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灭国真相   眼前的黑暗逐渐消失,开始变得明亮起来,宴长宁已能看到近处模糊的人影。华丽的宫殿,衣香鬓影的宫女,还有那个死了十三年的人!那时候他叫卫风,是邺国的辅国大将军,十三年前在楚邺两国大战中牺牲。现在他是灭亡邺国的元凶,楚国皇帝莫擎天。她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心,才没露出破绽来。
  
  莫擎天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问道:“怎么一个人在外边?”
  
  宴长宁极力忍下内心的波澜,用与平常无异的语气说:“屋里闷得慌,想出来透透气。”说着挣脱莫擎天的手,摸索着走上台阶。
  
  她和莫擎天闹矛盾已有一年时间,莫擎天只当她和平时一般使小性子,横抱着她回到寝殿。宴长宁不说一句话,双眼无焦距的盯着幔帐上的纹饰。莫擎天陪宴长宁说了会儿话,回头看她时,人已靠着引枕睡着了,为她掖好被角后才悄悄离开。
  
  宴长宁藏在薄被下的双手握得死死的,如果在十四年前,他待自己这般好,她或许会感动,但她现在只有无尽的恨意,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十四年前他为了前程,抛弃她娶锦华公主宴令仪。她还记得宴令仪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模样:“我已经怀了卫风的骨肉,他的心现在完完全全属于我宴令仪!你以为你姓宴就是公主了吗?你不过是个杂血贱女生的杂种罢了!要不是我母后心慈留你一命,你早就跟着你那短命的娘一起下地狱了,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抢他!”
  
  是了,锦华公主是邺国帝后最宠爱的女儿,她的外祖父是柱国公,外祖母是德馨县主,两个舅舅一个是户部尚书,一个是云台总督。三位姨妈一个嫁了丞相,一个嫁了南郡王,一个嫁了邺国首富,而她宴长宁不过是先皇后生的灾星。
  
  那时她从宴令仪那里得知所谓的真相后去将军府找卫风,问他是不是柱国公陷害他,让他和宴令怡有了夫妻之实,珠胎暗结之后才迫不得已答应皇帝赐婚,但她得到的只有讽刺和羞辱。
  
  “在没见到令怡之前,我的确喜欢你。比起容貌,她确实比不上你,但光有一张漂亮的脸蛋还不行。比家世背景,比智谋心计,你远输于令怡。如果我娶你的话,就等于和整个樊氏作对、与二皇子和三皇子为敌。相反,如果娶令怡的话,我可以得到更多,甚至比卫家给我的还要多。至于你说的算计,我历经沙场近十年,什么阴谋阳谋没见过,还识不破柱国公的诡计?你所说的阴谋不过是为双方找一个台阶下而已,自古以来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你识趣的话,就不要再死缠烂打的黏着我,有多远滚多远!”卫风当时指着大门的方向对她说,无情的戳破两人之间虚无缥缈的青梅竹马情谊。
  
  她还不死心的问他有没有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彻底死心。
  
  “从前靠近你,是因为你的身份。那些话不过是骗小姑娘随口说说而已,也只有你这个蠢货才会当真。现在有更好的选择出现在我面前,我为何要再执着于你呢?宴长宁,人贵自知。人往高处走,你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他说的每一句话,宴长都牢牢记在心底。
  
  当年,她在卫风和宴令仪成婚那日远走异乡,在西域诸国流浪,全然不顾长公主等长辈感受,现在想来,真是幼稚得可笑。如今面具被撕破,更血淋淋的事实摆在她面前,她不得不面对。
  
  伺候在一旁宫女见宴长宁睡着了,开始肆无忌惮的说话。
  
  一名宫女往炉鼎里加了一把檀香后说:“皇上对皇后真是好呢。”
  
  另一个描花样的宫女应道:“能不好吗?听说皇上在邺国时,和皇后是青梅竹马呢!那时候可是非卿不娶,非君不嫁。后来皇上为了楚国,抛弃她娶了锦华公主宴令怡,这不十四年之后还是娶了她?当年邺国没亡的时候,皇后可英武了。听说她披挂上阵打楚国,还是为皇上和后来那个谁报仇呢。”
  
  “好像也姓卫,叫卫振廷。”往墙角的盆子加满冰后,那名宫女也开始描花样,“咱们皇上真是长情,隔了这么多年还是娶了她。虽说没有封后大典,但也够宫里的娘娘们羡慕了。”
  
  “说来这位的容貌当真不差,咱们这宫里还真没哪位娘娘比得上,也难怪皇上对她念念不忘。”描花样的宫女描好一朵牡丹,朝床那边努努嘴,说:“不过这位可不领情,整天生闷气。也不知她这后位能坐多久,后宫里的娘娘们哪个是省油的灯?更何况她还是个亡国公主,大臣们也不同意她坐在后位上。”
  
  “你看那些大臣上蹿下跳得那么厉害,皇上理他们了吗?当时皇上怎么说来着,立宴长宁为后百利而无害。娶她算是与邺国皇室联姻,可制服邺国国中尚存的反抗势力,日后她腹中的儿子登基为帝,邺国百姓也会服从楚国的统治。”年纪稍小的宫女说到莫擎天一脸崇拜。
  
  “说起来咱们皇上在二十八年前就潜进邺国打探消息了,一年前我听到这个消息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当年陛下只有十岁,竟然服下巫师给的禁药,让外表停留在五岁,然后以孤儿的身份潜进邺国王都九龙城,被卫家当家人收为义子,得名卫风。后来成为邺国的辅国大将军,娶了风头两无的锦华公主,窃取到邺国的皇家机密,才让孟将军和南宫将军这么顺利的灭了邺国。这等心计岂是其他皇子能比的?他当年能夺得帝位也不足为奇。现在我终于明白皇上在登基的十多年中为什么要带面具了。”
  
  “现在除了邺国人,谁不说皇上英明神武?”小宫女说了一大堆话,也描好了另一朵牡丹。
  
  “现在没有邺国,都是咱们楚国的地方了。不过这也是孽缘,这位和皇上置气也情有可原。毕竟皇上灭了邺国,还杀了晏家那么多人,她怎么能和皇上心平气和的相处呢?”年龄稍大的宫女打开了话匣子,小声的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宴长宁侧卧在床上,把两个宫女的谈话完完整整的听了进去。她现在彻底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邺国在十年内灭亡,竟是楚国皇帝亲自布局,甚至不折手段的服用禁药,让身体停留在五岁,又伪装成孤儿混进邺国,取得卫家的信任,进而成长为邺国手握重兵的辅国大将军。
  
  原来他接近自己是为了取得长公主的信任,能借势而上,掌握邺国军队的机密。后来抛弃她娶宴令怡,也不过是利用宴令怡进入邺国政权核心,毕竟宴令怡是邺国帝后最宠爱的女儿,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娶她,可窃取到更多机密。
  
  只怕当时的邺国,早已布满楚国的探子。难怪这十年楚国的仗打得那么顺利,让邺国毫无还手之力,莫擎天果然好计谋!也难怪他要弄瞎自己的眼睛,怕的就是见了他会难堪吧。不过他那样心狠手辣的人,也会愧疚吗?
  
  “皇上原来娶的那个邺国公主怎样了?我听说还给皇上生了个儿子呢。”
  
  “我听林公公他们说,那位可惨了,至今还在浣衣局洗衣裳呢,至于那个儿子,也是病恹恹的,放在宫外一户农家家里养着,想来皇上不会要他了。”小宫女说道。
  
  那边正喋喋不休,宴长宁躺在床上已是满腔恨意。想起当年一起长大的情谊和他说的那些话,以及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讽刺。可笑姑姑和卫伯伯一片好心,竟是引狼入室。而自己当年,也是一片痴心错付。
  
  可笑自己还以为他死了,原谅他生前的一切过错,在他墓前哭了三天三夜,还因为他间接害死了卫振廷!更可笑的是,自己披甲上阵为他报仇,到头来发现他竟然还活着,甚至成了灭亡邺国的元凶。一切的一切,都在莫擎天的棋局之内!她和莫擎天这辈子不共戴天!
  
  午睡后,宫女们伺候宴长宁梳洗,她眼神空洞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镜中的人变得遥远又陌生。五年前,莫擎天杀死长公主和卫沧,无情的将他们的尸体挂在旌旗上炫耀。一年前,邺国灭亡,她和邺国皇室所有成员一起被楚军押在九龙城城楼上,眼睁睁的看着九龙城被焚毁,看着楚军屠戮城中无辜百姓。
  
  她亲眼看着宴家所有男人被莫擎天斩杀,头颅挂在西城门变成枯骨,尸体被仍在乱葬岗,任野狗和乌鸦啃食。她那时被孟玄和南宫羽挑断手脚筋,废去一身武功,活得猪狗不如。后被弄瞎眼睛送进皇宫,被这个男人侮辱,怀上他的子嗣。她曾不堪侮辱,想过自杀了事,但身边全是莫擎天的人,几次想自行了断均以失败告终。
  
  半年下来她已认命,这幅躯体已是没有魂魄的空壳。直到今日眼睛复明看到莫擎天的真面目,才重新燃起仇恨的火焰。
  
  “你们都下去。”宴长宁吩咐伺候的宫女说。
  
  几名宫女互相看了一眼,才应道:“是。” 正文 浴火重生   殿内只剩宴长宁一人,她拿起梳子一下一下的梳自己披散的长发。她从小是一副男装打扮,甚少换回女装,却很会打扮自己。盯着镜中的人,她好似不认识一般,被吓得突然站起来后退几步。
  
  碰倒桌上的首饰盒,宴长宁忙蹲下身捡起来,恍惚间看到塌下有一把锋利的剪刀。听到宫女匆忙开门进来的声音,她只得放弃,在地上胡乱摸了一阵,装作还是失明的模样。
  
  “没事,你们出去,我想静一静。”宴长宁推开靠近她的宫女,缓慢的挪到榻边坐了下来。
  
  自从宴长宁进宫后,没少发脾气使小性子,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她们只当宴长宁又闹情绪,也不留下惹她心烦,自觉的退了出去,守在大殿外。
  
  等内殿彻底静了下来,宴长宁才捡起榻下的剪刀藏在广袖中。在殿内枯坐大半个时辰,宫女端了安胎药进来,“娘娘,该喝药了。”
  
  宴长宁接过一口饮下,说:“替我梳妆。”
  
  夜间,莫擎天到昭阳殿看她,见她一副郁郁的模样,说:“我知道你恨我。”
  
  “我当然恨你,卫风。”宴长宁咬牙切齿的说。
  
  莫擎天脸上的震惊之色很快消失,“你都知道了。”
  
  “别以为弄瞎了我的眼睛,我什么都不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莫擎天,你的手段果然无人能敌。吃下巫师研制的禁药,身体停留在孩童时期,以孤儿的身份混进九龙城,博得长公主的同情,将你送进卫家军,成为邺国的辅国大将军,掌握邺国四成兵马。为了你的大计,娶了背景复杂的宴令怡。窃取到邺国机密之后,借战死沙场之事金蝉脱壳回到楚国,摇身一变成为楚国皇帝!这份胆识和谋略,放眼古今,无人能及!”宴长宁一边笑一边狠声讽刺说。
  
  “当年传出的消息说楚国大皇子莫擎天,因体弱多病,前往南海疗养。而事实却是,你北上到了九龙城。因当时莫擎天已十岁,而你服下禁药之后,只有五六岁的模样,谁也不会怀疑。可笑姑姑怜悯你将你领进府中,卫叔叔视你如己出,而你却杀了他们,让他们死无全尸!可笑当年我会喜欢上你,会因为你不要我而离家出走流浪异乡,会因为你的死痛哭流涕,更因为你害死了振廷,还皮甲上阵为你报仇。现在想来,真是太可笑了!”宴长宁情绪激动,险些撞倒桌椅。
  
  莫擎天赶忙扶住她,说:“成王败寇……”
  
  他话未说完,宴长宁迅速抽出藏在袖口的剪刀,准确无误的超莫擎天的心口刺去。她武功虽被废,但一招一式都记得。
  
  莫擎天从小在残酷的皇家长大,后在有雄狮之称的邺军中历练十年,回国后又亲自带兵六年,练就比猎豹更迅捷的速度。
  
  宴长宁朝他刺来的时候,他已钳制住宴长宁的双手:“你看得见!”
  
  “我是否该感谢你仁慈,未让我永远无法复明?”宴长宁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莫擎天的钳制,退到一旁,将原本刺向莫擎天的剪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莫擎天,你用无耻的手段灭了邺国,杀了晏家所有男人。别以为你娶了我,我就会感激你,我宴长宁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你!”
  
  莫擎天想出声制止她,宴长宁用近乎嘶吼的声音打断他,“别为自己找借口!你有你的理由,我有我的立场,我不会留在你的宫里。我们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姑姑她们死了,邺国亡了,我不会苟且偷生。莫擎天,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宴长宁背后就是梁柱,她一头撞了上去。
  
  莫擎天再冲过去的时候,宴长宁已倒在血泊之中没了气息。
  
  昭阳殿乱作一团,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御医跪在地上浑身打颤,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
  
  很快,国师被传来,他掐指一算,开始念咒。不等莫擎天说话,他赶忙开口说:“皇上,宴长宁的尸体必须立刻烧毁,否则她会变成厉鬼回来报复!”
  
  莫擎天从小理智隐忍,断不会因为一个女人乱了心智。国师的话,他从小就深信不疑。这会儿宴长宁已经死了,他再也没有任何留恋,下令说:“昭阳殿所有人都给她陪葬,一个也不许放过。”冷凌凌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昭阳殿变成一片火海,殿中所有人都死在里面,而宴长宁和她未出世的孩子,也被烧成灰烬。听到这个消息,淑妃终于松了口气,也不枉她精心安排了那么久。
  
  寂静的夜晚,一阵冷风袭来,宴长宁一个哆嗦,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回望四周,是千姿百态的雕像以及精美的壁画,空气中还有淡淡的檀香香气。
  
  拍了拍昏沉沉的脑袋,她不是撞柱身亡了吗,还被大火烧成一抔灰,怎么还活着?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宴长宁挣扎着坐了起来,她只记得邺国亡了,所有的晏家男人都被杀了,女眷沦为奴婢,她被楚帝接进宫,眼睛也被弄瞎了,还怀了楚帝莫擎天的孩子。后来她的眼睛复明,但她自始至终都没看清莫擎天的脸。记忆被抽去了一部分,变得模糊不清。
  
  头疼欲裂,宴长宁抱着脑袋蜷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等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她慢慢的站起身走到铜镜前,镜中出现一个穿着红色纱丽的异域美人,她有修长的身段,水蛇一样纤细柔软的腰肢,一张清艳的脸和一双无神的凤眼。她确信,铜镜中的人就是自己。而周围的场景,也似曾相识。
  
  “怎么了?”一个穿着橙色纱丽的异域美人手持一盏烛灯走了过来。
  
  眼前的美人体态微丰,小麦肤色,高鼻深目,有一头波浪一般的黑色长发,薄雾般的橙色纱丽垂到脚踝处。她只觉眼前的人很熟悉,“你是?”
  
  美人笑道:“怎么睡了一觉就不认识我了?我是罗陀呀。”
  
  她说的不是自己熟悉的语言,宴长宁脑子浑浑噩噩,摇了摇头。
  
  橙衣美人惊道:“可了不得了,你这是魔障了。”
  
  直到异域美人将她送到佛寺后,宴长宁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在天竺的犍陀罗。
  
  “这位姑娘似乎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复活了。”寺庙之中,只剩她和佛教高僧。
  
  宴长宁双手合十,朝大师行了一礼,用当地的语言说:“不瞒大师,弟子的确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回到了十二年前,也就是现在。”
  
  高僧仔细观察她的面相,说:“在整个天竺,我的修为并不高,不能窥视过去,也不能预测未来。我只能看到你印堂处的怨气和执念,以及你若隐若现的痛苦记忆。”
  
  “大师请细说。”宴长宁仔细聆听大师说的每一句话。
  
  “姑娘身上有血腥之气,想必上一世杀孽太重。我教讲究因果轮回,有何因,得何果。按理说,姑娘应下地狱受刑狱之苦,但姑娘的命格被改写,着实让老衲惊奇。”大师的声音苍老,语速缓慢,宁静而悠远,“如今你有能力扭转自己,甚至一个国家的命数。但这一世,你注定会和上一世一样,历经磨难,命途多舛。且有一股外来的阻力,让你的命格变得捉摸不定,任何变数,都可能要你的命。如果老衲没看错的话,也是这股阻力极力阻止你重生,并在最后关头抹去你至关重要的记忆。”
  
  宴长宁从半夜惊醒到现在,脑子一直昏昏沉沉。她记得上辈子的所有事,却惟独记不清莫擎天的脸。
  
  “一切皆有命,时机到了,答案自会揭晓。”大师说道。
  
  “弟子有一事相求。”宴长宁说,她重生是为复仇而来,决不允许在大事未成之前出任何差错,“您说有一股阻力影响我今生的命格,不知您是否有化解的办法?”
  
  “如果找到那股阻力的源头,倒可以化解。只是它藏得太深,想找到并不容易。在平时只能克制牵引,还是能避免一些劫数。这是黑曜石雕刻而成的佛祖神像,可为你压制住那股阻力。切记,佛像不能离身八十一个时辰,否则,你将有血光之灾。虽不致命,但会让你的命格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大师缓声警告宴长宁说,他取下自己脖子上的黑曜石神像交给宴长宁。
  
  宴长宁郑重的接过佛祖神像,双手合十谢道:“多谢大师。”
  
  与高僧交谈一番后,宴长宁在寺庙中枯坐了一下午,上辈子发生的所有事一一浮现在脑海中。既然重新活过来了,她要不惜一切代价救邺国。
  
  十二年前,宴长宁在身在异国。那时,她因情伤远走他乡,流浪到天竺佛教和婆罗门教圣地犍陀罗。而山的那边,卫风已战死沙场一年,秦国和楚国即将结盟。卫振廷不能死,长公主不能死,她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国家和亲人。一切,都还来得及。
  
  宴长宁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翻出箱底的包裹,换上尘封一年多的衣裳。拜别寄居的屋主,一路北行回邺国。 正文 锦绣江山   一个月后,宴长宁到达天山山口。因为东方的战争,官道上的不复两年前繁荣,只有规模不大的十来支商队。
  
  她一副江湖浪人装扮,化了妆,脸颊上贴了胡子,像个沧桑的糙汉子。马不停蹄的赶了一个月的路,已累得不行。如今到了邺国境内,在官道上寻了一家客栈歇脚。她要了一坛葡萄酒、一碟花生米、一盘牛肉和两个小菜,一边吃一边听往来的商人谈论天下时事。
  
  他们说一年前卫风战死沙场,南边的楚国朝堂变动,一直在南海疗养的大皇子莫擎天秘密潜回楚国国都潭州,暗中指挥孟玄和南宫羽两元大将斩杀邺国十名少将,坑杀二十万邺国精锐之师和十万无辜百姓。班师回朝后杀了太子和刘皇后,逼死老皇帝,自己登基为帝。
  
  他们还说卫风死后邺国一直败退,先丢了富庶的益州,后来莫擎天手下的两员猛将孟玄和南宫羽拿下邺国最富庶的昌州郡,现已兵临江北郡,凉州几乎是楚国的囊中之物。他们还说,秦国准备与楚国结盟,共同谋夺邺国,未来三国混战,生意不好做。
  
  邺国的万里锦绣江山,谁不想收入囊中?三百年前大周朝内部出现诸王争权的局面,后来一位丧心病狂的王爷为了夺得大位,竟引胡人入关,将中原一代弄得民不聊生,而周朝也因此灭亡。
  
  邺国的开国皇帝宴钺是周朝的一位驻守在河西的将领,见中原形势纷乱,周朝已亡,便在九龙城自立为帝,建国为邺。他之后拿下了凉州、益州等地,建立了稳固的西部小国。中原仍处于混乱的局面,将近一百年之后出现的秦楚两国逐渐统一北方和南方,划江而治,两国对立,加上西部的邺国,形成三国鼎立的局面。
  
  后来邺国几经沉浮,险些亡国,直到正德帝出现,邺国才成为三国之首。正德帝与历任皇帝不同,他鼓励百姓从商,利用地域便利,从事东西贸易,将东方的茶叶丝绸运到西域诸国,再将西域的美酒宝马、香料和珠宝贩卖到东方诸国。这一举措,为邺国积累发家财富。
  
  正德帝博学多才,他教铁匠开矿山,改良冶铁工艺,制作出大洲最精良的武器,用经商得来的钱财,养了几十万大军,逐渐改变国弱的局势。
  
  邺国只有昌州郡、蜀郡、龙西郡、江北郡、甘林郡和潢水郡六郡地势平坦,其余多高山丘陵,西部还有广袤的山川荒漠。正德帝又派大军治山,用石头垒坑,将山下的淤泥挑到石坑中,从山脚到山顶,依次种植上小麦、树苗、茶叶和牧草。再修筑大风车,用畜力将大江河中的水运到山上浇灌。当时被许多人诟病的害民工程,如今造福了整个邺国。
  
  那时东部两国兵强马壮,正德帝有东进意图,但不与两国硬碰硬,而朝西方和北方进发,拿下了两处广袤的土地。新纳入版图的地区多荒漠山川,他想办法治理这片朝中上下都不看好的土地,命令军队用荒草和麦秆,扎成方格状,防风固沙,涵养水源,后在方格中种上耐旱的梭梭、红柳和芨芨草等植物,让昔日的大片荒漠变成耐旱灌木的天下。后又在灌木丛中撒上牧草种子,当年的荒漠已变成广袤的牧场,蓄养着邺国的宝马、肥牛和羊群。
  
  正德帝又派人到西域诸国引进棉花和葡萄,种植在沙漠中的绿洲,所产的棉布和葡萄酒广销东西。他还改良建材,创造出洋灰,用它修建的房屋桥梁坚固牢靠,这项机密一直是东方两国迫切想得到的技艺。
  
  正德帝在位的五十多年,改变邺国的弱势局面,让邺国一跃成为雄踞中西的强国。他死后留下许多手稿,为后世历任帝王所珍藏,被视为邺国皇帝必读之物,也是邺国的不传之秘。
  
  正德帝的历任继承者,均秉承他生前的治国方针,稳稳的守住邺国江山,并秣马厉兵准备一统江山。但邺国之后再无正德帝这般杰出的帝王,所以在后来的一百年间,三国仍处于鼎立的局面。直到这一任帝王登基,邺国才显现出衰败之气。
  
  宴承德当年并非太子,他无出众才能,更无治世之才,不过是凭借运气和樊家支持,在太子突然暴毙后成功上位。他常说不求建立大功业,只求守住祖宗的江山。比起杰出的前辈,宴承德逊色太多。
  
  宴承德在位时,世家党派之争严重,贪官众多。但他并非昏君,只是性子怯懦优柔寡断,利用党争平衡着朝中各派的利益关系,一生功不抵过。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宴长宁一直不相信邺国会在短短十年内灭亡。重生之后,她猜测邺国国中混进了楚国内奸,登基不久的楚国皇帝也有古怪。否则楚军不会未卜先知一般,知道邺国的所有计划和安排,并将邺军全部歼灭。这辈子,她定要查出邺国国都和军中的奸细!
  
  酒足饭饱后,晏长宁在客栈里睡了一天一夜,醒了之后继续向东走。
  
  九龙城下,晏长宁牵着马仰望这座坚不可摧的城池。前世,她在犍陀罗待了四年,回来之后,一切都面目全非。此次提前两年回国,她并不打算像上辈子一样张扬。寻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下,买了香烛纸钱,入夜后才出城到封陵祭拜卫风。
  
  晏承德说,卫风为邺国捐躯,死得其所,特允其葬入皇陵,伴他左右。此时还是寒风凛冽的冬季,冰封高山,雪落大地。卫风墓上的枯草被积雪压断,目之所及一片萧索。点燃昏暗的八角灯,夜风习习,微弱的灯光摇曳不定,映照着暗红色的墓志铭,平添了一丝森冷之气。
  
  上辈子她从天竺回国,听到卫风战死的消息,惊得说不出话来,马不停蹄的赶回九龙城,看到长满荒草的坟堆,扶着墓碑大哭了一场。人死如灯灭,她原谅从前卫风对她的羞辱和嘲讽。那时她换了一身孝服,在卫风墓前祭拜,被闻讯赶来的晏令仪狠扇了一耳光。她说的那句话,晏长宁到现在都还记得:“你是他什么人?有什么资格为他披麻戴孝?”
  
  是啊,她和卫风非亲非故,为何要哭得如丧考妣一般?她和卫风的情谊,在上辈子他决定攀上位高权重的柱国公,决定娶晏令仪的时候就断得一干二净。当年他那些绝情的话,还犹言在耳。尤其在崇光寺内,他那些侮辱的话和那两巴掌至今无法忘记。今日再来祭拜,不过是看在当年他为邺国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
  
  当初晏令仪费尽心思抢走卫风,以为自己得到了天底下最英武伟岸的男子,以为自己的兄长在争夺太子之位的路上会多一个筹码,哪里预料到卫风会那么快战死沙场?
  
  “卫风,晏令仪,当年的你们是否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晏长宁倒了一杯酒,将其覆在燃烧的纸钱上。
  
  卫风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回九龙城,晏令仪失手摔伤不满周岁的儿子,落下终身病根。从那之后,晏令仪和卫风这对天赐姻缘的佳话,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等到香烛燃尽,晏长宁才回到九龙城。在夜风中绕着整座城走了一圈。宽阔的青石板街道,鳞次栉比的房屋。要过年了,各家各户都在门前挂了红灯笼,贴了红色的窗花。
  
  吹了大半夜的冷风,晏长宁提了一坛子葡萄酒回房。她回来得匆忙,还未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死而复生,该如何让人相信自己所说的都是真的?
  
  她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九龙城,因为上一世回来不久,楚国利用强权逼婚,要她和亲,远嫁潭州,还要云州、一百名洋灰匠人和一百万两白银做陪嫁。
  
  当时反对者居多,认为可行之人也不在少数。反对者认为楚国狼子野心,和亲不过是莫擎天兵不血刃拿下云州的阴谋,等他得到大片土地和金银财宝后,会再次进攻邺国。且洋灰的制作工艺乃国之机密,不可外传,更何况邺国还没沦落到用女人换取和平的地步。
  
  支持者认为,现在是非常时期,又列举历史上和亲的史实,用一个女人换取和平未尝不可。虽说楚国狼子野心,但邺国强盛多年,得到喘息时间定会转败为胜。况且邺国的兴盛,并不是靠洋灰这一项机密,送给楚国也无妨。
  
  那时朝臣争议无果,将矛头指向她,说她祸国殃民,是天生煞星。九龙城大部分人想将她千刀万剐,却又不敢杀她。那时,她比过街老鼠还不如。
  
  葡萄酒甘甜,一坛下肚,晏长宁并无醉意。重活一辈子,她不会像上辈子一样窝囊。她定要洗清自己的冤屈,查清自己母亲死的真相,让卫振廷坐上邺国的皇位。
  
  莫擎天,灭亡邺国的凶手,她确信自己缺失的那段记忆一定与他有关。还有元胤这个帮凶,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正文 坦诚事实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世人都说晏长宁因卫风移情晏令仪,在他们成亲那日,穿上一袭红色嫁衣投河而死,那今生就当晏长宁已死,她会以另外的身份活下去,走上复仇之路。
  
  天亮之后,晏长宁将面部稍作修改,混进朱雀大街围观的百姓中。今日卫振廷回朝,他即将挂帅上战场。自从卫风和五大世家最优秀的后辈相继战死沙场后,邺国军中士气低落,整个九龙城亦是躁动不安。卫振廷回九龙城,似乎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晏长宁下定决心晚上去见卫振廷,无论他信也好,不信也罢,都必须让他知道。入夜之后,晏长宁轻车熟路的潜入卫府,扣门之后飞快离开。卫振廷彼时正在看兵书,近日边境的状况让他思绪紊乱,楚国平静多年,何时出了这么一位奇才?他就像凭空出现一般,让人捉摸不透。叹气之间,看到窗外一晃而过的可疑黑影,放下兵书迅捷的追了出去。
  
  晏长宁一口气跑到五里之外,卫振廷也不马虎的跟了上来,看到她在树林中停了下来,问道:“你是谁?”
  
  晏长宁摘下面巾,说:“是我。”
  
  卫振廷定睛一看,试探性的问道:“长宁?”她的模样比起两年前,有了一些变化。
  
  “今天引你出来,是我有话对你说,不管你认为我胡说也好,疯魔也罢,但你一定要听我仔细把话说完。”
  
  卫振廷见她深色凝重,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事要说。
  
  晏长宁开门见山直接说道:“我死过一次,又重新活过来了。上一世,在十一年之内,邺国会被秦楚两国灭亡,而你,也会在五年之内战死沙场。邺国皇室的男人,会被斩杀殆尽,女人则成为楚国的奴隶。”
  
  卫振廷听她说了一句话,已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真的是晏长宁?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有死而复生这回事?邺国被秦楚两国灭国又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你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的确如此。我经历的上一世,就像一个噩梦。”晏长宁喃喃说道,她将自己前世的经历,发生的所有事一件不落的说给卫振廷听,除了他的真实身份。
  
  一开始卫振廷并不相信,还以为她在胡言乱语,但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不觉信了几分。“为什么告诉我一个人?告诉皇上不是更好?”他惊讶晏长宁对他一个人说这件事。
  
  晏长宁郑重说道:“因为我要所有的荣耀都由你来得,你有军功在身,以后在九龙城会容易很多。益州一战,五大家族都折了最优秀的后辈。现在邺国唯一出色的将领是你。而皇上一直器重你,你的作战方略和计划,皇上和卫家人一定会听。从小到大我只见过皇上数面,他只当我是小孩子,我说的话他不会相信。”
  
  上辈子,在宴承德被斩之前,他将卫振廷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她。原来她一母同胞的哥哥并没死,在宴承德的贴身太监应祥出宫准备埋了卫振廷时,突然听到婴儿的哭声,就将他送到卫家。而宴承德为了保护这个儿子,将他交给卫沧抚养。
  
  宴长宁私心希望卫振廷在恢复身份后,在夺嫡之时能多一些筹码。现在战事纷乱,卫振廷有能力扭转邺国的局势。在九龙城所有世家子弟中,他是最耀眼、最有前途的一个,比起英年早逝的卫风,卫振廷毫不逊色。而且晏承德信任他,早已将邺国最彪悍的地下军队——血影卫交给他掌管。
  
  “长宁,你确定,你没有胡说?”卫振廷仍不相信,虽说鬼神之事一直有,但不过是皇室统治百姓的手段之一。并且,他从未见过鬼神之事应验,更别说起死回生。
  
  晏长宁知道卫振廷谨慎,并不指望他会立刻接受自己说的话,“我知道你心有疑虑,但时间会证明一切,看看我说的那些事会不会成真。明晚子时,楚国会派杀手来刺杀你,你会躲过,但你最得力的下属卫延会因保护你而死。后日你便会出征,在仓山谷地会遇到伏击,而你们所押运的粮草会被内奸投毒,最终不战而败,而你也会被问罪,虽无性命之忧,但会有牢狱之灾。”
  
  在卫振廷眼中,晏长宁从小调皮贪玩,但她从不说谎,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一猜便中。如果说从前的她天真无忧没心没肺,那眼前的晏长宁就像饱经沧桑的老者,幽黑的双眼之下,涌动着仇恨的暗流,她的整个气场,与从前完全不同。
  
  “我姑且相信你。”卫振廷保守的说了一句,“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去楚国,杀孟玄和南宫羽,破坏秦楚结盟,顺便揭开莫擎天的真面目。”晏长宁坚定道。屠城的两个侩子手,她不会忘记。这一世,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送他们下地狱。
  
  卫振廷了解晏长宁,她虽不是养在花房中的娇花,但也不是百炼成钢的利剑。“我知道你自幼习武,可打败江湖一流高手,但人心叵测,这世道远比你想象的复杂,你一个姑娘家孤身前往潭州太危险了。”
  
  “我孤身在西域流浪了两年,又多活了一辈子,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这辈子是天赐给我的,我这一世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复仇,保住邺国,就算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除了这两件事,我别无所求。”晏长宁执着说道,她知道未来许多事,在江湖闯荡了那么多年,她有能力自保。
  
  卫振廷未停止劝说,“你留在九龙城为皇上出谋划策也是可行的,不用以身犯险。我陪你去见皇上,有我在,你说的话他多多少少会听。”
  
  “我留下只会引来祸患,更何况皇上认为我是灾星,绝不会听我的话。我说过上一世我出现之后,楚国来求亲,邺国不允许,结果给了楚国进攻的机会。卫振廷,我不想再被国人唾骂一次,更不想成为邺国的罪人。”晏长宁说,她忘不了上辈子的狼狈,更不想让莫擎天打邺国的借口变得更合情合理,她也必须去楚国找回失去的那段最关键的记忆。
  
  “世人都说晏长宁为情而死,那这辈子就当我死了。不要把我回来的事告诉任何人,也不要把我重生的事告诉第三个人。”
  
  卫振廷不解,事关邺国存亡,仅凭他一人之力无法扭转:“为什么?”
  
  “我有我的打算。总之,我不会害你,更不会害邺国。”晏长不打算再说下去,“邺国的一切,就靠你了。”
  
  卫振廷仍旧云里雾里,他不相信有如此荒诞之事。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说:“好,我会派人护你周全。这是调动楚国和秦国血影卫的令牌,我会通知他们,秦楚两国的人随时听你调遣。”
  
  “谢谢。”晏长宁犹豫一阵,还是接了令牌,“我一直有个疑问,楚国在攻打益州时,好似知道我军的每一步计划,连后来进攻剑门、昌州、龙西、潢水、甘林、金沙和云台也是一样。我怀疑军中有内奸,说不定朝堂之中也有莫擎天的人。”
  
  晏长宁提醒了他,楚军在攻打益州时的确如此,将邺军压得毫无还手之力。“我会清查内奸之事,你放心。”
  
  “邺国这边就交给你了,我走了。”晏长宁道别说。
  
  卫振廷被冷风吹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晏长宁早已不见了踪影。他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趁着黑夜无人,慢慢走回卫府。晏长宁的出现和她说的每一句,都像做梦一样。她凭空消失了两年,又凭空出现,两年中,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她真的重生了?刚才那个人真的是晏长宁?现在三国混战,她会不会是秦楚两国的奸细?
  
  回到卫府,卫振廷一夜无眠,反复思量晏长宁说的每一句话。
  
  晏长宁扮成到中原两国寻亲的孤儿,编了一套足以以假乱真的谎话。一路南行,听到不少消息。因莫擎天登基名不正言不顺,因此底下有许多人不服。对楚国国民来说,他们并不熟悉这位新帝,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他的母亲是先帝的宠妃,后在宫中暴卒。他的身体一直不好,在十岁时被送到南海休养,从此便没了消息。因此,前段时间莫擎天突然杀回潭州,夺得帝位让他们大感意外。
  
  在此之前,楚国的太子是莫擎苍,他虽无美名,但身后有多个世家支持,不出意外,他就是楚国皇帝。但半路杀出个不受重视的莫擎天,打破世家之间的利益平衡,引来世家之间的恐慌。
  
  邺国近几十年虽然没落,但到底是强盛了多年的大国,攻打起来并不容易。莫擎天登基不久,就和邺国硬碰硬,劳民伤财不说,还害得万千家庭妻离子散,弄得民间怨声载道。
  
  先帝除了前太子和莫擎天之外,还有数十个皇子,他们大多不服莫擎天,私底下蠢蠢欲动,世家被打压,也开始联合有实力的皇子,准备逼宫。 正文 潭州城内   宴长宁凭借上辈子的记忆和卫振廷给的线索,联络到潭州城内的血影卫和细作。
  
  “参见堂主。”来见晏长宁的血影卫纷纷抱拳单膝下跪行礼。
  
  晏长宁同众影卫一样带着黑色面巾,面巾底下,还有一张人·皮面具。她现在的身份是西风堂的堂主天刹。目光扫过众人,其中有的是富商,有的是太监宫女,有的是平民百姓,有的是工人艺匠,有的是皇宫内卫,还有的则是楚国暗探。
  
  “人都来齐了,很好。两年前,楚军势如破竹攻克我国蜀南和蜀中,拿下益州后坑杀我邺国二十万大军,屠戮我国十万百姓,这个仇邺国迟早会报。虽说楚国和邺国的仗打得火热,但楚国内部也不太平,我们要做的,就是在目前的局势加一把火。另外,我怀疑军中出了内奸,而你们之中,也有叛变的人。我给你们中的某一个,或几个人一次机会。若被我抓到了,只有死路一条。”
  
  众绝影卫听到她如此说,忙表示自己的忠心:“属下誓死效忠邺国!”
  
  “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如果真效忠邺国,就拿出你们的诚意来。你们在潭州各司其职,我安排的任务也不同。”宴长宁从他们面前走过,“你们接下来的目的很明确。现在楚国内部动乱,我们要做的就是添一把火。这是你们各自的任务,看完后,当着我的面烧了。”宴长宁给了他们每人一个黑色的弹丸,密信就装在里面。
  
  绝影卫捏碎弹丸,抽出其中的纸条,迅速看了一遍后立刻烧了。
  
  “你们可以回去了,孟玄已经带人过来了。”宴长宁说。
  
  “是!”众人答道。
  
  宴长宁安排好后离开潭州城,五日后才混在商队中重新出现。她是男装打扮,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一头长发只用布条扎了个马尾,看上去十分落魄。但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像极了四月的暖阳。这辈子还来得及,她没有必要因为仇恨整日愁眉苦脸。笑容和美貌,是她最好的武器。
  
  晏长宁此去潭州,除了杀孟玄和南宫羽,除掉莫擎天的左膀右臂之外,还要煽动世家和皇子们造反。楚国内部不稳,莫擎天便无暇顾及邺国。
  
  风尘仆仆的赶到潭州,宴长宁在潭州城内闲逛。上辈子莫擎天镇压内乱毫不费劲,这辈子不能让他如此轻松才是,他灭了邺国,自己必须好好回报他才可以。
  
  宴长宁用身上仅剩的三枚铜钱买了一个馒头,填饱肚子后开始找事做。客栈的老板见她可怜,人长得诚实,就让她留下做跑堂的伙计。白天她是不起眼的小二,晚上是指挥血影卫和各路势力谈判拼命的冷酷杀手。
  
  几日下来,宴长宁在潭州的计划并不顺利。好几名血影卫被杀,密信被截胡,看来这批人当真有人被策反了。潭州最近在清查外来人口,但凡来历不明的,皆被抓进天牢拷问,宴长宁也进去了几次,幸亏瞒天过海的本事高明,谎话编得圆满,才被放了出来,但也是重点怀疑的对象。宴长宁回到客栈后,列出这批血影卫的名单,一一划出可疑之人。既然是双面间谍,就一定会漏出马脚。
  
  上一世的此时她还在犍陀罗,对楚国这边的境况并不了解,回国之后上阵杀敌已是四年之后,此时只能从上辈子的记忆和零星传闻中找线索。无论前路如何,也要走下去。这家小客栈终究不是能待长久的地方,既然都被盯上了,那就去目标明确的地方。
  
  近来潭州严查声色场所,城内最繁华的怡春院和潇湘馆已被端,里面的妓·女全部被斩杀在菜市口,听说怡春院是莫擎天的皇弟莫凌风的产业,也是他打探消息搜集朝廷重臣罪证和机密消息之所。至于潇湘馆,则是秦国皇帝元胤的暗哨。
  
  出了这事后,潭州城内的秦楼楚馆被迫整顿歇业,只有与皇室和敌国没任何牵扯的才能重新开业。艳月楼就是其中之一,它名义上是孟玄的产业,实则是莫擎天收集民间情报、监视朝中大臣的重要场所。
  
  长公主曾经说过,她的外祖母是西域某小国的公主,国破家亡后逃到邺国寻求庇护,嫁给了戍边的将军卫確,生下她母亲卫妍光。后来卫確战死,她外祖母伤心过度也去了,临走之前她将妍光托付给卫家主母照顾。卫家是皇帝的人,与皇家走得极近,卫妍光因此认识宴承德,后来嫁给他做了王妃。
  
  宴长宁的外祖母是高眉深目、脸部轮廓深的西域长相,卫妍光则融合了中原人和西域人的长相,面相柔和,却美艳绝伦,到宴长宁这一代,她已长得和汉人相差无几,她的长相融合了宴承德和卫妍光的所有优点。不过在她身上还能找到西域人的特征,身材高挑,皮肤白皙,脸部轮廓比一般女子深邃立体。因此宴长宁换上异域装束,化上浓妆,活脱脱的一个西域美人。她擅长面部伪装术,使得她面对楚军盘查能摆脱嫌疑。
  
  宴长宁从小善舞,长公主纵容她,专门请了舞蹈行家来教她。后来她在天竺流浪两年,学了两年天竺舞,舞技更上一层楼,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重新开张的几家歌舞伎坊如今生意不景气,如今为了招揽生意使出浑身解数,她恰好可利用自己的优势混入其中。
  
  艳月楼是潭州出了名的风月场所,里头的舞姬乐伎卖艺不卖身,艳月楼的姑娘登台之前经过严苛的训练,举止修养和大家闺秀相差无几。许多文人骚客愿去那里和才华出众的歌女对词,达官贵人也常出入观舞。如今里头的头牌舞伎,就是孟玄的相好。
  
  她看过名单,有几名歌姬就潜伏在艳月楼中。那日来见她的血影卫中有十来个女子,虽未看到她们的脸,但她还是闻到了她们身上独有的脂粉香气。如果男人容易被名利收买的话,那女人更容易被男人的甜言蜜语拿下。
  
  艳娘年轻时混迹各大风月场,什么人没见过?听到龟公说有个男子来聘舞师,忙叫人把他留下。她人机灵得很,一见宴长宁就觉不对。再细看之下,他虽然没穿耳洞,却没有喉结。虽是一副男装打扮,但却是难得一见的俊俏风流。更兼他长得高挑,身长腰细,眉清目秀的,一看就是个姑娘。艳娘这下来了兴致,这种自己送上门的尤物,岂有不要的道理?招手让龟公下去,问道:“那你都会些什么?”
  
  “会吹笛子,会唱歌,会跳舞,天竺各种舞学了一些。”宴长宁言简意赅的回道。
  
  艳娘正想着楚国权贵看惯了宫廷的柔歌艳舞,换换西域的歌舞也不错。这楚国境内倒是有会跳天竺舞的,但也只是跳得像个形而已,并无其神。如果眼前这个真的会跳,说不定会让她大赚一笔。男人都喜欢美人,如果把她捧红了,到时待价而沽,只怕不是钱财这么简单。艳娘担心她空口说大话,定要考她一番,说:“这自夸话呢,谁都会说。你不拿出点儿实力来,我怎么相信你?”
  
  “老板是想考我了?”宴长宁问道,她走遍邺国和西域,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这艳娘看她的眼神不对,眼中全是贪婪的光芒。
  
  艳娘朝在场的人招了招手,让他们出去。等到只剩她和宴长宁时,说:“姑娘,别以为你穿了一身男装我就认不出来,我一个月见过的男人,比你几辈子见过的都多。正经人家的姑娘,如果不是生活所迫,或是遇到狠心的爹娘,绝不会到伎馆来。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宴长宁的伪装术并不高明,她原本就是让艳娘识破自己的性别,不过面上还是恭维道:“艳娘的眼睛果然毒辣,这么快就识破了。我也不隐瞒,我的确是女扮男装,至于为什么到艳月楼来,是因为我缺钱。我听说艳月楼是潭州城内最大的歌舞坊,平日里日进金斗,又与楚国贵族有来往,所以就想到这里来谋个出路赚些银子。”
  
  艳娘绕着宴长宁走了一圈,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她,只觉她长得像中原女子,但又有些不同,轮廓比平日见的女子要深一些,头发很长,发尾微微有些卷曲。她的皮肤不同于楼中女子养出来的白,而是天生如此。想到最近盘查得严,脱口问道:“你不是楚国人?”
  
  宴长宁早编好了自己的新身份,说:“我也不知道我是哪国人,我是来寻亲的,因路费花光了,所以才来艳月楼做舞女的师傅。等赚够了盘缠,我再去找爹,如果楚国找不到,再去秦国找。”
  
  “绕了这么半天,你还是没说清楚。如果你不交代清楚,无论你长得再美,舞技再好,我也不敢收留,请自便吧。”艳娘已准备请她离开了。 正文 逢场作戏   宴长宁垂下头,酝酿了一会儿情绪才说道:“我母亲是西域东安国人,你也知道,西域礼教没有中原严格,女子到了年龄可自己挑选夫婿。我娘亲当年看中到东安国贩卖茶叶和丝绸的商人,也就是我父亲,我娘亲生得美貌,他们一见钟情,后来有了我。不过我父亲因为生意关系就离开了我母亲,说他回中原后禀告父母后,就会回来接我娘亲。但直到她过世,父亲也没回来。娘亲过世后,我和娘舅生活在一起,他们嫌弃我是个私生女,又见我生的好看,就要把我嫁给当地的一个霸王,我不愿意,就偷了他们的钱逃了出来,准备到中原来找爹。因为没有我爹的音信,我只能大海捞针的找,邺国找遍了也没找到,只能来楚国看看。如果楚国没找到,我就去北边的秦国。”
  
  “是吗?”艳娘不相信的看着宴长宁。
  
  宴长宁已练就眼泪收放自如和临危不乱的本事,就算艳娘一直盯着她,她仍是一副被娘舅欺负又坚定不移的模样。艳娘心想,自己这些年什么人没见过,谁撒谎还能逃过她的眼睛?这姑娘的模样的确不像说谎,姑且就信她一次。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娘亲说,她只记得我父亲姓吴,他临走前又没给我起名字,所以娘亲就给我起了个中原名字吴铭。如果老板你不信的话,可以去福来客栈问那里的钱掌柜,我之前在那里讨过活路,也被士兵盘查过几次。”宴长宁抹干脸上的泪水,一脸坦然的对艳娘说。
  
  “好,我姑且相信你,你要是给我惹了麻烦,第一个扒了你的皮。”艳娘一手叉腰,一手比划着威胁宴长宁说。
  
  宴长宁忙挥手表示自己很安分,不会添麻烦,“老板,我只为求财,不为别的。再说您看,我长得这么老实,怎会惹麻烦?”
  
  艳娘心里嘀咕,这姑娘倒是长得一点都不老实,美貌总让女人成为男人争抢的猎物。“你说你会跳天竺舞,也会吹笛子,我艳娘做的是实在买卖,只说空话可不行。”
  
  宴长宁不惧怕艳娘考验,说:“老板,请你出题。”
  
  艳娘仍是双手叉腰的模样,在宴长宁面前走来走去,时不时的把骄傲漂亮头颅转向她:“你既然来艳月楼求活路,想必也打听清楚了,我这里从不养闲人。你说你是西域来的,那就跳一段吧,如果合了我的眼,我就留下你。来人,去把压在箱底的那套西域舞女的行头搬出来。”艳月楼从前也有舞女跳西域舞,但舞艺不精,她索性停了专研中原舞蹈。不过当时置办的行头还在,这会儿搬出来还是崭新的。
  
  宴长宁识货,艳月楼不愧是销金窟,这套大红纱丽全是绸缎制成,还用金线滚了边,绣了华丽复杂的花纹,紧身的乔丽用丝线绣了红莲花,宽松的百褶长衬裙边上也镶了珍珠和金片。
  
  “怎么样?比起你从前见过的又如何?” 艳娘见吴铭眼睛都看直了,心中鄙夷,果真是没见过好东西的野蛮丫头。不过这样的女子才好控制,只要她见惯了滔天的富贵和更好的东西,还能离了这些不成?到时候还不是让她拿捏。
  
  “老板你果然有钱,这套纱丽比我从前见过的都华贵,只是还有些区别。西域的纱丽比中原的样式多,做工更精细。”宴长宁老实说道。她直白才不会引人怀疑,刻意奉承就显得居心不良。
  
  果然艳娘就道这孩子性子直不会说话,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就是这样简单的姑娘,才有可塑性,这块璞玉,经过她的雕琢一定会成为一块传世美玉。“只要你真有本事,我以后会给你置办更多行头。”
  
  宴长宁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动手换衣裳。艳娘等在舞台之下,问监视宴长宁的丫鬟:“那边怎样了?”
  
  “我看过了,她梳妆打扮十分顺手,比您从前请的师傅还弄得好。且化的装束也是西域那边的,打扮好后,活脱脱一个西域美人。 ”小丫鬟说。
  
  艳娘说:“你下去吧。”如此她就放心了。
  
  宴长宁装扮好后走上台,艳娘见了惊叹不已,这样的美人才是世间难求。这一身红色纱丽的确衬她,让她的好身材一览无余,艳娘惊叹她身姿曼妙的同时,也确信她跳舞多年,因她往那里一站,似会随时翩跹起舞。着装后,她的确有西域美人的模样和风情,一举一动都勾人魂魄,但却不显得轻浮和轻佻,连女人也会喜欢上她。
  
  艳娘未让任何琴师和乐手伴奏,只给了她一面大鼓,说:“相传汉时赵飞燕能鼓上起舞,不知你可会?另外,我不知你会跳哪一支舞,就不让乐师为你伴乐,你随心所欲的发挥就好。”
  
  宴长宁向四周看了一圈,取下婢女做配饰的铃铛,套在脚腕上做脚铃,说:“借你的铃铛一用。”婢女见宴长宁突然走向她,又取走她腰间的铃铛,傻傻的点了点头。
  
  宴长宁漫步走到大鼓旁,凭借当年罗陀教她的技法,轻跃上鼓面,在鼓上舞动四肢,踩出悲壮的乐点。她本就身体柔软,四肢灵活,练武让她身体轻盈有力,每一声鼓响和铃声都传遍整个大厅。
  
  天竺舞用舞姿、手势、眼神和面部变化,传达人的七情六欲。只见鼓上的宴长宁笑靥如花,踩出欢快的鼓声,仿佛是花间一只翩然起舞的红蝴蝶,低头回眸间,见其婉转娇羞;忽然鼓声突变,时而低沉,时而起伏,整个大厅内弥漫着离愁别绪,她的人忽而哀愁无限,忽而语笑嫣然。
  
  忽然间,鼓声变得如雷鸣般暴虐肆意,离愁别绪变成肃杀,显得剑拔弩张。只见鼓上的人怒目嗔视,红纱和红裙飞扬,她的舞姿有毁灭天地的气势,原本细碎的铃声却像催命的响铃。正在高·潮之间,鼓声停了,四周变得安静无比。
  
  台上那人褪去愤怒之后,变得轻柔温婉,像对镜梳妆的闺中少女,又像是和情人低语互诉衷肠的怨妇。她提着红色的裙摆,一步一步走向大鼓中央,好似一只骄傲美丽又受伤的孔雀,肆意舒展身姿,展现自己的绝色容颜。她在鼓上旋转,由慢到快,直到看不清她的人,只有盛怒的鼓声和刺目的红色,似要把一切燃烧殆尽。一声重响后,一切变得安静下来,宴长宁倒在鼓中间,这场复仇之舞结束。
  
  艳娘从未见过如此美人和如此舞蹈,一时惊叹得说不出话来。她大半辈子都在潭州,还未见过有谁把一支舞跳得如此淋漓尽致惊心动魄。宴长宁跳完后,她许久才缓过神来,拍手赞道:“的确与众不同。”
  
  但她话锋一转,用严厉的语气压下心中的狂喜,说:“你的舞固然跳得好,但我这艳月楼是歌舞坊,是寻欢作乐的地方,只怕你的舞不适合我这地方。要每天都剑拔弩张的,谁会来?”
  
  宴长宁知道艳娘在存心考验和刁难,说:“我会跳的不止是这一种。”
  
  艳娘放下心来,坐回椅子上准备继续观看,说:“那就把你会跳的,都跳一点。如果跳得好的话自会让你留下,我艳娘还没有付不起的工钱。”
  
  宴长宁随后跳了几支节奏欢快的舞,艳娘看得十分满意,心想如果她不登台只做舞女的老师,着实太可惜,必须说服她登台献舞才可以。但现在还不能忤逆她的意思,万一人没留住,一切都是空谈。“说吧,你还有什么条件?”
  
  艳娘对艳娘看她的眼神十分不喜,但现在是她有求于人,不得不小心应付。“条件就是我拿你的钱,帮你调·教舞女。但你得遵守规定,给我足够的佣金,且不得在我离开之时为难我。”
  
  艳娘现在当宴长宁是摇钱树,什么都答应,说:“好好好,我答应。”
  
  宴长宁留了个心眼,说:“口说无凭,得立字据。在西域时我就听说中原人狡猾,尤其是做生意的人。”
  
  艳娘还当宴长宁好骗,听她这话只怕还得费些功夫,连忙说道:“好好好,先立字据。”
  
  艳娘让人拿来笔墨,宴长宁看着她一字一句的写,不由得开口说:“老板,可别欺负我看不懂汉字。我家在东安国,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请一个汉语老师还是绰绰有余的。我从小就学汉文,读写可难不倒我。”
  
  艳娘干笑两声,她原想宴长宁只是汉话说得流利,不一定能写能认,在楚国认得字的女子除了世家贵女和请得起教书先生的富贵之家之外并不多。
  
  宴长宁见艳娘一动不动,建议说:“如果老板写不出来的话,我可以代写。”
  
  艳娘又是一阵干笑,忙撕了刚才那张纸,从新拿了一张出来写下契约。宴长宁拿起来看了看,指着契约上的有歧义的一个词,说:“老板,这个词只怕用得不当,我是按契约教你的人跳天竺舞,可不是终生留在这里教。还有,我只是舞蹈老师,只做分内的事,并没有义务为你揽客赚钱。如果舞女调·教得不好,我会承担一切后果,但其他的我不会管。我坦诚来求活路,希望老板也坦诚做人。商人虽然重利,但没有诚信二字在,这生意也是做不成的。”
  
  宴长宁敢说这话,自然有底气,她看得出来她对艳娘还有利用价值,艳娘绝不会轻易放她走。并且她越坚持,就越能打消艳娘的疑心。
  
  艳娘被宴长宁说得脸色难看,她虽不是显贵,但也见惯了大场面,下至平民百姓,上至皇子皇帝她都见过,更兼背后有孟玄撑腰,平日也是趾高气扬之人,今日被一个西域来的小女子说得颜面无存,当即大怒,说:“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只要我动动手指,就能让你在整个潭州城无容身之地。”
  
  “既然如此,那就告辞了。”宴长宁果断说道。她倒不怕艳娘,惹不起总躲得起。
  
  艳娘朝两侧的人使眼色,身强体壮的龟公将宴长宁强按下跪倒在地。宴长宁掂量片刻,现在不是显露武功的时候,艳娘的艳月楼能在短时间内开张,又横行潭州这么多年,背后定与皇家有关联,如果漏了马脚,只怕还没成功就被杀了,只得跪在地上哼哼两声,骂艳娘不讲道义。 正文 莺歌燕舞   “小姑娘,我艳娘想做的事,还没什么做不到的,在这楚国国都中,还没有谁能在我这里撒野。别以为会跳跳舞,认识几个字就可以妄自尊大,你还太嫩了些。今天进了我的艳月楼,你也别想轻易出去。劝你乖乖听话,还能少吃些苦头。”艳娘捏了捏宴长宁的脸,又逼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宴长宁突然哭了,说:“我只想凑够路费找我爹,要知道会这样我就不到中原来了。”
  
  这种话艳娘听得多了,对她一点也不同情,帮她擦干眼泪后说道:“小姑娘,你得知道这世上最没用的就是眼泪,哭只会让人显得懦弱。在中原商人的名声可不怎么好,说不定你那负心的爹在认识你娘之前就已经娶妻生子了,你找到他不一定会过上好日子,说不定人家早已经不记得你娘和你这个私生女了。这大宅子里的事谁能说得清楚呢?中原这地方,最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是女人多的后宅,也许你爹的媳妇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你也说不定。” 宴长宁听了艳娘的话,刚止住的眼泪又刷刷的掉下来。
  
  艳娘见宴长宁哭得梨花带雨的,心也软了下来,连她也心疼得很,更何况是个男人?招手让龟公松手,亲自扶着她的肩膀,说:“别想着去找亲爹了,跟着我艳娘吃香喝辣的。我也做了多年的生意,明白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这道理。只要你听话,我不会亏待你的。”
  
  宴长宁面上凄凄,心中却想着这宝可是押对了,借艳娘之手接触楚国贵族,一切都好办得多。如果失败,她就自裁谢罪,绝不拖累任何人。
  
  艳娘见她愁眉苦脸,又一脸犹豫,说:“想清楚了没有?如果没想清楚,我可以给你一天时间考虑。”
  
  宴长宁换了一身衣裳后,被锁在阁楼里,人走后她才伸了伸懒腰,做戏果然累。美貌是女子的劫难,同时也是女子最得力的武器,如今,她不得不利用这件武器去杀楚国大将孟玄和南宫羽。
  
  艳月楼依旧歌舞笙箫,往来的人络绎不绝,有市井小人,也有达官显贵。艳娘如鱼得水的周旋在各色人之间,引得这人开怀笑,那人捧腹不已。舞女们着装精致,在台上上演或悲或喜的人间剧集。
  
  前院是丝竹管弦不绝于耳的声色场所,后院却别有洞天,安静得出奇。和艳娘再坐到桌前谈判,宴长宁心中并不惧怕,不过面上却还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艳娘看她双眼通红,眼角还有未干的泪水,想必是昨晚哭了一夜。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为了生存成为权贵手中的武器,她也有许多迫不得已。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讨厌比自己年轻貌美的女子,艳娘是其中之一,但她懂得恩威并施,开口说道:“怎样,想清楚了没有?”
  
  宴长宁昨夜已把自己的想法打了一次腹稿,还是说得吞吞吐吐的:“我想了一夜,还是决定留下一阵。但艳娘,我想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到花楼来,当初你也是身不由己吧?我会把自己会的都交给你手下的舞女,也同意帮你一两年,但你总不能拘着我一辈子。”她打亲情牌,艳娘的心也软了不少,没打断她,示意她继续说。
  
  “你肯帮我,我也知恩图报。我还是想去找我爹,不管结果如何。我来中原之前听说,中原对女子要求很严,什么三从四德三纲五常的,更不能在出嫁前在风月场所露面,若我以后登台被那么多人看到,传到我父亲的耳朵里,只怕他更不会认我,还请艳娘准许不要以真面目示人。”宴长宁说道,她的声音小而卑微,像是在祈求艳娘怜悯。
  
  艳娘听后笑了笑,更加笃定这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想法简单又不谙世事。算了,她也不跟一个小姑娘计较,说:“这倒可以,我也不是凶神恶煞之人,就留下吧,两年之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谈判结束后,艳娘带她参观艳月楼。宴长宁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丫头,对这里的一切十分好奇,艳娘见此,更没什么怀疑,只有没见过繁华之所的人,才会有这样好奇、艳羡和惊讶的眼神。
  
  宴长宁却是将这里的一切记得清清楚楚,她从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以后要想打探情报,她可以毫不费劲。
  
  艳娘对她优待,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引来楼里几个当红的姑娘嫉妒。但宴长宁并未登台,只在后院帮艳娘训练舞女,倒堵住了她们的嘴。
  
  艳歌对镜梳妆,听到时快时慢的鼓声皱眉问道: “后院怎么那么吵?”她是艳月楼最红的歌舞姬,除了艳娘之外,是能在艳月楼中呼风唤雨的人。她人如其名,长得美艳妖娆,她在潭州城内艳名远播,百姓都说她是潭州第一美人,如果不是身世可怜,也不会沦落风尘。
  
  美人总有美人脾气,艳歌性子高傲,骄横自我,但她背后有位高权重的神秘人捧她,加之她嗓音出众,舞跳得极好,自然无人敢忤逆她。
  
  伺候她的丫鬟悦言为她贴好额间的花钿,说:“三日前来了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说是急着要钱,就到艳月楼来做舞女的老师。艳娘存心考验她,见她舞跳得好,就使计留下了她,她这会儿正在后院教那些新来的姑娘跳舞呢。”
  
  艳歌的舞让艳娘也赞不绝口,这是她被捧的原因。如今她逐渐脱离了艳娘的掌控,艳娘一直想方设法的打压她。现在来了一个让艳娘算计着留下的女子,她心咯噔跳了一下,说:“艳娘的眼光一向挑剔,是什么样的姑娘能得她的眼?”
  
  悦言说道:“听悦心她们说,那姑娘叫吴铭,是到楚国来寻亲。因银子花光了,就想赚些银子继续上路,艳月楼日进斗金,所以就到艳月楼来了。”艳月楼虽被许多正经人家瞧不起,但却是一掷千金的场所,这里的小丫头的月钱比好多高官家的一等丫鬟还多,想到艳月楼来捞金,的确是不二的选择。“那日艳娘考她的时候,悦心也在场,说她的舞跳得极好,艳娘看了之后一直夸她呢。”
  
  对上艳歌不悦的表情,悦言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改口说:“不过她只会跳天竺舞,其余的自是比不上姑娘你。悦心还说艳娘嫌弃她的舞跳得不够柔美,像打仗似的剑拔弩张,不适合潭州的风花雪月。”
  
  艳月楼面上虽说是卖艺不卖身,但私下底还是有皮肉交易。艳歌前几日去了恩客府上,昨晚才回来,自是不知道吴铭的事。现在听悦言的话前后不搭调,她的七巧玲珑心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谁不知道潭州那些男人最贪图新鲜喜新厌旧?她在潭州能风头两无,靠的无非是独一无二的歌喉、出众的舞技和无与伦比的容貌,如今来了个抢饭碗的,她岂能容忍?“走,我也去看吴铭到底是个什么人。”能得艳娘这样挑剔的人的亲睐。
  
  悦言想劝艳歌几句,但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艳歌想做什么,还没什么想做不成的,她只是个小丫头,何必多管闲事。
  
  艳娘虽把吴铭第一次跳的舞贬得一文不值,但却让她教新来的舞阳跳那支舞。但看来看去,还是觉得要融合谭州的风潮做一些改变。宴长宁拿艳娘的钱,自然是认真的改编舞蹈。舞阳也是艳娘好不容易寻来的好苗子,将来是要力捧她的,她是生意人,从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况且艳歌不听话,她身后的那位虽是艳月楼的后台,但后台喜欢艳歌,自己也惹不起,她只能培养一两个新的,打压打压艳歌的气焰,顺便分一分她的风头。
  
  舞阳是被继母卖到艳月楼的,她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母亲出身书香世家,后来母亲难产而死,爹娶了蛇蝎后娘,日子本就难过,后来爹也死了,一家大权全落在后娘手中,后娘嫌她是个拖油瓶,就把她卖了。艳娘买下她,给她陈述各种好处之后,心甘情愿的留下。她本就涉世不深,刚来什么也不懂,什么都听艳娘的,艳娘让她跟着吴铭学舞,她就跟着学。
  
  她本就不是娇小姐,天竺舞难跳,她就下狠功夫学,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吴铭,几日下来,已会第一阶段的动作。“你才刚学舞不久,不用着急。先把动作熟悉了,再想着怎样在鼓上踩出乐点。”宴长宁劝舞阳说,这姑娘太执着,比她想象中的还勤奋好学。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跳好才可以。”舞阳踮起脚尖,继续在鼓上练习。宴长宁看了,忍不住叹气。
  
  舞阳和宴长宁年纪相仿,宴长宁又是个话唠,两人常在一起说话,这个抱怨被后娘欺负,那个胡说被娘舅欺负,以及自己流浪那段时间的苦日子,两人竟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
  
  艳歌并未直接上前质问,躲在帘子后偷瞧。虽未看清她的脸,但从她的身段和动作,已知是个行家,只看她的背影和身姿,便猜得到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艳娘果然找了个尤物来分她的风头。
  
  那吴铭只跳了简短的一段为舞阳做示范,已可窥其倾城之姿。艳歌霎时心慌意乱,胸口起伏不定。这可怎么办?她平常恃才傲物,常忤逆艳娘。往日艳娘拿她没办法,是因她一时之间找不到可以替代她的人来,如今找到了,她的地位已岌岌可危。
  
  “姑娘,要进去吗?”悦言小声说道。她平常也不喜欢这个脾气古怪难伺候的艳歌,谁让自己是包子能忍耐?艳娘也常劝她多忍着艳歌一些,没办法,谁让艳娘给的月钱多呢?
  
  艳歌有些害怕,说:“不进去了,我累了,想回房休息。” 正文 漏洞百出   艳歌小跑着回到自己屋里,如果找艳娘谈判,只怕艳娘会借此欺压于她,不说,心中憋着的气又难出,着实堵得慌。“悦言,你去把那个吴铭的事给我打听清楚。把你听到的所有有关她的事通通告诉我。”
  
  悦言先前被艳歌叫出去,正想借机躲一躲,这会儿又被叫住,只得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全部告诉她。
  
  “你说吴铭进艳月楼是为了钱?和艳娘签了两年的契约。”艳歌眉毛一挑,似乎想出了办法。
  
  “是,是悦心她们说的。”悦言平日里为人和善,能左右逢源,楼里许多丫鬟都愿与她说话。
  
  如果缺钱的话,那还好说。她这些年存了不少钱,拿些银子给她,让她走就是了。至于艳娘那里,她可以先斩后奏,等吴铭跑远了,她再说也不迟。反正人走了,艳娘也抓不回来,再生气也不能拿她怎样,反正自己有孟玄撑腰。
  
  “还有,你说她是哪里人?”
  
  悦言回忆了一会儿,说:“悦心说她是西域东安国人,父亲是中原到东安国经商的商人。她到楚国是来寻亲的。”
  
  听到西域二字,艳歌心中警铃大响,据孟玄手下的人说,楚国血影卫的堂主极有可能是邺国西部的人,邺国西部的百姓大多是胡汉杂居的后代,长相综合汉人和西域人的模样,吴铭的模样,的确有西域人的影子,莫非这个吴铭就是那个堂主天刹?但那日她见过天刹,是个男人,声音也是浑厚低沉的,而非吴铭这种妩媚妖娆、声如银铃的女子。她自己也是细作,知道有易容术这事,说不定那人是女扮男装呢?
  
  艳歌的祖父母是邺国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家中三代皆生活在楚国。如今,她不想再过见不得光的日子,她早已将自己当做楚国人,现在邺国已是水深火热,她何必为不成气候的邺国卖命?孟玄已许诺她,等事成之后会让她离开艳月楼,进将军府做妾。
  
  只是楚国这边潜伏的血影卫行事太隐秘,她无法了解更多。这次如果能把潭州血影卫的头领捉住,那算是大功一件。
  
  无论如何,也该把吴铭之事告诉大将军才是。艳歌眉目舒展,歪在美人榻上,说:“你出去吧,我累了,先休息一会儿。”
  
  后几日,艳歌状似无异的和宴长宁擦肩而过,她凭借女人的直觉认为这个舞师有问题,她是歌舞姬,亦是细作,这个女人艳若朝霞的笑脸下有杀气在涌动。而宴长宁也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气,她确定眼前这个妖娆明艳的美人,正是邺国安插在楚国的棋子之一。
  
  “听说五日前艳月楼新来了一个美人。”厚重的男声问道。
  
  艳娘被眼前的人看得心里发虚,厚着头皮说:“是。”
  
  “艳娘,别怪我没提醒你。虽然艳月楼有本将军撑腰,但你也不能做犯法的事。当今圣上可不是先皇,这又在天子脚下,可别做强买强卖的生意,出了事本将军未必保得住你。”
  
  艳娘急忙点头,说:“是,奴知道了。那姑娘也是急着用钱,所以才到艳月楼做舞女的老师,奴这几日来也只让她教舞女们跳舞,并没强迫她做其他的事。”她已知道是艳歌告的状,这女人当小肚鸡肠,眼里容不下任何人。
  
  “那姑娘是什么来头?调查清楚了吗?”艳月楼是他为楚国新帝经营的声色场所,可不能混进来历不明的人。
  
  艳娘把吴铭那日对她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对主子说了一遍,又补充道:“奴观察了那姑娘几日,她天真得很,不像是敌国派来的细作。如果她真想刺探情报,成为艳月楼的头牌舞女才有利,可她没有。她还傻乎乎的想着凑够路费后离开艳月楼,继续找那个只知道姓氏的爹。”
  
  “你最好确定她没别的心思,否则的话,艳月楼也该换老板了。”那人淡淡的警告说。
  
  艳娘吓得赶忙跪下,说:“奴一定派人盯紧她。”
  
  那人许久没动静,艳娘被吓得不轻,又分不清主子现在是何情绪,只得抬头偷瞄他一眼。只见她主子的国字脸上满是胡渣,穿着打扮狂放不羁,一身衣裳已快裹不住他魁梧的身躯,此人正是让邺军闻风丧胆的楚国大将孟玄。
  
  “既然她想做舞女的师傅,就让她做个师傅,到时候给她银子放她走。”
  
  “是,奴婢明白。”艳娘被孟玄一阵恐吓后,再也不敢对吴铭起别的心思。这大户人家养的狗,尽管在普通人面前可以颐指气使呼风唤雨,但一回到主子面前,变得连一条狗都不如,这就是为人奴婢的苦处。
  
  宴长宁安分守己,每日只教舞阳几个跳舞,别的一概不管。她知道艳娘这几日派人盯着她,她不能轻举妄动。只不过她还是听到一些伺候过高官的舞女的丫鬟说起一些高门大院里的隐私,甚至一些高官的特殊癖好。
  
  例如孟玄好色,艳月楼的头牌姑娘艳歌就是他的相好之一,此外他还喜欢养童女。再如与孟玄面和心不合的大将军南宫羽,不止在有二十几房小妾,还有数十名娈童和几个绝色的男宠。莫擎天做事用人不拘一格,只要有才能,他可以忽略他们的私德。
  
  缺钱是不是?找爹是不是?孟将军那边已经派人盯着吴铭了,正好可以试她一试,如果她走了的话,说明她没有撒谎,如果执意留下的话,那就可疑了。
  
  艳歌让悦言从她的首饰盒中取了一些首饰钗环和银票,亲自去后院的笙箫阁见吴铭。宴长宁还以为是舞阳来找她,开门后发现是一个瓜子脸的红妆美人。“艳歌姑娘,不知到我这里有何贵干?”
  
  宴长宁开门后,艳歌直接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吩咐悦言把门带上,坐在上首的位置,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说:“今天来找你,是有些话要说,坐下吧。”她以主人的姿态招呼宴长宁。
  
  宴长宁刚来的第二日,就有人告诉她艳歌不好惹,想来这艳歌是想针对她了,说:“艳歌姑娘有何事要说?”
  
  “我听说你是西域人,到楚国来的目的是找你那个素未谋面的爹。你因为缺钱才到这里来的,对吧?正好,我在艳月楼待了好些年,攒下的缠头和银钱不少,足够让你走遍整个楚国了。这些是我送你的银子,你拿了之后立刻离开艳月楼。至于艳娘那里,我会去说清楚。”艳歌抚着涂了豆蔻的指甲说,好似她的指甲涂得不够漂亮。
  
  原来是让她走人的,悦心等人说过,艳歌嫉妒心重,见不得楼里的姑娘比她好,已经被她弄走好几个了,例如从艳月楼出走到纤云馆的头牌弄琴。
  
  当初弄琴也是被艳娘力捧的姑娘,艳歌看不惯就陷害她下毒害楼里的另一个姑娘,后来被艳娘赶出艳月楼,艳月楼的死对头纤云馆的云姑救下弄琴,将她捧成纤云馆的头牌,成为与艳歌抗衡的花魁。
  
  想必她听到楼里的闲言碎语,今天来示威。但她来并非为财,说:“我虽然缺钱,但已和艳娘立下合约,教新来的舞女天竺舞,哪能背信弃义不声不响的走?”
  
  艳歌面容上浮现冷凌凌的笑容,却让她更妖冶妩媚,这个吴铭果真有其他目的。她看了看自己的红指甲,继续劝说:“你难道不知中原正紧人家的姑娘不会到伎馆来?如果你堕入风尘的消息传到你爹的耳朵里,他还会让你进家门?再说了,我和艳娘相识多年,她是个什么人我还不清楚?纸上的黑字,不过是骗你的而已。我拿私房钱给你,你不用卖艺就能找爹,还不满足吗?”
  
  宴长宁笑着推拒:“我从小长在西域,知道信义二字,断不可食言。我也听说中原最讲究诚信,说话一言九鼎。我答应了艳娘的事,就不会反悔。而且我只调·教舞女,又不登台抢你的风头。” 艳歌的确嚣张,她的眼睛似长在头顶,给人一种任何人都低她一等的错觉。
  
  艳歌闻言,不屑的嗤笑一声,斜眼瞟了宴长宁一眼,说:“就凭你,也想抢我的风头?”但她内心慌乱,艳月楼第一次出现这样一个让她心神不宁的女子。但她明白,不能在气场上输给这个胡人蛮女。“就凭你这豆芽一样的身材,是你这张寡淡的脸,还是你自以为是的天竺舞?要风情没风情,要手段没手段,也配和我相提并论?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宴长宁心里笑了笑,面上真诚的说:“既然在姑娘眼中我如此不堪,你又何必担心我威胁到你呢?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
  
  艳歌闻言发作,登时站起身来,一双柳叶眉紧蹙着,指着宴长宁的鼻子骂道:“别以为自己会跳天竺舞,就给脸不要脸!我今日好心劝你走,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我没法子收拾你!只要我在将军那里……”
  
  “哟,大清早的,艳歌姑娘这是要收拾谁呢?”艳娘妖妖娆娆的走了进来,看到圆木桌上的钱袋和艳歌的神情,已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弄琴被艳歌使计逼走后,她懊悔不已,自是不会让同样的事再发生。这艳歌就是被孟玄惯坏了,才不服管教。但她才是艳月楼的老板,艳月楼里的一切还是她说了算,对宴长宁说道:“吴铭,怎么还不去舞室?舞阳她们在找你呢。” 正文 欺人太甚   宴长宁很想留下看两位美人斗法,但艳娘使劲朝她使眼色,她也不多留,猫着腰离开房间。艳娘关上房门,得意的对艳歌说:“又想故技重施?我艳娘不会在摔倒的地方摔第二次。艳歌,别以为有孟大将军为你撑腰,就可以胡作非为。你靠的不就是男人的宠爱?这男人的心呢,最容易见异思迁,你说我要无意让大将军看到吴铭,你以为你还能风光到几时?最好别动歪心思,或许我们还能和睦相处。”
  
  艳歌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孟玄是个什么性子她不清楚,但她能确定,孟玄喜欢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如果艳娘真把吴铭他那里,自己只怕要失宠了。
  
  艳娘看到艳歌吃瘪的模样,心中得意,故作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说:“今天又来了好几个跳舞的苗子,我得让吴铭好生教一教。你也快回自己房里去,待在别人的房间像什么样子!”艳歌气得不行,她偏不离开,艳娘能拿她怎样?
  
  “姑娘,既然艳娘只让她教舞女跳舞,你何必担心呢?只要阻止她登台,潭州的第一舞姬还是你。”悦言小声劝她说。
  
  “你懂什么?”艳歌瞥了一眼悦言说。直觉告诉她,这个吴铭一定是邺国细作。这阵潭州查细作查得严,她就不信孟玄会包庇一个来历不明的西域人。既然吴铭不识好歹,只能让她死了。
  
  宴长宁在舞室教舞阳和新来的舞女跳舞,她在台上完整的示范了一遍,舞阳和舞女们很给面子的鼓掌。艳歌听到鼓声,内心又慌乱起来,拿着手中的信件,不禁抖动一阵。
  
  那个挨千刀的天刹让她刺杀孟玄!
  
  艳歌看了信后将信撕得粉碎,邺国欺人太甚。
  
  她默默的走到舞室,只见吴铭完整的跳了一支舞。吴铭的舞技是她达不到的,且她只会跳江南软舞,先已有江郎才尽之嫌,她不常登台献舞就是这个道理。看到吴铭的舞姿,艳歌心里有了另一番计较。
  
  艳歌服软,艳娘直觉有猫腻。艳歌是心细之人,觉察到艳娘探究的目光,又恢复往日的嚣张,说:“我不过是不动吴铭罢了,大将军也说了,让我收敛些,你想得太多。既然你请她来做舞蹈老师,我也想换换新花样,跟她学天竺舞,这个你不反对吧。”
  
  艳娘知道艳歌的性子,警告她说:“你最好不要耍什么手段,我治人的法子多得是。
  
  艳歌心中冷笑,就凭艳娘还不能拿她怎样,她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要的东西,艳月楼给不了,邺国给不了,但在她成功之前,决不能出任何岔子。
  
  宴长宁好巧不巧的将两人的对话听了进去,原来艳歌赶不走她,就想利用她。她不是踏脚石,可以让人随意践踏。
  
  主意打定之后,艳歌虚心向宴长宁请教,独霸着她不让舞阳等人靠近。宴长宁故作不知,把自己所学的舞传授给艳歌,艳歌学得认真,费尽心思从她那里挖出更多来。见宴长宁对她毫无戒备,不禁鄙视又好笑,只要榨干她最后的价值,就可以让她死了。只不过她当真那么天真吗?这可不好说。虽说当时出现的人是个男子,但谁知道他是不是伪装过?
  
  艳歌把宴长宁所教的舞学了个七七八八,她身体柔软,没吴铭有力,跳起来仍形似而无神,但胜在有风情。在元宵节上献艺,艳歌力压群芳,再次夺得头筹。
  
  孟玄再派人到艳月楼接艳歌到自己府上,宴长宁躲在车底潜了进去。她轻功卓绝,在将军府内东躲西闪,摸清将军府内的大致情况。
  
  “这舞很是不同,你跟谁学的?”孟玄喝了艳歌送上来的酒,捏着她的下巴问道。
  
  艳歌是一身西域舞娘的打扮,水蛇腰裸·露在外,更显得不盈一握。孟玄拉着艳歌的手,艳歌顺势倒在他怀里,说:“艳娘不是请了一个西域来的姑娘做老师吗?奴家这舞就是她教的。将军喜不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看你跳得那么好,想必那位老师的舞一定跳得很好了?”孟玄来了兴致,眼睛里有探寻的意味。
  
  艳歌看到孟玄脸上微妙的变化,俏脸登时垮了下来,不高兴的坐在一旁,赌气说:“将军果然……这会儿还没见到新人,就开始嫌弃奴家了。”
  
  孟玄虽是武将,却最怜香惜玉,抱着艳歌的香肩,说:“你就这么爱使小性子。有了你,我怎会想着别人?”话后自是将艳歌按在榻上安抚了一般。
  
  宴长宁本想偷听几句机密,一见屋内是大和谐的场景,忙躲了开去,混进孟玄的书房,翻箱倒柜的搜索一番,但什么也没找到。她上一世管过血影卫一阵,研究过房间内的机关暗格布局,皇家重要人物的书房都有暗格或密室,像孟玄这种高级将领,书房之中必有玄机。
  
  宴长宁在书桌和书架上探寻一番,在书桌背面找到开关,按下去后,身后的书架中的一格凹了下去,其中放着一些信件,宴长宁赶忙取出来看。粗略的看了一遍,几乎是过去消息,无非是指导孟玄怎样作战。这写信人对邺国境内的一切了如指掌,甚至知道每位将军作战方法和行事风格,总能抓住他们致命的弱点。再看信上的字迹,宴长宁只觉莫名的熟悉,但又觉得很陌生。
  
  她来不及多想,继续找其他书信。打开另一个暗格,里面是一叠密信和暗语,好几封还是他们最近丢失的,最后一个暗格里装的是一本精校版的《大洲志》。宴长宁将全部密信收入怀中,除了那版《大洲志》。
  
  “谁在里面?”
  
  门外的管家听到书房有细微的声响,在门外敲门问道。
  
  宴长宁忙把一切恢复原样,迅捷的躲到床底下,学了一声老鼠叫。
  
  管家见书房内一切正常,仍不放心的巡视一圈,确定无事后才离开。
  
  宴长宁等了一刻钟,外边彻底没了动静才从床底爬出来翻窗而出。这会儿孟玄和艳歌已经完事,躺在床上说情话。宴长宁拿到东西后躲到墙角,听到里面的动静,脸红了个透。
  
  屋里的艳歌撒娇说:“将军,奴家看艳娘请回来的那个西域舞女很不正常呢。”
  
  “你说说哪里不正常了?”孟玄抚着艳歌光洁的肩膀问道。艳娘早告诉过他,说艳歌嫉妒吴铭,上回还想给银子直接让她走人。女人之间,只会一些小打小闹,他何必放在心上?
  
  “奴家觉得她是邺国来的细作,”艳歌说完这话后,看了看孟玄的脸色,见他没有发火,继续说道,“据奴家所知,走南闯北经商的以邺国人居多,那吴铭的爹极有可能是邺国人。在楚国,士农工商,这商人是最下等的人,哪会跑那么远到东安国去?奴家看吴铭八成在撒谎。将军,您可要彻查才是。眼下正是两国交战的关键时期,可不能混进邺国细作,坏了皇上的大事。”
  
  孟玄点了点头,艳歌虽是嫉妒吴铭,但她的话还有些道理,这个吴铭,的确可疑:“回头我再让人查一查。”
  
  艳歌心中窃喜,依偎在孟玄的怀中,不停的蹭他的敏感部位,哀怨道:“奴家听说,将军又要出征了。”
  
  孟玄的欲·望再次被她挑起,轻车熟路的动了起来,说:“这是皇上的命令,我也没办法,谁让我是楚国的将军呢?”
  
  艳歌闷哼了几声,娇声问道:“不知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奴家可想将军得紧。”
  
  孟玄脑子还算清醒,说:“这个本将军说不定。现在楚国内的义军越来越多,已有燎原之势。皇上想坐稳皇位,必须肃清内乱。”
  
  “说起来奴家前儿还收到那堂主的密信,让奴家杀将军呢。”艳歌媚声说道。
  
  孟玄听了大笑出声,“你说,你会动手吗?”
  
  艳歌撒娇说:“将军明知奴家舍不得。”
  
  “我动身之后,帮我盯紧血影卫那帮人。”
  
  “自从死了几个人之后,那边已经有所察觉,这会儿行事隐秘得很。现在好多计划都不通知奴家,估计已经怀疑奴家了。”艳歌说,“奴家想,问题就出在那个吴铭身上,否则那边不会提防奴家。”从前她是楚国血影卫的重要成员,许多大事她都有参与,现在她已被排除在外。
  
  回到艳月楼之后,艳歌还没回来,宴长宁避过众人回到房中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把今天穿出去的衣裳处理之后,到舞室继续教舞阳等人跳舞。
  
  艳歌当天晚上就急匆匆的赶了回来,一脸肃容直奔自己的屋子闭门不出。“吴铭在做什么呢?”艳歌用了饭,漱了口后,一边净手一边问悦言。
  
  悦言捧着水盆,说:“还在舞室呢,艳娘说准备让舞阳和毓秀她们登台,这几日吴铭正抓紧时间教她们。”
  
  “她今天在做什么?”艳歌拿起梳子梳自己的长发,她还记得孟玄发怒的情形。
  
  悦言仔细回忆了一阵,说:“最近是元宵灯节,城里热闹得很,艳娘见她尽心尽力的教舞阳她们,就放了她半天假,她出门了一趟,买了好多东西回来,还分给了楼里的姑娘。”
  
  出去了一上午?“走,去她那里看看。”
  
  回到艳月楼,宴长宁将密信细细地看了一遍。她自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也学了不少暗语,但仍未猜出其中的意思。
  
  “咚咚咚。”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宴长宁迅速翻出窗外,攀上屋顶,把所有信压在瓦片底下后才窜到门边开了门,见到气势汹汹的艳歌。 正文 兴风作浪   “艳歌姑娘有何贵干?”宴长宁不明所以。
  
  艳歌让自己手下的几名丫鬟搜屋子,说:“敲了这么久都不开门,不会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孟将军送我的翡翠玉镯丢了,是上好的老坑玻璃种。给我搜!”
  
  “既然是孟大将军给姑娘的东西?我怎敢偷?再说,我虽然穷,但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艳歌姑娘怀疑我,也得拿出证据来是不是?”宴长宁气愤道,拦在悦言面前。
  
  艳歌双手叉腰,傲然道:“本姑娘怀疑谁就是谁,你还能拦着不成?最近潭州在严查细作,恰好你又是西域来的,信不信本姑娘到孟大将军那里说道说道,让你到监狱走一遭?”
  
  宴长宁被艳歌吓到,识趣的推开,让艳歌的人搜。
  
  宴长宁住的地方不大,她的待遇和一个上等舞姬的待遇差不多,屋子里的家具器物一应俱全,悦言几个对她说了句对不住,便开始翻箱倒柜的把衣裳弄了一地,似怀疑有暗格,又把柜子推开,在墙壁上敲了敲。
  
  床底下也被检查了几遍,仍无任何东西。听到悦言禀告,艳歌气得柳眉倒竖,咬牙切齿的对宴长宁耳语说:“别以为这次没抓到你的把柄,你就可以继续逍遥。”
  
  宴长宁笑道:“既然我这里没有艳歌姑娘的翡翠玉镯,那就请回吧。毕竟,你想弄死我也是很简单的事,到孟大将军那里说一声就是了。”
  
  “别得意得太早!”艳歌冷哼一声说。
  
  看到艳歌离去的背影,宴长宁已确定她背叛了邺国。确定她是内奸,事情就好办多了,用这个饵,可钓出其他的鱼。
  
  孟玄暂时无法管名单被盗一事,莫擎天已派他到东南剿灭叛军,查询名单之事,只能交给手下去做。他走后谢家和五王爷莫擎明勾结准备逼宫,结果被莫擎天一举抓获,谢家被抄家灭族,莫擎明则被斩杀鞭尸。
  
  一场血雨腥风之后,潭州城内谣言四起,说仅凭莫擎天的一面之词,并不能证明他是楚国的大皇子。有人说真的莫擎天已经死了,现在坐在龙椅上的是个冒牌货,否则他不会长年带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有人说他登基后穷兵黩武,劳民伤财,让数十万家庭妻离子散,如今加重苛捐杂税,弄得民间怨声载道。他又残忍的迫害皇室中人,实在不堪为帝,诸如此类的谣言在潭州城内流传,弄得人人起疑。
  
  孟玄还未走到东南方的建州,逃到南方和西南的几位皇子也开始联合当地势力打着复国的旗号朝潭州进军。
  
  楚国国内形势混乱,而潭州城内不复往日热闹,许多茶楼伎坊被迫关闭,艳月楼也被勒令歇业。又有数十人因散布谣言被斩杀在闹市,上百人被关进监牢。但凡非议莫擎天者,杀无赦。
  
  最近潭州城内人心惶惶,不敢再议论皇室。这几日,莫擎天开始严查城内细作,宴长宁为了保存实力,让各人转攻为守。她还未查清内奸到底是谁,而她的人已经折了好几个。
  
  宴长宁想了数日无果,只觉得漏了其中的关键,难不成放在暗格的那本书有古怪?但孟玄已丢了密信,早已有所警觉,一定派了更多人看守书房,现在去的话,只能自投罗网。她没记错的话,那是一本精校版的《大洲志》。如果秘密就在其中的话,她大可到书铺买一本回来。
  
  这几日艳月楼无事,宴长宁除了教楼里的舞女跳舞之外,每天有两个时辰可休息,她每日利用那两个时辰在潭州城内闲逛。
  
  宴长宁知道自己是重点怀疑对象,身后有一大堆影卫跟着,日日小心谨慎。自从名单被盗之后,书铺周围多了好些顶级好手,而书铺的掌柜,也牢牢记下每一个买走精校版《大洲志》的人。看来大洲志中有猫腻。
  
  在书铺周围的铺子转了一圈宴长宁才回到艳月楼,她突然想到办法,提笔纸上写了几行字,交给潭州城内细作去办。她并未通知全部分人,只让自己怀疑的那几个去做,等办成之后再命人假扮她的模样去对接,果不其然钓出七条鱼。
  
  “想杀我,还没那么容易!”宴长宁手中的匕首神不知鬼不觉的刺进眼前那黑衣人的胸口,而他手中的《大洲志》刚递到宴长宁面前,只露出一丁点刀尖。他的人轰然倒地,书中的匕首落在石板上发出哐当的响声。
  
  “启禀堂主,查出了其中的六个,已经被解决了。”跟踪送书人的影卫回来禀告道,“其中有人带了楚国的影卫,有人选择刺杀,还有的在书中藏了能被虫子追踪到的异香。”
  
  “我知道了,你们都回去吧,这几日按兵不动。”宴长宁接过精校版的《大洲志》说。
  
  今日处理了七名内奸,剩下的那些会安分些时日。回到艳月楼正是后半夜,她翻了几页书,未看出什么猫腻,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些数字。
  
  “艳月楼的那个西域舞女最近有什么动静?”楚国的影卫头领擦着手里的剑问艳歌。他们的人被杀了,他理所当然的怀疑到艳歌头上,因为只有她还活着。
  
  艳歌半个三更被叫出来,自是知道是怎么回事,回道:“倒是没什么动静,白天教楼里的姑娘们唱曲跳舞,晚上也睡得早。属下都让人盯着,她什么地方都没去。”
  
  “是吗?”他的剑已架在艳歌的脖子上。
  
  艳歌不敢大口喘气,但仍是冷静的为自己辩解,说:“属下知道我们的人被杀,您怀疑是我出卖了他们,但属下有话要说。属下派人每日十二个时辰都盯着吴铭,她的确没有嫌疑。另外,我已归顺楚国多年,知道不少秘密,为何不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天刹反而是他必须以身犯险才查出内奸?属下怀疑,他们并不知道属下已归顺楚国,只是想用那几个人让您怀疑我,好兵不血刃杀了其他细作。”
  
  影卫头领收回了剑,说:“你说的不无道理。”
  
  “请您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一定引出天刹将其杀之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艳歌说道。
  
  “好,我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血影卫新来的堂主是个厉害角色,你要小心。”他并不敢动艳歌,毕竟艳歌是孟玄的人。
  
  艳歌抱拳应道:“多谢头儿。”
  
  宴长宁翻来覆去睡不着,又起来将《大洲志》马虎的翻了一遍。想起幼时玩的猜谜游戏来,那时随手翻一本书,找到书中的几个词,组成一句奇奇怪怪的话,然后比划着让人猜。这些数字,会不会能在书中找到?她无意翻到密信上记载的数字,那一页并无特别,她又翻了其中一个数字,仍无特别之处。将所有数字翻完,还没发现什么线索。
  
  长叹一声,看来今夜是睡不着了。无聊之下,只能挨个数书上的字,当数到第二百三十九个时,是个杨字。宴长宁拿笔画了一个圈,又挨个数了下去。翻到另一页也是如此,数到某个特定数字时,用笔圈起来。如此反复下去,已圈了两百个字。她依次翻看红圈中的字,发现其中两个或三个字连起来,便是一个人的名字,杨程,第二个是彭蒙,第三个第四个人的名字相继浮出水面。
  
  将名字誊写下来后,宴长宁看着名单上的名字,想不到莫擎天竟然在邺军中安插了那么多人!她连夜离开艳月楼,将名单送到城外另一处地方,让人送到卫振廷那里。赶回艳月楼,她将那本《大洲志》扔进火塘烧了。
  
  第二日清晨,艳月楼风平浪静,宴长宁重复做着昨日的事情。整个潭州在莫擎天的打压下人人自危,不敢再议国事。宫中并不太平,已连续数日出现刺客,刺杀虽不成功,但足以让莫擎天坐卧不安。
  
  全国爆发数次起义,让整个潭州城惶惶不安。孟玄已经镇压了五皇子,又不得不带人去镇压另一处义军。至于邺国那边,楚军已出现颓势,连败数仗,卫振廷已收回甘林郡。他收到宴长宁的飞鸽传书,先南宫羽一步将名单上的奸细控制,待凯旋之日,再来审这些人。
  
  卫振廷班师回朝后,宴承德大肆称赞了他一番。两年来,邺国在楚国的进攻之下接连战败,相继丢了蜀郡、剑门、潢水和甘林四大郡,如今邺军大获全胜,收回甘林郡,宴承德岂不高兴?
  
  “此次大胜是数十万将士的功劳,臣不敢居功。臣恳请皇上犒赏大军,并安抚阵亡将士家眷。”卫振廷跪求道。
  
  宴承德这会儿高兴,卫振廷说的他并不反对,“好,就依将军所言!”
  
  退朝之后,卫振廷回到卫府,展开宴长宁送回来的名单,想起她说的那些话。虽然她临走之前警告他不要告诉皇帝,但现在的局面,并非他一人能控制。宴承德再不济也是一国之君,他的话众臣还是会听,因此今夜无论如何也要见皇帝一面。
  
  内侍应祥在宴承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宴承德放下笔,走到书架旁,按下开关后出现一扇紧闭的大门,他又在石门各处敲击了几下,石门打开后走进地道。长阶的中间是一处密室,他进去之后,卫振廷已等在那里了:“有何事急需见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