三月江开始直播。弹幕池里很快就热闹起来了，有好几个ID很眼熟的观众开始聊天，其中有一个人忽然说。
【今天零少掉马了→_→】
【咦！！】
【什么情况？！】
【求详细！】
汤梓璐被这条弹幕吸引了注意力。
零血上限在汤梓璐心目中还是挺特别的，汤梓璐总会有意无意地关注她的相关信息。
【原来沙宣就是零少】
【Σ(っ°Д°;)っ手癌宣？！】
【什么？！竟然是手癌宣！】
【区区一个手癌宣……】
【完了，手癌宣已经不是手癌宣了】
【是手癌大大了_(:3J∠)_】
汤梓璐认得这个名字，ID全名叫“沙宣线条”。这个人很活跃，弹幕发得很积极，只要是来得比较多的观众都会认得她。因为经常打错字，其他的常驻观众都叫她“手癌宣”。
零血上限和沙宣线条是同一个人，汤梓璐对此既觉得出乎意料，又觉得合情合理。
毕竟从零血上限给她的私信来看，很明显是一个外向多话的粉丝，三月江的直播她绝对会来看，弹幕也肯定会发才对。
接着，话题的中心——沙宣线条发话了。
【大家(>﹏<。)～求别说】
【我怕三月男神会把我扔进黑名单】
【而且我叫沙宣啦！不是叫手癌！】
【233333333】
【手癌大大出现啦！】
【三句话竟然没有手癌233】
【手癌宣隐藏得真是深】
弹幕里开着玩笑，这一边三月江竟然也对此发言了：
“原来是你啊，我记住你了。”
三月江冷笑一声，又继续道：
“你小心点，我很记仇的。”
弹幕又是一轮爆炸。
【天啊啊啊！！抖S！！】
【好帅嘤嘤嘤】
【大大求你鞭打我】
汤梓璐听着看着，然而只能扁着嘴，默默羡慕。
她虽然不想承认，但零血上限可能真的是“情敌”。
周六，汤梓璐去画室上课，今天是兴趣班最后一节课了。
课后小学员们纷纷给汤梓璐送画，每一张都是小学员们的心意，让汤梓璐格外感动，全都满怀感激地收了下来，有种特别的成就感，是从前未曾有过的。
小学员一个一个地离开了，汤梓璐把他们全都送走之后，走出了课室，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课室外的谢尚贤。
汤梓璐向他微笑颌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谢尚贤却把她叫住了，双手抓着衣摆，目光有些游离，表情正经地道：“汤老师，我有些话问你。”
看着他严肃的神情，汤梓璐的心打起了鼓。
“汤老师还会在这里教画画的吧？”
“嗯……”
“听说这里有个人班，我想让汤老师给我上课。”
汤梓璐先是怔住了，随后摆手道：“呃，我不能接个人班的。”
个人班是画室的三种画画班之一，面向的是那些艺考考生和想要专业学习的人群。由于其特殊的性质，汤梓璐这个没有专业学历的兼职教师，原则上是不在可选教师范围内的。
“不是说这里的老师都能指定吗？”
汤梓璐刚想解释，听见他们谈话的郭见莹走了过来，礼貌地道：“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吗？”
“我想报个人班，指定汤老师。”
郭见莹耐心地给谢尚贤讲解了一遍缘由。
谢尚贤听了，脸上浮现了一丝怯意，但是很快又变得坚定起来：“我不介意汤老师不是专业的！”
汤梓璐和郭见莹都对他的决心感到惊讶，望着男生说不出话来。
谢尚贤又突然有些害羞起来，低头呐呐道：“我……我就是喜……喜欢汤老师……的画风……”
郭见莹心中了然了，看了汤梓璐一眼，对谢尚贤说：“如果你坚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谢尚贤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梓璐愿意接吗？”郭见莹转向了汤梓璐，鼓励她，“其实梓璐你的水平完全胜任，老师建议你考虑一下接受。”
“我可以吗？”
汤梓璐其实是有些心动的，毕竟九月份开学之后班就少了许多。她还只是个兼职的，能不能排到课也是个未知之数，接下了这个，起码收入能够有保障一点。
况且谢尚贤也不算是陌生人了，相处起来自在，如果是教他的话，汤梓璐不用担心自己应对不来。
郭见莹也充满了肯定地点了点头：“老师认为你没有问题。”
“那……我会努力的。”
见汤梓璐答应了，谢尚贤很是高兴，心花怒放地跟着郭见莹去填表格了。
从画室回家，下车后，汤梓璐想也不想就选择了远路。
绕路去看店老板，已然成为了一种习惯。
然而料想不到的是，经过店门口时，汤梓璐又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汤梓璐心生失望，同时就听到有人在自己身后说话。
“我说你。”
汤梓璐循声望去，只见那个自己心中在想的男人此时正站在马路边，嘴里衔着烟。烟雾之后，双眼微眯，嘴角上扬，深深地注视着自己。
似乎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冲击，汤梓璐不禁后退了一步。
“我发现你老是经过我的店，老是偷看我。”
“……”
汤梓璐说不出话来，脸迅速地热了起来，为了不让他发现自己脸红了，汤梓璐扭开了头。
店老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把烟摁熄在了路边垃圾桶的烟灰缸里，两步走到了汤梓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