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什么东西   如果说把床事,分成两种,一种是带来享受的,一种是繁衍痛苦的,那么无疑胡烈属于前者,而路晨星遗憾属于后者。
  
  到底人类对于这种隐秘而切肤的运动的底线在哪,路晨星总是找不到答案。
  
  今晚的她依旧只能无助地跪趴在他身下,再多不堪痛楚的占有,都是她理应付出的代价。
  
  “叫出来。”胡烈一手揪着她的头发,一手抬高她的腰,说出的话,字字都像是在极力克制。
  
  路晨星痛苦之余听出了胡烈话音里隐藏的轻微震动,闭着眼,努力从喉咙里捏着嗓子哭叫求饶。
  一场形似拉锯战一样的床事终于分出胜负。而路晨星就是那个被奴役的“战俘”,归属于胡烈,暂无赦免之日。
  
  路晨星极困,却仍然不能忍受身上的粘腻的汗液,准备起身冲澡,胡烈随手拉过毛毯盖到腹下,很快就带出了些许鼾声。
  
  路晨星洗干净从卫生间出来,头发还没有干。下楼准备喝点水,嗓子叫了一晚上,咽一口唾液都是钝痛的。手臂好像被扭到了,路晨星右手搭上左肩活动了两下,刚从楼梯上下来,就撞到了一个漆黑的人影。路晨星向后倒去后腰磕在了楼梯扶手上惊呼一声。
  
  人影不耐烦地嘀咕,“嘁。走路不长眼的。”
  
  声音很小,但是夜很静。这句话,一清二楚地钻到了路晨星耳朵里。
  
  路晨星揉着自己被撞的后腰,让那个人影先过了,才自己走到厨房开了灯,茶壶里没有水,路晨星打开冰箱发现,矿泉水只剩最后一瓶,她想想自己还真是运气好。
  
  原本的困意一下子被矿泉水给冰的精神了,嗓子却好像更痛了。路晨星搓了搓两个手臂被刺激出来的鸡皮疙瘩,这次上楼,路走的仔细了。回到房里,胡烈并没有被吵醒,路晨星蹑手蹑脚上了床,侧着身体睡在了床边。
  
  一早路晨星被敲门声吵醒。翻身时腰部的疼痛让她缓了好一会才应了声。
  
  “路小姐,吃早饭了。”小保姆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路晨星诧异地回答:“不用,我不饿。”
  
  这小保姆从来不主动喊路晨星吃饭,今天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路小姐,先生在楼下餐厅等你。”小保姆抓住重点又说了一遍。
  
  路晨星了然。坐起身,开始穿衣洗漱。下楼的时候,已经是九点二十三分。胡烈竟然还坐在那慢条斯理的吃早餐。
  
  古语有云:事出反常必有妖。
  
  路晨星低着头吃自己的那份,胡烈不开口,她也不敢多问。
  
  要说胡烈这个人,性格古怪,阴晴不定,路晨星纵然跟了他两年都没能摸透他的脾气。外头都说胡烈是个完美先生,作为S市最为实力雄厚的优质企业之一的胡氏集团创始人兼董事长,又兼具了外貌和良好的个人形象,就连市,委,书,记都要夸他年轻有为,是优质企业家代表。但是好像只要是在景园这栋别墅里,路晨星就没见过他表现出他完美先生的样子。留给路晨星的就只有暴躁易怒,粗鲁强势。衣冠禽兽,斯文败类,这八个字送给他真是再合适不过。
  
  “看什么?”
  
  路晨星只偷摸瞄了他一眼就被当场抓包。
  
  “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跟胡烈说谎,往往下场都比较惨,路晨星识相地选择实话实说。
  
  胡烈吃的差不多了,用餐巾擦了擦嘴后扔到了桌上,离路晨星的餐盘只有一指之远,讥诮道:“这是你该问的?你该考虑的只有如何让我性致更好,而不是只会嚎叫。毕竟,这是你的工作,也是你的本行,我可不喜欢不敬岗爱业的员工。”
  
  身旁站着保姆,胡烈毫不避讳地说出让路晨星难堪的话。
  
  路晨星在小保姆的鄙夷眼光中,强扯出笑,说不出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她本就是做的最为人所不齿的工作,如果没有胡烈,她的下场不会比现在更好。取悦胡烈,才能让自己过得不那么悲惨,这是客观事实。
  
  胡烈冷冷地看着路晨星坐在那头都要低到餐盘里,收回视线的同时也将小保姆的神色尽收了眼底,冷笑一声,起身拿上挂在椅背的外套。
  
  胡烈走后,路晨星深呼一口气,身体松弛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提心吊胆中过着,会不会疯,幸好胡烈并不是每天都来。
  
  早饭后,路晨星坐在沙发上看访谈节目,小保姆收拾了桌子后开始拖地。
  
  路晨星蜷缩在沙发里,眼看着小保姆拿着吸尘器清理毛毯,垂着眼皮伸长手臂,借由吸尘器的长手柄清理着路晨星下方的位置,站着的位置距离她足有两米开外。
  
  路晨星歪着头看着电视里插播的广告,最近几年不孕不育和无痛人流的医疗机构,并驾齐驱长势甚好。
  
  路晨星扯了扯嘴角,表情略有讽意。
  
  你瞧,世界就是这样匪夷所思。一人毕生所求的,或许正是另一个人所避之不及的。
  
  空调被小保姆又降了温度,路晨星坐在沙发里一阵阵发寒,看向身后的空调时,正好和小保姆视线相交。
  
  小保姆的眼神是她熟悉的。
  
  就像嫌恶一只肮脏的阴沟老鼠一样的神色。
  
  路晨星嗓子隐隐作痛,放下抱枕,穿上拖鞋到厨房倒了一杯凉开水回了房。
  
  补眠到下午三点多,路晨星躺在床上失焦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杯子里的水已经见底,路晨星口干舌燥,不得不起床。
  
  “……呵呵,是吗?哎我跟你讲,我还是羡慕你的,你那家雇主虽然有点洁癖,不过就是多做点事,我这家才叫人受不了……哎呀,工资是开的高,但是让我照顾一个‘小姐’啊,真是的……我都不敢靠近她,谁知道她呼出一口气会不会都带传染病……”小保姆背对着路晨星在厨房里打电话,嬉笑间言语尖酸刻薄。
  
  路晨星手握水杯一言不发地站在小保姆身后,漠然地给自己倒水,小保姆听到声响大惊,手一抖,刚买的新手机就这么落到洗碗池里,发出“咣当”一声巨响,路晨星置若罔闻,小保姆是既心惊又肉痛,保持着背对着路晨星的姿势,一直到路晨星从厨房出去,才捡起自己的手机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定还是完好无损才呼出一口气,低咒:“贱B,迟早烂大街上。”
  
  胡烈深更半夜来了景园,带来的还有一身刺鼻的酒气,路晨星被他制造的一声接一声的响动惊醒。睁开眼时,卫生间里灯光已亮,里面是稀里哗啦的水声。路晨星感觉头痛,昏昏沉沉,坐在床上,拱起双腿,一手捂着额头压在膝头,脑子里混乱的天旋地转。
  
  胡烈冲了个澡出来时就看到一小团黑影抱缩在床上,皱着眉按下室内灯,路晨星的状况看上去并不好。胡烈走过去,命令:“把头抬起来,做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
  
  路晨星勉强抬起头,胡烈一手探到她的额头上,路晨星的额头滚烫,双颊绯红,两只眼睛睁了半天都只有点缝隙。
  
  胡烈转身拿过手机,翻出家庭医生的电话。
  
  “……就是现在,立刻。”
  
  路晨星耳朵里都是嗡嗡的,听不清话。嗓子痛的几乎发不了音却还是说:“睡一觉就没事了。”
  胡烈并没有理会她的话,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关掉空调走出房门。一楼客厅乌漆墨黑,胡烈开了客厅水晶灯,去找水壶,却发现里没有一滴水,更不提热水。打开冰箱,却发现除开一盒吃了一半的榴莲其他什么都没有。
  
  榴莲,路晨星最讨厌吃的东西。
  
  胡烈一手甩上冰箱门,灌了一壶水等着烧开之际,点了一根烟。
  
  家庭医生来的很快,胡烈指着楼上说:“人在房里。”
  
  路晨星歪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被人抱起上半身调整了睡姿盖上了毛毯。
  
  “……暑湿感冒,空调吹多了,平时凉的也喝多了,注意下。开点药……”家庭医生正说着,路晨星突然侧身扒在床边,捂着嘴呕吐出来。胡烈见状忙把垃圾桶踢到路晨星床边。
  
  一股浓酸味弥漫在房间里,家庭医生都忍不住掐了掐鼻子。
  
  等她吐的差不多了,翻开手心里全是残留的黄色胆汁,意识混沌却还把脏了的右手悬挂在床边。
  
  “看样子还是吊液会更快点。”家庭医生建议道。
  
  胡烈面无表情地听着家庭医生的话,眼神并没有离开路晨星。
  
  医生开的药很管用,路晨星隔天中午醒来已经好了许多。房里的味道隔了一晚,连她自己都无法不掩鼻,抬着右手,路晨星进卫生间冲去一身的粘腻。
  
  昨晚开始,路晨星就没有进过食,洗澡出来的时候,饥肠辘辘。房门刚开,就见到胡烈坐在沙发上篮球赛。
  
  小保姆正在奋力擦着柜子,见路晨星下楼,低着头翻了个白眼进了厨房。
  
  胡烈听到声音,放下遥控器,起身走到餐桌旁坐下。路晨星也没什么心力去说什么,整栋别墅里除了电视里的球场欢呼声,就只有厨房里的锅碗瓢盆相碰的声音。
  
  小保姆很快把午饭端了上来。胡烈随意打量了路晨星一眼,脸色还是差。等着小保姆给胡烈轻拿轻放好餐具,再转到路晨星那,碗底砸到桌面的声音就很突兀了。
  
  胡烈抬头,好整以暇地看着路晨星。果不出所料,路晨星没有任何要生气的迹象,默不吭声地接过碗筷,等注意到胡烈正盯着她看时,才又加了一句“谢谢”。
  
  胡烈的脾气就在她说了这句“谢谢”后突然爆发了。两手瞬间扯掉了桌布,那一桌的碗盘全部摔落在地,发出尖锐巨大的碎裂声,小保姆从未见识过胡烈如此暴戾发脾气的样子,身体抖如筛糠。
  
  只路晨星依旧坐在那,低着头看向地上的狼藉。她又哪里做错了吗?路晨星仔细在脑海里搜寻自己从昨天到现在哪些事是有可能惹到了他。
  
  “她是什么东西?”胡烈指着那个吓傻的保姆对着路晨星厉声发问。
  
  “保姆。”路晨星如实回答。
  
  “那你呢?”胡烈再问。
  
  路晨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情妇?二奶?奴隶?哪个听了他能不生气?
  
  胡烈死死盯着路晨星,等着她回答。
  
  “我,是你包养的女人。”路晨星小声说。 正文 保时捷男   胡烈又有了动手修理路晨星的冲动,但绝不是现在。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甩脸?”胡烈阴测测地质问。
  
  “我……”
  
  “我没有啊先生,我不敢的……”小保姆带着哭腔的声音抢先了路晨星一步,路晨星坐在那,咽了咽唾液,暗自庆幸,原来不是问她。
  
  胡烈怒极反笑,“我花钱,雇你来,是让你好好伺候她的,你给她甩脸,不是做给我看,是做给谁看?”
  
  小保姆这会儿是百口莫辩,却坚持反复地说着“我没有的。”
  
  胡烈撇了一眼身形单薄坐在那发愣的路晨星,话头一转:“路晨星,你觉得她有没有?”
  
  路晨星回神眼神闪了闪,神色淡漠,一言不发。
  
  胡烈冷冷哼笑。“滚。现在收拾上你的东西给我滚蛋。”
  
  路晨星甚至都没有抬一下头,只听着小保姆哭着解了围裙收拾东西跑了,忍不住内心对小保姆可以被胡烈下令滚蛋的羡慕,而她却没小保姆那种好运气。等到别墅里就剩她和胡烈两个人了,路晨星才后知后觉,这样实在不妙。
  
  看着地上的狼藉,路晨星蹲下身去收拾残局。胡烈走至她跟前,俯视着蹲在地上的路晨星,纤细白净的双手捏着瓷碗碎片轻轻颤抖。
  
  “路晨星,你真的是贱的可以。”胡烈骂完这句,就离开了景园。
  
  路晨星如获大赦,抱起自己双腿,脸埋进膝盖里,过了刚才那阵,胃这会饿得痉挛。
  
  小保姆走后,第二天家里就来了一个大概五十岁左右的阿姨。慈眉善目的,也不多话。
  
  一见到路晨星就叫的“夫人”。路晨星被叫的惶恐不安,让她改口叫她的名字就行。
  
  阿姨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事后却总忘。次数多了,她也就也放弃了纠正。
  
  初入夏季,气候还不算炎热。
  
  阿姨觉得路晨星整日闷在家里,迟早要长出真菌,硬拖着她出了门。景园附近有家大型超市,路晨星来过的次数不过两趟。
  
  人还不少。
  
  “这个超市每次周三都做活动,每天到了晚上八点后。好多水果和面包特价,买一送一什么的。这会七点四十几,马上能赶上。”阿姨来景园不过数日,已然摸透了住在这附近,怎么才能最划算地买到所需要的东西。
  
  路晨星话不多,跟着后面推购物车。途径家电区,一排排不同尺寸的液晶电视全部都在放同一个公益广告,关爱留守儿童。屏幕上同一个特写镜头下的女人的脸,妆容淡雅,笑容灿烂,身边围满了笑得纯真无邪的山里孩子。
  
  “关爱留守儿童,我们需要更好的未来。”广告结束标题写得充满希望。
  
  “美女,需要买多大的电视机呢?”销售员笑容满面地走上前询问。
  
  “随便看看。”路晨星说着,推动购物车赶上正在抢购特价水果的阿姨。
  
  胡太。路晨星心里默念。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热衷于慈善公益的女人也能把胡烈身上抓得血痕交错的,惨不忍睹。
  
  “阿姨,”路晨星忙制止住阿姨拎特惠大米的手,“我们东西拿太多了,再加一袋米,今天走不了了。”
  
  阿姨看看半满的购物车又看了看那袋大米,连声说着“可惜了”,一步三回头,就跟遗弃了自己孩子一样。
  
  最后两个人从超市出来的时候四只手都提着东西,脚底下还靠着一袋20斤的大米。
  
  那么,要怎么回去?拎回去吗?路晨星看看自己这身板再看看阿姨的,这是不可能了。
  路晨星正要提议打车,一辆红色保时捷停到了她们跟前。
  
  “美女,是不是去景园?这么多东西,我送你啊。”车窗降下来,开车的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年轻男子。
  
  路晨星还只是一个大学生的时候,被搭讪的次数一双手数不过来。面对这样意图鲜明的行为,路晨星选择直接无视,拦下一辆的士就跟阿姨上了车。
  
  保时捷男挑眉,吹着口哨,开着车跟了上去。
  
  的士停到了别墅大门外,路晨星付了车钱后,刚转身就看到保时捷男也下了车,走过来,一副轻佻浪荡的二世祖样。
  
  “美女,这么重我帮你拿进去呗?”嬉皮笑脸,就要动手动脚。
  
  路晨星细想这景园门卫严谨到连一只苍蝇想进来都要查门卡,这男的能这么轻易找进来,只能说明一点,就是这个保时捷男是这里的住户。
  
  没等保时捷男碰到路晨星的手,突然两道远光灯的强光照向他们的位置,瞬间亮得人睁不开眼,三个人全部条件反射地缩回手挡住眼睛。
  
  “艹!”保时捷男怒骂一句,冲到那辆不识相的汽车旁边,猛力拍着车窗,“下来!我看你是不想过了!下来!”
  
  路晨星不用看清车里的人,就已经预感糟糕,僵站在那动都不敢动。
  
  “夫人,夫人,是先生。”阿姨也是头皮发麻,扯了扯路晨星的衣袖慌乱的小声提醒。
  
  路晨星回答得轻飘飘:“我知道。”
  
  胡烈坐在车里死一般沉寂的眼神直盯着路晨星,车窗外传来的叫骂声也没能让他转移视线。
  
  “怎么?这会缩在车里,当王八吗?”保时捷男越骂越上瘾,丝毫没有住口的意思。
  
  胡烈打开车门,双脚刚着地,保时捷男就揪住了他的衣领,把他压到了车门上。
  
  胡烈两手拧开保时捷男抵在他咽喉处的双拳,推开一段距离后,一拳挥上去,保时捷男瞬间鼻腔里涌出大量鲜血糊满了保时捷男那张骚包的脸。
  
  阿姨吓得捂嘴轻呼。
  
  保时捷男捂着鼻子,还没站稳,胡烈又是一拳,这下保时捷男是彻底眼前一黑,倒到了地上。“救命!杀人了!”保时捷男双手护在脑袋两侧失声呼救。
  
  路晨星见状不好,脚下错乱着步伐跑过去,试图拉住胡烈不断高举的手臂。
  
  “别这样!会出事的!”路晨星根本制止不住胡烈的动作,“阿姨快来帮忙!”
  
  “哦哦!”阿姨放下手里的购物袋,加入了拉架的行列。
  
  胡烈直揍得保时捷男只能蜷缩在绿化带里哼哼,才算出了点气。甩开路晨星拉住他手臂的手,反握紧她的手臂,扯着她往里走,路晨星一个踉跄险些栽倒,手臂痛的像是要被捏碎。
  
  房门被用力甩上的同时,路晨星也被胡烈一手摔到了地上。
  
  “我今天要是不回来,你是不是就要把那个男人领回来岔开腿了?路晨星,你还真是离不开老本行,还是说你天生就是个欠操的玩意儿?”
  
  路晨星维持着被摔到地上的姿势散着头发,看不清脸。
  
  “不吭声是吗?”胡烈扯下自己的领带,脱下外套扔到地上。“那就换种方式,这是你自找的。”
  
  胡烈用力拽起路晨星,完全听不进路晨星哭叫的哀求,带到衣橱前拉开衣柜门,掐着她的后颈把她的脸压到了墙面,颧骨挤压得钝痛,路晨星惊恐地看着半个衣橱里的工具,再说不出话来,贴着墙面的手,慢慢下滑,最终垂了下来。
  
  “如果你自己不选,那么,今天就全部试一遍。”胡烈眯起眼,咬牙切齿。
  
  漫长,漫长,漫长。
  
  路晨星双眼空洞,身体处在痛的最边缘,但在胡烈手下又好像总能无限扩大她对于痛的承受底线。
  
  路晨星强烈地感觉自己如同一条砧板上等死的鱼,破腹,取囊,刮鳞,剔刺。
  
  她到底会不会死?压在身下地手心里粘稠的血液还是温热的。或许当初她是该死在“夜露”的,好过这两年毫无尊严的苟活。
  
  身体里逞凶的利器,好似将她的皮肉层层片开,逃不开,躲不掉,她是不是快死了?路晨星闭上眼时想起一件对她来说十分重要的事——殡仪馆对于无人认领的尸体存放时间不会超过一周,不知道自己一周后化成骨灰会和谁相伴为邻……
  
  但是这很好,因为她死了就不再欠胡烈什么了……
  
  恍惚中,耳边响起一些陌生的对话。
  
  “患者大出血,通知血库立即准备输血……”
  
  “让一让,让一让!”
  
  路晨星眼皮闪了闪,又再次陷入昏迷。
  
  仁中医院住院部十层1006是个独立病床房,里面设施一应俱全。往她这里查房的是固定的护士医生。从一开始对她的关切询问,再到后来的见怪不怪。
  
  “小姑娘,年纪小小的,不要老想着靠别人过。吃苦头的都是自己。自己父母看到得多难受。”妇科主任霍医师给她查房的时候苦口婆心。
  
  “谢谢医生。”路晨星低着头看着自己苍白削瘦的手指随口应着。
  
  霍医师听的出来路晨星并没有听进去她的话,用一种“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看着她,然后走了。路晨星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手上还吊着水,一滴一滴地输入她的血管经脉中,丝丝凉意渗透自己一整只手臂。
  
  怎么还没死?路晨星觉得自己可能性属蟑螂,也不知道自己躺的这张床上,有没有死过人。路晨星胡思乱想着,看着病房窗外,不远处的一家新华书店,突然想到她好像很久没有去过书店了,门口站着一对年轻情侣,女孩子负气般转身背对着男孩子,男孩子无措地站在那,又不知说了什么,女孩子破功,转身捏着男孩子的脸颊,嬉闹一片。
  
  这样好的时光。
  
  路晨星收回目光,自嘲地笑笑。她深知,与其回忆过去,不如想想今天中午的医院食堂大师傅能不能多放点盐,再吃下去,她可能真的嘴里能淡出鸟。
  
  今天的医院餐不出意料的还是味同嚼蜡。吃过饭,路晨星穿着病号服下楼准备随便走走,下/体传来的疼痛一阵阵的,迫使她不得不一步化作三步慢慢来。
  
  走完一圈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了。医院里好忙,进进出出那么多人,电梯里每次都是挤得满满当当,直到电梯发出警报才肯罢休。
  
  路晨星莫名想起一句话,辛苦大半辈子赚的钱,最后都送到了医院里。现在看,还真是写实。
  
  终于赶上一趟,也是被挤在最里面的角落里。等到了10楼,路晨星一边说着麻烦让一让,一边从两个中年女人中间侧着身挤出来。刚走到拐角,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未等她转头,嘴巴就被一只大手用力捂住,腰身也被死命箍住。路晨星脸色煞白,几近魂飞魄散,激烈地挣扎着,却敌不过身后那个人的力气,控制着她连带撞开了男厕的门压了进去。
  
   正文 1006号病房   “你刚才走路那风骚样,腿都并不拢了,这是被艹狠了?”贴在耳边的嘴唇说出的话,字字清晰。
  
  路晨星看到镜中同样穿着病号服的男人,哪怕额头上已经包了一层的厚厚的纱布,也还是认出了那张骚包的脸。
  
  路晨星就这么冷静下来。
  
  “我告诉你,就是因为你,老子才会吃那么大亏!今天可算被老子逮到了,非把你就地给办了!”保时捷男说着手就往路晨星的裤子里摸去。不料路晨星虽然被捂住嘴,却一口咬上了他的虎口。疼的保时捷男大叫一声缩回手。路晨星满嘴猩红的鲜血,站在那冷冷地看着疼得躬下身的保时捷男,看准时机就要跑却被保时捷男一把拽住甩到了墙面上,反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路晨星被打的侧过了脸,右脸颊很快就烧红起来。
  
  “biao子养的,敢咬我,我今天不弄死你我就不姓秦!”
  
  保时捷男刚抬手,就听得厕所内响起一道响亮的咳嗽声。
  
  这让保时捷男大为恼火,“谁他妈躲在里面!给老子出来!”
  
  没有回答,只有抽水马桶冲水的哗啦声。“嗞——”的,第二道内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身穿粉色针织衫,水洗白牛仔裤,双手摊开,一头栗色短卷发的高瘦男人,脸上还挂着尤为无辜的笑容:“我虽然不是故意躲在里面偷听你们说话,不过,”男人指着路晨星接着说,“这世界上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就好比,这个女人是我一哥们的女人,如果你不想再继续住院的话,最好放她走。”
  
  保时捷男道:“我要是不放,你又能怎么样?”
  
  男人无所谓地耸肩,“不怎么样,不过我那个哥们自控能力比较差,要知道你把她怎么样了回头一不小心把你——怎么样了,我也只能去开一个精神病证明了。”
  
  “你在恐吓我?”保时捷男眯起眼厉声质问。
  
  “怎么可能是恐吓,”男子右手一挥,露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突然表情转冷,“这是警告。”
  
  保时捷男瞬间表情青红交加:“你以为老子是吓大的?”
  
  男人“噗”地笑出声,“我不是很关心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不过,”男人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在保时捷男面前晃了晃,“只要我一个电话,我保证一刻钟内就让你重温一下被他揍的滋味。但是你也别怕,这里是医院,抢救肯定不会耽误时间。”
  
  保时捷男光是回想起当晚被揍的场景,就觉得浑身骨头都要叫疼。但是这面子还是要硬撑过去,遂指着墙角的路晨星又指了指那个看起来比他还纨绔轻浮的男人喝道:“你,还有你!都给老子等着!”
  
  “砰——”男厕门被摔的震天响。
  
  “谢谢你。(你没事吧。)”两个人同时出声,又同时顿住口,气氛稍显尴尬。
  
  “没什么事,孟先生我就先走了。”路晨星肿着半张脸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低着头越过孟霖走到门口,打开门,迅速离开。
  
  孟霖挠了挠头,胡烈这是又动手了?
  
  “……哪那么容易做人家情妇啊,有几个男的会把自己老婆折腾成这样,也就那些小三二奶了。送过来的时候,大出血,再晚点命都要没了。”
  
  “哎,我就不懂了,这么作践自己就为了那么点钱,她爸妈估计也是奇葩,养的女儿去给人家做小。”
  
  ……
  
  孟霖从厕所出来刚到护士站就听见了几个护士闲的在那聊八卦。
  
  “聊什么呢,那么起劲?”孟霖笑眯眯地插话。
  
  几个护士纷纷转头,看到悠哉悠哉地靠着墙壁,笑得露出两个酒窝的孟霖,一下子都围了上去。
  “孟医生,今天又是来找梁医生的吧?”
  
  “还不承认你们在一起了,这么保密。”
  
  孟霖双手环胸,状似苦恼:“我跟梁医生真的只是朋友而已,你们这么说,梁医生可要生气喽。”
  
  “哦——”众护士互相传递了一下眼神,语气意味深长。
  
  “我们刚才在说我们这层楼的独立病房住的一个有钱人养的情妇呢……”
  
  “前两天送过来的时候,伤的那叫一个惨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那什么了。”护士们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大有辩论赛上抢辩环节的架势,一个个嘴都都跟点了鞭炮一样噼里啪啦把事情经过和她们的猜测都说了个大概齐。
  
  孟霖笑容不改地听着,脑子里却迅速消化着这些讯息。好不容易从护士站里脱身,孟霖径直走向了医生办公室。
  
  “你干嘛了,上个厕所这么久?”梁越楠倒了一杯水递给孟霖,孟霖接过水杯,一下子坐到了梁越楠的办公桌边上,答曰:“思考人生啊。”
  
  梁越楠哭笑不得,一手拍到了他的后腰上:“没有椅子啊,非得坐我桌上。”
  
  “问你个事。”孟霖突然一本正经道:“1006号病房住的那个患者,送过来的时候伤情是怎么样的?”
  
  梁越楠拧眉上下打量着孟霖:“你还有没有医德?病人的主意你都打?”
  
  孟霖说:“你想哪去了,她是我一个朋友的,额,朋友。我那个朋友也是我的一个病患,这不是顺便一起观察下我那个病患的恢复情况吗?”
  
  梁越楠恍然大悟一般,说:“那你可能要砸招牌了,那个女患者送来医院的时候,会阴撕裂严重,伴有轻度肛、门肌群损伤,子宫口也有明显创伤。你确定你说的那个是一个朋友而不是一群朋友?”
  
  孟霖震惊地坐在那,好半天才回神,放下水杯,说自己有事先回诊所了。
  
  梁越楠看着孟霖匆忙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路晨星躺在病床上,半边脸红肿发烫,病房里安静的只剩她的呼吸声。
  
  在被胡烈包养的那两年里,路晨星学会了长时间的发呆。除开看电视,她没有其他任何的打发时间的娱乐项目,所以发呆对于她来说,就有如老僧打坐一样,每日必做,且可以平心静气的一种方式。
  
  下午六点多的时候,路晨星被外面吵闹的声音从放空的思绪中拉回,这里离普通病房较远,只有在饭点的时候,能有一点声响传过来。
  
  她该下楼去食堂吃饭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路晨星没有吱声,躺在床上,转过脸看向房门。
  
  “夫人,我来给你送饭了。”阿姨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沉闷而温暖。
  
  “进来。”
  
  阿姨煮的一保温桶的菜粥,清淡味美,佐以一碗酱菜,对于路晨星连着几天都遭受摧残的胃来说,实在是奢侈致极。
  
  路晨星食指大动,很快喝光了一碗粥,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夫人,你那边脸怎么了?”阿姨在路晨星拿了床头餐巾纸擦嘴时,突然发现路晨星右半边脸的异常,四道手指红印,明显到根本找不到借口忽悠。
  
  路晨星神色淡漠,就好像那伤不在自己脸上。
  
  “不小心碰到了。”睁眼说瞎话。
  
  阿姨还想再追问,一看路晨星神色奄奄,到嘴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再等几天我就出院了,你不用来看我。”
  
  阿姨收拾了东西,又给路晨星理了床铺,说:“是先生同意我来的。”
  
  路晨星闭着眼皱起眉头,不再说话。阿姨离开后,她很快陷入沉睡。
  
  她做了梦,一个这么多年她都不曾再梦见的人。黑白错杂着的头发,数十年如一日的憨傻模样,站在一大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地里,只是笑。而她站在油菜花的边缘,腿就像生了根,迈不出去,只能在原地看着油菜花田中央的那个男人。
  
  天上有个星星,动物园里还有个大猩猩,地上有个你,我的小星星。最后那个男人一直在重复这这句话,路晨星干涩着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已是泪流满面。
  
  爸爸。
  
  胡烈躺在酒店房间的床上,翻看着上一季度的财务报告。下午孟霖来过一趟了,目的有两个,其一,让他尽快给邓乔雪电话,不管是为了什么,不要再让邓乔雪来他诊所堵他,影响他看诊,其二,送药。
  
  “你这药到底有没有按时吃?怎么更加变态了。我这以后来找你,要不要带上盔甲和贞操带?”孟霖怒目而视,“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你下那么狠的手,你这已经快赶上犯罪了,不带你这么玩的知道吗?”
  
  胡烈冷冷撇了他一眼,没说一个字。
  
  “大哥,你再这么整下去,路晨星以后连正常排泄都要成问题了,这样的话你还不如把她退货给大、麻张,怎么说人小姑娘还能留条命。”
  
  “她怎么样了?”胡烈手里拿着一杯酒,咽下一口问,手里的遥控器调换着不同的电视频道一圈下来都没找到他要看的。
  
  “什么怎么样,你自己下手你不知道啊,送去的时候就能看清还是两块肉了。”孟霖啧啧道。“我跟你说,这药我又给你带了些过来了,安眠药我都给你开了点,实在不行,你磕一片就去睡吧。”
  
  孟霖这个人除了风流以外就剩话多了,见胡烈还是满不在乎的样,接着说:“对了,今天路晨星在医院被打了”
  
  胡烈已经换了第四遍台的电视突然停在了一个卡通频道上,满眼的花花绿绿,一群二头身的卡通人物蹦哒来蹦哒去的。
  
  孟霖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装模作样咳嗽了两声:“幸好我当时在场,要不然路晨星指不定就要被怎么样了。不过她也算狠的,那男的手都被她咬出血了……”
  
  胡烈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屏幕里的彩色画面,耳朵里全是孟霖絮絮叨叨的声音。
  
  等到赶走了孟霖这个话唠,胡烈当即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仁中医院,一个叫秦是的。”
   正文 来客   住在医院已经有了一周了。路晨星觉得自己待在医院的日子实在是舒坦,因为这里,胡烈根本不会来。省去面对胡烈的提心吊胆,哪怕医院食堂做的饭再难吃,她都能长出点体重。
  
  这日下午,阳光甚好,1006来了位客。
  
  路晨星并不认识眼前这位面容娇俏,身姿曼妙的年轻女人。只是她却带着一堆的美容养颜的滋补品敲了门进来,笑容满面,导致路晨星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走错了病房。
  
  “美女,我就是来找你的。”漂亮女人嘴角虽然上扬,但是路晨星并不认为这个女人带有善意,所以她不自觉得缩起了双腿。
  
  “我叫秦菲,你不用这么防备,说起来我们也算是邻居。”女人坦然报上大名。
  
  路晨星微皱着眉,等着这个叫秦菲的女人说出下文。
  
  秦菲笑成一弯月牙的眼睛看似不经意地打量着路晨星,笑得更迷人了。
  
  “你可真是好看,同为女人,还同为美丽的女人,我都要忍不住夸赞你。”
  
  路晨星眉头皱的更深了,向后探去就要按下无线呼叫器,被秦菲眼疾手快截住,几乎同秒路晨星如同触电一般抽回了自己的手。
  
  秦菲惊愕地看着路晨星过激的反应,又看了看自己晾在半空中的手心,片刻恢复了她的笑容,兀自拉开病床边的椅子,娴熟地自后压住A字裙坐下,双腿侧放,最后两手自然交叠于腿上,整个动作连贯而优雅。
  
  “看来美女是个喜欢单刀直入的。”秦菲收起些许刻意的表情,淡笑说:“那我就直说了,我想和美女商量一件事——看怎么样,才能让你的金主放过我的弟弟。”
  
  胡氏公司大楼。
  
  “胡太,胡太。胡总正在开会,您不能进去的,胡太……”苏秘书着急地想拦下突然造访的邓乔雪,但邓乔雪的身份加上脸上杀气腾腾的表情,苏秘书就是想拦也拦不住。
  
  邓乔雪眼角自然上扬,看着苏秘书的时候,带有着不同于电视上平易近人的不屑和嘲讽。
  
  “我有什么不能进的?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邓乔雪扇开苏秘书拦在她身前的手臂,如果不是顾及到自己花了五个多小时新做的镶钻美甲有可能会被刮坏,她早就一巴掌呼到苏秘书脸上了。
  
  “胡太,胡太。”苏秘书阻拦无果,邓乔雪已经一把推开了会议室大门,气势如虹。
  
  股东大会就这么被半途搅断,除开居于首席的胡烈依然面色未变,其他参会股东不约而同地显露出惊愕和怒意。又因为这个相当不识相的人是胡太,股东们再多不满,也只能隐忍不发。
  
  邓乔雪却笑得明艳,看着胡烈,走过去,纤长食指点了点胡烈的肩上,娇嗔道:“什么时候开完会啦?妈咪等我们回去吃饭呢。”
  
  股东们中不乏溜须拍马的,甘愿腆着一张老脸,恭维胡总胡太真是夫妻情深,恩爱非常。
  
  胡烈扯嘴一笑:“抱歉各位,今天岳母做寿,会议先到此为止,剩下的事,另行安排。”
  
  邓乔雪充满歉意地看着股东们离去,会议室门关上的同时,卸下了她的伪装。
  
  偌大的会议室,只有中央空调制冷的嗡嗡声。
  
  邓乔雪脚踩12公分的恨天高,发狠地低着眼瞪着坐在那全无愧意的胡烈。好一会,才泄愤般将手拿包用力砸到了会议桌上,拉开一张会议椅坐下。
  
  “说吧,这些天到底去哪了?”邓乔雪双腿交叠,从手拿包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细长的女烟抿在艳红的唇间点燃,吸上一口,再吐出袅袅轻烟。“我知道你在外面养了女人,怎么,这么会勾男人,想必床上功夫也是了得,不如叫出来也让我见识见识。”
  
  “说重点。”胡烈不耐烦道。
  
  “重点?这不是重点吗?你为了一个贱货,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家了,还不够重点?我告诉你胡烈,你就是装也给我装的像点,撕破脸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你只会比我损失更大!”
  
  胡烈终于抬了眼皮,扫了一眼面露凶相的邓乔雪,冷冷嗤笑。
  
  “你笑什么?!”
  
  “邓乔雪,你以为你现在能过得这么风光无限还是因为你那个做书记的爹地?他早几年就下台了,胡太。”胡烈双手交握放在膝头讥讽道。
  
  “胡烈!”邓乔雪拍桌而起,指着胡烈怒道:“你别忘了!你当初就是靠我们邓家才能有今天的,说白了,你就是我们邓家养的一条狗,我要你向东,你敢往西看一眼试试,挖了你的狗眼……啊——”邓乔雪被胡烈突来的巴掌打得翻倒在地,额头磕在了椅子边缘,瞬间眼冒金星。
  
  “胡烈——”邓乔雪怒火冲头,一种强烈尖锐的羞辱感,刺痛着她最为优越的自尊心。奇耻大辱,不可饶恕。
  
  胡烈站在邓乔雪身前,居高临下,阴鸷而轻蔑,双手插在西裤口袋,冷眼旁观着邓乔雪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却又因为过高的鞋跟而几次失利,狼狈不堪。
  
  “胡烈!你这个混蛋!”邓乔雪无法忍受,涨红着脸,叫骂着。
  
  胡烈微微仰头,唇角上扬,后半蹲下去,伸手捏住了她的两腮,略微施力,邓乔雪被迫着头向后仰去,哪怕已经痛得面容扭曲狰狞,也依旧不甘示弱地狠狠回视,双手抓住胡烈捏着她的脸颊只要再用力就可以堵住她的呼吸的大手,没想到竟然撼动不了胡烈分毫,怒急之下另辟蹊径,用自己做了五个多小时贴满水钻的的利甲倾尽全力抓了下去,胡烈的左手手背瞬间四道皮开肉绽的血杠,触目惊心,血珠细密地从伤口处渗出。
  
  手背的刺痛却更加刺激了胡烈骨子里的暴力因子,用力甩手,邓乔雪全无反抗之力,随着胡烈的动作,上半身失控地撞向会议桌,发出“咚——”的惊人响动。
  
  “胡烈!”邓乔雪闭着眼,失声尖叫。
  
  门外的苏秘书听到会议室里不时传来的可怕动静,摇了摇头,深知,这时候他只需装聋作哑,则万事大吉。
  
  “你是不是想死!我爹地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邓乔雪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全无形象,跟泼妇无异。
  
  “邓乔雪,”胡烈站起身,再次居高临下,“你以为现在,没有胡太这个名头,你又能是个什么东西?退休老干部的女儿?”胡烈哼笑,“以后不要再来公司找我,否则别怪我做的太绝。懂?”
  
  “胡烈——!”
  
  邓乔雪隐在额前乱发中的双眼,无比怨毒。
  
  与此同时,路晨星在病房中,听完了秦菲的来意,总结成一句,就是要她跟胡烈求情,放过保时捷男。
  
  路晨星并不觉得自己长了一副菩萨心肠,能让她看上去那么圣母。虽然归结问题的根本是在于胡烈和她之间永不可解的矛盾,但是她这次所遭的罪,导、火索却是保时捷男,这件事没有争议。
  
  “抱歉,我还没有那个本事可以左右他的决定。”路晨星靠着床头,并不准备多说。
  
  秦菲故作惊讶道:“怎么会呢。美女,我知道我弟弟冒犯你了,我代他给你道歉,他年纪还小,从小又被家里惯的无法无天的,这次是真是不长眼才会……”
  
  “秦女士,”路晨星打断秦菲的话,“如果不是我,或者说,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你不敢去找去求的人,你还会去求得被你弟弟不长眼冒犯的人的原谅吗?”
  
  秦菲愣在那,再好的口才也被堵的无言以对。
  
  “秦女士,你走吧。你不敢求的人,我一样不敢,不如去求求你能求动的人。”路晨星低垂着眼皮,给出她的忠告。
  
  秦菲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看人看走眼的时候,眼前这个坐在病床上,气色不佳的瘦弱女人,明明看上去温顺的样子,却是个不好说话的。
  
  “没有商量的余地?”秦菲作最后的挣扎。
  
  路晨星回答:“麻烦你走的时候,把带来的东西都带走,无功不受禄。”
  
  秦菲再挂不住笑脸,站起身,深呼一口气,最后冷冷看着已经钻进被子里,背对着她的路晨星,说:“这些东西,我送来了,就没有拿走的道理。你我也算同行,奉劝你一句,对男人,不动点心思,光靠一张脸,下场多是悲惨。”
  
  路晨星侧躺着听着开门,关门的声音,闭着眼,不再动弹。
  
  城南郊区一处废弃仓库。
  
  “老k三带一。”
  
  “炸弹!”
  
  “一对八。”
  
  “一对九。”
  
  ……
  
  “你手里怎么那么多炸!”
  
  “你管?输了的去买饭!”
  
  牌局结束,有人欢喜有人愁。
  
  “毛哥,吃啥?”一个穿着红T恤的胖子问。
  
  “鸡腿饭。”一个染了一头白发的高个回答。
  
  “我要猪大肠!”一个裸着上半身的光头佬抢着说。
  
  胖子呸了光头佬一口摸了摸口袋往外走。
  
  突然光头佬像是想到什么一样从椅子上跳下来,差点踢翻了牌桌。
  
  “毛哥,里面这么久没动静,不会是死在里面了吧?”
  
   正文 求你帮我   白毛不慌不忙,把嘴边的烟头捏出来扔到地上,“进去看看。”
  
  秦是被关在一个密闭着的,阴暗潮湿的房间里,双手反绑在一张椅子上,纹丝不动,房间里死一样沉寂。
  
  “咣当”一声,锈迹斑斑的铁门被打开,白毛先一步进来,一股浓烈的霉味通过鼻腔直冲脑门,他忍不住抬手遮了一下。屋内光线过于阴暗却有一盏光线强烈到刺眼的金卤灯。白毛眯着眼走过去,用背挡住了灯光,才能看清楚歪垂着头已经不省人事的秦是那张形同枯槁的脸,一手摸上他的脖子,再抬头对着后面拎着水桶的光头佬一个眼色。
  
  光头佬点头,一桶凉水直接由头向下泼去。
  
  秦是抽搐着睁开眼,向前伸着脖子,表情茫然呆滞,双眼无神,大张着口喘息,却又因为过度缺水,喉咙干涩如火烧,只听见如同得了哮喘一般的沉闷喘息声。
  
  光头佬扔下水桶,伸手揪住秦是油腻而湿漉漉的头发向后拽去,逼得秦是不得不仰头,直面强光。秦是痛苦地闭上眼,他发誓,现在的他真的生不如死。
  
  “你小子别给我装死!”光头佬恶狠狠地说着,飞起一脚踢到了秦是小腿上。见秦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光头佬还要再动手,被白毛拦住。
  
  “暂时留活的。”白毛说。
  
  光头佬揪着秦是的头发向前猛地推去,松开了手。
  
  “人呢?”房间外传来胖子的叫喊声,房间里的两个人闻言看了看死鱼一样的秦是,往外走去,铁门再一次被栓上。
  
  秦是这会已经再没精力去想什么了,他关在这里已经四天了,四天里,没水没粮,这里闷热得如同桑拿房,他能知道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失去知觉,强光下,他根本无法入眠,每当他觉得自己就快解脱时,都会被外面的人一盆冷水浇得暂时清醒,然后继续着日复一日的非人折磨。
  
  谁来救他?
  
  谁来?
  
  景园——
  
  “好了!你别哭了,哭有什么用?这会知道哭了,以前猖狂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收敛?”何进利半白的头发最近因为秦是的事,又不知要多出多少根白发。“可是他是我的亲弟弟啊,我能怎么办?他再不争气,再不讨你喜欢,他也是我亲弟弟,已经四天了,我没有办法了!老何,你帮帮我。”秦菲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哭的眼睛红肿,素着一张脸,双唇已经被自己咬得裂出许多细微的口子,还在那不断地抽泣,看向站在窗口的何进利,眼里全是凄哀的祈求。
  
  何进利这个人虽年事已过半百,却最是爱好风流,疼惜女人。眼前这个哭得我见犹怜的女人,从二十三岁跟他到如今已有四个年头,保养得宜,就好像还是当初跟他时候的容貌。平时也自知低调,从不给他添麻烦,唯有的一点小麻烦还都是她胞弟惹出来的,这让他怎么都没办法对她太过绝情。
  
  “老何,我眼睛疼……”秦菲揉着眼睛抽抽搭搭地说。何进利深叹一口气,走过去,把秦菲从地上抱起来放到沙发上,自己去洗手间,挤了一块热毛巾出来,捂到她的脸上,给她揉眼睛。刚拿开毛巾,秦菲就扑到了何进利的怀里,嘴里喃喃:“老何,你帮我,你帮我。”何进利闭着眼,烦躁不已,又下不去手推开她,好一会才说出:“我尽力。”但是秦菲根本不接受这样模棱两可的说辞,缠着何进利当着她的面,托人要到了胡烈的号码。可何进利照着老友发来的号码拨出去,却接连几次都是无人接听。
  
  “怎么办?”秦菲揪着何进利的衣袖紧紧不肯松手。
  
  何进利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说:“我会去和胡烈说的。你不松手,我怎么去处理问题?”
  
  秦菲听话地连连点头,立即松开了何进利的衣袖。
  
  出了景园,何进利上了车,对着驾驶座的司机直接下了命令。
  
  “去胡氏。”
  
  难得的悠闲时光,胡烈半躺在老板椅上,闭目养神。内线铃声已经响了数声,他都没有理会,有些事,他不急,自有人急。
  
  没多久,办公室门被敲响。胡烈一动不动躺在那,说:“进来。”苏秘书开门后站到胡烈身后说:“胡总,汉远公司的何董来了,说有事想跟您当面谈谈。”
  
  “请他进来。”
  
  “好的。”
  
  苏秘书出去后,胡烈依旧维持着背对办公桌的姿势,直到听见门再次被打开的声音。
  
  “哎呀,胡总是大忙人啊,这日理万机的样子,好不容易得来个空闲,还被老何我给搅了,真是对不住了,怎么样,今天老何我做东,胡总赏不赏脸一起吃个饭?”何进利一进门就大着嗓门喊了两句,胡烈似笑非笑地站起身,面对着比他矮上大半个头的何进利,与他握了手。对于何进利的提议,胡烈表示出了他的来者不拒,相当给何进利面子。
  
  是以最后两个人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谈笑风生地从办公室出来时,苏秘书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
  
  等到最后那罐佛跳墙端上饭桌,何进利眼瞅着这饭局都要结束了,也不见胡烈撕一点口风,焦急之色已经逐渐显在脸上了。
  
  “这……”何进利正要开口就被胡烈接过了话头。
  
  “这汤不错,何董是会享受的。”胡烈喝了最后一口汤后,放下了碗筷,用餐巾擦了嘴,面对坐在他对面已经开始坐立不安的何进利,他却显得悠然自得,好像真的只是来吃个饭。
  
  何进利不得不佩服胡烈的耐性,沉得住气。原想只是一个三十出头的愣头青,却不料能把他逼到这种进退不得的地步。
  
  “胡总吃的高兴就好,只有一事,老何我倒是想胡总可以帮个忙,行个方便。”何进利知道再不说出来,这顿饭,多半是要白请了。
  
  “哦——”胡烈扬高了音尾,说:“何董不妨直说,我如果帮的上忙,一定帮。”
  
  何进利说:“前几日,我家里有个亲戚的孩子,年轻不懂事,冒犯了胡董,这事的确是那孩子有眼无珠,多有得罪,老何我在此代那小兔崽子给胡总陪个不是,还请胡董能高抬贵手,放了他一码,老何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胡烈惊讶道:“何董这是说哪的话,你是前辈,又算得上我半个长辈,什么大不了的事,还不都是你一句话。不过——”
  
  何进利听着胡烈这音,眼皮跳了跳。
  
  “何董说的事是什么事?说的人,又是什么人呢?”胡烈笑笑,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这真是让何进利不由得生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恼怒,忍不住在心里骂道,这胡烈还真是个刺头,剌人的狠。
  
  秦菲在家中守在电话旁等了一整天了,秦是一天不回家,她就一天都寝食难安,眼底的青色,是纵然再多的粉底都遮盖不住。
  
  “太太,我给您熬了骨汤,您喝两口吧?”保姆端着一碗透白的汤走过来,却被秦菲胡乱挥开,好不容易等来电话,秦菲如同抱住了救命稻草,着急慌乱地接起来。
  
  “喂,老何!”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说:“救不回来了。”
  
  秦菲听了这话,当即两眼一抹黑,栽倒在地。
  
  “喂?喂?喂!怎么回事……”
  
  秦菲醒来时,已经是隔天中午,人在医院。
  
  从醒过来看到老何的第一眼,秦菲眼睛里就蓄满了泪水。
  
  “什么叫救不回来了?你说啊,你说啊。”秦菲不肯松懈的追问,让何进利无法不生出厌烦,也同样难以启齿。
  
  虽然这本身就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但是他仍旧无法面对秦菲。
  
  “好了,不要闹了。你好好养神,什么事还能比自己身体更重要?”何进利闪烁其词,精明如秦菲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秦菲忽然冷静下来,连说了几个“好”后,松开了纠缠何进利的双手,掀开被子,正要下床,却被何进利制止,“去哪?好好给我在床上待着。”
  
  “我要去报案!”秦菲叫道。
  
  何进利脸色一沉,起身关上病房门,上了锁,才转过身来,指着秦菲压着怒火,说道:“秦菲,我以为你是个最识时务的,看来是我想错了。”
  
  秦菲鲜少见到何进利对她这样严词厉色过,心头倏地紧缩,一股悲凉之感,遍布了全身。
  
  “你知道胡烈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不提说你去警察局报案有没有用,只怕你还没踏进警察局一步,就已经先进了鬼门关。到时候,是横尸街头还是抛尸荒野,我告诉你,没有人敢去给你收尸。我也一样。”说完,何进利又像担保一样补上一句,“如果不信,你尽管一试。”
  
  秦菲惊惧得倒退一步,终于不敢再提报警的事,慢慢蹲下身,抱着自己,失声痛哭。
  
  路晨星以为她上次说的已经足够清楚,谁知道今天还见到了那个跟她“同行”的女人。只是这次她不再浓妆艳抹,衣着鲜亮,而是面色憔悴,并且和她一样,穿着病号服。
  
  不等路晨星下逐客令,秦菲已经跪到了她的身前,直接导致了路晨星的措手不及。
  
  “你做什么?!”路晨星吓得往床边挪动了几步,不让自己正面接下秦菲的“大礼”。
  
  “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求求你,帮帮我,能求的,能做的,我都做了,我已经没有其他路了,求求你,求求你……”秦菲跪着,用膝盖“走”近路晨星,双手紧紧抓住路晨星的裤子,求到最后,语不成调,泣不成声。路晨星低着眼看着秦菲跪在她面前痛哭的模样,突然心里有点堵的难受。 正文 自杀   “秦女士,你看我的样子,我又能在他心里有多重要?”路晨星自嘲道,“你的事,我真的爱莫能助。”
  
  秦菲抬头看着路晨星依旧清清冷冷的样子,眉眼之间那种若有似无的怜悯,也只是对她的怜悯。
  
  “我求你,我求你。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可是我弟弟,就算犯了再多的错,送去警察局都罪不至死。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不能……”秦菲跪在路晨星跟前,涕泗横流,浑身颤抖。“只要你肯帮我求他,只要你愿意求他,哪怕一句,就一句,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没有了……”
  
  死?路晨星听到这个字眼的时候,心惊肉跳。胡烈是要怎么样?
  
  秦菲再次抬头时看到路晨星脸上细微的变化,抽了抽鼻子,掺杂着浓重的鼻音继续说:“秦是他真的会死的,老何已经告诉我,他没办法救了,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真的没办法了!”
  
  路晨星低着头和泪眼婆娑的秦菲对视。秦菲看向路晨星,她的眼睛清澈如同一面明镜,秦菲看到她眸子里倒影出来的那个女人蓬头垢面,低三下四的祈求着,却丝毫没有动摇路晨星的心。
  
  这样的动作维持了几分钟之久。
  
  “你先松开我。”路晨星动了动腿,怎么都挣脱不开秦菲的手。
  
  秦菲摇着头,不肯。
  
  路晨星说:“你松手,我要拿手机。”
  
  秦菲抬起头,半信半疑地观察着路晨星,似乎并不是在骗她后,才慢慢送开了手,改而双臂撑着地面,几乎发不出音地说了一句“谢谢。”
  
  路晨星绕过秦菲走到床的另一边拿过手机,走到阳台。
  
  她从来没有主动给胡烈打过电话。路晨星右手紧紧握着自己那款早就成为淘汰品的老款诺基亚,踌躇了好久。
  
  屏幕上一会绿,一会灰,一会绿,一会灰。路晨星的拇指摩挲着那个已经掉漆,看不出图形的拨出键左手放在阳台栏杆上,握紧又松开。
  
  天知道她要怎么跟胡烈开口。
  
  好不容易把那串她牢记于心的号码拨出去,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就像是心电监测仪上平缓而均匀的心电图像,拉长着她的心跳。
  
  不料突然,就停滞了。
  
  “……喂。”路晨星嘴唇抖了抖。
  
  电话那头并没有回应。
  
  路晨星呼了一口气,“我明天出院。”
  
  “你先出去。”终于有了回应,却明显不是对她的。
  
  路晨星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关门声,才想起,自己这会给他打电话,应该是打扰他工作了。
  
  “你是不是忙,那我等会……”
  
  “说。”胡烈的话还是极短极冷。
  
  这次轮到路晨星沉默了,她要怎么开口?
  
  胡烈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胡氏大楼下的风景,难得能有这个耐性听着路晨星轻微的呼吸声而不去催促有话直说。
  
  “我恢复的挺好的。”路晨星有点语无伦次。
  
  胡烈一手握着手机,一手给自己点了根烟,放缓了自己的情绪。
  
  “有人去找你了?”胡烈的话一针见血。
  
  路晨星语塞,面对胡烈的质问,她还没那个胆子睁眼说瞎话。
  
  “路晨星,不该你管的事,最好不要多嘴。”
  
  “胡烈,你是要杀了他吗?”路晨星鼓起勇气,却毫无气势地问道。
  
  虽然看不到胡烈现在的样子,但是她很轻易地就可以想象到胡烈现在一定勾着唇角,满是嘲讽的表情。
  
  “你觉得我应该杀了他吗?”胡烈轻描淡写地反问。
  
  路晨星站在风头倒吸一口气,凉意瞬间浸透了她的四肢百骸。
  
  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她竟然跟着这样一个高危人物两年多都还活着,她是不是太过好运?
  “胡烈,”路晨星说,“有些事做了,是回不了头的。”
  
  胡烈冷笑,“路晨星,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普度众生的情怀,不知道如果哪天你再见到你在‘夜露’的几位恩客的时候,是不是也能这么看破。”
  
  路晨星随着胡烈的话,瞬间苍白了脸,再说不出一个字,浑身的血液都像凝固起来,致使她看上去几乎摇摇欲坠。
  
  “告诉那个来找你的人,有人不愿意救,求谁都没用。”胡烈说完这句后就挂断了电话。
  
  路晨星握着听筒站在那,久久不能动弹,身后的秦菲早已急不可耐,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臂摇晃起来。
  
  “他怎么说?他说什么了?你说话!”
  
  路晨星表情麻木,声音平缓:“他说,有人不愿意救,你求谁都没用。”
  
  秦菲松开手,站在那,虚脱了一般,“我知道了。”
  
  身后的病房门,轻轻地关上,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路晨星站在阳台向下看,楼下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这样的高度,倒是可以一了百了的干净。
  
  又是一阵风灌进病房里,吹起蓝色的窗帘大起大伏。
  
  “9019号病房那位女病人不是今天就可以出院了吗?”
  
  “额,好像还没有动静啊。这后面排着要住院的病人已经安排了今天入院了,你去提醒一下吧,别是忘了。”
  
  “住院都能忘,我也是服气。”说着一个小护士从椅子上站起身往病房走去,停到9019号病房门前敲了两下,无人应答,小护士转来门把走进去。
  
  “秦菲女士,你今天就可以出院……啊——!”
  
  9019号病房里突然传来短促而惊悚的尖叫声,很快就引来了不少围观者,将病房门口堵的水泄不通。
  
  “快去叫医生!快去叫医生”小护士守在秦菲病床边对着门外的好事者大叫。
  
  很快医生就问讯赶来,剥开人群,挤了进去,一看到病房里的情况,立即吩咐:“疏通人群,通知家属!准备进抢救室!”
  
  何进利从下午开始眼皮就一直在跳,手机响起的时候,他甚至手里打滑差点摔了手中的茶盅。
  
  “喂,我们是仁中医院,你是秦菲女士的家属吗?”
  
  “什么事?”何进利从老板椅里坐起身问道。
  
  “秦女士现在正在抢救,请你尽快来一趟。”
  
  何进利跌坐回去,脑仁隐隐作痛。
  
  这秦菲注定是他的劫数。
  
  胡烈没料到这何进利来的这么快,昨晚那顿饭并不算好聚好散,看来那个女人还是有点手段的。
  
  “何总这是又要来请我吃饭?”胡烈坐在椅子上手里掐着一支烟,笑意缺乏真挚。
  
  何进利进门后也并不似之前那次的客套,自己拉开胡烈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开口就是:“那块地皮,汉远退出竞标。就当是交个朋友,胡总以为如何?”
  
  胡烈挑眉,“何总是爽快人,我又怎么会那么不识抬举,既然是朋友了,那很多事也就好办了。”
  
  “人什么时候放?”何进利并不打算和胡烈继续兜圈子。
  
  “放?”胡烈放在办公桌上的右手食指摇了摇,颇为不赞同地说道:“何总这用词就是太严肃了。我是好心‘请’那位小朋友去作客,真是没料到,小朋友竟然玩的乐不思蜀,这就让我的兄弟们送他回去。何总如果不介意,礼尚往来,今天我做东,请何总吃个饭?”
  
  何进利面上勉强维持着客气:“不用了,改日吧,那人……”
  
  “只要何总公开宣布退出竞标,小朋友也就该到家了。”胡烈说道。
  
  何进利终于冷下了脸,站起来。
  
  “胡烈,做人留一线。”
  
  胡烈却笑道:“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这可是何总刚进门的时候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
  
  何进利眯了眯眼盯着胡烈,甩手离去。
  
  今天还真是好日子。胡烈双腿交叠放到了办公桌上,将自己全身放松在老板椅上,玻璃窗外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景象,整个S市的夜景,隔着透明玻璃窗,尽收眼底。高速上行驶的一辆接一辆的汽车,又再次堵上了,这座城市早就已经人满为患,却还是有人愿意挤破了头地来到这里,妄图出人头地。
  
  胡烈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初来S市,也不过二十岁的年纪。时间一晃而过,如今的他早就过了而立之年。这十多年里,他已经变成了他当初最厌恶的一类人的样子。权势,地位,金钱他全部都有,或许吧,或许他什么都有,可是不可避免的,他也会在夜深人静时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
  
  究竟自己缺的,到底是什么,总像是虚妄,伸手抓不住,无影无形。
  
  胡烈坐在椅上的姿势换了又换,终于找到一个让他更加舒适的状态。从桌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相距办公桌较远的壁挂电视机,胡烈双手压到脑后,听着电视里的新闻报道,闭目养神。
  
  “……今天下午两点三十分左右,我市仁中医院发生一起女子跳楼案件。据了解,该名女子年仅24岁,当时正在医院十楼住院……”
  
  胡烈忽地眉头微皱。
  
   正文 脚伤   “……目前该名女子家属已经到达医院,具体情况还有待进一步调查。”
  
  胡烈忽然自嘲一笑。
  
  路晨星这个女人,全身上下,除了皮相好以外,也就只有一个特点了,那就是一种像是与生俱来的韧性。
  
  自杀这种事对于她来说,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胡烈倒觉得自己刚刚一闪而过的莫名情绪,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再看看手表,七点四十三分。
  
  他无事可做,才想起,路晨星于他而言,其实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消遣。
  
  出院这天,路晨星仍旧是一个人,从根本上讲,她并不是没有想过逃跑。只是,她欠了胡烈的太多,那两百万的赎身费,对胡烈来讲不过是九牛一毛,对她来讲,很有可能这辈子都还不清。两百万,她竟然也能这么值钱。路晨星坐在出租车里,心情压抑。
  
  然而到家时,阿姨正在煲汤,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清淡的鲜香,勾起了路晨星胃里的馋虫。
  
  鱼头豆腐汤。路晨星并没有和阿姨说过自己喜欢吃鱼,这很意外,同样带了一点惊喜。
  
  可进门玄关处的那双摆放整齐的黑色男士皮鞋,生生钉住了她迈进家门的腿步。
  
  但是,再不情愿,她都得接受胡烈已经先她一步来到的事实。路晨星在玄关磨蹭了半天才换上了拖鞋。
  
  “你站在那是不想进了?”胡烈冷冰冰地话刺得路晨星缩了缩身。
  
  她有点怀念住院的日子。再抬头看向腰间裹着白色浴巾,裸着上身,湿着头发的胡烈,没有吭声。
  
  “问你话,不说话是几个意思?”胡烈从路晨星进门开始就已经看到了,所以也没有错过她稍纵即逝的表情变化。
  
  对着他那脸跟死鱼有什么区别?
  
  路晨星咬了咬下嘴唇,抬起头,仰视着高高在上的胡烈,笑了笑:“你回来啦?”
  
  她这又是什么表情,谁耐烦看她这种虚伪得都不够逼真的笑?胡烈左眼眼角抽动。“你想住医院,我随时可以再送你进去。”
  
  路晨星的笑尴尬地僵在脸上,幸好阿姨从厨房出来,满面堆笑:“夫人回来了?汤马上好。快去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路晨星点了下头,挎着包认命地往楼上走,却在楼梯口被胡烈用身体挡住,继而被他的手捏住了下巴抬起。路晨星一巴被捏的生疼,仰着头,皱巴着脸。
  
  “这是要哭?现在就笑给我看,笑到我满意为止,笑!”胡烈腾出一只手掐住她的胳膊。
  
  路晨星只能忍着疼,勉强自己笑出来,尽量能那么不难看。
  
  胡烈不满,手上的劲也加大了,路晨星实在忍不住疼痛,双手抓住胡烈捏着她下巴的手拽了下去,“太疼,笑不出来。”
  
  胡烈掐着她的手可就怎么都挣脱不开了,“路晨星,我看你在医院里是打了激素,胆子肥
  了!”说着,就把路晨星直接拖进了主卧,门刚拍上,路晨星就被他按在了墙面上,双手禁锢在他的左手里高举过头,低头咬上了路晨星的嘴唇,对,就是咬,那种撕咬中密密麻麻的疼痛,迫使路晨星松开了牙关,胡烈的舌头就此乘虚而入,在她口中兴风作浪,“啧啧”的水声,听在路晨星耳边,露骨暧昧,令人脸热心跳。而胡烈扶在路晨星腰间的右手也渐渐收紧,她都觉得越来越痛,扭动起腰肢,反而像是一种无言地邀请。胡烈呼吸开始粗重浑浊,眼看着就要继续下去,路晨星突然偏过头。
  
  “医生说,还要继续上药休息一周……”路晨星并不确定胡烈会不会顾及她的话,但是她还是要说。
  
  胡烈的手停在她的后背顿了半分钟,突然抽回手。阴沉着脸好好审视了一番路晨星的脸,,最后摔门进了浴间。
  
  幸好,幸好。路晨星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捡起掉在脚边的包走到床边开始收拾住院的衣服和洗漱用具。
  
  浴间里传来一些水声和喘息,路晨星难掩尴尬,迅速把衣服收进衣橱就下了楼。
  
  等胡烈从楼上下来时,路晨星已经帮阿姨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了。
  
  饭桌上,很安静。唯一发出的一点声音,不过是路晨星吃鱼头时的吮吸。
  
  胡烈握着筷子的手几不可见划了一下,再看一眼路晨星包裹着鱼肉正在咀嚼蠕动的两腮,他的喉头倏的一紧,目光挪向了别处。
  
  饭吃到一半,桌上响起嗡嗡的震动声。
  
  路晨星在胡烈面前装瞎装聋到习以为常,所以这次依旧头也不抬,埋头吃饭。
  
  “烈哥,人丢在西桥那已经被接走了。”胡烈手里并没有拿在手里,而是放在桌上按的免提,里头一个男人的声音就这么响亮地传了出来。
  
  胡烈只“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眼光扫过路晨星,只见她神色无异,如果不是真不在意,那就是她学会跟他做戏了。胡烈希望最好不是后者。
  
  这顿饭过后,胡烈连着五天没有再来景园,第六天的时候,路晨星和阿姨一起在景园花园里散步,途径门口保安室,一辆红色保时捷驶入小区,路晨星只多看一眼,就觉得车眼熟,再看时,那辆保时捷已经径直冲向她,距离之短已经躲闪不及,幸而被阿姨拉了一把,擦着身却还是被车轮碾过了她的脚背,停在了她的身前。
  
  路晨星心有余悸地看向车里的人,秦菲的双眼冷艳中带着一种锥心刺骨的恨,直视着车的正前方,却又让路晨星清清楚楚的感觉到,那是对她的。
  
  而车的副驾驶上,蔫着身体闭着眼,双颊和眼槽深深地凹陷进去的,依稀还能分辨出是那个曾经流里流气的保时捷男。
  
  “你疯了吗?你这样会撞死人的!”阿姨很愤然,拉着路晨星叫道。
  
  “死人?”秦菲哼了一声,侧过头,“她不是还好好站在那吗?放心好了,车速不够,死不了人。”
  
  “哎你这姑娘,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死不了人,你去找人评评理,你这个样子开车,是不是……”阿姨气急还要上前理论,被路晨星拦下。“算了,也没出什么事。”
  
  然而秦菲并不领情,嘲讽道:“评理?呵呵。从你们嘴里说出来,真是我今年听过最大的笑话。”
  
  阿姨已经大有要揪秦菲下来理论的架势,路晨星拖住她,只说:“秦女士有这跟我们理论的时间,不如带你弟弟早点回去,那个人要是回来了,你们今天估计也是走不了了。”
  
  秦菲听后,紧咬下唇,狠狠剜了路晨星一眼,调了车头转进了小区,足实让车后的二人吸了不少尾气。
  
  “真是,真是,那个词叫什么的,叫奇,奇……”阿姨想了半天没说出来。
  
  路晨星补上:“奇葩。”
  
  阿姨一拍手直说对,“就是一个奇葩。”
  
  被秦菲这么一闹,路晨星也没了再继续散步的兴趣,因为眼下,她可能又要去一趟医院了。
  
  那带了一副老花眼镜的老中医,头发全白了,身板倒是很硬朗,对谁说话都冲的很,排队等着医治的人个个都不敢有怨言。
  
  “他家祖传的治跌打损伤的医术,比外头那些医生好多了。”阿姨信誓旦旦地说。
  
  路晨星点头,坐在外头等着,大概就三十几平米的小平房还隔了一层黄泥墙,分了两小间。挤满了病患,屋里一股子中药膏的甘苦味,还不时会有两声叫喊,但是也会很快被老中医骂得闭了嘴。
  
  再看出来的人,似乎效果是不错。
  
  “十七号,路晨星进来吧。”里面一个年轻小姑娘喊了一声。
  
  阿姨扶着路晨星从椅子上站起来,空出来的座位很快被抢占,她垫着左脚走进去。
  
  室内只一张床,一个高凳,一个矮凳,和一个药柜。
  
  老中医低着头调着一碗黑漆漆的药膏,抬起眼时,抬头纹多而深刻,眼神还很清明。
  
  路晨星坐在高凳上不知所措。
  
  “你姑娘怎么都长变样了?”老中医问。
  
  阿姨“啊”了一声,接着干笑:“这哪是我姑娘,我给人当保姆,这是那户主家的太太。”
  
  路晨星心里汗颜,她可担不起胡太太的名头。
  
  “哼,你姑娘看手纹就乱,脸上又没半两肉,看着就福气不深。再看看人家这姑娘长得,是有福相。”老中医毫不忌讳这话说了会不会得罪人,路晨星是更汗颜了,这是说她胖?
  
  阿姨竟然也不生气,只陪笑。
  
  等到老中医调好药膏,在自己大腿上铺了块白布巾,拍了拍腿。
  
  路晨星愣了一下,直到阿姨推了一下她说:“脱鞋啊。”
  
  她才反应过来,弯下腰脱了鞋把脚放到了老中医膝盖上,又被老中医一把拖过脚,看了看,左脚脚背已经红肿鼓起一大片,看上去甚是吓人。
  
  “挺严重的。”阿姨不免担心。
  
  “严不严重都能治,要你多嘴,我看不出来?”老中医说着从药罐里抹了一把药膏搓在手心里就开始给路晨星快速揉搓起来。
  
  路晨星疼得脸都红了,也没敢吱声。
  
  这老中医手劲还真大。
  
  胡烈算好了路晨星说的一周时间来的景园,这会凌晨零点三十一,景园别墅里早就熄灯瞎火,万籁俱寂。刚推开卧房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中草药味。
  
  这是伤还在涂药?胡烈心想,可又很快发现了不对,她那处伤是西药,但是屋里明显是他最熟悉的一股中医药膏味!
  
   正文 官和商   胡烈打开灯,走到床那,看到路晨星侧着身体盖着一条薄被睡在那,呼吸均匀,脸色正常。胡烈原想叫醒她,但是视线在她身上游走时已经发现了那处外露在被外伤处。
  
  高高鼓起,红肿上覆着一层油亮的药油色泽。胡烈想都没想伸手就去摸,下手不重但是路晨星还是不舒服地哼了两声。
  
  胡烈摸索了一把,确定没有类似骨折,错骨的迹象后才放开路晨星已经跟红烧猪蹄没太大区别的脚,脱了衣服,全/裸着进了浴间。
  
  他到底还要清心寡欲多久?
  
  路晨星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腰上横搭了一条粗壮的手臂,一阵一阵的带着湿气的温热呼吸抚上她脖子后面,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路晨星睁着眼维持着侧身的姿势,腿都麻了也没敢动。
  
  胡烈这个人禽兽起来,是没道理可讲的,更别提什么白天晚上。
  
  “醒了?”胡烈带着清晨刚醒的暗哑低沉。
  
  路晨星躺在那舒展了一下左腿。“嗯。”
  
  “脚上怎么回事?”胡烈收回手臂,仰躺在床上,不咸不淡地问。
  
  路晨星仍旧侧着身体,“下楼崴了一下。”
  
  “崴了?崴脚还能把毛细血管崴破,路晨星,你撒谎经不经脑子?我再问最后一遍,怎么回事。”
  
  “被车轮压了脚。”路晨星觉得自己对于秦菲的那点同情心还是不要建立在她自身不保的情况下,不然自己是真的没脑子了。
  
  “在哪压的?谁开的车?”
  
  “跟阿姨出去散步的,外面不知道谁的车。”
  
  胡烈听了后,冷笑,“看来你是没点教训不会说实话。很好,我倒是要看看,楼下那个老东西是不是也跟你一样胆子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路晨星连忙坐起身紧紧抓住胡烈的手,“是秦菲,她没有想对我怎么样。”
  
  胡烈甩开了路晨星的手,站起来,低头看着坐在床上的她。
  
  深灰色窗帘的不透光性非常好,哪怕此时已经十点多,快到十一点了,房间里依旧昏暗,也庆幸是这样,路晨星才可以不用看清胡烈此刻的面容,到底是愠怒还是冷酷。
  
  “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以至于你会生出可以不断不断跟我撒谎演戏的心思,甚至可以反抗我?”胡烈说出的话让路晨星生出一丝微的委屈但又根本不想辩解。
  
  “是,或者不是?”胡烈咬着字地追问。
  
  在胡烈伸出的手触碰到她额头之时,路晨星终于抵不过对胡烈的惧怕,摇了摇头,说:“不是。”
  
  胡烈却好像没听到一般,右手直接插入了路晨星的发丝之中,紧紧缠在手里,路晨星感觉自己的头发,就快会被连根拔起了,仰着头以一种如同祈求垂怜的卑微样子,看着胡烈隐在昏暗中不甚清晰的脸,如同地狱恶鬼。
  
  “胡烈,我不是为了别人。”路晨星不善言辞,但是她相信胡烈可以很轻易地明白她的意思。
  头皮渐渐松弛,直至最后胡烈的手掌离开了她的发顶,如同普通情人之间亲昵地用手指卷绕着她的发尾,“哦,是吗。那是为了谁呢?”
  
  路晨星说不出矫情的话,只好婉转表达,“景园里住的人,非富即贵,我不是傻子。”
  
  胡烈拨转发尾的食指忽然一沉,拉断了路晨星的一根头发后拿开了自己的手站直身体。
  
  “如果从一开始我就没准备放过他们呢?”胡烈笑道,“路晨星,不要太把你自己当回事,你只不过是个玩意儿。”
  
  和胡烈,她似乎尽全力,都无法正常交流。
  
  用过午饭,阿姨去房里午休,外面响亮的蝉声此起彼伏。
  
  胡烈难得进一次厨房,为的是给自己磨咖啡。
  
  路晨星站在他背后切水果,两个人之间没有对话,更像是毫不相干的人。
  
  手机铃声不识相地穿/插/进来,被胡烈迅速挂断后又再次响起。
  
  按下接听,胡烈左手拿着手机,转身去背后的柜子里拿咖啡豆。
  
  路晨星低着头专心清理哈密瓜的籽,挖出来的时候汁水黏腻在手上,带出清甜味,忽见案板上暗了一块,路晨星站在那,动作缓慢了几秒。胡烈温热的呼吸和体温自她背后缠绕上来。
  
  手机里一阵噼里啪啦语速极快的声音,路晨星没听清,就听到胡烈淡淡回复:“你可以选择报警。”
  
  “什么?报警?!”这句话是很清晰的。接着又是一顿连珠炮似的对话。不知手机里又说了啥,胡烈声音沉了几分:“你试试。”路晨星缩着身体从胡烈身前挪开点位置,刚洗着手,头顶就被重物砸到,紧接着一个玻璃罐装就砸到了水池里,发出“咚”巨响。
  
  不等电话讲完,胡烈当即掐断了电话,想都没想就伸手去揉路晨星的头顶。
  
  路晨星刚才被砸的那瞬间,疼的眼泪都挤出来了,这会被胡烈揉着被砸的地方,好像有点哭不出来了。
  
  胡烈揉着路晨星的头,手心里摸出一块鼓起的地方,还不小。刚才单手拿东西,碰到了旁边的白糖罐,那白糖罐有多重,听声音就知道了,这一下砸的不会轻。
  
  “去医院。”胡烈脸色不好,拉着路晨星就要往外走。
  
  被路晨星反应过来后紧紧拽住。
  
  “没事,不严重,过两天就消肿了。”路晨星苦着脸还要勉强自己笑出来。
  
  胡烈看在眼里,脸色更难看了。
  
  可路晨星也会觉得自己委屈了,被砸的是她,现在却还要去安抚那个“罪魁祸首”,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这是该。
  
  “不怎么疼的。”路晨星的坚持,“我不想去医院。”
  
  胡烈深看了她几眼,松开手,转而走到冰箱那,不知在翻些什么。路晨星自己给自己揉着头,不得不感慨今年真是衰得可以,接二连三的遭殃,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去沙发上坐着。”胡烈命令道。
  
  路晨星听话地走过去坐下,就听见厨房里一阵响动。没多久胡烈手里就多了一个装了半袋碎冰的保鲜袋,坐到她身边,把冰袋敷到了她肿起的包上。
  
  路晨星被冰的浑身一个激灵。就听到胡烈的警告:“别动。”
  
  路晨星绷着身体坐在那的,跟个木桩似的。
  
  “刚才没注意。”胡烈手上的动作跟他说话的语气一样,不轻不重的。
  
  路晨星不知该如何回应,“嗯”了一声。
  
  “明天看情况,还不消肿,去医院。”
  
  路晨星依旧是“嗯”。
  
  胡烈就这么给她敷着冰,缓下心神后,又想起了刚刚邓乔雪抢过孟霖手机时威胁他的话,“爹地喊你晚上回来吃饭,沈叔叔也回来,胡烈,你考虑考虑。”
  
  胡烈讨厌被威胁,哪怕是市,委,书,记。只是他知道,目前和沈长东作对,无异于自取灭亡,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这道理胡烈懂得太彻底了。
  
  邓逢高退休前留下的后手,足够他退休后依旧享有一定的权力,官僚主义他玩的最是精通,而眼前这位胖成一座山的沈长东,就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什么事,只要邓逢高开口,几乎没有不应的,这也成为了邓家现在依旧可以对着胡烈颐指气使的最大筹码。
  
  不过,胡烈端起酒杯,抿下一口白酒。时间还长,谁笑到最后,还真不一定。
  
  “小胡最近很忙啊,城南那块地皮刚拿到手,这是准备什么时候动工?”沈长东细眯的双眼透露着不加掩盖的精光。
  
  胡烈笑笑,“不急。”并不准备接他的话茬。
  
  “城南那块可是好地方,不出五年,市里的规划一改善,城南那地段,可就真是寸土寸金了。”沈长东感慨道。“小胡是个有远见的。”
  
  胡烈微微一笑,起身举杯敬酒。“还是多亏沈叔照拂。”
  
  眼看着胡烈先干为敬,沈长东只坐在那,做了个举杯的样子,却没有立即喝下,反而话里有话。“你这酒,还得再单独敬你老丈人一杯,他才是最劳苦功高。”
  
  胡烈了然,又给自己斟上一杯,侧过身,要再敬一杯坐在首席的邓逢高,“爸,这杯敬你,感谢你这么些年的提点教育,我才能有今天,做女婿的,也没能为你做些什么,日后一定,好好孝敬你二老,也要对乔乔更好。”
  
  世界上有两种人的话不能信,一个是上下两张嘴的官,一个是一张嘴能说破天的商,全部是满嘴荒唐,却能够以假乱真。
  
  邓逢高拿起酒杯碰了下桌,却没有喝下胡烈敬的酒。
  
  “我跟你妈年纪大了,不求多,就想死前还能抱上孙子。这就是最大的孝顺了,你觉得呢小胡?”邓逢高就那么不冷不热地注视着站在那的胡烈。
  
  邓乔雪低着头,白瓷汤勺磕了一下碗边发出清脆尖锐的声响,心里暗叫糟糕。
  
   正文 连个男人都算不上   胡烈轻笑:“爸爸说的是,只是生孩子这个事,也得看乔乔了。”
  
  邓乔雪惴惴不安地抬头,看到胡烈坐下后,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碗里,胡烈脸上并没有什么神色变化,但是目光已经是冷到刺骨,再转过头面对沈厂东时,又是谈笑风生。
  
  这菜吃到嘴里,却好像苦了几分。邓乔雪囫囵了下去,喝了半杯果汁,推说自己饱了。
  
  “再多吃点,不要跟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学什么减肥。”乔梅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梭向胡烈的,手上筷子又是一块糖醋排骨夹到邓乔雪饭碗里。
  
  这顿饭吃的是各有各的心思。送走了沈长东,胡烈自然不愿意再往下做戏,拿了外套就要走,被乔梅叫了下来。
  
  “胡烈,你坐下,我有些事要跟你说。”乔梅吩咐了保姆去倒茶,雍容地坐到沙发上,示意胡烈也坐。
  
  胡烈背对着乔梅,讥讽地勾起嘴角,绕过茶几,坐了过去。
  
  “城南那块地皮你是准备建百货商场了?”乔梅是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平日里最看不上的就是胡烈这样满身铜臭的奸商,你跟她聊钱,那都是最最低俗的。可是这会能让她上赶着跟他聊生意,胡烈已经猜了七七八八,仍旧不动声色等着下文。
  
  “承包商找好了吗?”乔梅端着茶杯状似无意地问。
  
  “正在洽谈中。”胡烈回答得也是模棱两可。
  
  “这盖商场材料是重中之重,我想你交给外人也不放心,我表姐的孩子,你也见过,就是做这方面生意的,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不如把这事儿就交给他办,稳妥。”乔梅语重心长,言之切切。
  不料胡烈却哼笑,“邓太,你那宝贝侄子,我可不敢用。”
  
  乔梅显然护短,“我侄子怎么了,我侄子当年高考可是省里的状元,读到A大经济管理系博士学位,从小到大,样样都拔尖,哪年奖学金缺了他的……”
  
  胡烈揉了揉太阳穴,“我不关心他到底学历到什么程度,也不关心他奖学金一共拿了多少万,一个快四十的男人,还在搞什么创业,这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他,就是个眼高手低,自负又无能的东西。邓太,我就是个做生意的,不是开养老院的。”
  
  “你!”乔梅不能忍受胡烈对她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侄子不加修饰的贬低,怒道:“都得像你这样的吗?你那些钱到底怎么来的,大家心里都清楚,当初要不是我们邓家,你能有今天?说你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都算夸你了!”
  
  胡烈并不以为意。跷起二郎腿,说:“我那些钱可都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这事,真得好好谢谢你们邓家,毕竟就这件事上,我跟你们邓家是坐在一条船上的,我翻了,你们一个个也都别想好过了。”
  
  “你……”
  
  “行了!吵什么?吃饱撑的,胡烈,这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给你妈道歉!”邓逢高从书房出来,大声呵斥,唾沫星子都飞了出来。
  
  胡烈坐在那,根本没有要张嘴的意思,更是火上浇油,乔梅怒急之下,将手里的水杯砸到了茶几上,甩手回房。邓乔雪从卧房出来时正巧看到这一幕。
  
  “胡烈,你又跟我妈咪说什么了?你非得让这个家不安宁吗?”
  
  胡烈觉得没意思,实在是太没意思了,站起身往门外走。
  
  “这么晚,留下来就行,说出去像什么样子。”邓逢高命令下去的事,就没有让别人拒绝的余地,胡烈停在门口,覆在西装外套下的右手紧紧攥成了拳。
  
  现在,还不是时候。胡烈满面阴霾,极力隐忍。
  
  躺在这张久违的床上,房间里浓郁的女士香水味,吸入鼻中,熏得他脑子混乱。胡烈坐起身,摸出口袋里的香烟,点燃一根,焦苦烟味的抚慰下,终于让他慢慢得到平静。
  
  路晨星不用香水,房间里最多是洗衣液保留在衣服床单上的味道,若有似无,清清爽爽。
  就跟她这个人一样。
  
  呵,一个小姐,却好像活的比他们这类人都,干净。
  
  他们这类人,比如他,比如,邓乔雪,可他偏是看不上自己这类人。回想起自己第一眼见到路晨星的时候,画面实在糜,乱,那么自己到底是看上她哪点了,连他自己都捉摸不透。
  
  到后来,只能胡乱的下了定论——谁让她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胡烈烟抽到一半,突然自背后多出一双手抚上了他的胸膛,邓乔雪的身体绵软无骨的紧紧贴合着胡烈的后背,慢慢地摩挲,轻轻地撩拨,邓乔雪的舌尖甚至已经舔舐上了他的耳垂,带着撩人的气息。
  
  胡烈皱眉,将烟头捻灭在床头柜上,掰开邓乔雪在他身上煽风点火的双手,从床上光脚踩到地下,嫌恶之色溢于言表。
  
  “胡烈?”
  
  “比起你,我更愿意去睡一个廉价小姐,最起码,物有所值。”
  
  邓乔雪咬破的嘴唇渗出一股铁锈味,全,裸着的身体,在水晶灯折射的细碎光线中,如同一具象白的人体蜡像,曼妙而冰冷。
  
  “呵,我不如小姐?可你连个男人都算不上。”邓乔雪大脑短暂的停滞后,很快找回了她的自信,看向胡烈,“我们还真是绝配,你说呢,胡,先,生。”
  
  胡烈脸色已经不能仅仅用难看两个字形容了,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跳了跳,伸出手向她身后压过去,邓乔雪茫然地看着胡烈近在咫尺的脸庞,“你……”话还没说出口,就感觉到身边的床一轻,再看时,胡烈已经再次站直了身体,穿上了外套。
  
  “你去哪儿?”
  
  胡烈默然。
  
  “你去哪儿?”
  
  胡烈依然沉默。邓乔雪预感不妙,紧紧拉住他的衣服:“不准走,你今天不准走!”
  
  胡烈睨视着她,甩开了她的双手。
  
  “不准走,我不准你走,你听到没有?!”
  
  可是再大的尖叫都无法阻拦住胡烈拉开门离去的脚步,邓乔雪胡乱裹上毛毯跟着出来,纠缠着抱住他的腰:“不准,我不准!”她歇斯底里叫道。门外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邓父和邓母的注意,两个人穿着睡衣匆忙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平日里骄傲的女儿如同疯子一般披头散发,衣着不整地抱着胡烈的腰。
  
  “这是怎么了?”邓太问道。邓乔雪和胡烈都不回答,邓乔雪如同魔怔了一般嘴里只重复着一句:“不准走,不准走。”胡烈哪里会听,他强行去掰邓乔雪的手臂,将她扯开一截。邓乔雪又扑了上来,胡烈这次没有再给她纠缠的机会,推了她一掌,她倒退了几步,跌倒在地上。邓太嘴里连声喊了两句“不得了”,心痛地蹲下去扶住女儿:“这是做什么?大晚上的。老邓你带胡烈回去休息。”
  
  邓乔雪坐在地上,冰凉的地面似乎让她清醒了许多,她酝酿了一句:“滚,你滚。你滚了就别再回来!”
  
  邓太愣了几秒:“滚,快滚。”她顺着邓乔雪的话说道。
  
  胡烈没有多话,冷眼看着邓家三口眼里的烦厌和嫌恶,头也不回地走了。邓乔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靠在邓太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夜深,S市街灯昏黄,道路漫长。胡烈开着车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上,孤魂野鬼一般。
  
  一包烟已经抽至清空,车内的烟味即便开着车窗一时半会都消散不去。
  
  最后,车停在了一家早已拉门打烊的面店门口,店招上油迹斑斑,甚至破了一角。胡烈突然感觉自己很饿,晚饭他吃的很少,酒喝的不少。
  
  或许他该吃碗热腾腾的面,再好好睡一觉。胡烈闭着眼,再睁开时,已经做了决定。
  
  路晨星不知道胡烈是抽了什么风,竟然会深更半夜叫醒她,就为了煮一碗面条,满身的烟酒味,简直要熏死人。
  
  乒里乓啷,从和面,到擀面,再到煮面,还要再给他窝上一个荷包蛋。就这样清汤寡水的端上桌,胡烈竟然也就这么吃了下去。
  
  路晨星看着他连吃面都紧皱着的眉头,忍不住问:“是不是什么事不高兴了?”
  
  根本就没准备他能回答,竟然还听见他嚼着面条“嗯”了一声。
  
  路晨星有点意外他今天的好脾气,所以就多问了一句,“你是自己开车来的?”
  
  胡烈哼道:“难道来这我还要叫上几个人一起?”
  
  路晨星被他这句话噎的脸色白如宣纸,小声说:“我是想说,酒驾不安全。”
  
  胡烈停下了吃面的动作,眼皮颤了颤。突然心底生出一种酸酸麻麻的感觉。
  
  那种感觉,并不好受,却和这碗面条功效相似,一个抚慰了他空虚的胃,一个让他感觉别扭着却能像个活着的人。
  
  胡烈放下筷子,抬起头,看着坐在他身边缩手缩脚,大气都不敢出的路晨星,突然笑了。
  
   正文 被揭露的过去   “不要装作很关心我,演的太假,反胃。”
  
  你不要说路晨星了解胡烈,他脾气古怪,阴晴不定,雷点多而隐蔽。你要说路晨星不了解,他有时候嘴硬反呛起来,跟叛逆期的少年一样,顺着毛捋,也不算全无办法。
  
  胡烈看着路晨星平静的双眼,包容而温顺,自己再多迁怒也都跟戳破的气球一样泄了出去,再无施展的余地。
  
  路晨星见他也吃的差不多了,收拾了碗筷,拖着左脚往厨房走去。
  
  胡烈又拧上了眉头跟了过去。
  
  “脚怎么样了?”
  
  路晨星洗着碗筷,说:“快好了。”
  
  胡烈盯着路晨星还有些红肿的左脚垫着脚尖站在洗碗池旁,刚洗完,手还没擦干净,就把她拦腰扛到了肩膀上。
  
  “胡烈!”路晨星双脚突然离地,慌乱中揪紧了胡烈的腰侧的衬衣。
  
  胡烈并不理会她,扛着路晨星就往楼上走。路晨星的腰腹抵在胡烈的肩头,肋骨硌得隐隐作痛,忍不住拍了他两下,却毫无用处。
  
  等到路晨星被抛到床上时,弹起的身体身又很快被胡烈倾身压住,她睁大的双眼像是两颗蒙尘的黑色玻璃球,黑暗中,月光下,折射出一星半点的光亮,映出的全部都是他的模样。
  
  胡烈罕见地用手抚摸着她的脸庞,低声说:“你来试试,我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夏季的暴雨总是来的突然而猛烈,伴随着忽闪的雷电,一阵炸雷巨响,惊起无数。
  
  路晨星抽搐一般抖了抖身体睁开眼,窗外大雨瓢泼,气温却凉爽了许多。
  
  胡烈闭着眼,收紧了搂住她的右手臂,然后再无动静,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胡烈到底是醒着还是又入睡了。
  
  睡意暂消,路晨星呆愣地看着窗外的漆黑,听着磅礴的雨声,回忆就跟湿润的空气一样无孔不入地渗透进她的大脑。
  
  时间不长不短,却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那晚,也是这样的天气。那傻子不知道在那等了多久,她到最后都没去,所以他们的剧目,没有结局,就已经惨淡收场。
  
  再到后来,天各一方,他应该早就忘了她,而她也只能把他埋进心底。隔着大洋彼岸,他不可能知道她在哪,隔着电视屏幕,她却能知道零星他的近况。
  
  “睡不着?”胡烈翻动了一下,外头又是一记响雷。
  
  路晨星缩了缩身体,心念着前尘往事不可追,说:“雷声太响,怪吓人的。”
  
  胡烈搂着她腰的右手突然用力,将路晨星翻了过来,和他正面相对,摸索着她头顶的包,感觉是有点消肿后抱紧。她的脸贴在了他的肩处,这样亲密的距离即便外头再大的雷雨声,她都能把他的心跳听的一清二楚。
  
  平稳,有力,催眠效果极佳。
  
  “睡觉。”
  
  路晨星觉得自己一定是脑抽才会看这种大自然生物类的节目。
  
  这会屏幕上两只壮硕的狮子正在“叠罗汉”,已经有三分多钟了。她到底要不要换台?余光撇向胡烈,他此刻正戴着眼镜,挑高了一边的眉毛,饶有兴趣的样子。
  
  “……狮子的交,配过程也许会把人吓坏。母狮大约每两年才有约一个星期的发情期,公狮会形影不离伴在母狮旁边,最高纪录是一天内跟母狮交、配超过 100 次……”配音主持磁性播音腔再配以公狮骑在母狮身上,边交、配边咆哮的“动作片”视频就是对路晨星羞耻心深层的鞭挞,避无可避。
  
  胡烈自然是察觉到了路晨星的尴尬,重新举起报纸,挡住了他几不可见的嘴角弧度。
  
  “夫人,你要一起去超市吗?”阿姨从厨房里走出来问。
  
  “要的要的。”路晨星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积极响应号召。
  
  胡烈一手将报纸放到茶几上,又摘下了眼镜。“去哪,我带你去。”
  
  这是胡烈头一次带路晨星出门,虽然也不过是景园附近的那个超市。
  
  路晨星认真看着阿姨写给她的纸条上的东西,在一排排的货架上找寻。
  
  胡烈抽过她的纸条扫了两眼就给撕了。
  
  路晨星来不及去抢,碎纸片已经被扔到了蔬菜架旁的垃圾桶里。
  
  “你把纸条撕了干什么?”
  
  “就那几行字,你记不住?记不住就买什么做什么。”胡烈理直气壮道。
  
  路晨星闭了嘴,开始认真回想刚才纸条上的食材。
  
  “呦,胡总?”迎面而来的一个休闲装的男人,身边跟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路晨星看了一眼,猜测那个小姑娘不会超过20岁。
  
  不等胡烈开口,路晨星已经自觉推着购物车往鲜果区方向去了,装作不相识的陌路人。
  
  胡烈眼里一闪而过的不悦。
  
  “胡总,这么巧。”
  
  “瞿老板什么时候搬到这附近了?”胡烈换上客套的笑容,心里不耐烦着这会还要虚与委蛇。
  路晨星站在冷藏柜前挑着酸奶,看到仅剩的一盒大果粒,还没接触到,半道截出一只细白的手抽走了那盒酸奶。
  
  再看时,那个先她一步拿走酸奶的同样推着购物车的女人,正是秦菲。
  
  路晨星表情变得很微妙,撇了撇嘴,就要绕开,秦菲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路小姐一个人呀?”秦菲笑得灿烂,可路晨星就是能感觉到不对劲。
  
  前面走不了,路晨星往后退开一步,又被秦菲紧逼上来。
  
  “大家都是邻居,那么冷漠,真伤人心。”秦菲装腔作势的样子,路晨星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做不来。
  
  “秦女士有事?”路晨星问。
  
  “当然。”秦菲走近路晨星,贴在她的耳边,说:“我啊,平时没什么爱好,也就是喜欢玩,朋友多,这不,前两天,我听一个朋友无意中说起件事,是关于,路小姐你——的。”
  
  路晨星警铃大响,她知道自己的姓名了?
  
  拉开一点距离,秦菲看着路晨星的侧脸,讽刺一笑:“一挑三,想不到路小姐也是个放得开的,并不像现在这么,矜持啊。”
  
  路晨星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倒流,跌跌撞撞,碰翻了一个堆架上的酸奶广告牌,差点摔倒。
  
  路过的顾客,好奇的朝这边张望。
  
  秦菲伪善地走过来扶她,却柔着声说:“想不到胡烈竟然嗜好如此不同常人,不过也难怪,你这样的女人,自然有的是伺候男人的手段,就连我那个朋友都说,到现在都忘不了路,小姐,的销魂滋味。”
  
  路晨星哆嗦着,脑子里空白着,秦菲假装的关切,周围人群探究的目光,都像是剥开她皮肉的利刃,令她痛不堪言。
  
  而秦菲如同低喃的话语也越来越不堪,正当秦菲沉浸在报复的痛快中不能自拔时,手腕传来的剧痛,令她痛呼出声,身体随着那人的力气,后跌了三米。
  
  “滚。”如果不是公共场合,胡烈会选择直接动手,让这个女人永远闭上嘴。
  
  秦菲眼看着路晨星被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扶着站起身,甚至往他背后藏了藏,眼里恨意更甚。
  
  就是这个男人!就是这个男人,搞得阿是人不人鬼不鬼,到如今,精神失常,根本连房门都不敢出,谁都不能碰,常常大小便失禁。
  
  就是眼前这个浑身戾气的男人!秦菲怨毒地盯着胡烈,而胡烈的气势更是逼人,不过两秒,秦菲败下阵来,低下眉眼,轻笑:“胡先生可得看好了,这么漂亮的‘小姐’,丢了,那就不好找了。”
  
  胡烈冷笑,“你应该庆幸何进利来找我还算及时,否则,你弟弟可不单单是昏死在手术台上了。”
  
  秦菲做梦都不敢想象,胡烈竟然……他还是人吗?!
  
  “你可以尽情惹毛我,毕竟我也想看看,何进利还有什么,可以拿来救你们姐弟俩的。”
  
  秦菲倒吸一口冷气,感觉自己的内脏都要凝结了,面无血色地推着车落荒而逃,如同身后站着恶鬼。
  
  胡烈冷冷看着秦菲逃远,右手上下搓了搓路晨星冰冷的手臂,左手推动购物车,几乎是半抱着失神落魄的路晨星离开超市的。
  
  一晚上,路晨星都跟死鱼一样,这让胡烈兴致大缺,黑暗中摸上她的脸,满手潮湿,胡烈更是不痛快,拍开开关,枕头上已经染上一片深色。
  
  “号丧?”胡烈已经明显动怒,粗鲁地扯开路晨星掩住双眼的手,看到她湿成一缕一缕的眼睫毛,微眯起眼。
  
  路晨星抽噎着,说不出话。
  
  胡烈恼怒,“家里死人了你哭成这幅鬼样?”
  
  “胡烈,”路晨星强扯出笑,“你不觉得脏吗?”
  
  “脏?”胡烈冷哼,“谁又是多干净的?”
  
  路晨星并不知道胡烈是不是在安慰她,但是眼泪渐消。
  
  胡烈心里拱出一股火,闷不吭声从路晨星身上下来,沉着脸,离开了卧房,门被摔的大响。
  
  既然有人一心不想过几天安稳日子,就不要怪他下手太狠。
  
  书房内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赫然映着汉远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的黑体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