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楔子 古有金凤名唤荒炎,血脉尊贵,湛瞳逼人,令万鸟臣服于之尾翼侧畔,姿态傲然于世。 然而千百年后,天地间竟旦出一只浑身漆黑,瞳眸金色的异兽,世人将其唤作澜鸋,此异兽形似荒炎,却戾气骇人,凶性残暴,方圆数里之内所有生灵尽遭到吞食,六界闻之色变。 不日天帝勒令众神兵仙将下凡捉拿此妖,欲毁其身,收其魂魄镇于东海苦囚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澜鸋虽年幼,却生性狡黠敏锐,幻化人形将派遣而来的天降一番戏耍,在匆忙逃离之际误闯入荒炎所居住的飞雪神殿。 得知黑凤的来历,一向清冷高傲的荒炎竟动了恻隐之心,隐瞒天界将其收留,教之以礼,育之其性。 如此岁月匆匆,不觉韶华已过百年。 这期间,澜鸋与荒炎以姐弟相称,亦师亦友,相处十分融洽,每每琴瑟和鸣,把酒畅谈,遨游于天际苍茫之中,皎月流云之下。 好景不长,天帝得知真相大怒,责令火神祝融,共工,前往飞雪神殿捉拿双凤。 荒山彻骨,皑皑风霜。 这一战持续了整整十天十夜,下界凡尘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最终,体力不支的荒炎为求澜鸋能逃过此劫,选择了束手就擒。 被众神将压至凌霄宝殿,荒炎已是人形姿态,虽全身狼狈不堪,但依然高高的昂起那苍白绝妍的脸庞,一双湛蓝的的瞳仁带着几乎冰点的寒凉,额间一抹高贵的金色火焰图腾,模样美的撼天动地。 凤可涅槃,浴火重生。 念其初犯,天帝网开一面不忍重罚,责,金凤荒炎剥离一魂三魄,刺毁双目,永生永世囚禁于飞雪神殿。 彼时,只叹天道无情,耀眼的佛光如厉剑般刺入那双绝美眼瞳,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六界的每一处角落,失去的不仅仅是魂魄与双目,还有那曾经美好的记忆,都一同消散于这冰冷无情的天穹之中。 不过短短数百年,世间便再也无人提及荒炎二字…… 寒澈月棱,金龙柱畔。 再次相见,于岑寂的宫殿中,漆黑如夜,惨淡的月光映衬着这座骇人的巨大牢笼更觉令人难以喘息。 望着匍匐身前体无完肤,面带眼纱的女子,澜鸋掩面瘫倒在地失声痛哭,悲怆凄凉之意,令闻者不忍相望。 只可惜,此时此刻,已再也没有人记得他是谁,对于现在的荒炎,自己只是个陌生人。 恨天庭的残忍,更恨自己的弱小…… “你……是谁?” “是为解脱……我而来的吗!” 长期的痛楚煎熬,令荒炎总是反反复复的重复着同一句话,似哭似笑,似疯似颠。 “祝融,神火,求求你……杀了我。” 女子强烈的诉求,深深的震撼了澜鸋。 他想要带走她,想要治好她,终究,只是一场天方夜谭,他连那身上的千年玄铁链都解不开,谈何拯救? 天下之大,就算逃了?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是啊,他根本救不了她。 千年羁绊,让他最终含泪做出艰难抉择。 数日后,黑凤只身前往火神祝融的重黎殿,当着神将的面,吐出元丹毫不犹豫的散去千年修为,表以顺服。 祝融念其改邪归正,也不再加以追究,让他从此看守神焰台。 数十年如一日。 对于其善意的安排,澜鸋眼中却早已空无一物,如若傀儡一般。 渐渐地时光流至朔月,那日祝融正巧被天帝遣往羽山寻找息壤,澜鸋见机,偷偷潜入神焰台,以嘴衔起神火悄然离去。 逃出重黎殿,澜鸋一路到达通往凡间的轮回井,在纵身跃下去的那一刹那,他将神火点燃全身,幽蓝色的火焰如凶猛的恶龙瞬间将他吞噬殆尽,抱成一团自天界急速下坠。 刹那间,耀眼如漫天烟火,划出一条赤色霞光连接天地。 拨开层层缭绕的云雾,陆地上的景色也愈渐清晰。 耳边的风,此刻仿佛变得异常柔软与温暖。 远方的夕阳,散发着淡淡的红晕,绮丽至极。 如果,荒炎是他来到这个世上的唯一理由,那么,这种结局就是他所给予自己的宿命。 若有来世,希望还能与你相见,希望你还能记得我。 希望…… 一声震天的巨响湮灭凡尘。 原本金碧辉煌的飞雪神殿瞬间天柱倾塌,瓦砾飞扬,燃起熊熊烈火,在那若隐若现的光影中,还能隐约得见两只紧紧相依的凤凰。 苦海中,用命魂堆砌的桥梁,仅为渡我一程。 此情此恩,是我荒炎遗留下的债…… 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我都会在身上留下属于你的痕迹。 绝不会再将你遗忘的……澜鸋! 正文 第2章 穿越前事 玻璃外星辰满布,仲夏的夜色情长且沉闷。 月光惨淡而游离,丝丝入魂。 嘀……嗒。 嘀嗒…… 不明液体伴着胸腔内的紧迫感,攸地缩成一团,金碧辉煌的大殿中狼藉一片,晕染着重重的杀气,几米开外的金柱上,绑着一名锦衣华服女子,满脸血污,发丝凌乱,奄奄一息。 “女人,你不配!!” 男人模糊的脸上讥诮出声,再次扬起手中的利器毫不留情的刺入她地身体。 鲜血都如同潺潺地泉水一般汹涌而出,女子满身的猩红,早已分不清是衣衫的颜色,还是血液的织染,脚下那粘稠的河流,逐渐凝聚成一朵朵妖艳的蔓藤,至外无限蔓延开来,汇成一副触目惊心的血画。 女子一声未吭,低垂着脸,长长地发丝遮住了她的脸,周身散发出一种孤绝沉寂的窒息,仿若死了一般承受着这巨大的痛楚折磨…… 夜,谧若死水。 “住手,不要……不要!!” 一声惊恐无助的嗓音划破了夜晚的寂静。 纯色单调的房间中,一名身着白色睡衣的少女自床上猛的坐起身来,微乱的刘海下一双圆眸恐惧的睁着,仿佛是经受了什么天大的骇事般,全身正瑟瑟发抖,冷汗直流。 迷茫的环顾四周,身边依旧是那亘古不变的熟悉环境,少女捂着胸口总算是安抚下了心中方才的激荡。 那撕心裂肺的痛意仿若身临其境一般。 又是这个梦,难道就不能消停点吗? 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只是最近忽然变得有些频繁。 手臂一伸拿过床头柜的小闹钟,落欺颜的眼皮瞬间无力的眨了眨。 天呐!才夜里2点过,本来睡眠就不是太好,今日好不容易能早早入睡,谁知…… “又要熬夜了!” 少女叹了口气晃晃悠悠的将两块框架机器套上双脚,有些迟缓的走进了厨房泡了杯速溶咖啡,端到书桌前。 略有些年头的木桌上,随意的放了一些报纸书籍和生活用品,要说最显眼的还是右手边那个足有五十公分左右的大木盒子,看上去总有些格格不入,很占地方。 少女拿起前几天只看到一半的书籍,全神贯注的投入了进去。 她叫落欺颜,没人生也没人养,自睁开眼的那一天起,就被丢在了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她不是人类,只是一个实验室的失败品罢了。 若视睁眼为出生的话,那在她出生的那一天,她就已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了,她们这种实验人,有一个统称的代号叫做“空皿”,能够威胁人类的存在,因为每个实验体生来所带的能力都是不一样的。 而她的诞生,就注定了会是一场灾难,异能的四溢,导致了整个实验室的保护系统奔溃,一级腐蚀液体外流,在场上百个工作人员无一活口,若不是自爆装置阻止了毒气外泄,后果将不堪设想。 因为那次事故,她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脚部因设备仪器残留,失去了走路的可能,只能依附机械的帮助度日。 而手臂…… 落欺颜放下手中书籍,湛眸落于左臂上的黑色纹身,精致的凤图,霸气的覆在白皙的肌肤上,一直延伸至后颈,栩栩如生,令人心生一丝敬畏。 若是仔细看便会发觉那黑墨之下似是掩盖了什么,有凹凸不平,如拼撕裂后拼接上的纹路,竟是一条蜿蜒骇人的伤疤。 那次爆炸,她生生忍受着失去一条手臂的痛楚,途中不知昏厥了多少次鬼门关转了多少回,就这么徒步走了三天三夜,才走出了那片荒芜毫无生机的沙漠。 每每想起这段往事,还是觉得有些恍若梦寐。 如果不是自己天生的自愈力,想必留在沙漠中的她早已是一堆白骨了。 哗啦! 正在落欺颜自顾自发呆的时候,手中却木然一空,书本攸地跑到了另外一只青葱小手中。 “七七,发什么呆呢?” 前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名女子便凭空出现,让人啧啧惊奇。 “太古杂记?哎,大晚上不睡觉,又看这些没营养的东西!” 落欺颜看着空荡荡的手心,也不恼,也不惊,只是平静的侧过脑袋斜视着她,动作缓和的抽出她手中的书籍。 面前的女子身材修长,面容清丽,一头利落俏丽的短发下媚眼如丝带有深深笑意,嘴角一颗小巧朱砂更是将她点缀的立体迷人。 她是余思雪,和落欺颜一样属于实验人,性情洒脱不羁,因为能力是瞬移的关系,总是来无影去无踪,虽说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但只有自己知道,在认识的所有人里,思雪是最坚持原则的一个,永远都秉承着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我最近睡眠总是不好,再说了,你不也大晚上没睡,出来晃膀子?” 落欺颜嗓音如水,目光紧盯着手中翻动的书籍。 虽然自己从不信这世上有什么仙神,但是这本书上记载的一些故事,还是令她着了魔一样的去看,特别是那些关于上古双凤的故事…… “别这么无视我好吧!!” 见此,余思雪再一次拿走了她手中的书本,像个孩子般的藏到身后,满面委屈的盯着落欺颜。 书房中只开了一盏台灯,昏黄的灯光映着桌前面容幽静的少女,如一副凝止的画卷。 她们相遇在十二年前,那天外面的人将满身脏污,活像个小乞丐的落欺颜带到了禁屋,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模样,一直低着头,不和任何人说话,就那么听话的待着。 后来她才知道,那时的落欺颜还不会说话,刚刚入世几日什么都还不懂。 “这是……今早外面的人送来的?” 从短暂的回忆中抽离的余思雪,眼角不经意间瞥见桌上的木盒,朱红色的盒身,遍布着雕刻精美的图腾,封盖的地方贴着一张纸条,其上写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字符,就好似书中所写的封印一般,看上去有些玄乎。 落欺颜无声的点点头,食指勾起纸条边缘,眼底思绪甚浓,不知为何从早上那些外面的人小心翼翼将木盒交予她手中的那刻起,心中就开始隐隐的有些不安。 “呵,这是国家一级文物上面指示由你们看守,所以请小心妥善保管。” 耳边还留着那人临走时说的话,带看仿若笼中鸟,贬低的目光离去。 这件事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确实,这世上没有哪里比这里更加安全的了,全世界闻名的禁屋,根本没有人敢来这里,因为在外人的心目中,他们……都是如怪物一般的存在。 只是,为何自己总觉得这个盒子里像是关着什么可怕之物? “还真是稀罕呐,到底是什么东西?竟会让外面的人想到放在禁屋?” 余思雪有些好奇的弯下腰,一双美眸上下左右的仔细打量着面前平淡无奇的盒子。 “官浩他们在外面?” 感觉到外面有些细微的动静,落欺颜随口问道。 “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都多少年了,他们还在想着怎样逃出去!” 闻言,余思雪忍不住的蹙起眉,边说边留心注意起少女脸上的表情,目光中似是隐藏了什么,像是期盼,却又无比复杂。 禁屋,顾名思义,禁止踏入或走出的地方,外表看上去似是一间在平常不过的三层公寓楼,可是它既无门也无窗,方圆数里更是连一个人都没有,就这么与世隔绝着,整栋大楼被数以亿计的光线激光严密的监控着,若没有通行证,所有企图逃出去的空皿都会被镭射激光扫的连渣都不剩。 “既然出不去,何不认命?就算出去了,我们……这世界也不会容得下。” 低垂眉眼,落欺颜看似随意的拉了拉膝盖上的毛毯,神色镇定,看上去并没有多少女子所期待的那种动容。 余思雪暗暗咬牙,七七与他们这些空皿不同,这里人或多或少都曾在外面的世界里待过,懂得自由是何等的珍贵,怎能甘心被永远禁足于这里。 “认命?七七,你不觉得你有时说出的话真的很让人绝望吗?” 她盯着落欺颜的脸,似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般,充斥着无力与愤然,关于这件事她们的意见一直都不在同一个平行线上。 而原因很简单,落欺颜不懂自由是何物,从不向往,更不理解。 余思雪的心一瞬间凉了不少,这么多年她总会有事没事来找落欺颜聊起外面的世界,可惜,不过多精彩的故事,也引不来共鸣。 这十二年里,她从未在七七的脸上找到过半分对外界的欲望和渴求,有时她甚至觉得,落欺颜才是他们这里所有人中最贴近于“空皿”这个词的一个。 “思雪,我现在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说着落欺颜站起身子,熄灭台灯就准备往卧室走去,却在此时,被一只略微冰凉的手用力抓住,她止住脚步,淡然回首,眸光有些飘忽不定。 “你明明可以,你明明就有这个能力……” “为什么?” 女子声若蚊蝇,一遍遍的重复,似支离破碎般,全身因激动而战栗不堪。 落欺颜眉心一拧,果栗色的发丝无风摇曳,湛蓝色的瞳眸看似并不为所动,透明房顶外稀薄的月色照亮了她那张极为稚嫩的脸庞,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性情如冰的女人,却长着一张不合乎常理的绝美稚颜。 落欺颜神色掠过一丝惊讶,曾经的一幕幕跃然心头。 那时的她犹如刚出生的新生儿,所作出的一切皆出自本能,哪怕是杀人…… 沙漠中,几度生死边缘,虽捡回一条命,但初入人世,若不是遇见了那个男人,自己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他救她,并非偶然,只是在适当的时候伸出了一只袖口罢了。 “答应我,没有我的首肯,这辈子你都必须乖乖的呆在禁屋,不允许动用任何异能,你明白吗?” 这是那人最后一次见时她说的话,原本她还不懂,直到……八年前,她无意点破了禁屋的激光门,才知道,原来这里所有的防护都对她没有任何作用,可以轻易毁之。 当时,她以为没有人会看到这幕,却没想到…… “你总是把自己认为的强压到别人身上,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你,我以为你会变,以为你终有一日会懂我们,可是……七七,已经十二年了,这十二年里,有多少血淋淋的同伴倒在你的面前,却唤不回你一丝的同情!!” “知道吗?现在的你就像是在给外面人做看门狗一样!这不是报恩,这是愚忠,仅仅是因为那人救了你一条命吗?!” “除了我,这里的所有人,都已经濒临疯狂,只有你,只有你……” 余思雪终于不管不顾讲这么多年压抑在心头的东西一瞬间爆发出来。 自从来到这里,眼里看到的是被有色玻璃所阻隔的天,吸入身体的全是带有化学味道的氧气,每走一步,没说一句,都被人严密的监视着,手臂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针孔,每周一次抽血用来分析化验他们的能力走势,就像对待畜生一般……不对,是连畜生都比不上。 这么多年,他们从未感受过阳光的温度,没有呼吸过外界半点空气,就连活人都没有见过几个,空皿是被世界所摈弃的,而且是永远,要一直这么等死下去,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何从出生开始就要受到这样不平等的对待!! “说到底,你就是想出去,对么?难道……这里不好吗?” 看着面前痛哭流涕的女子,落欺颜蓦然有些看不懂了,因为这样歇斯底里的余思雪是她从未见过的,这么的急于摆脱,这么的渴望自由…… 是她做错了吗? 就算放他们离开,世界一样不会善待他们,异类终究是异类,不会被接纳,一样会被赶尽杀绝亦或是将他们再度囚禁,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结局,那为何还要这么做呢? 这样的话,最起码还能好好活着。 ……不是吗? “好?呵呵……哈哈,哪里好?” “那是你落欺颜认为的好!!” 余思雪愤然低吼,眉宇间尽是怒意与失望,她居然看走了眼。 七七,你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安于现状,贪图生命的人? 一想到如此,余思雪再也按耐不住,盯着桌上那些外面人如喂猪食般定时送来的东西,想也不想便一把挥去。 雪白的纸张漫天飞舞,桌畔的书籍散落的地板上到处都是。 沉重木盒子在脚边打了两个滚,缝隙处的纸条应声而落,盒子分开了两瓣,一柄坚硬雪玉透明的物体从盒中掉出贴着地砖滑开一段距离。 “啊!!” 怒火之中的余思雪完全毫无防备的突然跪倒在地,而几乎在同时门外也相继传来一声声痛苦的叫声。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落欺颜只是本能的去扶倒在地上的女子,却不想,一瞬间全身像是被抽空了似的无力倾斜,若不是腿部的机械,可能也早已支撑不住。 “怎么会这样?七七,我……我动不了了!!” 余思雪痛苦的望着自己僵硬的手掌,身体在强大的冲击下,异能根本使不出来,这种状况从未有过,骇人的气息,犹如全身被什么东西扼住,动弹不得。 紫色的妖光褪去,落欺颜顺着眼角定睛望去,接而胸口为之一颤。 离她几步开外,一把形似冰凌的武器静静的躺在那里,通体莹润如雪,仿若是由羊脂白玉铸成,白璧无瑕,精美绝伦,只是,周身散发出一层淡淡的邪气,破坏了那份圣洁,平添了几分妖异霸道,黑色傲世凤纹图不知是雕刻还是绘制,竟是存在于玉身之中,且表面毫无一丝缝隙,再加上中间镶嵌的那颗如瞳孔般的金珀宝石,与之完美结合,浑然天成,简直比钻石还要璀璨百倍。 “是因为……这东西?!” 盯着玉身上那与自己左臂纹路极度相似的凤图,落欺颜眼中掠过一丝深深的疑惑,咬着牙关,一点点挪了过去,只是指尖刚刚触及冰凌,就不由的缩了回来。 好烫!! 那炙热的温度像是活物一般,几乎要灼伤了她的肌肤。 不行,这东西坚决不能放在这,否则禁屋里的所有人都会或多或少收到伤害。 但是刚刚盒子落地的时候,她亲眼见到,那封于盒间的纸条灰飞烟灭,放回去估计作用不大,那该如何? 趴在地上的余思雪,只感觉脸颊被一抹冰凉却温柔的手抚摸着,迷迷糊糊中吃力的睁开眼眸“七……七?” 目光中,女子星眸孤寂,唇畔微漾,眉宇间尽是无奈和释然,周身喷薄而出微弱的蓝色结界,水珠一般的光罩,如若漫天的星辰,流动着,跳跃着,她手中还握着把冰锥一样的东西,凝视片刻,终于,起身向外蹒跚走去。 余思雪咽下喉间的涩痛,终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第一次,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七七的能力,没想到竟是那样的美…… “祈悦,莫琳……” 屋外所有人都被无辜牵连,横七竖八的昏厥过去,落欺颜手掌微紧,刚刚踏入中央客厅,就见顶上的液晶屏亮了,一张熟悉的脸显现画面,是那个曾经救她一命的男人。 “七七……” 倒在身旁的官浩和巧,一脸痛楚的喘着粗气。 落欺颜险些有些站不稳,能力在一点点流逝,苍白的脸上,已没剩多少血色,这远比她之前的想法还要严重,若是再在这样下去,他们早晚会死在这。 “咳咳……小空皿,我就知道打开盒子之后,能站到最后一个的一定是你!” 中年男子看着女子的眼神中有些沾沾自喜。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落欺颜强撑着身子,湛蓝色的眸中一片挣扎,她将冰凌紧紧的攥着手中,掌心处泛起的骇痛犹如被万蚁啃噬,狠狠的打着颤。 自己不是都按照他说的做了吗?为什么他还要如此? 他们虽然不是完整的人,但是他们也有心,也能听到身体里血液流淌的声音,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空皿存在的越多,对这个世界的威胁就越大,所以上面不惜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将这千年古器凤渊从异地取来,为的就是选出你们之中最强的那个留下,至于其他的嘛……” 男人眼中攸地掠过一丝杀戮的狠戾,转而温柔的望着屏幕前十二年如一日容颜依旧的少女,嗓音顿时变得有些柔软“放心吧,事实证明我当年赌对了,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用新基因诞生出的空皿,自然不能和那些杂种相比,履行了这多年的承诺,足以见得你是个好孩子,放心吧!过了今晚你就可以离开禁屋,堂堂正正的来到我身边,我会把你当公主一样宠爱的!” 随着男人那刺耳低沉的嗓音,厅中的女子却像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想哭想笑却失了力气。 她一直坚持的,觉得对的事情,原来都只是一个笑话。 十二年啊,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呢? 那些为了逃出去而死无全尸的……她的同类,那一桩桩一幕幕她从未放在心上,因为自己一直都坚信这样做没错。 可如今呢? 落欺颜忽然感到心里有什么一瞬间崩塌了,又是什么碎了?碎的连灰都不剩。 “七七,你到底骗了我们什么!!” 官浩一把抓住了女子的脚,森森的目光中布满了痛楚和难以置信。 过去的回忆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他那些情同手足的好友,那一张张笑颜,以及惨死在禁屋前的画面,统统化为猩红的冤魂,如一只魔爪掐住了他的咽喉。 自己一直认为七七性子善良与世无争,从前大伙总是三五个围在一起说外面的故事,她也只是那样静静听着,禁屋的所有人都像是兄弟姐妹一般,不管是谁有了困难,七七都总能第一个赶到,给予帮助。 为什么?这样好的人为什么会变成背叛者? “官浩……” 落欺颜无力的垂落双手,愧疚的望着他。 当心底那座高高的信仰之塔倒塌时,她就已被废墟砸的面目全非。 此时的她,再回首往事,才发现自己的无情到底有多可怕。 对啊,她怎么还有脸活着? 曾经,站在那些人的尸体前,她的冷漠,她的绝情…… 突然间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原来过去的自己竟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对不起……能不能请你再相信我一次!!” 在中年男人诧异无比的目光下,落欺颜左手微动,瞬间断开了禁屋中所有的电源,液晶屏一瞬间漆黑。 是啊,她是罪人,一直都是,从睁开眼的那一刻起…… 只怪自己知道的太晚了!! 忘雪,你说的对,这根本不是报恩! 湛蓝色的瞳眸中死灰一片,一步步往禁屋通口而去,伸出手的刹那间,晶蓝色的液体自指尖流动散出,仿若漫天星光,由内向外一层层击碎了所有的警戒阻隔。 顿时,烟尘四起。 嘭!! 一声巨响,整个禁屋陷入猛烈的震荡中,所有的镭射激光瞬间土崩瓦解,冰凉的空气一刹那涌入屋内,如久旱甘霖。 “唔……” 落欺颜是离着凤渊最近的一个,强行使用异能,身体早已不堪重负。 一口鲜血卡在喉间,幸得咬牙忍住。 空间的扩大,让冰凌凤渊的力量变得薄弱了许多,官浩也觉得身体轻松了些,仰起头,只见女子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提着只血肉模糊的手就转身往屋内脉去。 哪个方向不是…… “七七,你要去哪儿?” 官浩心下一惊,因为禁屋内部并没有任何出口。 “出口已经打开,你带着他们快走吧,能走多远走多远,我不指望你们能够原谅我这么多年的欺瞒,我只希望你能替我好好照顾思雪,带我向她说声……对不起!” 举手之劳而已,她却迟了整整十二年,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无辜惨死的孩子,还逼着所有人陪她一起自娱自乐,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是她的无知,是她的愚蠢,害了所有人! 女子并未回头,嗓音带了一丝虚弱的战栗与哽咽,她一直抓着的那个冰凌早已是鲜红一片,其上染血的黑凤妖气缭绕,似是要浴血重生般。 “七七,你要做什么?你不跟我们走吗?” 见她这么说,官浩一瞬间慌了手脚。 落欺颜脚下仅滞留了半刻便再无犹豫的消失在了漆黑的大厅中。 “不要,回来……你回来!!” 男人惊慌失措的嗓音回荡在厅中,他根本阻止不了,现在的他连战都还站不起来,眼角一片湿润,紧握的双拳似是在控诉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 红色的雨珠一滴滴染上洁白的地砖,幻作朵朵盛开的血色寒梅。 一步,一步……又一步,像是永远走不到尽头。 眼中,那片蓄满神秘液体的池谭,在逐渐放大。 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蚀刺鼻的气味。 这里……埋葬着她许多的同伴,朋友。 向着不远处的腐蚀深潭大步迈去,落欺颜的脸上没有犹豫,没有害怕,干净的甚至连眉宇间那最后的一丝哀伤也没有了。 她,衣袂翩跹立于潭前,耳边碎发弯弯的吻着面颊,凤渊执手,蓝与蓝在眸中缠绵交汇,流光漾驰,池面上仿佛浮现出许多熟悉的面孔与笑脸。 想要思雪他们平安离开,这把古器就必须消失,从此没了威胁,他们以后也许就能过的更好。 而她落欺颜就算不死,天下之大,终究只是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何处是家? 到头来还不如消失的好,这一身的罪孽也算是有了归属,再也不必活的如此之累。 夜色如绸,浓而苦涩。 白色的月牙衫拂风腾起,仿若一只失了翅膀的素娥,伴着碎石尘土,盘旋坠落,直至那无边无际的浩瀚深渊…… 正文 第3章 天选之人 异瞳之仕,非孽则尊,民之所向,心之所依。 古老的国度中流传着这样一句批言,不仅让百姓们深信不疑,甚至是九五之尊。 庆宁六十七年。 祥云照世,各国繁荣歌舞升平,一派欣欣向荣。 不过除了一个国家,那便是地处三国中心的泱泱大国洛国。 数年间,皇帝不问朝政,佞臣当道,导致民不聊生,经济每况愈下,传言,洛王昏庸无道,不仅宫外金屋藏娇,还沉迷于仙神之说,强征壮丁修葺寺庙,不过短短几年,便成了今日的十步一小庙,百步一大寺的奇景。 百姓们怨声载道,天理不容,整整三年全国干旱滴雨未下,农田颗粒无收,一时之间国情岌岌可危,成为三国眼中势必拿下之地。 “此孽入世已有三年,却依旧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到底是何缘由?” 灰暗的石殿中,辉煌壮丽,黑红色的精致摆设与华美图腾装饰随处可见,一名红衣少年负手背对站立在水潭边,修长挺拔的身姿犹如仙如魔,发丝泼墨似地散落身后,看上去无比的邪魅狂肆,幽暗的环境下,相貌却是模糊不清。 清冷如死水一般的嗓音令身后的两名老者全身一阵战栗“族主,此妖星耀而不灼,掩而不逝,可见虽已在世却仍未入世,似有神裔相佑,所以得而不见,让我们寻不着其半点气息!” “不错,老朽也算出,此妖星近日必将现世四国之首,恳请族主在宽恕些时日!” 两名老者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异口同声说道。 “哦?是吗?四国之首?” 男人残忍抿唇,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柔的抚摸着面前的花瓣,眸光淡淡的低垂而去。 又是神裔?还真是讨厌的存在啊! “传下去,明日启程,吾要……亲自去寻!!” 指尖用力,手中的花瓣瞬间变成一抹尘烟,消散而去。 “爹爹,爹爹!!” 满园的姹紫嫣红却关不住一个精灵般的身影,一个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少女一蹦一跳的扑到了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怀中。 面纱下的小脸红扑扑的,堆满了委屈,一双湛蓝色的大眼澄澈如水晶一般,在耀眼的光芒下撒发着慑人的魅力,模样稚嫩柔糯的彷如一朵娇弱的小花,令人一瞬间软了心房。 “丫头,怎么了,不许哭,快告诉爹爹!” 男子面容刚毅,眼角因心疼微微蹙起,露出了缕缕岁月所留下的细纹。 “爹爹,七七的脚……七七的总是疼得不行,你快让白胡子帮我吹吹~!” 少女奶声奶气的模样,看上去纯真无比,却始终和她实际的年龄不能相配,顶多像是个四五岁的孩童,泪眼朦胧,哭的有些喘不上气。 听了少女口中的话,男子眸光顿时暗了下来,似是有不舍和纠结。 这段时间,七七脚疼得越来越频繁……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或许再过不久她便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不知怎的,心底还有些难过,因为比起七七原本的性情,自己还是更喜欢此时的这个。 想到这,男人双臂不由收紧。 这孩子陪伴他已有三年,说不心疼怎么可能。 只是,这丫头性子出奇的冷,一年到头也不见笑几次,每每苏醒都是副眉头深锁的模样。 盯着女孩那双大的出奇的眼瞳,就仿似水中捞起的蓝宝石般,璀璨夺目,男子心中暗自庆幸,若不是这双眸,他也不会找到七七,只能说,这一切都是老天安排好的! 觞儿,注定会成为未来洛国之主。 “咦?!爹爹快看,有人在天上飞!!” 一扫方才的啼哭,少女眺望着从远处飞来的数十黑衣人,新奇的指着天际叫道。 心下一惊,男人猛的抬头,还未见人,耳畔便传来一道年轻悠扬的嗓音。 “宛帝,你这慈父当得可还舒心?!” 话语如珠落玉盘,低沉惑人,又像是雪天的溪水,虽潺潺清醇,却是无比凛冽刺骨。 “你……你是……” 这催命曲般的音调,让男子神色瞬间骇然,说不出半个字。 而这时的少女却已不知跑到了何处,男子一人面对着数十人,明显处于劣势。 看情形,自己布置在山下的暗卫估计早已全军覆没,宛帝袖中的手指颤栗紧握,他并非怕死,而是…… 和煦的阳光下,青草流动,五彩斑斓的蝴蝶嬉戏与百花丛中。 只见宛帝的正对面,挺拔的站立着一个人,那人身着暗红广袖长衫,襟摆上绣着严谨的花纹,身前以金线秀凤,霸气妖娆,栩栩如生,令人心生畏惧。 一张金色华美面具,美极,妖极,似借天宫之手雕刻出的精美凤纹,仿若活物。 面具左侧嵌着一排如细纱般的深蓝色宝石,神秘奢美,蜿蜒而上,好似要彻底流入浩瀚的天际,整张脸不见半寸皮肤,妖邪诡异。 少年无声地轻抬起手掌,身旁的属下快速会意,抽出武器向宛帝箭步冲去去,厮杀起来。 就在所有人都毫无察觉之时,一双小巧的玉足小心翼翼的往树后挪动。 踮起,出手…… 那人只感脸颊一片冰凉,猛然转过身,眸光似刃一把抓住那只小手,冷睨过去。 风中,时间放佛静止一般。 少年晕染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就这么定定的看着自己身前那个星眸弯弯的少女。 小姑娘的手被他紧紧的获住,掌中还拿着那张面具,湛蓝色的眼眸中一片呆滞,薄纱下的红唇微微张开,心口似是被什么东西给无情的勾着。 梨花树下,繁花纷飞,两人一高一矮,一红一白的相互对视着,站立着,似是一副惊世绝伦的画卷。 “哇,哥哥,哥哥,你好漂亮哦,简直比七七还好看!!” 小丫头兴奋的拉扯着少年的衣袖,清澈的眸光中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渊池中人? 薄唇轻抿,勒起一缕似笑非笑的神情,少年低垂的眸中浮起淡淡杀意,正当他预备向着那纤细的脖子出手时,少女身子突然前倾,一反常态的没有躲开,反而踮起了脚尖。 啵!! 粉唇隔着那层纤薄的轻纱覆上少年白皙的脸颊,带着丝丝温热甜香。 风止叶落,暖意褪尽。 这一瞬间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恐惧之中!! 原本还在打斗中的那些黑衣人全都一个个的愣在了原地,并不是他们看到了什么,而是他们感受到了什么,那时一股惊天动地怒气。 “哈哈,漂亮哥哥被我亲了,长大了七七一定要嫁给漂亮哥哥!” 少女语出惊人死不休,瞬间让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此时身负有伤的宛帝,都吓的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前抱回了女儿。 这个祸头子,离魂症也不选个好时候,老子早晚要被你给吓死!! 从小就贪图美色,这下可好,激怒了那人,他们父女俩这次怕是真的要阎王殿相会了!! “给我杀……” 低沉略带一丝沙哑的嗓音,仿若来自阿鼻地狱,少年周身都散发起诡异且窒息的深红色气息。 收到命令的黑衣人,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提起武器就再一次向着那父女二人冲去。 “死丫头,死丫头……你在不醒,就真的别醒了!” 看到这情形,宛帝护住怀中的少女,恨铁不成钢的大喊道。 “爹爹不怕,爹爹笑笑,七七给你看蝴蝶好不好!!” 女孩说着就伸出手指,凝气间一只水蓝色透明的小蝴蝶自掌心飞起,好似活物般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翩翩起舞。 噗!! 少女前一刻还微笑的眉眼,被突如其来的一口鲜血给溅的无影无踪,手中的蝴蝶也一瞬间破碎成灰,化作零星的烟尘散落。 宛帝吃痛的挡下了这一击,只见那锋利的刀刃已经硬生生砍上了他的肩膀。 猩红色的液体,还携带着烫人的温度落入那渊蓝中,融合成泪,旋转,沦陷,最终演变为一道血痕顺着脸颊染红了面上的白纱,双眸也如那含苞的彼岸点点绽放,愈渐加深。 “七七,丫头?!” 男人神情痛苦,压着肩膀上的伤口担忧的看着身前惊恐万分的少女,虽然裙衫上血迹斑斑,但眸中却散发出一种使人窒息的绝美,就像是在满目苍然的死亡沙漠中,静静盛开的带刺蔷薇,有这股能将世间万物霜冻的冷意。 “纳命来!” 只听那带头的黑衣人低喝一声,几人分开四路包夹逆风而上,一柄柄锋利的刀刃映射着嗜杀的浓烈,直逼宛帝头颅。 “呯!!” 刺耳的兵器碰撞声铿锵有力,坚硬的颤晃好似是砍在了金刚石上一般,震的近乎整条手臂都麻痛不已,身体也连带着有些稳不住。 这是怎么回事??! 几人带着深深的疑惑抬头望去,哪知,出现在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彻底失了方寸。 璀璨耀眼的湛蓝色光球如一滴滴顽皮的小水珠组成,将宛帝严严实实的环绕其中,流动的液体好似天际星河般闪烁,震撼人心,他们的兵器竟不能伤其分毫,反而自身出现了将要断裂的痕迹。 “妖……妖怪!!” 所有人不禁向后退却数步,惊恐的望着光罩内。 宛帝似是毫无意外,只是有些哀怨的看着身前的少女。 这鬼丫头,是不是非要等到最后一刻才会醒啊? 他的小心脏哟! 见此场景,对面的少年全身明显一滞,面具下的鹰眸逐渐眯起,目光落入那双瞳眸中,似一眼万年,与方才的感觉更是天壤之别。 这一瞬,仿若只剩下他们两人的存在。 那到底是一双什么样的眸子呢? 残忍? 血腥? 亦或是死亡? 不,也许这些词语都无法表达。 湛蓝色的瞳眸中一片冷然,再没了方才半点暖糯可人,似是一泊毫无波澜的幽幽死水。 她冷睨着所有人,似是在看一片树叶,一只蝼蚁,一块石屑那般漠然。 没错,她便是当日纵身腐蚀深潭的落欺颜,不知为何她非但没死,还穿越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一待就是整整三年,不知何故,她自重生后总会频繁沉睡,也是近一年才稍有好转,醒来的时间愈发的长了。 老头说,她得的这是离魂症,可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突然感到一抹凛冽的视线停驻在她的身上,落欺颜戒备望去,可惜那儿已没了半个人影。 “主人已走,哼,真不知道妍是怎么选的人!” 一名白衣鬼面人从树梢飘逸翻下,冷厉说完便拂袖离去,卷起层层白雾。 “统领,求您,唔……” 跪地求饶的杀手还未说完,便口吐黑血,胡乱挣扎一番后便再也没了动静,身体跟着毒血渐渐融化,最终只余下一滩尸水,和一些破布。 这才是真正的毁尸灭迹啊,而且毒性之快,几乎是瞬间毙命! 环视眼前狼藉污乱的园子,宛帝眉头紧拧,看来丫头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这个地方看来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这下是真的站不起来了,喂,老头子,收拾收拾,我们该上路了!” 脚底的剧痛愈演愈烈,落欺颜随手扯去面纱,粉嫩的唇瓣微微勾勒,绝美的稚颜被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芒,失了方才的凌厉,多了几分洒脱与不羁。 是时候要出去看看这个世界了,这么多年一直窝在前世的一幕幕中惴惴不安,每当熟睡后,心中萦绕着沉重的罪孽,压迫的她快要窒息。 昏昏沉沉,似梦非醒的这三年,终于似是一夜豁然开朗,清明至极。 曾经的她冷血,自私,直到最后才幡然醒悟,希望会是人生中做的最对的一次…… 再见了,我曾经的同伴们…… 正文 第4章 入世 纵横交错的刀口依附着干巴巴的黄土,头顶上方的炎阳被乌云压得有些无力。 路道边,岑寂的嘶鸣声延绵不断,无数只秃鹫正耸立着脑袋肆意啄食着几具腐尸骨骸,锐利的灰眸倒影着一片黄土断壁。 生命为何物?令人不禁扪心自问。 脚下的这个世界没有出现在任何历史书籍中,一共四个国家,分别为雪凌,西拓,洛国和东辕,其中以国富民强的西拓为首,虽然各国表面相处融洽,实则相互制衡,暗流汹涌。 除此以外,还有一处地方让世人奉若神明,就连四国国君也不敢冒犯,那里便是位于神隐山上的月澜族,是被视为神祇所在的国度。 陆外是浩瀚无际的青海,传说海的那头还建立着另一处神秘之世。 遥夜沉沉,陡峭的窄道上碎石成堆,一辆马车停驻于阴风下,弦月泻下一地清辉的同时也映刻出火堆旁的一男一女。 落欺颜盘坐在马儿身旁,添着新柴,脚下钻心的痛一阵接着一阵从未间断过。 当年醒来时,她还以为自己的脚痊愈了,能跑能跳的,可这三年痛感逐渐加深,直到变得和前世那般,再也站不起来。 也许这就是后遗症吧,和离魂症是一样的! 十多年前发生的那次事故,仪器碎片残留在她的脚心骨,双腿虽能自由活动,却无法落地行走,和残废没有太大区别。 “你放心,回国后,我定让御医治好你的脚伤!” 见少女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的腿瞧,宛帝心底很是不舍,开口安慰。 “我早已习惯了,能走了,反倒是不习惯了。” 落欺颜无声摇头,置于脚下的手指能清楚的摸到一处坚硬的物体,嵌在肉里微微凸起。 “孩子……” “你不必同情我,我生来就如此。” 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还有心思担心自己。 比起她的遭遇,宛帝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虽贵为一国之君,享受万民朝拜,荣华富贵,可是呢,膝下却没有一个孩子,应该说是,全都夭亡了,总共一十六个。 也许是他真的作孽不少,才会受此报应吧! 年轻时的宛帝痴迷于宗教信仰,不顾百姓疾苦,执意修建寺庙,最终导致哀鸿遍野,饿殍载道。 他救她,不过是为了洛国的江山,宛帝深信自己是批言中人,定能拯救岌岌可危的洛国。 “你一直都不告诉我你是从何处而来,所以我只能把你当成是天上掉下来历劫的神仙了。” 宛帝有些老小孩的挠了挠头,戏语道。 “若我是神仙,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惩治了你这昏君!” 少女挑眉勾唇,言语间,左手指尖冒出一颗晶莹剔透的蓝色泡泡,故意想要吓他。 即便没有去过洛国,但仅凭那些传闻,也能猜出宛帝在她们国家是个什么调调。 “可能,我真的不适合当皇帝吧!” 宛帝僵硬的笑起,很是失落,垂下眸中像是进入了某种回忆中。 多年前,他偶遇一名道行高深的大仙,他说自己命犯同煞。注定克身边至亲,原本自己还不相信,直到那些孩子一个一个的夭折,自己才真正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等再寻那人时,大仙告诉他唯一解救的方法便是寻一名与之命数相同的孩子,当做下一任君王培育,唯有这样才能保住洛国江山,不让其落到敌国佞臣手中!! 洛国继位与别国不同,需要新君亲赴入潋峰,在万民群臣前通过试血石,即为天选之人。 “眼看着觞儿一天天长大,再过不久就要到天选的年纪了,我真是一筹莫展啊!” 洛寻觞并没有神裔的血脉,想要过试血石这关,就只剩下月澜这一条路可寻。 “放心吧,我当初既已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会让你儿顺利继位的。” 对于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落欺颜绝不会反悔。 “这次回朝后,我会封你官职,至于怎么做,你自己拿主意!” “嗯,不过朝政以外,我俩得平起平坐,你不能命令我任何事情,还有一个就是……信任,我要的是绝对的信任,有了这个,以后就会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平起平坐? 相互信任? 这种条件,相比对于一个君王来说简直是千古未闻…… 可宛帝并不以为然,反而愈发的宠溺眼前的女孩,这三年朝夕相处他早已将其视作自己的女儿,如果不是一国之君,他断不会愿意将落欺颜拖入那块豺狼之地…… 浅淡的蓝芒逐渐形成光罩,包裹着露天下熟睡的两人。 夜未央,广袤的沙幕连接着无边星空,两色交缠,绮美至极。 十日后…… 阴沉闷热的天气,衬极了此时城都的凄凉场景。 腐尸的恶臭,萧条的街道,东倒西歪的草屋建筑,难民,乞丐,死尸,随处可见,方圆五里就连树皮都不见一个,尘灰满天,好似刚刚闹过什么巨大的天灾一般,可谁又信,这里便是洛国的王都——宛渠。 “看来你做的孽,不是一般的深啊!!” 落欺颜撩开窗帘,看向路边的“风景”鼻息中不由冷哼,讽刺着。 宛帝倚在貂绒塌上,轻轻“嗯”了下,便再也没了动静,此时的他肩伤已好了大半,俨然一副昏君的嘴脸。 就在这时,几辆军用马车从后边急急驶来,车上承载着满满的货物,赶车的士兵拼命的挥着鞭子,像是在急于逃离这鬼城一般。 呼啸的寒风不在翻动,偌大的都城中只余下马蹄和车轮碾压过泥沙的声音,周围一片死寂,听不到哀嚎声,也看不到半个人。 这种安静使人心神不宁,寒毛直竖。 “抢啊!!狗皇帝的皇粮来了,大家快抢啊!!” 突然,一阵响天彻底的喊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数百难民,个个凶神恶煞拿着铁杵石头,往粮车疯狂冲去,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大步扒上马车,将那士兵粗暴的拽下,对其一顿拳打脚踢。 其余的难民则扑上粮车,大力撕扯着麻绳,疯抢着车上的布袋。 场面惊心动魄,那里的,好像已经不是人,而是野兽。 盯着不远处的暴乱,落欺颜悠缓的蹙起了眉角,这里的情况比她之前想象的还要严重。 “可以看得出,如果那车上装的是你,一定会很泄民愤!” 少女戏谑睨向对面的男人。 “谁知道寺庙建完之后,这些年神明居然不保佑宛渠,反而发生大旱,导致粮食颗粒无收,所以那些个刁民就把怨恨丢到了朕的头上,其实……其实朕才是那个最最无辜的人啊!!” 宛帝不悦的瞪了她一眼,无奈的长舒口气。 说到最后宛帝情绪煞是激动和无辜,像是确有其事,全天下就他最冤。 落欺颜更是懒得搭理,果断背过身子闭上眼,不与他逞口舌,这老头当真是昏君中的奇葩,昏的那是一个理所当然。 嘀嗒! 突然,一滴湿润落在了干裂的黄土上,天空飘起小雨,洋洋洒洒的落了下来,让在场的所有人全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仰着脑袋,面容有些呆滞,直到清凉的液体一颗颗落入干裂的嘴唇中。 混合着苦涩的眼泪,此时却是无比甘甜。 不是幻觉?! 下……下雨了?! 骤然,周围响起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老天开眼了,下雨了!!” “天呐,宛渠终于下雨了!” “呜呜……一定是澜鸋大人听到了我们的祈求了!!” 人群中充满了哭声,笑声,喊声,百姓们一个个跪了下来,近乎疯狂的磕头。 现下,仿佛连疼痛也是值得高兴的! “宛渠终于下雨了!!” 就连刚刚被打的士兵们都一下忘却了伤痛,用力擦去脸上的雨水,欣喜喊道。 车厢内,宛帝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理所应当的将目光放到了那一抹较小的身躯上。 心中狂喜之余,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女娃一定是神明的使者,一定是上天派下来拯救宛渠的。 一定是!! 某女正在熟睡中,丝毫没有察觉出那一抹赤果果的注视。 半个时辰后—— 一阵强劲的刹车晃醒了落欺颜,还没有回过神就见宛帝递过来一件丝绣斗篷。 “皇宫到了,这个你先穿上吧,要知道,监视朕的人很多!” 宛帝淡淡而笑,露出一种“早晚会习惯”的安抚表情,眼尾皱纹镌刻,嘴角处也已留下岁月痕迹,看上去异常温和慈爱。 望着他的脸,落欺颜感到胸口暖意很浓,原来被人在乎是这种感觉。 “皇上,您终于回宫了!!” 内侍太监李福德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扶下宛帝。 “给朕准备浴池,朕要沐浴,这些天有些累了,另外带国师去末神宫安顿,记得吩咐下去不许有任何人打扰。” “哎!” 宫娥太监们跪送完宛帝之后,这才迎上马车,恭敬作揖道“请国师下车。” “……” 见车内迟迟没有动静,福德又捏着嗓子喊了一声。 “恭请国师下车!!” 少顷,几名穿着革甲的侍卫,从远处疾奔过来,大声提醒道“李公公,皇上传话,国师行动不便,让你派些人小心伺候着。” 几个宫人这才恍然大悟,小心翼翼的掀开车帘,低着头,丝毫不敢窥看。 精致绣绒披风将落惊瞳裹的严严实实,就连眼睛都无从窥见,漠漠接过宫娥的手,不费力的坐上事先准备好的宫辇,就这样被四五个人浩浩荡荡的往深宫内院抬去。 此时夜没参横,天际飘散的细雨,渐渐凝成了晶莹透亮的雪色,五角菱形的,正在进行着一场美丽的迁徙。 正文 第5章 路遇仙人 “主,属下失职,没能查出那名女子的真实身份,只知道现在她人已经被宛帝给接入皇宫!” 穿着白衫的男人,剑眉紧蹙,满脸困惑的跪在地上禀报着消息。 雾神殿从来还没有查不出来的消息,那女人莫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黑暗的厢房中龙涎香扑鼻,古香古色的紫金嵌花木塌上妖娆的侧卧着一抹身影。 男人一袭红黑色长袍松松垮垮的披穿在身上,露出比女子还要白上三分的胸膛,妖娆慵懒。 “宛帝那边暂且先放着吧!如今主要给我盯着雪凌,东辕,还有西拓。” 微弱的灯光摇晃在其身后,斑驳的阴影仿若一层细细的黑纱,根本无法看清他的容貌几何,清冷的嗓音,如从长白冰山上汇集而来,寒意侵肌。 窗外月色青白,却难以映照潜藏在晦暗深处的人心。 洛国—— 积雪漫天,宛渠洛城内外一派银装素裹,掩盖了平日的凄凉,多了一份纯净华美。 阔别数年之久的宛帝今日终于上朝了,而且还带回了一个国师,这一消息,着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明堂上,宛帝一身奢华黑色山河纹理龙袍,威武不凡,头顶夜明冠,鎏金雕刻着御兽图,端坐于宽大的金椅上,俯瞰着身-下一群衣冠整洁的大臣。 “皇上,请您三思,这一国重任怎能交予一个连路都不会走的妇人?!” 身着深蓝朝服的左丞相站在大殿中央一脸愤愤,灰白的胡须不停的上下乱颤,而他的激昂话语也得到身后为数不少的大臣一致赞同。 皇上离宫三年,一回来就要扶持一名女子入国师之位,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左丞相姚康是当今皇后的长兄,家族世代为宛渠尽忠,与九王关鸣寒又私交甚好,真可谓是权倾朝野,但现在却莫名其妙多了个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国师,而且还是个腿脚不便的残疾女人? 这让他怎能服气? “皇上,骁骑将军带伤请求进殿!” 小太监走上殿,轻声在宛帝耳边禀报道。 九弟? 宛帝无奈轻笑,前日他就接到消息,说是九王在边疆负伤,所以要回宫内静养一段时间。 可是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哦,自己不在,他就平安无事,自己一回来,他就伤了?? 正想着就见一名莫约二十七八岁的男子,左手吊在胸前,红光满面的跨了进来。 内穿藏青窄袖官袍,外披一件灰色宽大鹤氅,看似十分华贵。 男人浓眉俊目,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长相有几分与宛帝相像,表面上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底深邃间蕴藏的东西让人不容忽视。 “微臣参见皇上,三年不见,您是越发的精神了啊,果然没有饿殍的地方就是能滋养人!” 聋子都可以听得出这句话中讽意,就连宛帝也是微微一愣,失了先前的淡定,有些没好气的说道“九弟不在自己王府好好养伤,跑来上什么朝??” “臣弟只是听闻皇上要册封国师,所以过来瞧瞧,咦?我们的新国师呢?” 关鸣寒装模作样的寻看左右,却不见半个新面孔,心中不禁跃出讽意,正当他要接着询问之时,宫人的通传声又再次响起。 “国师到!!” 这三个字,毫无意外的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大臣们都拉长了脖子,望向殿外,想要一睹这昼夜间传的沸沸扬扬的“国师”是何许人也。 深蓝色的裹衣,绣着精致的兰花,随风飘动,银边勾出身体的柔美线条,袖口精心设计为四片花瓣状,雅致怡人。 长发如男子一般用缎带束起,平添一抹庄重严肃,面容遮掩,只露出一双令人生畏的死色蓝眸,无焦无距,岑凉的,毫无温度。 落欺颜坐在宛帝为她精心打造的白玉轮椅上,浑然若仙的驶入高堂,全程一句话也没有说。 此时的大殿亦是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揣着各类心思和奇异目光盯着轮椅上的女子。 这……女子入朝为官,还是头一遭! “大胆,就算是国师,怎可如此目中无人?就连觐见皇上也不下跪?” 姚康恨不得喷着满嘴的吐沫星子,怒目圆瞪射向那好不怕死的小女子。 还以为是个什么角色,不过就凭着有双异眸罢了,难不成还会比上澜家那主更骇人? 这般目中无人,看了就叫人怒火难耐。 “左相,不必动怒,国师在宛渠的权利等同于朕,所以说,从今日起任何人不得对国师不禁,违者立斩无赦,懂吗?” 宛帝扬起嗓子,睨着老者不以为意的说道。 “皇上,请您三……!” “好了,既然九王已回朝,那也别闲着了,自今日起城中百姓与流民的安顿就交给你了,一个月内,朕不希望再看到那日抢夺粮草的暴乱,另外,姚爱卿。” “臣在……” 姚康咽会刚刚喉间的话,沉声应道。 就在他们说话的同时,九王洛鸣寒脸上的神情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本想着来看笑话到头来却被反将一军,接到个烫手山芋,要知道城中的流民何止万人,想要个个安顿,简直就是强人所难,自己做的孽还非要他来善后,真是个昏君啊! “爱卿,城建这块就交给你了,需要多少钱直接拿着我的手谕去太府寺即可,朕不希望再有人说我洛国的王都像个乞丐窝,退朝!!” “臣遵旨!” 宛帝有些不耐烦的站起身子,不待大臣们铺天盖地的抗议,便脚底抹油,溜了! 落欺颜着实有些无语,这一大早穿衣打扮了半天,仅是为了来这露个脸,亮个相?? 现下自己已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来自身体四周的强烈敌意,和无数轻视与不屑…… 明堂之上,一片哗然。 左相姚康气的差点厥过去,就连九王关鸣寒也是一脸吃瘪,这明明就是转移话题,只为不让他们去追究国师的事,就把他们一起拉下了浑水。 安置流民和城建改造哪是一时半刻就能做好的,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下半年甭想再有什么清闲的日子了! “说,你这妖女到底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 姚康丝毫不惧先前宛帝的警告,指着轮椅上的少女,一派质问。 一声轻到不能再轻的冷哼,在朝堂之上,格外刺耳。 不顾众人那针扎似的眼神,落欺颜轻拨轮椅,转身,无比瞩目的消失在所有人面前,徒留下两条白色轮印,和满屋子目瞪口呆的大臣。 见过目中无人的,可目的这么彻底的还是第一次。 梦园被厚厚的玉尘所覆盖,这里是去末神宫的必经之路。 中央的园型花坛中,栽种着几株血色腊梅,开的红艳,在这一片白色中尤为惹眼,冰凉的小花瓣上落着露水,越发莹润美丽,在冬日下闪烁着七彩的光亮。 落欺颜小心翼翼的捡了一株腊梅,凑近鼻翼清嗅,温暖的霞光透过薄纱覆上那如玉的容颜,只那么一瞬,让百花都失了色彩。 这种美,无人得以拥有吗? “这梅开的甚好,为何好端端的要折了它?” 如泉水般清朗的嗓音从远处毫无预警的流出,好似珠落玉盘,动人的不行。 不过也彻底打破了树下少女那难得的好心情。 落欺颜不声不响垂下手中的梅枝,秀眉微沉,转身望向那不知好歹的人。 北风卷起几片梅花瓣从空中穿过,香气瞬间弥漫至整个花园,也让时间彻底的停顿下来。 清澈? 干净? 不,也许这些都不足以表达。 好似从水墨中走出的人物,清绝似孤傲白莲。 雪色绸缎不染纤尘,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耀眼乌眸,像浸在水中的宝石一般澄澈,皮肤白皙,光泽流动,眉峰中透着清秀,红唇诱人。 墨发肆意飘散在空中,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整个一浑然天成的仙子,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龙潜凤采,丰姿奇秀。 不经意间好似瞥见了什么黑色的物体,只是女子并没有放于心上。 “你见到是我折了?” 落欺颜摩玩着手中的梅枝,挑眉开口询问。 听了这略带挑衅的反问,男人秀眉微动,打量起身前神情自若的女子,虽看不清容貌到底如何,但那双星眸,犹如一片万丈深渊,晦明不定,充满了神秘感。 “对不住,许是我武断了。” 男子无意间瞥见那株梅枝上细微的尘土,立马明白是自己错怪了。 看着面前端坐于白玉轮椅上的落欺颜,男人的视线不禁落至那双白的毫无一丝血色,甚至有些泛青的赤足。 霜叶落尽,浅香绕鼻,纤细的花枝被厚重的积雪压得低低,任坚持立于原地,随风摇曳。 “残了。” 知他疑惑,落欺颜大度解答,柔亮的嗓音好似诉说着另一个人的事情般漠然。 此时就算这么坐着,双脚的疼痛也不减半分。 虽非不能行走,但何苦为了走路,而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呢? 既然碎片取不出,那自己就安心当个残疾人吧! 落欺颜丢下手中的梅枝,徐徐转过身子,往右侧回廊驶去,纤薄的身影,渐渐地隐没在一片皑皑中。 园中静谧沉淀。 “叮铛!” 铁器清脆的碰撞声打破了此时的宁静,套着锁链的大手从宽袖中伸出,自雪地中将梅枝小心捡起,望向少女离去的方向,精致绝伦的脸庞映照着一丝无人能懂的疑惑。 正文 第6章 美人来袭 末神宫—— 白玉琉璃封裹,将宫殿罩于内侧,天顶中央透明,可观日月星辰,与露天无意,却感受不到任何异样,心思巧妙,设计奢华绝伦,仿若一处世外桃源。 院落宽广,温度犹如暖春,舒服宜人,树木茏葱,坛中奇花熌灼,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 再近数步,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 踏进末神宫后,令人顿时眼前一亮,少了先前庄重大气的压迫感。 纱幔低垂,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四周石壁全用锦缎遮住,就连室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既温暖又温馨。 陈设之物也都是少女闺房所用,极尽奢华,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无处不显露着精致细腻。 惬意的午后,寝殿却双门紧闭。 内室,落欺颜正欹靠床畔,用沾湿的丝巾仔细的擦拭着身体,因为不喜陌生人靠近,故整个宫殿上下没有一个下人,所以就算是平常时候,这宫中也只是独独一人。 白色抹胸束身,露出凝脂般的冰肌,黑色妖凤霸气沦陷,半边朔翼从左臂一直伸展至后颈处,邪魔之气使人生畏,不敢直视。 素手拎起外衣套好,落欺颜这才长吁了口气,揉捏着微微酸涩的手臂,沉静在属于自己的思绪中,湛瞳显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惆怅。 曾时,自己也是经常这样一个人静静的待着,虽然安静但不会孤独,因为门的对面总是会传来嬉笑欢快声,而今,却失了这种感觉,像是没了牵挂,没了仇恨。 甚至没了目标…… 不知在这个世上能否可以得到真正的安宁? “寻芳公主,你在哪儿?” 忽然的一阵嘈杂声从院落传来,彻底打断了落欺颜的沉思,不悦之色,取代了眼中的一切,纤手撑起身子,双腿一抬便跨进轮椅中,速度之快令人应接不暇。 长年不穿鞋袜已成一种习惯,只因脚底凸起的钢片,时时刻刻的提醒着自己那种刺骨疼痛,所以就连轮椅的脚托也是打造成镂空,为的就是避免碰到那处禁地。 院落—— 身穿一袭粉色宫装的宫娥,细眉细眼,小心翼翼的观望着周围花丛。 奇花异木犹如一座迷宫般放置,鹅卵石铺的道路也是曲曲折折,令人头晕目眩,潺潺的溪水流过树丛下穿过,细心孕育着这片景色。 终于走出方才的繁花林,小宫娥心中一阵窃喜,再次试探性的开口喊出“寻芳公主,你……啊,国,国,国师……!” 话还没说完,身体就被一道光景钉在原地,吓的动都不敢动。 风越发的刺骨,并不是因为周围温度,而是源自于一个人。 只见殿门前,落欺颜渐渐松开眯起的死眸,寒气森森的望着她,冷言道“难道没人告诉你,这里不许外人进来的吗??” 宫娥惊得刹那花容失色,她居然忘记了李总管的话,这末神宫如今是有主人的,而且还是一朝国师,想到这,丫头连忙跪地,磕头哭诉道“国师饶命,国师饶命,奴婢下次不敢了,奴婢这就离开!” 刚才她仿佛看到了地狱的阎罗王,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一眼,就可以令人瑟瑟发抖,六神不安。 难道真是妖孽变的? 坊间不都传言,异瞳之仕,非孽则尊么? 睨着丫头那落荒而逃的身影,落欺颜并没有出言阻止,想来应该是不知情才误闯进来的。 翠绿的院落,半点红光隐匿其中,闪烁明暗,也正巧落入某人眼中。 再次转过身,摇着轮椅走至石桥边,落欺颜弯腰捡起一串绯色月牙玉坠,眼眸如猫儿般慵懒眯起,稀有血玉,且玉质上乘,温润细腻,色彩均匀透亮,价值不菲,能拥有此物的人…… 面纱下的红唇渐渐扯出一丝诡笑,装作没事人一样想要将饰物放入自己的怀中。 “大胆!!你想私吞本殿的东西吗??” 就在此时一道略带沙哑的女声从亭台后传出,紫色的人影飞快绕到落欺颜身前,粗鲁夺过玉坠,毫无半点怜香惜玉。 落欺颜凝望着手背的紫青,有些无辜的仰起脸看了过去。 淡淡的青草香顿时掩盖了周围一切的气味,不是庸脂,也不是俗粉,而是一个大美人。 着了身烟色对襟软罗烟长裙,外罩淡色轻纱,乌丝被一支青玉镂空簪绾成一个浮华流月簪,腰系步瑶,头上斜斜插着一支流苏,辅着蝴蝶翡翠。 白皙如雪的肌肤,映着旖旎浅霞,口含丹朱,一双如星灿的杏眸深藏鄙色,额贴牡丹花钿,高贵典雅,发丝如瀑张狂的披散在双肩,高挑的身材,凹凸有致。 可曾想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 公主?? 落欺颜从简短的审视中走出,也不恼,相反饶有意味的指了指女子手中的坠子,开口道“凭什么就说这玉坠就是你的?你有证据吗?” 寻芳不可思议的瞪向轮椅上说话的人,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看清楚此人形貌,一袭浅蓝色精致素兰朝服,墨发束冠,剩下的发丝略带着优美的弧度披散在后背,脸覆面纱,只露出一双湛蓝色的瞳眸,如死寂般冰封着一切事物。 洁白小巧的玉足踩在冰凉的脚托上,仿若一件毫无瑕疵的精美白瓷。 从短暂的走神中醒来,寻芳脸上的鄙夷神情早已不在,换上的却是一副严肃的模样,郑重开口“原来,你就是我父皇带回来的国师啊?” 微凉的语气中并无多少询问的成分,反而非常肯定的再次开口道“外界都传你是妖精,会使妖法,来,给本殿变一个看看。”寻芳抱着戏耍似的心态,揶揄坏笑道。 落欺颜微微挑眉,不愿再浪费什么口舌,将手中之物准确丢入女子怀中,便直接下达了逐客令“公主殿下,此处不是你能随便出入的地方,这次我暂且不予追究,若是再有下次,不要怪我没有提前知会!!” 声落,门关,徒留下整园的风霜与残雪。 寻芳嘴角狠抽一下,她怎么都不敢相信,这女人变脸居然比翻书还快,不过就是一个玩笑而已,用的着像是见了仇人一样嘛! 三日后。 落欺颜收到了来自九王洛鸣寒的请柬,说是为了拉近同僚之间的关系,专门为其在九王府设宴款待,本想拒绝,但落欺颜却还是应了下来。 毕竟同朝为官,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有必要把关系闹僵,也为日后行事方便,只不过落欺颜并不傻,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这些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酉时,落欺颜便穿戴整齐,坐上桥子出了皇宫。 因为是私下赴宴,她没有穿官服,只穿了件再普通不过的浅色长裙,长发轻束并无佩戴任何饰物,看上去非常素雅干净。 刚出宫门没多久,落欺颜就感到意识有些模糊,好似有什么东西自体内逐渐抽离。 该不会是…… “糟了,停……!” 落欺颜星眸惶恐,将将开口视线就成了一片漆黑,脑海中只留下四个字。 这回完了。 正文 第7章 失心派 九王府—— 宽阔贵气的大厅中,鸾歌凤舞,觥筹交错。 洛鸣寒座在主位,一袭深色蟒纹长衫,头戴兽纹金冠,剑眉飞扬看上去心情很不错,酒水一杯接着一杯,喝的微醺。 看似不经意的目光徒然飘向门外昏暗的天幕,眉宇间思量着什么。 算算时辰,那女人也应该到了。 “九王,听说这次你还邀请了那位新国师?” 尚书刘悦坐在丞相姚康的后侧,端着酒杯不屑开口。 “呵呵,女人懂什么酬酢?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闻言,其对面的中年男子鄙视接话。 “陈大人此言差矣,那女人既能当上国师,想必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刘悦眯起一对狐狸眼,暧昧的向所有人扫视一圈,话语中潜藏着令人不齿的意味。 三年的朝夕相处,孤男寡女的,说没有什么都叫人不信。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厅中见掀起了哄然笑声。 “人来了,都收敛收敛!” 门边,侍从对着里面的人恭顺颔首,洛鸣寒立马沉声警示。 一句话,让吵乱的大厅蓦然变得安静,只剩下歌舞声。 半晌,另一侧门扇被推开,侍从小心的推着轮椅上的女子走了进来。 “下官拜见国师!” 几名官职低阶的男人立刻离席,步上前行礼。 只是许久,对面的人都毫无反应,气氛不免显得有些尴尬。 “好了,好了,都入座吧!” 洛鸣寒挑眉打破了僵局,朝女子抬手开口。 轮椅上,落欺颜左顾右盼,见了这么多人,忽然变得很胆小,不过在看到桌前的美食时,忽然再无估计,刚准备站起来,脚底的剧痛就令她浑身一颤,湛蓝色的星眸中瞬间泪汪汪一片。 疼,好疼,怎么办,刚醒来的时候,好似有人警告过自己别乱来。 但是……但是,自己好想吃! “国师,是不是不舒服?” 感到女子的异样,洛鸣寒只当是落欺颜紧张了,立即会意其身边的侍从将其推了过来。 盯着眼前无数的美味佳肴,女子眼底的恐惧顿时散去不少,伸出手犹豫着抓起一块糕点塞进了面纱下的口中,甜腻的花香缓缓融化于唇齿间,简直不能再好吃。 “好吃,太好吃了!” 鼓鼓的嘴巴里,飘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让所有人为之一惊。 这新国师,莫不是个傻子? 从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讲,就知道吃! “国师若觉得好吃,待会我便让下人送些去末神宫!” 九王不动声色的笑语道,一双携着探究的桃花眼从未离开过女子半刻。 难不成是遭人假扮? 否则怎会前后差别如此之大? “国师,别光顾着吃啊,给我们说说你和皇上这三年是如何过的?” 姚康一张老脸上堆满了算计,讽刺询问。 爹爹? 他说的是爹爹吗? “关你什么事!” 落欺颜扒拉着桌上的鸡腿,很没好气的回复道。 闻此,大臣们无不吓得心惊胆战,要知道就算是皇上来了,也不敢和大丞相这么说话,这女人是不要命了吗? “你这个女人别不知好歹!!” 刘悦一副狗仗人势的朝座上的女子怒斥道。 “不知好歹?好歹是什么,没听过!” 嘟起小嘴,落欺颜不甘示弱的怼了回去,这些人,真是一个个莫名其妙的。 “你……” “尚书大人,不得无礼!” “不是,九王,这女人……” 见洛鸣寒为其说话,刘悦刚要控诉,却被一记狠厉的目光所制止,悻悻坐回了原位。 “那请问国师,从前师承何门何派啊!” 压住心头的不快,姚康面带虚伪善意开口问着。 既然是国师,那必定会些占星算运的本事,否则怎能服众? “何门何派?嗯……离魂门失心派!!” 星眸滴溜一转,女子便勾唇回答,面纱下的神情十分狡黠。 爹爹不总说自己患了离魂症,得了失心疯吗? “离魂门?失心派?那是什么门派,从未听过啊!” “是啊,是啊,我也没听过!” “莫不是那小丫头胡诌的吧!” 一众大男人在座下窃窃私语,面面相觑,皆是一副困惑不解的样子。 咦?这是什么? 桌前的落欺颜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端起了盛满红色液体的琉璃瓶,细细的打量起,还凑上前嗅了嗅,立时,一股浓郁的果香扑面而来。 好香啊!! 斟了杯,女子仰头一口气就喝光了。 甜甜的,还有点辣! “这是我从海外托人带回来的珍品佳酿,许多人都喝不惯,不过看上去倒颇符国师的口味啊!” “嗯,好喝,好好喝!” 眉眼弯弯,落欺颜友善的看着眼身侧的洛鸣寒,诚实评价。 “国师想要带些回去吗?” “想……可,可以吗?!” 洛鸣寒俊朗的脸上带了些许晦暗不清的意味。 “只不过这酒过于稀有……” 再见到女子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失落后,洛鸣寒挂着笑意愈加深刻。 “要不这样吧,国师倘若愿意让下官们一睹芳容,本王就将这酒送你了,你觉得怎么样?” 一睹芳容? 抚上自己脸上的白纱,落欺颜有些犹豫了。 真的可以吗? 目光来回于酒瓶与男人之间,落欺颜纠结的咬住了双唇,不知该如何抉择。 “来人啊,去厨房打包些糕点让国师回宫时带上。” “是!” 见这个男人对自己这样好,落欺颜终于松开了唇瓣,不就是让他们看看脸么,应该……没关系吧!! 心想着,那小手已一寸寸挪到了耳上勾环的位置。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盯住了落欺颜的脸,他们有些人是好奇,有些人则是轻蔑。 包裹的那样严实,还当是什么贞洁烈女,没想到不过是几块点心,几瓶酒水,就让这女人愿意摘下面纱,供众人欣赏,想必也是个见利忘义之徒。 肌肤如雪,缓缓滑落。 直到紧要关头,落欺颜心底的那种抗拒感俞渐加深,直到…… 素手猛然捂住即将曝光的容颜,女子凝眉望着座下一众等着看好戏的男人,顿时感到反胃。 这个蠢货!! 若非自己拼了命的找回意识,只怕…… 眼底的温度降至冰霜,落欺颜抬眸瞪向那始作俑者。 好你个洛鸣寒,险些着了你的道! “国师怎么了?莫不是反悔了,也罢,这佳酿只怕是只能我一人品尝了!” 说话时,洛鸣寒捧着琉璃彩杯,语气中很是的遗憾。 “落某相貌丑陋,只怕再好的酒,届时九王也喝不下去了!” 扫了眼桌上的酒酿,落欺颜从容不迫开口,气质相较之前简直判若两人,让在场的人无一不感到疑惑万分,这到底什么情况? 怎么短短时间,一个人的转变居然会如何之大? 洛鸣寒凝眉斜睨着身侧之人,脸上的笑容也在前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他隐约还能见到那面纱下所勾勒的笑意,绝非丑陋之人。 “九王不过是开了个玩笑罢了,我想国师的气量不会这么小吧!” 姚康冷哼开口,瞧着女子那副清高姿态更是不爽至极。 一个乡野村姑而已,还企图与他们平起平坐? “原来,九王让我来只是为了开玩笑啊,很抱歉,落某俗事缠身,公务繁忙,就不陪列为大人……开玩笑了,告辞!” 落欺颜眼底融着似笑非笑的神色,转身驶离,留下满堂紧张的气氛。 回宫后,她要好好想个法子治治这离魂症,否则,将后来必然麻烦不断! “这女人是什么意思,仗着自己是皇上钦点的人么?所以就如此目中无人,就连九王和丞相也不放在眼中??” 刘尚书不嫌事大的佯装怒意开口。 只是当事人,洛鸣寒和姚康并无表现出多少愤怒,反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盯着漆黑的门外。 “来日方长嘛!” 洛鸣寒淡淡的一语,将目光挪回了花台中穿着妩媚的舞女身上。 这女人只要不去阻了他的道,自己可以考虑放她一马。 现下最紧要是安置流民百姓,虽然麻烦,却也不失为一次收拢人心的机会,皇帝无子嗣,终有一日,这皇位还不是他洛鸣寒的吗? 正文 第8章 摆架子 皇后寝宫—— 啪!! 一只玉手重重的拍打在紫檀凤几上,美妇牡丹髻上的凤凰金簪盈盈晃动,凤目中掀起熊熊火焰,虽约三十有余,却依然风姿绰绰,莹韵犹佳。 “皇后姐姐,您这是怎么了?” 众美人中,一位穿着浅绿色华服的美人怯怯的开口问道。 宽大明亮的宫殿中,铺着鲜红色的绒毯,香炉中飘出缕缕青烟,熏染着满室,美人榻旁放置着两排暖架,正烧着炎炎炭火,使得寝宫不再那样寒冷。 “哼!!原本本宫今日想要亲自去见一见那新国师,可谁知那末神宫却被重兵把守,说是国师不许任何人打扰,就连本宫都被拒之门外,这真要反天了??” 照自己看什么国师是假,金屋藏娇才是真!! “姐姐稍安勿躁,赏梅节不是快到了么,届时宫内设宴,还怕见不到这位新国师吗?” 女子一袭淡色宫装包裹玲珑身段,端庄淑容,又不失其娴静之美。 秀发挽起云髻,单用支玉簪固着,清秀典雅,黛眉巧画宫妆浅,口若含珠丹,戴上如水光若隐若现的耳坠。将其妩媚妖娆勾勒尽显。 这位的绝色美人正是这段时间受尽皇上恩宠的妃子——德妃。 只见她面带娇笑,甚为体贴。 “殿下呢?” 皇后不着痕迹的瞪了眼她,努力压制住心中的不快,厉声询问身边的侍女。 “回禀皇后娘娘,殿下和杏儿去舞芳阁玩儿去了!” 见皇后脸上的怒火,侍女吓的畏着身子,急急禀道。 舞芳阁? 皇后秀眉微垂,眸中无奈一闪而过,抬起玉手揉捏着太阳穴,无力言声道“都退下吧,本宫有些乏了!!” “是!” 妃嫔们起身退去。 “你们也下去吧,本宫想要一个人静静!!” “是,皇后娘娘!” 宫女们小心放下手中的物件,成群走出大殿。 残烛燃尽,再次回归宁静的寝宫,只剩下少妇一人。 精美凤袍逶迤曳动,如若轻鸿,随着皇后的步伐移至梳妆台前,痴痴的望着镜中的美艳妇人,心中酸涩渐起。 清水芙蓉的容貌终究是抵挡不了岁月的掠夺,眼尾处也已出现了淡淡的纹路,年轻不再往复。 红唇微翻,笑颜中掺杂着浓浓苦涩。 恩宠? 在这繁花似锦地后宫中如若一场无尽的笑话。 宽阔的御书房内,一张红木藤面贵妃榻,壁悬大理石挂屏,正中八仙桌,左右太师椅,桌上置文房四宝,西端靠墙的红木琴桌上搁古琴一架,名字古画应有尽有。 一切看来,是有那么点书房的样子,可是这里的主人到底用过哪些,更多的看来只是摆设而已,装装样子罢了。 “丫头,这几日你可有见过觞儿??” 桌前的宛帝望向贵妃榻上躺着的蓝衣女子,开口询问。 按着觞儿那多动的性子,早就和这丫头打过照面了也说不定。 “或许……见过吧!” 殿内莫约持续了半刻的沉默,落欺颜这才放下手中的古书坐直身子,湛眸中带有淡淡忆色回道。 古代后宫中除了太监和皇帝,平常男子是不允许随意出现的,而前日那个白衣男子……想来应该就是宛渠的太子了。 “觞儿是不是很美?” 宛帝有些沾沾自喜的继续问道。 美?? 落欺颜微愣,脑中浮现出那日的画面,和雪中那抹绝世独立。 确实,确实很美! 只是……可惜被这样一个爹给玷污了。 见少女也点头赞同,宛帝愈发洋洋得意,转回正题道“明日的梅宴,朕邀请了不少人,准备来个普天同庆,哈哈!!” 落欺颜鄙夷的白了他一眼,普天同庆??百姓们都死的没剩几个了,还庆什么? “还记得你和我的约定吗??” “嘎??记得啊!!” 处于兴奋中的老皇帝,突然有些不知所谓看向女子。 “老头,如果要你给我两张空白诏书,你可愿意?” 落欺颜面纱下扯出一抹浓浓的笑意,从贵妃塌移至轮椅上,边绑缠带,边认真说道。 自己并非没事可做,而是经过这些天的梳理,得知其余三国蠢蠢欲动,而宛渠地处中央,就好比盘中餐,再加上宛帝的所作所为,民怨极深,朝官也早已没了对朝廷的忠诚。 如果在这样下去,不出三个月,江山必然易主,到时候还谈什么继位,宛帝早带着他儿子做鬼去了! 若是到时真成那样,自己也不会安宁多久,后患可大可小! “你要诏书做什么?!” 宛帝警惕询问,这诏书盖上金印就会生效,任何人不得违抗,就连自己! “算了!” 见他如此,落欺颜也不再强逼,只是叹息一声,摇着轮椅潇洒的出了御书房。 信任啊!终究都是嘴上说说罢了,看样子自己要另找出路,这宛渠是不能再待了。 华美奢华的龙瑾宫被布置的更为明亮贵气,皇位下两列宴席整齐排列,玉酒琼浆,美味珍馐,令人眼花缭乱,中央雕饰着整座圆形花台,供舞女们表演。 宫内的各个角落以及坐席小几上都用梅花做装点,艳紫妖红,很有喜庆的气氛。 夕阳渐渐隐末树梢,鹅毛般的雪花飘飘荡荡,立时掩藏了满园的奇花佳木。 大臣们风尘仆仆来到宫殿,按照职位高低依次坐上宴桌,左相居左,对面坐的则是九王洛鸣寒,身穿一袭黑色绣纹朝服,剑眉飞入鬓角,一双桃花眼充斥着不明意味,举着白瓷酒壶,一个人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而中央龙椅上,宛帝一身明黄端坐主位,看似心情大好,笑的嘴巴都合不拢,身侧两畔分别是皇后和一众妃子美人,百花争艳,想尽齐人之福。 时过半晌—— “皇上,都这个时辰了,为何迟迟不见国师的身影?” 左相看着座无虚席的宫殿,和空荡荡的国师位,脸色煞是难看,皇上亲自设宴款待,那女人居然还敢摆架子?? 宛帝干咳两声,寻思这女儿家梳妆打扮总是会多花些时间,该是没什么不妥! 唤过身边的宫人,压低嗓音道“你去末神宫看看国师好了没?” “是!” 看着宫人急急而去的背影,宛帝这才转过脸,对着左相安抚道“朕已经让宫人去催了,众卿稍安勿躁,国师一会就到!!” 话都偏袒到这个地步,左相姚康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过脸冷哼一声,端起美酒大口大口灌了下去。 末神宫—— 冷冷清清的宫殿,略显萧条,玉塌扶手上的毛绒毯一直拖落至地面,火炉中的炭火也已熄灭,冒着缕缕烟雾。 光洁的地砖上散落着一些食物皮屑,银器罐壶东倒西歪,凌乱不堪,景象一派死气沉沉,令人不禁联想到冷宫二字。 隔着幕帘,只见墙角书柜旁盘蜷缩着一抹娇小的身影,地上放着一碟早已冷却的点心,落欺颜双眼专注于手中的书籍,思绪飘得有些远已,丝毫没有感觉到周围的寒冷和凄惨。 这里书中所记载的历史事件,自己根本是闻所未闻,不过其中却反复出现了一个令人无比熟识的名字——澜鸋! 在自己原本的那个世界,流传的是盘古开天,女zao人,而在这里,澜鸋才是造出人类的神,不是自己记忆中那个凶残无比的妖兽,相反是舍身救世的神兽,深受当地百姓的敬仰和信奉。 落欺颜不停翻页书籍,想要得到更多的讯息,现如今任何事情都无法打断她此时的渴求欲,就连宫殿那急切的敲门声也是。 “国师,皇上传话,让您尽快去龙瑾宫赴宴!” 几个宫人蜷缩着肩膀,焦急的拍着殿门,全身上下被冻得直打冷颤。 殿内,落欺颜好似没听见一般,依旧看书看得津津有味,拈起一块糕点扔进口中,细细品尝。 “国师,国师,您在吗??” “……” 殿内依旧毫无半点回应,宫人们不禁更为急躁,索性大起胆子准备强行推门进入。 可就在这一瞬,数层蓝色光罩就突然从缝隙处腾起,如水似纱,力量强劲霸道,弹出一圈霜雾凝冻于半空,寒气如一把利刃直逼人心。 吓的几名宫人一屁股滚到地上,双腿瑟瑟发抖,双眼惊恐的望着这殿门处的鬼魅异象。 “这门……啊,有鬼!” 难道,外界的传言不假? 这宛渠新来的国师确实是狐妖变的? 本就岌岌可危的洛国,现下好了,又出现一个女妖怪…… “告诉你们主子,我很忙!” 就在几人脑中空白之际,殿内却飘出一道犹似幽灵般的嗓音。 “是……是!” 几个宫人不敢再停留半秒,便连爬带滚的逃出来末神宫。 正文 第9章 花宴风波 龙瑾宫—— “怎么还没有来啊?” “这国师也太目中无人了吧!让我们几个老臣等这么长时间?” “是啊,这真不像话!!” 龙瑾宫群臣之间的窃窃私语逐渐变成了高谈阔论,也让宛帝的面上越来越挂不住,不由大斥道“这些个宫人都干什么吃的?请个人都要请这么久??” “皇上,想必是路上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吧!” 身旁的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假装温婉柔声安抚着自己的夫君。 刚说着,就见三四个宫人低着头犹犹豫豫的走了进来,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开口。 “人呢??” 宛帝大喝一声,让龙瑾宫瞬间安静了下来。 “奴才……奴才不敢说!” 嘭!!! “还不快说!!” 宛帝铁掌用力拍在酒桌上,怒目圆瞪,吓的几个奴才连忙跪地磕头,大声回禀道“奴才们去了末神宫,可也不知道国师用了什么妖法封住了门!” “是啊,是啊,奴才看到门都变成蓝色的了!” “然后……国师让奴才转达皇上,她说……她很忙!” 几个宫人你一言我一句,大致将事情说完。 蓦然,群臣间如炸开锅的沸水喧腾起来! 宛帝更是脸色铁青,这丫头,铁了心要那两道诏书,真是应也不是,怒也不是,一国之君如今竟被逼到这个地步。 “皇上,此妖女目无君王,其罪当诛,老臣恳请陛下,下旨!!” 左相白须颤栗,一脸愤然的走出坐席。 宛帝无力的哀叹一声,挥手示意老头别跟在后面搀和。 杀她? 确定没在逗他? 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那才是大笑话! 也罢,她要什么,朕给!! “再去请国师,就说,昨日,她向朕提的事情,朕允了,让她此刻速来龙瑾宫!!” 狠狠咬牙,宛帝指着地上的几个宫人催促道。 “皇上!!” “皇兄为何如此迁就?难不成……”九王洛鸣寒搁下酒杯,眼中深藏探究,话也说到一半没有在往下说。 宛帝先是面容一僵,紧接着目光变的有些躲闪,这件事应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特别是洛鸣寒这厮,倘若让他知晓觞儿的存在,届时只怕再不会有安宁的日子!! 假意巡视一圈大殿四周,宛帝故意扯开话题的说道“咦?为何不见雪凌国质子?” “皇上,雪凌质子并不在此次的宴请名单中!”德福小声的在宛帝耳边解释道。 雪凌国国君是出了名的冷血无情,将自己的皇儿送来宛渠近十年都不闻不问,也属少见。 不过再一想来也对,儿子这么多,少一个不少多一个不多,再加上,这幺儿天生体弱多病,更是得不到重视了! 再者,听闻他曾杀了自己父王最宠爱的妃子,也就难怪会受此待遇了。 忖度片刻,宛帝终于打定主意,对着德福开了金口。 “传令下去,就说朕特赦让雪凌质子赴宴!” 宫人们弯腰领命,接着往后园方向奔去。 仔细算算,自己也有将近四五年没有再见过这孩子了! 犹记得第一次见面时,自己也有片刻的错愕,明知质子的意义,就是已经被自己的国家,亲人所抛弃,可那双眸却依然干净的惊人,没有愤恨,没有害怕,甚至没有悲伤。 就像是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属于他的,而他也不属于任何人…… “他真这么说?” 落欺颜那标志性的嗓音再次飘出宫殿,冷的外面几个太监不停吞咽口水。 “是的,皇上确实是这么说的!!”宫人连忙应和道。 “……” 殿内再次归于寂然,只留下满院的落花和风鸣声,最终在那婆娑摇晃的树荫下,门缝处的蓝色在点点逝去。 吱! 巨大的殿门随着低沉的声响,才缓缓打开,落欺颜冰眸睨向门外的一帮太监,眼底有着还未退去的颜色,云纱掩去绝世,水蓝色精绣官服,三千墨发高高束起,飘逸动人。 太监们低垂着头乖乖的屏退两侧,默不作声。 轻拨白玉轮椅,落欺颜避过众人往龙瑾宫缓缓而去,宫人们回过神赶忙跟上。 宴席之上,洛鸣寒放下早已见底的酒杯,情绪上明显的出现了一丝不耐烦。 此时月色已深,殿外大雪纷飞,寒风肆虐的窜入龙瑾宫,冷的一干老臣不停打着喷嚏,苦不堪言。 啪!! “今日这酒也已尝够,再加上臣弟身上的伤还未好,就不再逗留了,告退!!” 突然的杯碎声惊扰了此刻,洛鸣寒终于不再隐忍心中怒火,站起身对着宛帝板脸言道。 “九弟,你……” “国师到!!” 正当宛帝为难之时,尖锐的通传声顿时让所有人心思各异,皆不是滋味,也让洛鸣寒微微挑眉,退席一事也只能暂且作罢。 “皇上,雪凌质子已经在殿外恭候了,是否要传入?” 就在这时福德快步走上上座,绕道宛帝耳边小声道。 宛帝随意挥了挥手,眼睛盯着正驶入大殿的蓝衣女子,心中的有些欲哭无泪,自己这边都快急死了,真亏着丫头还能如此淡定…… 接收到来自于宛帝和各方大臣们的埋怨与愤怒,落欺颜表现的倒是坦然,自觉的往坐席驶去。 “请问国师,直至现在才来,难道就没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左相真是越看越生气,且不说这女人到底与皇上是什么关系,但就凭今日的行为,已足够砍她几十次了! “是啊!” “让我们等了这么久!” 左相的话就像是石块丢进湖泊一般,激起千层浪,瞬间各样的质问与不满都指向那端轮椅上安静坐立的女子。 秀眉舒展,落欺颜眼底有着不同程度的戏谑瞅向主座上的男人,意思再明显不过! 老头,被围攻的滋味如何? “臭丫头。” 宛帝幽怨的瞪了其一眼,喃喃低语。 真是个没良心的家伙,不过就是两道诏书,用得着这么逼自己么! “雪凌质子到!!” 再次的通传声打散了此时的肃立,也化解了宛帝无奈的处境。 “嗒铛……嗒铛……” 风雪狂吠,鹅毛般的玉尘飞舞进殿的同时,一阵沉重的拖地声响彻龙瑾宫。 身穿白色薄衫的男子,如从水墨画中幻化而出,有着使人惊颤的绝世容颜,青丝束冠,肌肤如雪,略显苍白,身子欣长清瘦,冻得有些干裂的嘴唇带着一丝温润的弧度。 乌木般的瞳眸蓄满了清澈,映照玉洁的雪花,点点亮光,却如若那漫天繁星,好似即使相隔千里,也能在第一时间找寻到。 虽美,却无半点阴柔之气。 只见他的双手和双脚都被手指粗的铁链给紧紧锁住,走路缓慢吃力,让人不由心生怜悯。 他不是…… 落欺颜湛眸微圆,心中的震惊不言而喻,因为这个男人正是那日在园中见过的,原来他并不是太子,而是质子,仅仅差一字,却差了千百里。 “凤澈拜见宛帝!” 空灵的嗓音无限飘渺,使人无法捕捉出悲喜。 众人蓦然从那绝世的身姿中惊醒,宛帝身边的一群妃子,皆面容呆滞,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仙人,直至察觉自己失态才连忙红着脸低下了头。 没想到这些年,这孩子居然长的这般……祸害? 也是,想当年那雪凌王凤陌尘,可谓是四国之中第一美男子,让天下女子无不为之神魂颠倒。 而今这凤澈,容貌姿态更是出众,甚至超过他爹当年。 不过一切止于皮相,再俊又如何,还不是被所有人弃之?! 宛帝心中嗤笑,巡视了一圈后,指了指落欺颜身后一处不起眼的空位。 “你就坐到那边吧!!” “多谢宛帝!” 凤澈面容中并无多少欣喜,语气也是不卑不亢,拖着沉重的铁链向那处缓慢走去,只是这短短的路程却令人感到无比遥远。 周边的闲言碎语成为此时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哎,说来也可怜,自从五公主死后,皇上就把所有的罪全都算在了这幺儿的头上!” “我听说啊,这雪凌质子是从死尸的肚皮中爬出来的,坊间都传他母亲是个妖怪!” “是吗?我只听说他杀了他爹最爱的妃子,所以雪凌王一怒之下才将他送来宛渠做质子的!” 正文 第10章 血染琴弦 大臣们相互的窃窃私语一字不落的进入落欺颜的耳朵里,瞥了眼身边刚入座的人,和那平静如水的面容,心中浮现一丝别样。 那沉重粗实的锁链,仅是看着都觉得吃力。 真的就一点也不在乎吗? 答案,也许不是。 这就是有情之人终无情啊!! 白玉小手执起酒杯,斟上半杯琼浆,轻轻递了过去。 “……” “你是在同情我吗?” 男人静静看着面前的酒杯,再转向身侧的落欺颜,看似温和,却若有似无的透着一股嘲意问道。 水瞳中倒影着女子的双眸,旖旎从风,深邃的不可思议,也让落欺颜在他的双眼中只看清自己,却独独看不清他。 “我的字典里没有同情二字。” 淡漠的嗓音悠扬而起,不掺杂半点虚假。 对自己来说,理智永远大过一切,不论何时何地,就像凡事,自己永远在乎的只有结果! 男子虽然不懂“字典”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理解了她的话,岑薄的唇瓣微微勾勒,幻化出一副动人的美卷。 “那便多谢国师了。” 玉手接过玉杯,轻酌半口,秀眉不由深蹙起,接着逐渐抚平,白玉般的面颊立时晕上淡淡绯色,如三月桃花迷了人眼,让所有人有那么瞬间意乱情迷。 “怎么了?” 落欺颜见男子表情间的变化,疑惑询问。 凤澈将酒杯放置一边,轻摇头,表示并无大碍。 “听闻雪凌质子琴艺精湛,不如就今天这个日子,为大家奏上一曲如何?” 落欺颜抬眼睨向说话的尚书大臣刘悦,这个人上次在九王府见过,长相虽普普通通,但恰巧是自己讨厌的那款。 皇位上,宛帝随手下去吩咐人去准备,落欺颜阵阵鄙意跃入心头,面纱下的唇瓣中飘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冷哼。 果然如此。 这样一来,确实不会再有多少人将目光放在她落欺颜的身上了! 他,无疑是块最好的挡箭牌。 此刻,所有的目光都一致望向那白衣男子,凤澈静静看着宫人们搬上了一把价值不菲的古琴,面容无丝毫的改变,因为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已是屡见不鲜了。 他也没有说“不”的权利! 重新站起,凤澈一步步向琴座艰难行去,铁链摩挲着光滑的地面,发出拖拽的沉吟,双手间的链子只有半臂长度,根本无法达到古琴的两端。 而且必须要这么用力的拉着,不然链子就会掉落在琴上,无法弹奏。 呵,这是故意的吗? 坐于琴旁,稍稍调试了下音色,凤澈将双手放到最开,使得链子绷起,指尖轻触。 这一瞬的寂静无声。 下一刻,琴声如泉水般倾泻而下,空谷通灵,细细传来,一种深沉却飘然出世的感觉占据了所有人的心头,仿佛一切尘嚣都已远去,只余下这天籁之音。 琴调时而舒缓如流水,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 众人不由眯上眼眸细细聆听,琴音之美妙,放佛是真有水滴声透过心弦一般,使人全身放松的同时融入这温暖无比的场景中。 死蓝色的瞳孔中画入一抹赤红,整个龙瑾宫内只剩下落欺颜一人神情自若,毫无惊艳之色,反之有些隐忍的怒气掺杂其中。 只见正沉醉于弹奏的凤澈,双手手腕早已磨破,血液正一滴滴的落于琴弦,蔓延开来,绘制成一副副触目惊心的血图。 曲子渐入高chao,男子的面色也是越变越差,而就在这时,一道银光闪过…… 唰!! 锋利的银剑准确的钉在了大殿的龙头上,蓄满杀气的掌风从殿外直逼龙座上的宛帝。 千钧一发之际,另一道强力袭来,将这必死的一招逼退。 九王洛鸣寒捂胸后退半步,挡在宛帝身前,狠厉的盯着自己正对面那身形瘦小的黑衣人。 “有刺客!!” 前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大臣们才终于意识到出了什么事,连忙惊叫开,使得大批的皇宫侍卫冲入龙瑾宫,将那刺客团团包围。 现场一片混乱。 还滞留在原地的凤澈,突然感到手腕处一阵冰凉,回首望去,只见落欺颜面色恬淡,毫无半点慌乱,正仔细擦拭自己的伤口。 “皮肉伤,并未伤及胫骨,擦些药几天便可愈合!” 挑起被撕开的丝绢,粗略的将伤口包扎了下。 凤澈眸中微光闪过,晦明不定,似是看不懂女子的所作所为。 皇帝正在被行刺,这国师居然还有心思来看自己的伤? “放心吧,这场行刺,双方都不会有什么结果。” 落欺颜放开他的手,湛眸低敛,面纱下唇瓣轻启说出。 来人武功造诣不俗,敢单枪匹马进宫行刺一国之君,想必留有第二手准备。 果然,话音刚落,九王便一个不留神被那黑衣人用诡计施掌打出数米远,接着不给别人半点营救机会,连续六个闪身,鬼魅般窜到了宛帝身侧,掏出腰际匕首,直取心脏。 “皇上!” “该死的,唔……” 洛鸣寒死死看着这惊魂一幕,心中咒骂声不断,却又实在无能为力。 轰!! 一声怪响,瘦小的身体如死猫般直线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到花型台上,黑衣人原本握于手中的利刃由于冲击太大,坠离掌心,狠狠的钉在圆柱上。 龙瑾宫此时一片死寂。 另一边坐席上,照耀着刺眼水蓝色的光芒将表情呆滞的宛帝紧紧罩在其中,圣洁之色一如往常,晶莹颗粒一滴滴汇聚成两条星河穿梭大殿,这一幕绮丽永远的刻画的所有人的心中。 只见那星流蜿蜒而下,蓝色光点逐渐延伸,相互牵引。 少顷过后,那些蓝波好似听从了什么召唤,缓缓的游离了宛帝的身体,往远处而去,交缠舞动着飘入少女身侧才点点陨落,消散。 落欺颜垂下左手,眼中浅色最终沉淀为湛蓝,淹没了方才的无情。 此时殿中的大臣,侍卫,包括宫人都呆愣在原地,不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搀扶起身的洛鸣寒,如今他终于知晓为何皇兄会如此重待这名女子了,此等怪力…… 只见他双眼赤红的锁住大堂中央的少女,目光好似想要将她看穿一般,方才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只能用震惊形容了。 “唔……” 虚弱的呻口今从台上传出,那人看似伤的不轻。 确实,被自己近十成的力量反噬,不死也得残废。 就在所有人还未回神之际,蓦然,一条白色的缎带横贯而过,坚韧犹如钢精,只见一名白衣鬼面人,用脚尖立于丝带快速飞入大殿。 动作无比飘逸的将地面上的刺客卷起,夹入怀中。 是他!! 落欺颜凝眉而视,这人不就是那日在湛风岭的山庄内毒死众人的神秘男子? “还愣着做什么,别让这同伙把人救走!” 左相指着侍卫大喊出声,接着提起一把宝剑装模作样的冲到宛帝身前保护着。 早料到如此的鬼面人,弹指一挥,丢出一颗迷雾弹,携着怀中杀手,飞速离去。 呛人无比的白烟迅速扩撒开来,填满了龙瑾宫,杀的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我会回来找你的。” 耳边传来一句虚弱的女声,令落欺颜蓦然侧目,虽有浓烟遮挡,却依旧无法忽视那双阴冷的眼眸,逐渐消失于远方。 “我等着你呀!” 落欺颜一阵讪笑,根本没将那句恐吓放在心上,既然揽了这差事在身上,自然也就不期望能有什么平静生活。 “若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末神宫了。” 稍微整理了一下朝服,对着惊魂未定的老皇帝,落欺颜轻声说道。 “恩……好,今日多亏了国师,朕才得以化险为夷,你且先回去休息,众爱卿也都退下吧!皇后,扶朕回寝宫!” 宛帝疲惫的脸上看似还有些惊魂未定,说完便被宫人们簇拥着从后殿离去。 其余人也陆续离开龙瑾宫,不过走时都心有余悸的绕开了落欺颜,生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妖女,那就得不偿失了。 看着前一刻还趾高气昂大臣们,这一刻却都变的獐头鼠目,落欺颜只觉可笑。 “今日本王负伤在身,改日等本王伤好了,再登门向国师道谢!” 洛鸣寒被两个宫人搀扶着,目光灼灼的盯着女子那双湛瞳。 接收到这无比强烈的目光,落欺颜不悦的别开脸颊,向前行了数步,错开身子,冷言回道“不必,我并不是为了救你。” 语毕,女子便摇着轮椅,头也不回的走了,徒留下满脸尴尬不已的九王,打死他都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敢这样无视自己。 没关系,他向来的耐心极好! 倘若届时还不能为我所用,也断不能沦为他人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