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穿越好吗?
  好个屁!
  双十一的姑娘穿成了妈,还不如穿成个庶女被嫡女压。
  
  又是一觉睡醒,一眼望去,还是睡前那样,尤其是徐昭星特意放在枕边的那柄铜镜,依旧闪烁着亮光,刺眼的紧。
  徐昭星已经哭的没有了眼泪。
  她从雕刻着福寿禄的紫檀木床上翻坐起来,守夜的大丫头慧珠已然听见动静,掀起了床幔,展颜道:“二夫人,奴婢伺候您起床。”
  
  白色的中衣,上淡蓝纹路下深蓝的齐腰襦裙,配了条紫色流苏的宫绦,蓝面黑底的绣花鞋,还有那细密的针眼,精致的剪裁,纯天然的衣料……
  徐昭星伸直了胳膊,却感觉自己像是在受刑。
  
  真不是她矫情,二十二岁的黄花大闺女,一朝穿成了三十二岁,这打击也就算了。
  还有一个快十四岁的女儿,还是个寡妇,她也忍了。
  知道她前身那个昭娘是怎么没有的吗?
  是别人想给她介绍个新丈夫,她一时想不开,以死明志,上吊了。
  想想自己现如今的处境,这是要让她徐昭星空有一身的撩汉本领,无处施展的节奏!也是会活活憋死的节奏啊!
  
  徐昭星一想起这个,对着铜镜的她就恨不得咬上自己一口。就算三十二岁长的像十八那又怎样,再好的容貌,再正的身材,不能出去勾引人,对着一屋子的丫头婆子,难不成要玩百合?
  郁闷啊!又一想,那个小鲜肉啊,帅大叔啊,韩剧啊,A|V啊,全都拜拜了。
  她接过慧珠递来的面巾,沾了沾眼角,又沾了沾眼角,欲哭无泪。
  
  这个时候,慧玉打了帘子,进屋道:“二夫人,三姑娘来给您请安了,您看是让她进里屋,还是在外间候着?”
  
  古代的孩子也是够苦逼的,据说有规矩的人家,见个亲娘,都得让丫头先传话。
  要搁现代的熊孩子遭受这个待遇,那是会直接离家出走的好嘛!
  徐昭星可不是谁的亲娘,纠结了小半月,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个儿这突如其来的便宜女儿。
  见,还是不见呢?
  见,或是不见,她都在那里,每天都来,连时辰都不差。
  昨天都没见,今天再不见的话……唉,“让她在外间候着吧!”
  
  兴许是错觉,慧玉仿佛听见了二夫人在叹气。
  也是该叹气,这二夫人和三姑娘的关系……唉,越来越不好了。再怎么说,也是亲母女,却跟个冤家似的。
  慧玉跟着叹了口气,转身去外间回话。
  
  ~
  蒋瑶笙小心翼翼地捧着大丫头雪刹泛舟湖心剪来的一枝荷花,亲手插在了她娘最爱的绿釉瓷瓶里。
  她原本就没打算到里屋去,听见慧玉回话的时候,面上波澜无惊。
  算起来,她和她娘的生疏是打三年前,准备开始给她说亲起。
  娘是亲娘,她幼时就没了爹,和娘相依为命。
  可是娘再亲,也不能将她推到火坑里。
  
  蒋瑶笙的心里还存着气,瞧见慧珠打帘,她立了起来,福一福身,叫道:“娘。”便再无一句言语。
  
  打小就没有女人缘的徐昭星也犯难了,在一群男人堆里摸爬滚打惯了,除了会调戏小鲜肉、勾搭帅大叔,对付中二期少女的技能还真是没有。
  该怎么和她这个正值青春期的便宜女儿沟通?
  
  徐昭星憋了半晌才憋出来一句:“吃过早饭吗?”哎哟喂,简直逊毙了。
  “吃了。”蒋瑶笙的语气稍显生硬。
  徐昭星:“哦!”哎哟喂,没有话题了。
  
  急啊,在这个不能聊爱豆的地方,在这个大夏天还得穿两三层衣服的地方,聊美男怕吓着蒋瑶笙,聊时装化妆品……她才刚来,知识面还不够广,还不太能理解这儿的时尚和品味。过了半晌,她干脆一捂脑壳儿,哀了声:“唔,头疼。”
  蒋瑶笙下意识扶着她的胳膊:“娘,我扶你去床上躺一躺。”到底是亲娘,气归气,可做不到不闻不问不关心。
  
  躺?刚起就躺,还没吃早饭呢。
  徐昭星不自在地挣扎了一下。
  蒋瑶笙的手随即落空,她红了眼眶,前些日子的过往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委屈地道:“娘,你不愿嫁那洪大,便以死明志。我呢,我不愿意嫁三婶家的幼侄,可曾对你以死相逼?”
  蒋瑶笙拧着帕子,拔腿就跑了出去。
  
  徐昭星已经懵逼了,一个头有两个大。
  不是,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到底哪儿惹着她了?
  
  亲娘不作为,奶娘只好上线了。
  一直跟在三姑娘后头伺候着的季嬷嬷兴许是年纪有点儿大了,这一回没能跟上她们家三姑娘的步伐,眼见“刹那芳华”四个丫头追了出去,想来三姑娘也就是哭一场的事情,自己带出来的姑娘自己知道,三姑娘可干不出像二夫人那般自尽的事情来。
  季嬷嬷索性也不追了,拿袖子将眼睛一捂,对着她们家脑袋拎不清的二夫人嚎啕道:“我可怜的三姑娘~啊……”
  
  那个“啊”,季嬷嬷是准备拉长音的,就好像春熙班的小玉团唱的悲苦大戏,最后一个“啊”字恨不能拉上个半盏茶的功夫。
  她当然比不了小玉团的唱功,但拉上个十几次还是没问题。
  可她的第二声“啊”还来不及出口,便被徐昭星喝了回去。
  
  “嚎丧吗?”
  开什么玩笑!那小的现在是她名义上的女儿,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才好。
  这个可就不一样了。
  徐昭星早就发现了院里的丫头婆子没几个真怕她的,她原也不怎么在意,可胆敢在她跟前儿膈应她,还真是老虎不发威当她病危啊。
  
  季嬷嬷抽了一下,自个儿把自个儿噎了个半死,两眼发红,愣是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想来是先前的昭娘温和的太过了,那季嬷嬷喘了口气,竟又嘟囔道:“二夫人,三姑娘可是你亲闺女,哪有亲娘不为亲闺女着想的!”
  徐昭星冷笑:“嬷嬷这话说的,合着我是个傻子,我自己生的闺女我竟不认识!”
  
  “二夫人,奴婢真、真不是这个意思。”季嬷嬷又被噎了一下,红着脸后退一步。
  她心中奇怪,二夫人嫁进蒋家十六年,给人的印象一向是木讷好欺,头一回像是吃错了药,瞪着眼睛冷笑的样子,叫人心里憷的紧。
  
  可是,怕也不能退,她若不替三姑娘争上一争,谁还能替三姑娘说一回话!
  “扑通”一声,季嬷嬷实实在在地跪了下来,顾不上膝盖疼,也不敢再拉长音,只悲切地说:“二夫人,三姑娘心里苦啊……”
  这满长安城里,谁人不知,现在的宣平侯府住着三家蒋姓人。虽说一个门进,却早就分出了东西中三个院子,三口锅里吃饭,说的是亲兄弟,可早就不连筋。
  也就只有二夫人,还傻啦吧唧地相信大夫人和三夫人的话语。
  既然二夫人头脑拎不清,那就多说几遍,说到她稍微明白点才行。
  
  ——
  
  宣平侯府。
  肖嬷嬷疾步快走,过了福星湖,越过了福星门,才算出了中院,径直往东院去。
  虽说东院的地界没有中院大,可是院中多房屋,少景致,肖嬷嬷七拐八拐,这才到了主屋。
  守在门边的丫头赶忙向里屋传话,“大夫人,肖嬷嬷来了。”
  又冲着肖嬷嬷福一福身,掀开了帘子,低语:“肖嬷嬷快些,大夫人都快等急了。”
  肖嬷嬷向她点了下头,一迈腿跨了进去。
  
  “你说,三姑娘哭哭啼啼地跑出了二夫人的院子?”头上满金的妇人坐在梳妆台前幽幽地叹了口气,对着铜镜拢了拢发鬓,又道:“唉,这二弟妹啊,怎么能把我们蒋家好端端的姑娘许给那种纨绔子弟!这做娘的眼睛不够亮,愣是让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蒙蔽了心。”
  大夫人洪氏比夫君蒋恩大了三岁,已年过四十,却保养得当,看起来顶多三十而已。
  可她保养的再好,也比不上中院的那个一点也没见老的灾星。
  可不是灾星,嫁进蒋家的头五年,先后克死了公婆、夫君,就连自己唯一的亲兄弟也战死,中院里蒋福特地为她修建的福星湖和福星门,成了蒋家最大的笑话。
  
  垂首而立的肖嬷嬷附和了一句:“可不是,女婿奉养岳母要将亲娘置于何地?但凡是有头有脸的家族,谁会同意自家的子弟做上门女婿呢!依奴婢看,二夫人是异想天开的紧,倒不如,趁着年轻,再结一门亲。不仅自己有了着落,也不难为三姑娘。二夫人一向糊涂,哪里会明白大夫人的好意。”
  洪氏脸色一紧,好半天才平缓下来,“唉,我也不求她能感激……罢了,我再多一回事,你去给我娘家的弟弟传一句话,叫他‘务必耐下心,多等个几日’!”
  若不是她亲弟弟喜欢的紧,她也不愿意那个灾星嫁到洪家去。
  唉,罢了,若当真能嫁去,也不失为好事一桩。
  
  只是……洪氏直了会儿眼睛,思索后道:“晚上,等大老爷回来的时候,务必要让他知道三姑娘和二夫人又闹开的事情。”
  万不能因为灾星的事情,让她和夫君离了心。 正文 第二章   徐昭星的记忆里还有昭娘的样子,说好听了叫柔顺,说不好听了就是无能。
  且昭娘一直以为自己的女儿不听话且精怪,可这些在徐昭星看来才是有脑子的样子。
  昭娘的头脑拎不清,徐昭星却是个明白的,心里知道就是因为昭娘无能,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八岁便开始管家,吃了不少的苦楚,长成了现在这样,没有长歪,还得庆幸。
  这是对着自己的前身昭娘有多哀怨,对蒋瑶笙就有多少的同情。
  
  来的第一天,徐昭星就知道蒋家是个富裕家庭。
  院子大,奴仆多,大嫂和三弟媳又是个装逼技能高超的。
  按照惯例,蒋家就不会是普通的暴发户家庭,要么是家中现在有人在朝为官,要么就是祖先荫庇。
  可季嬷嬷不说,她还真不知道,原来蒋家是有侯爵在身的。
  
  只不过老宣平侯,就是她的公公过世之后,作为嫡子的她的丈夫也过了世,当今的圣上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既不说削侯降爵,也不下旨册封,置蒋家于尴尬的境地。
  再后来,宣平侯夫人也过世了,大夫人洪氏联合三夫人余氏便闹起了分家,也就有了蒋家如今的模样。
  
  亲兄弟,明算账,何况同父异母的兄弟。季嬷嬷就是不说,徐昭星也明白这个道理。
  可徐昭星觉得季嬷嬷说的挺有意思的,也就不忍心打断她,任由她继续说下去,就是忍不住在心里吐吐槽而已。
  
  “……我知道二夫人恪守妇道,断不会改嫁!”
  我去,恪守妇道的前提是得有人恪守夫道。寡妇嘛,碰见合适的就改嫁,碰不见好的即使不嫁也和妇道没二两关系,可以是不忘旧情,也可以是不愿意将就。
  
  “可是二夫人,三夫人的娘家侄子是个实打实的纨绔子弟,尚未娶妻,家中已美妾成群。他应承了愿意奉养二夫人,还不是因着三姑娘的嫁妆和二夫人的金银。这样的男人,不足以托付一生,不足以信任。
  二夫人,且莫让人蒙蔽了眼睛,也莫听其他人挑拨。三姑娘怎么会逼着二夫人改嫁呢?做女儿的怎么会不设身处地的为亲娘着想?
  三姑娘原也想过过继,可二夫人也知道,大房有四子,三房仅有一根独苗。大夫人本就是打着将四少爷过继来的心思,四少爷的亲娘就是大夫人,他亲娘尚在,还是个厉害的角色,三姑娘害怕啊,这才一直不肯应下。谁料,大夫人忽然改了主意,想着要让二夫人改嫁,说来说去,还不是为着嫡出的这点子产业。
  退一万步说,即使不过继,二夫人也不改嫁,就以三姑娘的秉性,二夫人当真以为三姑娘嫁人了之后会不管您?”
  
  儿孙自有儿孙福,自个儿的手里握着大把的金银,活的随心所欲多好,想怎么过都行!所以说,昭娘啊昭娘,想不开也是一种病。
  徐昭星想的倒是很开,一时之间,还接受不了自己要做别人的母亲,不过做个知心大姐姐没问题。
  反正,来都来了,还顶着人家母亲的身体,总得干点儿实事才行。
  
  “不就是不想嫁,那就不嫁呗!”
  徐昭星在荷花纹路的紫檀榻上半躺,话说的漫不经心。
  本来就是,多大点事儿!
  
  季嬷嬷惊讶不已。
  居然…说通了?是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太厉害,还是二夫人的榆木脑袋终于想通了,她也说不清。
  总之,很惊喜,却仍旧不敢置信,确认道:“二,二夫人的意思是要推了三姑娘和那余良策的亲事?”
  “推?!”是推不是退,那就更简单了。“推了呗!一家有女百家求,他求他的,我不同意,他还能硬抢!”
  
  季嬷嬷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这个理。那奴婢,奴婢赶紧告诉三姑娘一声去?”
  “去吧!”徐昭星摆了摆手,任她而去。
  季嬷嬷不走,她可怎么吃早饭,人家一边哭她一边吃,那是会消化不良的。
  
  徐昭星口重,不喜欢吃清淡的东西,来的头几日她且忍着,忍了没几日便露了原形。
  反正这屋里她最大,想吃什么,直接提。
  今早上的早饭是汤面,用煨了整整一夜的鸡汤去油做汤底,下入如发丝的细面,再配上时令的蔬菜,既比清粥的味道浓郁,又不显油腻。这汤面,嘴刁的徐昭星连续吃了好几早上,每每吃完心情倍儿爽。
  
  季嬷嬷扶着蒋瑶笙再来的时候,徐昭星刚刚吃完今早的元气饭。
  她没了起床气,便想和“女儿”好好沟通一下。
  她一挥手支退了所有人,慧珠呈上了两杯花茶,也默默地退下,还顺手关住了门。
  
  徐昭星在心里默数了一百个数,瞅了蒋瑶笙一眼,又瞅了一眼,直瞅的蒋瑶笙一双小手将丝帕越缠越紧,这才道:“不想嫁就不嫁,闹什么脾气!”
  
  是了,季嬷嬷说她娘就是这样说的。
  蒋瑶笙起先并不能相信,如今听她娘亲口说出,她怔了一下,半天不知该作何言语。
  
  趁着蒋瑶笙还缓不过神来,徐昭星清清嗓子又道:“那个,瑶笙啊,娘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啧啧,才把世事看清,咱们以前的日子过的实在太糟心。娘觉得亏欠你,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才好。想了这么些天,娘决定要变一变,换个活法,你看可行?”
  
  这话其实就是个铺垫,给昭娘的忽然变身,做个看起来合理的说明。
  徐昭星编起瞎话来,没有一点儿压力,就是自称“娘”时,差点儿咬到自己。
  不过,说上个几回,倒也顺当了。可见,人的脸皮,越练越厚实。
  
  蒋瑶笙到底不傻,懵了片刻,终于想过味来了。
  她娘这是……真要转性?
  她不太敢相信,其他的就不说了,只说她娘最坏的一个毛病——窝里横啊!被她大伯娘欺负也就算了,还被她三婶娘拿捏,在她这个女儿面前,却是说一不二,不论理,也不知道是被谁惯出来的坏毛病。
  
  蒋瑶笙不表态,可眼泪不争气,想想这些天的糟心事情,说句真心话,她本已经妥协了。
  还能怎么办呢?她总不能真的不管她娘的死活。谁知竟有这突如其来的转机。
  她默默地抹了把泪,还是闷声不语。
  
  徐昭星看明白了,这是不相信。
  唉,连亲娘都不相信,可见昭娘这个娘做的有多糟糕。
  
  徐昭星抬眼将蒋瑶笙瞧了个仔细,小姑娘个头是真不低,但瘦啊,也就是那双腿被粉色的襦裙遮了个严严实实,那要是露出来,标准的筷子腿一双,绝对跟营养不良似的。
  像蒋家这样的勋贵世家,即使没有册封,却也不曾削侯,不缺吃不缺穿,还瘦的话,八成是因为长期缺乏安全感思虑太多的缘故。
  
  徐昭星也不指望一次就能把好感度刷上去,但实打实摆出了诚心。她叹了口气:“得了,你就甭操心了,既瞧不上,咱就不愿意,娘总不至于委屈了你。”
  
  蒋瑶笙终于有所松动,却还是半信半疑:“那三婶娘那儿……”
  “我来说。”
  “娘你……我的意思是三婶娘是个难缠的,娘你该心知肚明。”
  
  徐昭星嗤了一声,“难缠怎么了,我还怕她不成!”
  顿了一下,假装没有看见蒋瑶笙疑惑的神情,徐昭星抿了口茶,又道了一句:“死都不怕,还怕她!”
  蒋瑶笙欲言又止,眼神闪烁不已。
  
  ——
  
  又不曾下过定,就是口头上也从没将话说死过,徐昭星可一点都不着急。
  着急的自有人在。
  
  三夫人余氏带着心腹婆子,越过分隔西院和中院的暖春门,又过了回形长廊。
  这个时候,徐昭星才得到报信,蒋瑶笙顿时一惊,面上的神情既像是见了鬼,又像是见了什么叫人反胃的东西。
  
  已经分过家的弟媳,带着人直接到了二嫂的家里才差人来报信,可不仅仅是忘记或者熟稔而已。这还间接说明,做弟媳的从不把二嫂放在眼里,还有这个弟媳是个情商有点低,又嚣张的个性。
  
  其实徐昭星来这儿的第一天,余氏伙同洪氏像是约好了似的,前后脚都来看过她。
  就是那会她情绪比较激动,没正儿八经和她们过过招而已。
  现在想想,尽管两个人惯会装腔作势,但大嫂和三弟妹比起来,很明显三弟妹是个聒噪话多的。
  
  俗话说,“反派都死于话多。”徐昭星凝神思索,喃喃低语。
  “娘,三婶娘的爹是武将出身,两个哥哥亦在朝为官,虽说品级不高,但如今的蒋家连那样的人家都惹不起,你万不可冲动干出……”蒋瑶笙听的糊里糊涂,那个“死”字却格外的叫她惊心,她“腾”一下立起。
  
  真正的大BOSS都是最后出场,忍不住先跳出来的仅仅是小角色而已。毕竟还不太熟,徐昭星暂时还不打算给蒋瑶笙这样的教育,她笑出了声,摇了摇头,特地拍了拍她的手,宽慰她道:“你且安心。”
  
  好容易劝走了蒋瑶笙,徐昭星四平八稳地坐在紫檀榻边,一边饮茶,一边等着余氏的到来。 正文 第三章   怕吗?慌吗?
  笑话!
  无故到了这陌生的地儿,不过就是才来的时候有些不适应,压根就没怕的影儿,难不成还会怕那些软刀子来软刀子去?
  其实仔细想想,她这一手的牌并不算很烂。
  没有丈夫,总好过于有个陌生的丈夫,若还带着娇妾成群,那才叫糟心。
  想想这个女人睡完了那个女人睡,你还得把他当天当地当大爷,我呸!滚一边儿去!
  旁的不说,只要有她徐昭星在,肯定不会让蒋瑶笙嫁给那样的男人。
  
  余氏是属于人没到声先到的类型,徐昭星先听见了一声清脆的“二嫂”,这才瞧见一袭赭衣挺了进来。
  余氏已怀胎六个月有余,听说没怀胎之前就是丰腴的类型,现如今六个月的怀相竟和八个月差不离,就连脸盘看起来也略显浮肿。
  
  从西院步行到中院,最快也得个两盏茶钟的时间。
  而从徐昭星接到报信起,她等了足有两刻钟的光景。
  也是,这是余氏的第三个孩子,头两个都是姑娘。也就是说,三房唯一的儿子,并不是嫡出的。
  余氏一心想要拼出个儿子来,对自己的身孕自然看的要紧,就是心里再急,也会走走歇歇,先保重了自己。
  还真真是自己家的那本经都没有念好,偏偏想念别人家的经。
  
  徐昭星起身迎了几步,将余氏迎到了紫檀榻旁,两人一左一右落座之时,慧珠已经拿了厚垫子给余氏垫在腰后。
  余氏便道:“二嫂的丫头真真是调|教的好,哪里像我房里的丫头,不说就不会动。”
  
  徐昭星谦了一句:“哪里!”又吩咐慧珠:“让厨房做碗牛乳蒸蛋。”
  余氏娇嗔:“还是二嫂心疼我。”
  如今的蒋家与往昔不可同日而语,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吃穿用度比作几年前,还是有所差别,尤其是分家之后。
  当初她之所以同意大嫂洪氏分家的提议,不过是怕受二房的拖累,谁曾想,过着过着,竟是自己的日子不如人。
  哪怕二房少了男人,没了俸禄,可二房的人口简单,满共就两个主子,花销自然也简单。哪里像她那里,光妾就有四个,还有一子四女。像这牛乳不是没有,可为了彰显她这主母的大度,得先紧着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小子用。
  那小子已经六岁了,饭不愿意吃,却把牛乳当水喝,少喝一口就哭天抢地。
  她用的牛乳是那小子吃不完的,有时剩不剩下还不一定。
  想到此,余氏的心里有些酸,低了头,拣了颗梅子放在了嘴里。
  
  徐昭星笑而不语。
  昭娘本就是个话不太多的,徐昭星却是想故意晾着余氏。
  她越是不着急,余氏越是沉不住气。
  
  余氏的心思转了几转,吐掉了梅核,转而便拉了徐昭星的手连连叹息,“二嫂啊,弟妹知道你心里苦!”
  
  瞧这头开的,直击人心,要搁昭娘在这儿,肯定该忍不住飙泪了。
  不好意思,如今在这儿的可是徐昭星。
  徐昭星一听这话,撇过了头,直翻眼睛。
  
  余氏一心想着怎么卖好,没能一睹徐氏白眼,还接着道:“二嫂也别太往心里去,咱做娘的哪个不为了子女掏心掏肺,可是做子女的…也不是说不孝心,这人啦都是这样,非得等到自己做了父母,才能理解父母的苦心。二嫂,切莫和三姑娘置气。”
  
  一上来就使离间计,徐昭星不肯接话,倒是煞有介事地跟着余氏叹了口长气,紧接着却强行转换话题:“昨夜雷声阵阵,我只当今天也不会是个好天气,不曾想,今日倒是艳阳高照。”
  余氏愣了片刻,心想不带这样的,倒还是含笑接了:“是啊,昨夜我都睡下了,那雷声惊的我没法入眠,幸好三爷在旁,说了些趣事给我听,若不然……”
  
  余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昭星直勾勾的眼神惊断了,“二,二嫂!”
  又瞅了她几眼,徐昭星才幽幽道:“哦,寡妇、也害怕打雷呢!”
  一句话说的余氏心惊肉跳:“二嫂,你瞧我这嘴…二嫂知道的,我就是有口无心……”
  徐昭星摆了摆手,面色无光,继续作伤心状。
  
  余氏尴尬了,心里知道今天肯定没法聊下去,扯了几句其他的,徐昭星还是蔫蔫的基本没什么回应,她连牛乳蒸蛋也没吃,就匆匆告辞。
  
  余氏前脚离开,徐昭星房里年纪最小的丫头惠润也跟着出去。
  不多时,回转,与慧珠低语。
  
  慧珠打了帘子进屋,笑着和徐昭星道:“三夫人也是,如今身子都这般笨重了,有什么事差人来说一声便是,自己来回折腾,何苦呢!这不,连咱们中院都没出,便吩咐人抬软轿子来接了。”
  
  慧珠话里的意思,徐昭星自然听的懂,无非就是在说余氏这番作态,若传了出去,被人指摘的还是她。
  可徐昭星想到的并不止这一星半点,她想,就昭娘那个无能的脾性,能调|教出慧珠这么伶俐的丫头来?
  嘿,打死她都不信。
  
  徐昭星指了指青瓷茶杯,慧珠立马将茶满上。
  慧珠的心里也是疑惑,自打二夫人自尽不成,忽然就像是换了个人。
  以前最爱喝的就是牛乳,一日三碗,雷打不动。
  如今只每日睡前喝上半碗,多一口都不肯饮。
  以前最不爱喝茶,而今却是日日饮茶,最好龙井。
  最奇怪的还是对待三姑娘的婚事,前些日子闹的那么厉害,怎么忽然就松口了?
  可别说是季嬷嬷的功劳,在季嬷嬷之前,她和慧玉、慧圆换着法子,劝了无数回,可不劝还好,越劝闹的越起劲。
  
  徐昭星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差错,千不该万不该太随性。
  她仔细一想,昭娘的记忆里,“珠圆玉润”四个大丫头,并非她的陪嫁。
  当初陪着她嫁到蒋家的是慧兰和慧心,与昭娘情同姐妹,在她嫁进蒋家的头两年便被发嫁了出去,如今各管着一间她陪嫁的店铺。
  
  蒋瑶笙三岁那年,蒋福给她选了“刹那芳华”四个与她挨肩儿的丫头。别人都说他有病,丫头的岁数太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甚至还得大丫头照顾着。可,瞧瞧现在,雪刹、雪那、雪芳和雪华,哪一个不是蒋瑶笙的得力助手!蒋瑶笙之所以八岁能够管家,就是因着有那四个丫头的助力。
  
  “珠圆玉润”也正是那个时候到的昭娘身边,人自然也是蒋福为她挑的,据说就是因着她的个性绵软,这四个丫头都是有主意的。
  最大的慧珠今年已经二十三岁,早就过了出嫁的年纪,五年前,昭娘便想给她说一门亲,可是这丫头非说蒋福许过她终身不嫁。
  有样学样,慧圆和慧玉也是死活不嫁。就是最小的惠润,其实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如今看来,蒋福的眼光确实不错,几个丫头俱是忠心护主,只不过…不好糊弄呢。
  徐昭星一气将茶饮光,像是才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而后紧盯着慧珠喃喃自语:“也不知能不能糊弄的过去!”
  慧珠的耳尖,听的一字不差,正想宽慰她几句。
  只听她又道:“这话我连瑶笙都不敢告诉,憋在心里实在难受,今日说给你听。那一日,其实我已经到了鬼门关前,可二爷就站在门口,死活不让我进。二爷说我得立起来,不能老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原先他还能宠着我,可他已经走了,凡事还是得靠我自己。且,就是爷放心不下我们娘俩,到现在都还没能去投胎。慧珠啊,我思来想去,我怎么也得让二爷安心投胎去。”
  
  说前,徐昭星还害怕慧珠不能相信,她才说到一半,那丫头已经哭的没有了判断力。
  其实徐昭星也是孤注一掷,她就是想着,宁愿不嫁也要守着昭娘,可见,这几人的忠心并不是因为把柄或者金银,而是感情。
  不见得是对昭娘有难舍难分的感情,说不定是因着蒋福。
  “珠圆玉润”和“刹那芳华”一样,并不是蒋家的家生子,都是蒋福打外面带回来的。至于这些丫头的来历,昭娘不知,只是知道这八人都是无亲无故的可怜人。
  
  利用别人的感情,徐昭星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看慧珠哭的太痛,只好强行替她转移注意力,“慧珠啊,这茶没味了,再给我重新煮一壶。”
  慧珠抹干了眼泪,端起茶壶临出门之前,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二爷……他最喜欢龙井。”
  
  徐昭星心虚不已,忍不住在心里念叨:二爷啊二爷,我一定会把你女儿当亲女儿待的,一定给她找一个长的帅、有品味、能挣钱、还一心一意对她的小女婿,所以啊,你晚上千万、可千万别来找我谈心。
  不约,二爷,咱不约! 正文 第四章   三夫人余氏往中院来一趟是被抬回西院的,很快就传遍了东西中三院的每个角落。
  得知此事,大夫人洪氏笑弯了眼睛。
  
  蒋瑶笙却是急的不行。
  怎么能不急?也不知她娘到底说了什么,竟让她三婶娘这番作态。
  原来的她娘虽说糊涂,可心里不藏事,她娘想什么她都能看清。
  现在的她娘……她越来越不懂了。
  
  三姑娘的焦虑,雪刹看在了眼里。晚间,服侍三姑娘躺下,她提了灯笼出门,准备单独去一趟二夫人那里。
  这个时间,二夫人的院子已经落锁。
  看门的韩嬷嬷见是雪刹,连个疑顿都没打,直接将人让了进来,还道:“今晚上守夜的是慧玉姑娘,慧珠姑娘在房里。”
  雪刹微微一笑,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几个铜板,塞到了韩嬷嬷手里。
  
  慧珠的房间在西厢,与二夫人的卧房隔着小半个院子,雪刹站在慧珠的房门前,透过院中的榆树梅,瞧见了二夫人房中透出的点点亮光。
  她没有声响,推门而入。
  
  ——
  
  一句话的杀伤力能有多大?  
  反正,三夫人余氏就是因着徐昭星那句“寡妇也害怕打雷”,一夜不得安眠。
  开什么玩笑,这是寡妇要怀春了?
  太不可思议!
  都怪大嫂洪氏多事,若不是她横|插一脚,蒋瑶笙和良策的亲事早就成了。
  余氏在西院暗搓搓地咬牙,想着决不能认输,还想着怎么哄着昭娘尽快点头,再怎么给洪氏下个绊子。
  
  中院这厢,蒋瑶笙也因着她娘的那句话诧异坏了。
  她娘这是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不放心啊!
  
  昨夜慧珠姐姐没有明说,但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二夫人的变化与二爷分不开关系,有些话不能与三姑娘明说,雪刹只道:“三姑娘,我琢磨着这人和人就没有一样的,有些人三岁就能明理,可有些人三十岁才能开窍。想来,二夫人是属于开窍晚的。可甭管早晚,也算是开窍了不是。”
  
  蒋瑶笙眉间的“川”字还是没有展平,“你说的道理我也懂,我只是害怕……”害怕她三婶娘不是个善茬子,还害怕她娘不靠谱。
  雪刹给了她一记“我懂”的眼神,闷哼一声道:“三姑娘莫忧,咱们不尽然就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且,如今三夫人最恼的不一定是咱们呢!”
  
  和聪明人说话,是一点即明。
  八岁就能管家的蒋瑶笙自然是不笨,就是使起手段来也是像模像样,只不过却是怎么也不能相信她娘会使手段。
  蒋瑶笙连早饭都没顾上用,就匆匆往她娘那儿跑。
  
  ~
  
  没来这儿之前,徐昭星从没在晚上十一点前睡过觉。
  即使八点钟上床,也能在黑暗里捧着手机玩到十一点。
  这是多少年养成的作息,一时半会还真是改不了。
  前些天,都是天一黑便上床干躺着胡思乱想,折磨的她报复社会的心理都有了。
  
  好在,昨天她翻箱倒柜翻出了一本小闲书,看起来还真是不错。
  小闲书不是言情小说的鼻祖,而是一本志怪小说集,一两句话就是一个故事,有鬼有怪有神仙,有恩有怨有情仇。
  故事挺好,字也好,形体方正,笔画平直,即使有些字她不认识,但连猜带蒙多半也能看的懂。
  徐昭星一直看到三更敲响,才在慧玉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上了床。
  
  不用想,她肯定不会天一亮就起。
  要知道如今才七月底,昼长夜短,这天一亮顶多才五点。
  自打高考结束,徐昭星就再也没有五点起过床。
  开什么玩笑,怎么说也得让她睡到六点半。
  
  蒋瑶笙足等了她娘半个多时辰,才等到她娘哈欠连天地出了里屋。
  一句话都还没说上,她娘又脱了绣鞋,躺在了紫檀榻上缓起了神。
  她只当她娘为着昨天的事情担心了一夜,心里头又酸又疼。
  说来说去,她们娘俩活的如此胆颤,还不是因着身后没有依仗,就连那些小鱼小虾也敢蹬鼻子上脸了。
  想到此,蒋瑶笙的鼻子直泛酸,坐在她娘的脚边,一时没忍住,又落了泪。
  
  人的感情奇妙的很,上一回她哭,是跑了出去才掉的泪,那是死活不愿意让她娘看见。
  这一回,她却是想和她娘一起抱头痛哭一场。
  只不过,她娘没甚反应。
  她娘等到她抹了一会儿泪,才拿脚蹭了蹭她问:“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有,大房和三房,就没一个好人。
  蒋瑶笙有一肚子的委屈,可有些话她是说不出口。亲眷间的算计,软刀子来去,若当时不能以软刀子捅回去,真刀真枪地撕了脸皮,说起来还是自己没本事应对。
  
  徐昭星见她不再落泪,却也是半天不肯言语,心想着,这孩子就是心事重,话太少。
  于是,坐直了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可徐昭星正经不过三秒,忽而一笑:“吃早饭了吗?今儿早上…在我这儿吃吧!”
  
  徐昭星的元气饭终于从汤面换成了饺子。
  一大清早吃纯肉陷的过于油腻,还是昨晚上她遛弯的时候,发现花园的角落里居然种着黄瓜,便叫厨房炒了鸡蛋,黄瓜剁碎,拌了个素馅。
  做了半辈子饭的婆子,头一回做胡瓜馅的饺子,唯恐不好吃,呈上饺子之后,忐忑不安地守在门口。
  慧玉摆好了碗筷,伺候徐昭星净手,还说:“那胡瓜就是种着玩的,二夫人怎会想起来吃了?”
  “老司机”的面上顿时一僵,“胡瓜首先是吃的,其次才是…玩。”
  
  感觉有点囧的徐昭星赶紧终止这个不良话题,拿起了筷子,夹了个饺子沾了些醋汁儿,放到了蒋瑶笙的碗里。
  蒋瑶笙说了句:“谢谢娘。”
  秀秀气气地夹了起来,秀秀气气地咬了一点。
  咦~比想象中好吃,很清香的味道,爽口的不得了。
  吃了一个又一个,最后竟不知到底吃了多少。
  
  徐昭星笑问:“好吃吗?”
  蒋瑶笙点点头。
  “那成,以后你就跟着我吃饭。”保准养的你多长二斤肉。
  蒋瑶笙的眼睛一亮,轻快点头。
  徐昭星笑,只觉得这孩子的眼睛亮的像星星一样,太萌了,随手给了她一个摸头杀。
  
  蒋瑶笙便忍不住想,这样的她娘……其实挺好的。
  却还是找了机会和慧珠、慧玉单独说话。
  
  “我娘她最近的…身子可还好?”蒋瑶笙吞吞吐吐地问话。
  其实这还用问嘛!能吃能睡,智商也忽然在线了,这是好的不得了的好。
  别说是慧珠了,就连慧玉也明白蒋瑶笙想问的不是这个,她看了慧珠一眼,欲言又止。
  慧珠会意:“可是昨晚上……”
  慧玉点点头。
  
  蒋瑶笙稍显着急,跺着脚道:“昨晚上怎么了?”
  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能说,慧玉一咬牙道:“昨晚上二夫人三更方歇下,一直在看、一直在看二爷最爱的那本《神仙记》。”
  “就是章先生著的那本?”蒋瑶笙红了眼眶。
  慧玉又点了点头。
  
  一天之中,蒋瑶笙哭了二回。
  也不知怎么了,以往艰难的时候,打死都不哭的她,一看见她娘的笑,就忍不住想要落泪了。
  哭完,再没有芥蒂。
  
  季嬷嬷背着她和旁人道:“到底是亲母女,哪能真成仇呢!”
  
  ——
  
  中院的厨房从两个合成了一个,丫头婆子们省事不少,蒋瑶笙倒是麻烦了,每日三次往她娘那儿跑。
  奇怪的是,她一点也不嫌烦,哪怕是晌午头上太阳正毒,也是进门便笑。
  别说,没几天的功夫,小脸看起来还真圆润了不少。
  
  徐昭星莫名有一种成就感,毕竟在少女跟前刷好感度这种事情,还真真是头一回干,居然也没想象中那么难。
  她琢磨着三房那边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心,便唤了蒋瑶笙单独说这件事情。
  
  “最近可要出门应酬?”
  蒋瑶笙摇了摇头,反问:“娘是不是想出门走走?”
  她之所以这么问也是有原因的,她娘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寡妇,甚少出门走动。自打她开始管家,需要应酬的人家,都是她自己打理自己走动。
  
  不曾想,徐昭星也摇了摇头,还道:“最近两月,能不出去应酬就不去,推脱不掉的人家,你不管到哪儿都要让雪刹她们几个寸步不离。”
  蒋瑶笙从她娘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会吧娘?”
  徐昭星:“有什么不会的,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丫的破地方,男女七岁不同席,若是余氏起了坏心,让那余良策寻个什么机会把她们家小萝莉挤到墙角,再一吆喝,那是不嫁也得嫁。
  什么名节,什么妇道,男人如此要求女人,不过是满足自己的变态占有欲罢了。
  
  只是没想到啊,徐昭星想差了,枉自当了回小人,度了君子之腹。
  这一次,余氏没走歪门邪道,走的居然是正道。
   正文 第五章   按照套路,余氏想,她被抬回了西院,昭娘怎么着也得跟过来瞧一瞧。
  徐昭星:谁丫的要和你按套路玩耍!
  
  余氏左等右等,等不来中院的动静,只得叫了娘家的嫂子过门商量对策,两个人叽里咕噜了整整一上午,也没能想出什么好计策来。
  
  余氏的嫂子方氏并非是名门闺秀,其实就连余氏也不是出自名门。
  余家祖辈武人出身,到余氏的父亲余季同这一代,也不过是混了个从四品,偏偏东颜朝重文轻武,一二十年没有大的战乱,不过是些小匪患而已,所以这将军基本就成了摆设。
  十五年前,余氏嫁给蒋威,即使蒋威是蒋家的庶子,也算是高嫁。
  
  可如今的蒋家,不过是说出来好听。
  蒋家老大蒋恩在太学做了十几年的五经博士,未能升迁,估计到死也就是个博士了。
  蒋威还不如蒋恩,至今没能出仕,整日游手好闲,说的是分给三房的银两、田地以及铺子,够她们几代人吃喝,可经不住挥霍。
  
  蒋威是蒋家三兄弟里长相最俊的,而余氏呢,样貌也算不错,可往蒋家人跟前儿一站,就稍显普通了。这男人和女人就是那么回事,一个将另一个看的太重,另一个就难免傲娇,不服管。
  实际上,打小就没了亲娘的蒋威打小就没人管。
  
  侯夫人毕竟不是亲妈,管他吃喝拉撒睡,不找事,不下绊子,不使坏,就已经是不错的了,思想教育她可从来不管。
  就是让蒋威能长成什么样,就长成什么样,于是蒋威就长成了现在这样,整日必干的事情有三件,一是逛戏园子,二是去喝花酒,三就是买买买。
  三房,就是活生生被蒋威一个男人给买穷的。
  还是什么都买的那种,偶尔买个菜或者古董,一般都是买个人或者动物。
  
  西院的地界儿也没有中院的大,但比大房的东院大了不少,可如今也是挤啊,漂亮的丫头太多,甭管大小丫头,全是四人一间房,然后还得养犬……
  现如今,余氏只要一听到狗叫,就心口疼。
  就这,在蒋威的跟前还是不敢说个“不”字。
  这才把歪脑筋动到了二房上头。
  余氏想着婆家的侄女能嫁给娘家的侄子,可不就是美事一桩。二房又没有旁的人了,只要蒋瑶笙一嫁给良策,那整个二房还不都改姓余了,到时候,良策当然会帮衬着她。
  
  想的是挺美的,可这年头,谁家女儿不高嫁。
  何况还是名门贵女呀!
  再加上余氏的爹余季同死活也不肯让余良策做上门女婿,余氏可是费劲了口舌去说服昭娘,不停在她面前说蒋余两家是亲戚知根知底,还说有她在就不用怕良策胡来之类的。
  好不容易昭娘松动了,就只剩搞定蒋瑶笙,谁知道,半路又杀出个洪氏来,搞了那么一出事情。
  唉,丧气!
  
  余氏都没有主意,连字都不识的方氏可就更没主意了,两个人面面相觑,一直到傍晚,余良策从太学回转,到蒋家来接母亲。
  
  “姑姑和母亲为何一脸愁容?”
  余良策随着丫头轩容进了门,眼睛只一扫,就瞧出了不对劲。
  他长了一双风流的眼睛,十五岁的年纪本该清澈透明,而他那双眼睛却是处处透着诱惑,又叫人觉得动心。
  
  余氏不忿地想,就她这侄儿,人高马大,唇红齿白,就是当驸马都行,还当不了她昭娘的女婿!
  方氏一看见小儿子,什么烦恼都没了,笑着叹:“唉,还不是为你的亲事着急。”
  又的吧的吧地把蒋家二房的变故一说。
  余良策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情,这又有何难的。我与瑶笙表妹还是幼时见过,就是二夫人也有十年不曾见过我。不如这样,姑姑安排个时间,带着我上门拜访,就是不说亲,这亲戚间的走动也不能少。”
  既出了这个主意,那是对自己真有信心。
  不就是讨人欢心,还别说,他余家三少爷旁的本事没有,就这个行。
  
  余氏一听,拍手叫好,“还是良策的主意好,咱们啊,就上门让她瞧瞧,我就不信,就良策的样貌人品,她们还能瞧不上!”
  余良策谦道:“我哪里有姑姑说的那么好!”
  余氏:“姑姑也不瞒你,若不是姑姑家的瑶情和瑶美与你年纪不相当,你这个现成的女婿我还不舍得让出去呢!”
  
  余氏想着是不是她以前把身份摆的太低了,说的是求娶,可真正的老大难并不是良策,而是那蒋瑶笙,高不成低不就,尴尬的要命。
  
  是以,余氏再去中院的时候,话音就变了,提也不提说亲的话,还道了一句:“哦,最近我那嫂子可忙着呢!嗯,就是忙着相儿媳。二嫂也知道,余家的门第虽说不高,可想和余家结亲的人家还真不少。”
  
  那得瑟的样子,徐昭星是不气啦,就是蒋瑶笙生了一肚子的闲气,当着余氏的面就拉了脸。
  送走了余氏,徐昭星开始教育蒋瑶笙。
  
  “你可是动心要嫁给那余良策?”
  蒋瑶笙本是装模作样地看绣样,一听,便再也装不下去,重重地摔了手里的东西,怒道:“娘说的是什么话?”
  徐昭星慢条斯理:“你既不想嫁给他,那他是不是在说亲,还有要娶谁,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气个什么劲!”
  
  蒋瑶笙苦着脸道:“我就是听不了三婶娘的口气,她余家不愁娶,不就是在嘲讽我难嫁。”
  “我可没觉得你难嫁,好事多磨,这挑女婿啊,就是得慢慢的挑。上赶着嫁娶的,了解太少,日子没几个过的不糟心。反正,娘是不着急,你着急了?”
  蒋瑶笙心知她娘说的是对的,一歪头靠在了她娘的肩膀上,撒娇道:“我倒宁愿一辈子不嫁,就守着娘过日子。”
  徐昭星笑:“我可不想把好好的宝贝女儿养成了老闺女。”
  
  母女两个说着笑着,徐昭星还一直在心里琢磨着事情。
  余氏今日特地上门,就为了告诉她余良策在说亲这件事?
  怎么想都透着古怪呢!
  猜也猜不透,干脆解决些摆在眼前的实际问题。
  
  徐昭星让慧珠直接发落了两个婆子,一个是负责看守暖春门的邢婆子,另一个则是看守福星门的刘婆子。
  慧珠问她发落人的事由,她哼笑:“我就是觉得她们没把我当正经的主子,不如让她们分别去西院和东院给三夫人和大夫人当差去。”
  
  大夫人表示躺枪,就是吓得肖嬷嬷再也不敢青天白日就往中院跑。
  
  两日之后,余氏再一次不请自来,身后还跟着余良策,却被人直接拦在了暖春门外。
  余氏的脸都气僵了,指着看门的婆子开口骂:“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挡我的路。”
  
  新上任的姜婆子,原在浆洗房干了半辈子,好容易得个闲差,当然一心想要把差当好。
  她可是记的很清,如今给她发月例的是二夫人,并不是三夫人呢。
  余氏骂她,她还笑,可就是死活不给让路。
  
  直到报信的小丫头去了又来,还带来了慧玉。
  慧玉假装喝斥姜婆子一句:“你也真是不长眼睛,二夫人让你看门,是唯恐进来了乱七八糟的人,你怎么连三夫人也敢拦了呢!”
  
  暖春门又不是大门,不过是中西两院互通的必经之路而已。
  从西院过来的乱七八糟的人——余良策,那神色真是精彩至极,好在心理素质过硬。
  他清一清嗓子,眼睛一挑,笑道:“在下余良策,今日不请自来,是随姑姑来拜见二夫人,如有唐突,还请见谅。”
  余氏也没忘记今日来的主要目的,压下心头的怒火,硬声道:“说起来都是亲戚,我侄儿今日过来,不过是尽亲戚之礼。若二嫂不愿认这门亲,我带着侄儿回去就是。”
  
  慧玉赶紧赔礼:“三夫人莫怪,都是底下的人太实心眼了,二夫人就是怕三夫人误会,这才让我亲自走一趟,还带了软轿,抬三夫人过去。”
  不止如此,她们家二夫人还特别英明地下了道命令,让她们家三姑娘就呆在闺房,哪儿也不许去。
  所以,来了又怎样!可别想着有什么偶遇。
  
  徐昭星下了命令,防火防盗防三房。
  还想着,余氏带着侄儿过来到底想闹怎样?
  一瞅见余良策,她就顿悟了。
  我了个去去,敢情,余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窥透了她是个地地道道的颜狗,带着长的好看的小鲜肉迷惑她来了。
  可余氏是不是傻啊,她是爱颜值不错,但她好歹也是带着脑子一块儿穿过来的,智商在线啊!
  当然知道婚姻这件大事,颜值非正义,靠脸吃不消,唯有真情才是硬道理。
  
  同作为颜狗的余氏表示不能理解,她怎么一看见蒋威就成傻子了呢!
   正文 第六章   以徐昭星阅男无数的审美来看,余家的小子长相确实不错。
  可皮相好,代表不了人品好,又有季嬷嬷的卖力科普在前。
  是以,徐昭星看见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样的:怪不得小小年纪就有那么多女人了,人长的好,家世也不错,受到的诱惑自然也多,这个时候考验的就是男人的人品和家教了。
  可见,这余良策不止自己的品行不怎么样,就连余家的家风也是…呵呵哒。
  一屋子不见得有一个明白人,那样的人家就是宁愿一辈子不嫁,也万万不能嫁。
  
  徐昭星对余良策乃至余家的评估很快就出来了,另一边,余良策也有自己的思量。
  毕竟是男客,这蒋家二夫人招待他的地方,据说是蒋家二爷生前的书房。
  人死了那么久,书房里的一应摆设仍旧整整齐齐,窗棂下摆放着几盆盆栽茉莉,一簇簇的小白花,开的很素雅。
  
  蒋家二爷少年成名,现如今的太学里还留有他著的文章和诗词,余良策也有幸拜读过。怎么说呢,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二爷的为人不止犀利,还好素雅。
  想来,那茉莉便是二爷生前最爱的花。
  只是不知,为何二爷的夫人不是素雅型的,偏偏还很艳丽夺目。
  
  听说蒋家二夫人和他姑姑差不多年纪,可扫一扫坐在主位上的二夫人,再观一观自家的姑姑,还真是没有一点儿的可比性,并非因着姑姑怀有身孕,即使拿姑姑鼎盛期的容貌来和现在的二夫人相比,他是真不忍心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自己的姑姑,可事实就是如此呢。
  其实若说这蒋家二夫人生的有多美,也不尽然,可不管是一颦一笑,还是一举一动,都有说不出的韵味。
  
  余良策有点儿眩晕,甚至有一种自己为何不早生二十年的遗憾感。
  转而又一想,做娘的不差,二爷少年成名之时也有谦谦玉公子的盛名,想来他二人的女儿一定不会差到什么地方去。
  再看一看这满屋子的书籍,和一路走来的风景,他是头一回觉得,若真能结这门亲事,着实不差呢。
  一开始他对他娘想让他娶谁,一点儿都不挂心。
  婚姻本乃父母之命,以余家的门第总不至于让他娶个太差的。
  可看看这里,再想想他家中的情形,便知男人娶妻的重要性。
  娶妻要娶贤,家中才不会乌烟瘴气。
  
  余良策处事,本就不是高冷挂。被那二夫人有意无意的打量眼神一激,就更显熟络了。
  安已经请过,为什么来这一趟的鬼话也是表了又表,为了不使气氛冷场,他是见什么都夸,有故意表现的意思。
  “二夫人这龙井可是上好的大佛龙井,味道醇厚,唇齿留香。要知道这普通的大佛龙井一般也需要四五斤青叶,经过采摘、摊放、杀青、回潮、辉锅等工序,才能生产出一斤大佛龙井。而四五斤的普通大佛龙井才能筛选出一斤上乘的来,可见是极其难得。”说完便去看主位上的她。
  
  长的这么好的小鲜肉,不能唱歌跳舞拍电影,着实可惜了。
  主要是这边也没有这方面的业务好发展,若不然,她一定签下他,保红啊!
  徐昭星已经在心里严厉告诫过自己好几次——再看一眼就绝对不看了!
  可是忍不住啊!
  来这儿都有月余了,除了来第一天见着的老大夫,她能说她是头一回看见异性嘛!吼吼,还是小鲜肉。
  怪不得别人都说,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
  她要是在这后院憋个三月,公猪也能赛潘安。
  我了个去啊,差点儿没有压抑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上去要签名儿。
  心里还想着,聊什么茶叶啊,聊一聊肌肉,或者别说话腼腆地笑一笑,多干些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事情呗!
  
  换句话说,徐昭星喜欢内向型的小鲜肉,那么能撩的分明应该是帅大叔,别尽干些和年纪不符的事情。
  徐昭星忍不住,眉头一蹙。
  余良策又有点儿眩晕,心里拿不准,到底那句话说的不合时宜。
  
  心里不爽了好久的余氏终于找到了可以酸的内容,道:“可不,良策你到姑姑那里就喝不到这样的好茶。”
  
  蒋家当初分家,将一应财产分成了三份。
  譬如大房的东院最小,大房得到的银两就多了八千,还多得了长安的两间铺子。
  三房的西院稍大一些,也比二房多了银两八千,却比大房少了两间铺子。
  二房的中院最大,长安的铺子只有两间,近郊的庄子是一个没有,但因为二房是嫡,占了食邑。封地宣平,虽说贫瘠,但好歹还有座茶山。
  
  当初这样分,并没有严明谁选哪个。
  大房和三房是打着要占二房的便宜,故意将侯府一分为三,任二房先行选择。
  可她和洪氏的心里都明白,中院有福星湖和福星门,二房一定会那样选。
  而所谓的食邑,二房无子,侯爵肯定要落到大房或者三房的头上,与其在没有定下来的时候,吃相难看,不如保持风度,反正对于二房来说,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谁知,猜来猜去,猜不透圣心。
  这是每每想起宣平的茶山,余氏都要酸死的节奏。
  
  徐昭星假装听不懂,还故意恶心人,转头就对慧珠道:“一会儿三夫人回去,你备些茶叶给三夫人带回去。”
  慧珠答了声“是”,偏又道:“这上好的大佛龙井今年就送来了十余斤,将送来的时候,三姑娘便命我给大夫人和三夫人各送去了三斤,如今咱们这边余的也并不太多……”
  “分一半就是了。”徐昭星把话说的轻描淡写。
  
  余氏的心里却呕的要命,要不是,不要也不是。
  这一传到大房那边,不饶人的洪氏肯定又该变着法子说她眼皮子浅。明明都是庶出,偏那洪氏还假清高,动不动就摆大嫂的做派,即使是出门交际,也生怕别人不知她是五经博士家的夫人,总之一句,坏点子都是她出,好名声的偏偏也是她。
  正不知该怎么回应,恰好,一旁的余良策道:“那敢情好,我再分姑姑的一半,沾沾姑姑的光。”
  余氏有了台阶,拿帕子捂了嘴笑语:“难不成余家缺了你茶喝!”
  余良策笑回:“没有二伯母这里的茶香。”
  
  才多大一会儿,二夫人就成了二伯母。
  徐昭星笑而不语。
  余氏特地拿帕子挡了脸,和她挤眼睛。那意思是,瞧瞧,我家的侄儿还行吧!
  
  余氏的表情和作态,使得徐昭星隐隐有些脸蛋疼。
  她不准备再让余氏得意下去,放了茶杯,看定了余良策笑语:“既叫我一声二伯母,二伯母也不能慢待了你。茶叶我让慧珠一分三份,咱们啊,见者有份。”
  余良策惊喜,向主位拜了一拜:“二伯母如此厚待侄儿,就是侄儿天大的福气。”
  徐昭星叹了口气,哀伤道:“我这人哪还有什么福气!你只要不嫌弃,往后可常来常往。就是你成亲之时,只要不嫌弃二伯母丧偶不吉,二伯母也会亲自上门讨一杯喜酒。”
  
  余良策一愣,转而去看余氏。
  余氏恨不得想抽死自己,谁叫自己前两天为了出口气,说了那番良策正在相看别人的话语。
  她赶忙道:“哎哟,二嫂这话说的好像良策已经说定了媳妇似的,这不是正在相看,什么时候能碰见合适的还不一定。”
  徐昭星认真脸:“就良策的样貌和家世,嗯,好说亲。”
  
  余氏快被噎死了,想着提一提蒋瑶笙的事情,可心里头没底,生怕被拒绝的干脆,让她在娘家人没了脸皮。
  她坐立不安,心想着,到底是哪方面出了问题?难不成看不上她侄儿?
  不应该啊!
  
  余良策的心思转了几转,先前按照他娘和他姑姑的说法,他本以为和蒋家三姑娘的婚事,至少八字已有一撇,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呢!
  他心知,此时多说反而不好,便笑道:“二伯母莫说那些丧气话,今日小侄过来就是认个门,只要二伯母不嫌弃,往后肯定常来常往。”
  这是已有告辞的意思。
  
  余氏比他还想走,直接站了起来,硬声道:“那就不劳二嫂相送了。”
  
  小鲜肉要走了,不舍啊!
  徐昭星忍痛道:“那……你们,慢走啊!”
  等到余良策撩着袍子,跨出了门,徐昭星还巴巴地说了一句:“那什么,常来啊!”真的。
  
  待看不见抬着三夫人的软轿,慧珠捂着嘴在她身后笑。
  慧玉直接嗔道:“二夫人,真是……真是太没诚心了。”
  已经明明白白地表明了不想结亲的意思,谁还会上门啊!
  
  徐昭星翻了翻眼睛,一点儿也不想解释。
  谁能理解她的痛苦,那是忍着想哭的心,挥一挥手,再挥一挥手的不舍之情。
  小鲜肉若是能常来,她是真的很高兴。
  
  ——
  
  穿过暖春门,余氏还恶狠狠地回头瞪了那姜婆子一眼。
  
  余良策笑说:“姑姑又是何必!”
  余氏咬着牙,眼眶一红道:“都是姑姑的不是,让你受了今日委屈。”
  余良策却道:“姑姑说的什么话,难道姑姑不是为了我好吗?姑姑且放心,好事多磨,侄儿还有这样的定力。”
  这事儿……不算完! 正文 第七集   人的感情就是奇怪。
  若是余良策发了脾气,余氏了不得再生一场闲气,然后便有了借口撒手不管他和蒋瑶笙的事情。
  偏偏余良策从头到尾没有埋怨一句,余氏的心里对这件事情就格外的过意不去。
  她想,她侄儿都表示了,这事不算完,哼,这事当然不能算结束。还想着,老实木纳的昭娘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有心计?
  她思来想去,觉得症结恐怕还是在寡妇思春上。
  时下,寡妇再嫁不是不行,可总归说出去不太好听,尤其是像蒋家这种勋贵世家,出门交际,也会觉得面上无光。
  
  余氏想了又想,终于想出了个好主意。
  
  蒋威从外间回来已经是上灯时分,以往这个时候,发妻余氏多半已经洗漱完毕,会散着头发坐在灯下,一面给他做衣裳,一面等他回家。
  今日一推门,却见她穿戴整齐地坐在梳妆台前想事情。
  蒋威只觉稀奇,笑问:“可是咱家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就算天塌了,也轮不到你来烦心,还有我这一家之主顶着呢!”
  
  余氏回了神,赶忙起身为他宽衣,还嗔了一句:“是是是,有爷在,咱家哪里会有烦心事。”
  “那你今日为何看起来如此不开心?”
  “还不是因着……”余氏停顿了一下,向着中院那厢努了努嘴:“唉,还不是因着二嫂的事情在烦心。”
  
  蒋威怔了片刻,“哦”了一声,才道:“二嫂那里,可是大嫂那边又起了那样的心思?”
  余氏闷哼一声,轻蔑地说:“大嫂啊,她好意思往中院去吗?”又意识到自己这样说不行,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就是想着二嫂可怎么办好?听人说,大嫂的娘家兄弟又往东院去了好几次,看来并没有死心。二嫂又对二哥用情至深,我深怕她再想不开……”
  
  蒋威也跟着叹了口气,犹豫道:“要不我再去和大哥说说,让他好好约束约束大嫂?”
  “没有捉住现行,你以为大嫂会承认?肯定反咬你一口,还要借机大闹一场。”
  “你说的也是,这事着实不好办!若是父亲或母亲有一个尚在人世,大嫂也不敢如此。”
  蒋威拉了余氏的手,并肩坐于榻边,一手轻抚她高高隆起的肚皮,柔声说:“你呀,身子这般重,也别只顾着忧心二嫂的事情,你得放宽了心,如此,对咱们的孩儿才好不是!”
  
  余氏没忍住,露出一丝笑意,却还是佯怒道:“咱们也不能只顾咱们自己。”
  停顿了一下,反拉着蒋威的手说:“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是不知可行不可行。我听说啊,陇西有一家豆腐铺子,早些年经营铺子的乃是一对儿夫妻,可前些年丈夫遭遇了不幸,剩下妻子一人,孩子一双,度日艰难。
  其实母子三人也不是没了生活的根源,毕竟还有一间豆腐铺子,只不过一个寡妇难免会受到那些狂蜂浪蝶的骚扰。豆腐娘子不堪其扰,便自己向郡守请命,说是此生不嫁,只守着儿女。郡守便给她立了贞洁碑,还下了命令,凡是胆敢骚扰豆腐娘子的,一律打板子二十,罚银十两。我琢磨着,若是二嫂执意不改嫁,倒不如,咱们也为二嫂请一座贞洁碑。说不定,因此还能得到圣上的注意,让你出仕也有可能呢!”
  
  蒋威心中微动,沉吟片刻道:“出不出仕倒不是紧要的事情,主要你这个主意能彻底断了洪家的心思,不过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明日,我便去找大哥,先探一探他的口风。”
  
  夫妻二人又叙了会儿话,紧接着余氏伺候了蒋威沐浴,还推脱让他去成姨娘的房中歇息,蒋威的心中有事,本不欲云雨。
  余氏羞羞答答,褪了他的中裤,双手握紧,几个来回,蒋威便直立而起。
  余氏抬头将他望定,似喜似嗔,又缓缓低头,缓缓张口。
  好一夜别样春情。
  
  ——
  
  自打十天前,徐昭星见过了余良策,便一直在感慨一件事情,那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格外的怀念没来这儿前,那个时候,想看小鲜肉,只要一打开手机,就能随随便便舔屏。
  而今……唉,一言难尽。
  
  别说看小鲜肉了,能培养个兴趣爱好,打发打发时间也行。
  连续好几天,徐昭星只要一睁眼,便面临着一个大难题——今天干点儿啥?
  简直快要闲出病。
  
  人,大都有一个贱脾气,徐昭星没来这儿之前,最想要的就是休假,而今……唉!这就好比周一到周五上班的时间,天天睡不醒,等到周六周日可以睡懒觉了,尼玛,一到点就醒,连闹钟都不带要的。
  
  徐昭星急的抓耳挠腮,生怕自己因此抑郁了。
  就是这个时候,一直没见动静的大夫人洪氏,差人给她传了句话。
  徐昭星当时就气乐了,嘿,这是终于要有事儿干了。
  
  大夫人的心腹肖嬷嬷告诉她,三房的妖精开始作妖了。
  这是肖嬷嬷的原话。
  那三夫人余氏,可不就是个妖精,没事儿作作妖,这是作死的节奏啊!
  
  二房里头没有什么秘密,徐昭星赏了肖嬷嬷一两银子,转脸就被蒋瑶笙知道了。
  
  蒋瑶笙每日要干的事情可比她娘多,绣嫁妆、看账本,还要处理家中的大小事宜。
  恰逢,昨日二门上的刘婆子告了假,二门上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让人不开心的事情,蒋瑶笙清早起来就在处理。
  听雪刹在她耳边一嘀咕,撇下没处理完的事情,就往她娘这儿跑。
  还一进门,直接问:“娘,大房那边来人做什么?”
  要知道,她有多不待见三房,她娘就有多不待见大房。
  可她娘居然打赏了大房的婆子,事出反常必有妖。
  
  按照徐昭星的理论,小孩子就该操心小孩子的事情,学学习,玩玩耍,不需要整天操大人的心。
  是以,她压根儿就没准备说,正准备糊弄过去。
  一旁的慧玉揉着帕子,就好像在揉余氏,义愤填膺地接了口:“肖嬷嬷来说,三夫人给三爷出了个主意,说是要给二夫人请立贞洁碑。”
  早在慧玉一开口,徐昭星就赶忙用眼神儿制止来着,慧玉表示没有接收到。
  得,人多口杂,瞒不了。
  
  真的,自打她娘明确地推掉余家想要结亲的企图,蒋瑶笙的日子快活了不少。
  大抵是因着快活惯了,这再陡一听见不好的消息,一下子承受不了。
  蒋瑶笙愣了一下,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抖,她在心里不停地询问自己该怎么办,可一时之间,她想不到任何主意。
  她下意识往外走,心里只余下一个声音,她要去西院。
  她要去问一问三婶娘,是不是真要把她们母女逼死了才能罢休。
  
  转身就走的蒋瑶笙脸色苍白,着实吓了徐昭星一跳,赶忙让丫头拦住她。
  蒋瑶笙却像是中了邪,三个丫头一齐,也没能拦住。
  徐昭星一步从榻上跨了下来,连鞋都没顾上穿,就赶紧把人拦。挡在了她的跟前,一把捧了她的脸问:“瑶笙啊,瑶笙啊,你想去干什么?”
  蒋瑶笙抬头看到了她娘的脸,好容易回了魂,红了眼睛说:“娘啊,你可知那贞洁碑立了会怎样?”
  这一声,她是用尽了力气嚎出来的。
  
  能怎么样?
  贞洁碑是家族的荣光,女人的悲哀。想要拿她的青春去换他们的得益,呸,即使她是个软柿子,也能爆他们一手稀。
  徐昭星不由分说,牵了她的手,将她拉回了屋,又摁到了榻上坐好,这才道:“你急什么!那贞洁碑岂是他们说立就能立的!”
  “娘你有办法?”蒋瑶笙依偎在她娘的怀里,抬头将她娘看着。
  徐昭星冷笑一声:“哼,娘说过不再让咱娘俩受一点的委屈,说到就能做的到。”
  
  徐昭星没想到她到了这里,缓解寂寞的方式居然靠撕逼。
  这还真是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她轻蔑地笑出了声音,她准备一次就让那些人明白她有多么的恐怖,她可是战斗机。 正文 第八章   自己成长起来的蒋瑶笙,到底也算经历过“战争”的洗礼。
  她慌了一时,很快就稳住了神,用这几年她布下的眼线,打探请立贞洁碑的具体消息。
  可到底还是年岁小,要应对后院的尔虞我诈已经颇费心力,手再长也就只能遍布后院而已,对于前院的事情则是一问就蒙。
  
  宣平侯府分家分的很彻底,不止后院一分为三,前院也分了三处。只不过,二房没有男人,三房的蒋威整日游手好闲,是以,使用前院最频繁的也就只有蒋恩罢了。
  
  就连二爷蒋福生前常用的小厮蒋肆,也去了大房。
  另外常用的两个,蒋伍在二爷生前便被赶出了蒋家,唯留下有些痴傻的蒋陆仍在打理二爷生前待客用的大书房。
  
  徐昭星便叫慧玉召了蒋陆到中院说话。
  慧珠问她为什么不直接找蒋肆,要知道一个傻子就算忠心,也难当重任。
  徐昭星摆了摆手,没有回答。
  
  蒋陆很快就来了,穿了一身青色的短打,没有想象中的邋遢,相反还是面无胡茬,衣服整洁,只不过膝盖和袖口的地方明显已经磨白了。
  他跪在门口,给徐昭星请安。
  慧珠唤他进一步说话,他却死活不肯迈过门槛。
  徐昭星索性也不强求,就随他跪在那里,遥遥看着他问话:“二爷,待你好吗?”
  慧珠说过,蒋陆笨是笨点,却有一双比常人灵敏的耳朵,徐昭星不怕他听不到,甚至没有刻意抬高声音。
  
  蒋陆的反应比常人慢些,用有些慢的语调回答:“回二夫人的话,二爷待小的自然是极好。”
  “那你听二爷的话吗?”
  “听啊!”
  “那二爷让你听我的话,你听吗?”
  “肯定听的。”蒋陆一面回答,一面重重点头,“二爷原来就说过,二夫人说的话和他说的话一样。”
  徐昭星从榻旁缓缓移步至门边,“那你去找蒋肆,告诉他,你梦见了二爷…在哭。”
  
  其实蒋陆并不懂,但他知道有些事情他根本就不需要懂。于是,看着光影中的二夫人,再一次重重点了下头。
  
  ~
  
  一仆不事二主,说的是仆人的忠心,其实也说明了主人的态度。
  
  蒋肆在大房并不是个得重任的,大爷出门有蒋春和蒋秋跟随左右,回了宣平侯府,又有蒋东这个管事打理大小事物。
  他根本就挤不到大爷的跟前儿,心里也明白就是挤到了跟前儿,也是个遭白眼的。
  他便索性不挤,每日做些杂活,累是累些,好在少生闲气。
  
  这一日,管事蒋东让他清理地窖,他从早起一直做到月上树梢,这才拖着疲倦的身躯去了厨房,而后准备回住处歇息。
  大房在前院的仆人房外有一棵老柳树,蒋肆经过柳树的时候,被突然窜出来的蒋陆吓了一大跳,待看清了来人,他又气又笑地踹过去了一脚。
  蒋陆没有躲,实际上,蒋肆踹来的这一脚并不重,也就是将将挨着他的衣角,就没了力度。
  他眼巴巴地看着蒋肆手里捧着的两个馒头。
  
  蒋肆抛了一个给他,而后自己靠在了柳树上,撕了一块馒头,边吃边问:“陆儿,你怎么来了?”
  蒋陆咽下了口中的馒头:“来看看你。”
  蒋肆嗤笑:“我还用的着你来看!”
  蒋陆一听,低了头,不言语了。
  蒋肆又踢了他一脚,“快说,找我干什么?”
  蒋陆哼哼唧唧,半天才道:“肆哥,我昨夜梦见二爷了,他不和我说话,却光看着我掉眼泪呢。”
  蒋肆举着馒头的手顿了一下,心里不由的咯噔一跳。
  他看着月光下的蒋陆,眼睛放着精光,“你……见过二夫人了?”
  
  ~
  
  惠润得了令,到前院整理二爷生前的大书房。
  二爷过世了这么久,二房在前院真没几个能用的人了,围观看热闹的倒是不少。
  
  惠润的眼尖,一眼就瞧见院门前的槐树下站了个青衣的家奴,吆喝道:“哎,你,对,就是你,你过来帮我挪一下柜子。”
  蒋肆犹豫了一下,低着头进去了。
  
  柜子还是那个柜子,就连书案上摆着的青玉镇尺也和往昔放置的位置一样。
  惠润指挥他将书柜往角落里移了移,紧接着便扔了一袋碎银在他的脚下。
  惠润道:“活儿干的不错,二夫人赏你的。”
  
  想要在大房打探消息,没有银两,可是寸步难行。
  “小的,谢二夫人打赏”。蒋肆的心里清亮,将那银袋子攥在了手中,又贴身收藏好。
  
  ——
  
  请立贞洁牌坊的提议确实是从三房起,因为关系着整个蒋家的声誉,大爷亦很动心。
  这才是大夫人偷偷派心腹过来传话的主要原因。
  大夫人不能违背大爷,却也不甘心。
  这就是利益牵制,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盟友。
  
  这立贞洁碑毕竟不是一桩小事,三爷和大爷聚在一起嘀咕了半月有余,觉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终于从纸上谈兵付诸行动。
  这一日,蒋家大爷特地请了同僚章得之回家,说的是喝酒,其实就是为了说立贞洁碑之事。
  从自家的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总归会被人诟病。从外人的嘴里提出来,这就不同了。
  更何况这个外人还是个大儒,和蒋福一样少年成名,当时被并称为“武蒋文章”。
  
  章得之并不是个好请的客人,实际上五日前,蒋恩已向他邀约一次。
  只不过二人的交情过浅,被章得之给婉拒。
  蒋恩并不死心,今日课毕,又在太学门口特地和章得之偶遇,好说歹说,硬是将人给拉到了家里。
  
  蒋恩带着章得之才踏进宣平侯府的大门,又与蒋威偶遇。
  这巧合,让章得之笑而不语。
  于是,兄弟两人作陪,在前院摆了桌宴席,款待他。
  宴席太好,招待太周,让章得之倍感压力。
  
  蒋恩好歹也是五经博士之一,说起风雅来,在行的紧。
  蒋威又是个风月高手,时不时说些点到即止的荤言荤语,气氛调节的恰到好处。
  宴席过半,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蒋恩叹息一声,道:“不瞒清烈先生说,我早就想与先生交心,只是,唉,看见先生总会想起我那亡弟。”
  
  不待章得之言语,蒋威便假装埋怨道:“大哥真是,今日就该忘却烦忧与先生痛饮一番,提二哥作甚?”
  “还不是因着你二嫂……”蒋恩又叹了口气,用带了些歉意的语气对章得之道:“不瞒先生,前几日我那二弟妹寻了短见,若不是救的及时……唉,幸好没事,若不然我有何颜面对我那死去的兄弟。”
  
  蒋恩叹了又叹,引了又引,就是想引着章得之自己询问徐氏寻死的原因。
  可章得之端了酒盏,只喝不语。
  只好自己又道:“说来惭愧,都怪拙荆。唉,其实真说起来,拙荆也算是好意。想着我那二弟妹还很年轻,与其后半生孤独,不如再寻良人,想来二弟在天之灵,也不会因此而怪罪。谁知,我那弟妹用情至深,执意寻死……”
  话都说到这儿了,是该提请立贞洁碑的时候了。
  
  偏在这个时候,徐昭星像个鬼一样,悄无声息地到了宴客厅。
  蒋恩正在给蒋威使眼色,意思是快提贞洁碑,乍一看见徐昭星,惊得打翻了桌案上的酒水。
  他强作镇定:“二弟妹,你怎么会到此?”
  
  徐昭星笑回:“哦,我在福星院收拾夫君的大书房,听闻大伯和小叔在此宴客,特来瞧瞧可有招呼不周的地方。”
  宴客厅里一共就三个男人,方才和她说话的和另一个长的有些相像,都长了一双和蒋瑶笙类似的丹凤眼,想来剩下的那个便是慧珠口中的章先生了。
  据说挺有名,字清烈,她前几日看的那本小闲书,就是他写的。
  徐昭星便对着他道:“这位先生,招呼不周,还请海涵。”
  
  章得之拱手行礼:“夫人客气!”
  
  蒋恩的眼皮儿直跳,不悦地道:“二弟妹,快快回去,前院可不是女人家该来的地方。”
  徐昭星但笑不语,缓缓走到章得之的桌案前,执起酒壶,替他斟满酒盏,这才柔声问起:“先生乃大儒,小妇人有一事想请教先生。”
  
  像洪氏之霸道,余氏之乖张,在外男面前也不敢如此胆大妄为。这一向温顺的徐氏,居然也能咄咄逼人,实在让蒋恩和蒋威惊讶不已,再想制止,已晚矣。
  
  “夫人有什么想问的,但问无妨,清烈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章得之本打定了主意,任那蒋家二兄弟如何下套,都不会趟蒋家的浑水。可如今,他改变了主意。
  
  徐昭星冲他温和一笑,随即转了转身子,面对着蒋氏兄弟,目露凶光:“人都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只是不知有没有这样的说法,寡妇没有儿子,公婆也不在人世,那这必须得服从大伯或者小叔吗?哦,还有个前提,兄弟三人已分家。”
  
  蒋威还好,只是惊诧,蒋恩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青灰色,指着徐昭星,“你”了半天,说不出其他的话。
  
  徐昭星冷笑,阴阳怪气:“哦,我也是听说的。听说,我家大伯和小叔要背着我,给我请一座贞洁碑呢!这么大的殊荣,小妇人惶恐,并不敢要。” 正文 第九章   “二嫂,我和大哥是一心为你着想。”
  也就只有蒋威能完全没有压力,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徐昭星明显不相信,问他:“当真?”
  蒋威正经脸:“自然是当真。”女人都是好糊弄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懂得什么。
  这时,蒋恩也缓过了神,附和:“是啊,二弟妹,你可千万别想歪了。”
  
  徐昭星却将眼睛一瞪道:“大伯不说,我还真没往其他地方想,大伯这一说,我想到的就太多了。其实立不立贞洁碑,我也不甚在意。只因我一直觉得这人生坎坷啊,过着太没意思了。等到贞洁碑立起来了,我准备试一试碑够不够硬,能撞死当然是最好,要撞个半死只能算我自己太不走运了。”
  
  蒋恩气急败坏:“二弟妹,你怎地如此……”
  如此什么,徐昭星懒得听他说,转过头便又和章得之搭话:“我还要拜托先生一件事情,听说先生是议郎,若哪天先生得圣上召见,烦请先生帮我说句话,就说宣平侯府福气太薄,要把侯爵之位还给圣上。圣上若是不相信,我这里手写了一封信,还有信物。”
  
  她一面说,一面从袖笼里拿出那封事先准备好的信,还顺手解下了悬在腰间的白玉如意,双手替了过去。
  心里害怕的要命,生怕这章什么先生的不肯接。
  好在,他只是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
  
  徐昭星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东颜朝没有明确的庶子不能继承爵位的说法,说的是侯死子继,侯死无子,则侯的同父兄弟可以继承,但决定权在圣上。
  老宣平侯死的最早,蒋福死的突然,据说圣上已经拟旨准备册封了,却只能留旨不发,原以为会追封的,谁知竟也没有。
  对于大房和三房来说,蒋福没有被追封,自然是件天大的好事。
  可圣上这一忘,倒像是把整个蒋家全部都忘记了。
  说什么女人的心海底针,上位者的心那是比女人还要女人啊。
  如今,这蒋家的老大和老三共同在意的除了侯爵之位,想来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蒋威恨的牙直痒痒,徐氏这是要釜底抽薪?一个女人,太不自量力,若不是碍于章得之还在,他早就叫来小厮将她扭回后院去了。
  他抬手制止了想回应徐氏的章得之,怒道:“二嫂说的是什么话?男人的事情,二嫂个女人还是妄议的好!”
  他原还想将那已经到了章得之手中的信笺抢回来,不料,那章得之接过信笺,便郑重地贴身放好。
  
  另一厢的徐昭星还在这时脖子一缩,像是唯恐谁会来打她一样,弱弱道:“我也只是猜想,夫君都死了将近十年,宣平侯的位置还是无人继承,想来圣上的意思……”点到为止,便往章得之的身后躲了躲。
  蒋威的脸上忿忿,心里想着这徐氏还真是个扎手的。小叔和嫂子动手,哪怕他是个纨绔,也干不出这样丢份儿的事呢!
  
  今日且算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若一开始便知道徐氏如此难缠,一早提防……
  现在想这些还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那章得之可不仅是议郎,还是大儒,在各地都有声望。他不说还好,若往外露个两三句,后果便不堪设想。
  蒋恩用眼神制止了还想出声的蒋威,咬着牙道:“二弟妹,切莫听了别人的挑拨,误会了我和三弟。你既不同意,这贞洁碑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二弟妹若不相信,咱们可请清烈先生做个见证。”
  
  你说没发生就没发生啊!徐昭星可不干,又笑笑地和章得之搭话了:“叫先生看了笑话,小妇人……”
  蒋恩怕她再说些有的没的,赶忙打断她:“二弟妹,你有什么想法,和我说就好,毕竟是家事,就不用事事劳烦清烈先生了。”
  “我说了,大伯就会同意?”
  “那是自然。”
  “其实说来也没旁的事情,只不过最近我想死不成,性情大变,偶尔暴躁,连我自己都拿自己没办法。我也不想给大伯和小叔找麻烦,所以……这以后我和瑶笙的事情,就不劳大伯和小叔操心了。”家都分了,手可别伸那么长。
  “照顾二弟妹和瑶笙本是应当,可二弟妹既执意不肯,那我也就不再多事了。”
  “那小叔怎么说?”
  蒋威冷笑:“不管更好。”
  徐昭星拍手,“好的很,有清烈先生做见证,我就是死了也可安心了。”
  
  蒋恩一听见这个“死”字儿,就眼皮子乱跳。真的,眼下,就是他死,她都不能死!
  她多少有一点不好,他和蒋威就得背上逼死兄弟媳妇的罪名。别说什么封爵了,估计到时候他的五经博士之位,也难保。
  蒋恩的心里堵了口气,吞不下吐不出,却还是得笑着挽救局面,他认真脸道:“清烈先生,蒋某惭愧啊,原只是诚意和先生相交,谁知竟让先生为蒋某的家事所扰,我自罚三杯,还请先生见谅。今日之事,先生切莫放在心上。”
  真的,能有什么办法让他失忆最好。
  唉,这算不算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徐昭星懒得听他们那些虚言假语,反正自己该撕的已经撕过了,光看脸色就知道蒋恩和蒋威气的不轻,想要的效果也算达成了,也该“功成身退”了。
  她向着章得之福了一福,“打扰了先生的雅性,小妇人自罚一杯,这就告退了。”
  嗯,这是临走了临走,还顺了一杯酒。
  
  也不知他们喝的是什么酒,劲不大,还有一股子的花香。等回去了变着法子问问,也让慧珠给她整上一壶。
  徐昭星咂着嘴,过了二门,一早候在那里的蒋瑶笙迎了上去,急切地问:“娘,办好了吗?”
  “……好了。”徐昭星故意迟疑了一下,引的她着急,才干脆道。
  “真的?”蒋瑶笙欢喜的快要跳起来了。看着她娘轻松的神色,压在她心口的大石终于被弹开,这才想起其他的来,又问:“娘,大伯真的请来了章先生?”
  “是的吧!”
  “章先生都说什么了?”
  徐昭星略一回想:“话挺少。”不少不行啊,这可是谁也断不清的家务事。和她预想的一样,只要来人能保持中立,不偏不帮,她就稳赢了。
  “娘,那章先生长的可有我爹好看?想当年,我爹可是和他齐名呢,想来也不会差。”
  这一问,叫徐昭星也懵了,紧接着就是懊恼。
  啊啊啊,光顾着撕人,忘多看几眼帅大叔了,更别说撩。
  
  ——
  
  章家是清流,尽管有声望,但日子一向清贫,宅子和宣平侯府这样的勋贵世家自然离的不近。
  蒋恩好说歹说,醉醺醺的章得之才同意弃马,坐侯府的马车回家。
  
  马车行过了西边街市,还过了祈水桥,才在祈水旁一条不知名的小巷停下。
  蒋东将章得之扶下了马,见他踉跄着站不稳,便一手扶他,一手叩响了他先前指过的那扇只余了点点红漆的大门。
  很快,大门闪开了一条缝,一个老家人探出了头,瞧见歪歪倒倒的章得之抱怨:“先生怎么醉的如此厉害?”
  说话的功夫,人已经出来了,又赶忙对着蒋东连连道谢,还接替他扶好了章得之。
  认准了门的蒋东迟疑片刻,就此告辞。
  
  大门也就是才将合上,章得之便不再借力,行的稳当,走的匆忙。
  老家人方叔紧跟了几步,没跟上,只好在他身后喊:“先生没醉?”
  章得之步子不停,睁着眼睛说瞎话:“醉了。”
  
  章得之径直到了书房,坐在了书案前,从怀中掏出了信笺和那枚小手指般大小的白玉如意。
  方才在那马车上,蒋家的家奴寻找了几番,他将它压到了臂下,那家奴才没能找到。
  大概蒋恩怎么也想不到,原是请他过府,想要利用他一回。哼,不曾想,自己的把柄落到了他的手上。
  只不过,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
  他打开了信笺一观,竟不是预料中的白纸一张,可和白纸也没什么两样。
  里头夹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另还有一张麻纸,横着写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今日之恩,送上千两银票聊表感激之情。感谢,感谢,感谢。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徐昭星敬上。”
  
  徐昭星!
  两辈子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
  章得之捏着银票哭笑不得,心想,这个女人还真是……真是出人意表。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蒋家的二夫人应该是死了才对的。
  是了,他分明记得很清楚,上一辈子,蒋家的二夫人自尽身亡,当今的圣上不仅追封了她和蒋福,还亲下旨意给她建了一座贞洁碑,然后为了表彰蒋家,封蒋恩为宣平侯。
  
  重来五年,原以为这一辈子什么都不会变,得之,得之,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心中只感荒凉。
  谁知道,最大的变数竟发生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章得之握着那枚玉如意,只觉它洁白无瑕,脑海中又浮现了那个穿着黑中夹赤襦裙的女人,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明明是庄重得体的衣裳,偏偏被她穿出了妖冶如火的味道。
  再一观那麻纸,有些嫌弃,自言自语道:“字,丑。” 正文 第十章   正所谓事实无常。
  
  蒋家的大夫人和三夫人,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
  三夫人是因着自己出的主意,不仅事不成,办的还很恶心。所以三爷一看见她,立马就想到了那天吃的憋,心情不太好,说出来的话自然就没有以往好听,这还是看在她有身孕的份上,未免口角,最后避到了年轻的姨娘房里。
  
  而大夫人纯粹是被迁怒,大爷责怪她识人不清,谁叫她说什么二房的徐氏好相与,敢情,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大夫人不止委屈,也有些不确定,难不成这十几年,她都让那徐氏给骗了?
  偏偏大夫人的弟弟洪堂左等右等等不来姐姐的信儿,又上门了一趟,还好死不死撞在了蒋家大爷的枪口上,一言不合,又闹腾了一场,那个鸡飞狗跳。
  所以说……这就叫活该,谁叫她们自己家的经还没有念好,就施施然插手别人家的事情呢!
  
  有人不高兴,徐昭星表示,心情…还行。
  第一回当人母亲,女儿黏她黏的太紧,很奇妙,也很贴心。
  第二回奋发图强,嗯,就是整理了蒋福的书房,翻捡出了很多能看的小闲书,就和高三“备战”时下的苦力一样,动不动就挑灯夜战,这是补充本土知识要紧。
  如此一来,空闲的时间确实少了不少。
  人一旦忙起来了,连胳膊腿都忘记了疼。
  
  整个蒋家笼罩在一种很微妙的平静氛围里,只有徐昭星在算着日子过,又是十几天过去,没人再整幺蛾子,她知道到她该出手的时候了。
  
  选了一日秋高气爽的天气,吃饱了元气饭,徐昭星不止带了“珠圆玉润”四个大丫头,又另叫了四个机灵的小丫头,浩浩荡荡出了中院,准备去大房。
  
  洪氏一听人来报,头皮都麻了。
  她能说她不想见徐氏吗?
  当然不能,说出去多不好听啊!只能好好的把人请进来,叫人小心伺候着。
  
  原还想拿拿乔,晚点见。
  不料,徐昭星有备而来,一进院子就当着好多的丫头婆子道:“大嫂呢,我今天过来可是报恩来的。”
  
  洪氏又听人来报,一口气差点儿没能上来,赶紧去见她。
  徐昭星来找洪氏还真没什么好事,瞅着洪氏不痛快的神色,原还想再膈应膈应她,又害怕膈应到自己,干脆开门见上了:“大嫂,我今儿来,可真是来报恩的。”
  这还不是膈应?
  洪氏干笑一声,麻溜儿开始装傻:“瞧二弟妹说的,我对你有什么恩,我怎么不知道呢?别说没你说的什么恩情,即使是有,咱们是一家人,还说什么报不报恩的见外话。”
  徐昭星也不点破,就是笑着冲洪氏勾了勾手,等到洪氏把耳朵凑过来,她才低声道:“大嫂的恩情我可是真记在心里呢!我今儿来,就是为大嫂解忧的。”说着,摁了摁她的手,又道:“我猜大伯肯定让你彻查我怎么晓得立贞洁碑的事情了。”
  
  洪氏一点儿不觉意外,这并不难猜。
  那天的宴一结束,蒋恩回到后院便砸了她最爱的那套青瓷茶杯,让他彻查二房埋在院里的眼线。
  虽说蒋恩要请谁过府,什么时候请,这些并非由她泄露出去,可洪氏心虚,唯恐查到她的头上,哪里敢真的严查,拖了十余日,前日蒋恩还因为她办事不利发了脾气,而她确实在愁该怎么糊弄过去。
  可她也知道,徐氏此来不一定就安了好心。
  要放在以前,她还真不把徐氏放在眼里。哪怕她的夫君是庶出,就算徐氏占了个嫡,也从没压过她。
  
  但今日不同往昔,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她一瞧见徐氏心里就忍不住一紧,总觉得徐氏邪门的要命。
  她想,等过了这几日,一定去一趟正一道观,请几道灵符回来,压一压这府中的邪气。
  而今,还得解决眼下的难题。
  这徐氏到底想干什么,听一听也行。
  洪氏坐直了身子,笑道:“二弟妹就别卖关子了。”
  
  徐昭星心说,不卖不行啊!绕弯子说话,她也是刚学会的,要搁她以前的个性,就那日的宴席,她得先砸了再说。
  她一个体育老师,打小就开始练体力,到了这儿竟要开始练智力,光想想就闹心。
  徐昭星笑了又笑,方道:“我想向大嫂要一个人,明人不说暗话,就是我夫君以前惯用的家奴蒋肆。”
  
  洪氏一愣,这才想起来了。
  当初分家的时候,不知蒋恩是不是一时兴起,要来了一个原先在蒋福跟前得用的小厮。
  那会儿她还奇怪了一阵子,蒋恩将那小厮要了过来,不打不骂,就像对个普通的东西一样,随便一扔,不管不问了。
  后来因为那小厮太没存在感,快十年的光景,如今那小厮长成了什么样,她都不记得了。
  恐怕就连蒋恩自己也不见得记得那个人。
  先前不愿查是她心虚,可如今眼线自个儿出来了,想让她轻易放手,嘿,那她也太好欺负了!
  
  像那种刁奴挨一顿板子就是轻的。
  洪氏正在心里琢磨着事情,一抬头,正对上那徐氏含笑的眼睛。
  她一怔,心叫不好。
  可不是不好!如今对面的那个是光脚的,什么都不怕。想想自己好心给她送了消息,她不但不感谢,还将此当做了把柄,实在是无耻之极。
  洪氏不愿再和她对视,不自在地撇过了眼睛。
  
  知道怕就好!
  徐昭星呵呵一乐:“大嫂,我先在这儿谢过大嫂了,人,我一会儿就领回去了。”
  
  她可还没说同意。
  洪氏的心里憋的难受,想说一句“人不能领走”,可这样的话她还真不敢轻易出口呢。
  她下意识扶了扶额,缓了半天,才算顺了气,方道:“既然二弟妹开了口,我怎么能不答应,一会儿我就叫人给你送蒋肆的身契。”
  
  “如此,谢过大嫂了。”徐昭星瞧她挤出的那一丝儿笑比哭好看不到哪里,本不想再给她刺激,可又一想,丑话还是说到前头的好,便道:“大嫂,我这个人就是这么个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脾气,还有一个毛病,就是护短。就像那蒋肆吧,今儿成了我中院的人,这往后啊,他要是少了根头发丝,我都得大发一场脾气。”
  
  这是在威胁她?
  洪氏气的脸发白,差一点儿破功,原还想口头上答应,故意压着身契。
  现今……“明月”,她唤了心腹丫头过来,“拿了我的钥匙,开了箱子,给二夫人拿身契。”
  赶紧拿了赶紧走吧,这哪儿是弟妹啊,这是活祖宗!
  
  等到徐昭星带着八个丫头,又浩浩荡荡地回了中院,蒋肆已经跪在了二门外。
  徐昭星还是令了惠润去传话。
  
  “二夫人说了,差当的不错,把你从大夫人那儿要回来,一个是要委以重任,另一个是想着那件事情迟早要查到你头上去。既瞒不了,便无须再瞒。以后你就是咱们中院的管事,和蒋陆一起打理前院的事物。咱们中院在前院的人不多,你看着用,遇见合适的再买几个也行。机不机灵无关紧要,要就要身子壮,有一技之长的。”
  
  既给二夫人探了消息,蒋肆早就想过会有这一天。
  更何况,如今比他预想的还要好,至少现在为止,没有谁清算他。
  他隔着二门磕了头,起身之后,问惠润:“敢问姑娘,二夫人有没有说要有何一技之长的小厮?”
  惠润露齿一笑,叫他附耳来听,“二夫人说了,要有…武艺的。”
  蒋肆的眼睛一眯,明白了,这是借着找小厮的名头,养护院呢。
  
  可不,一屋子女人,总得找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才安心。
  
  ——
  
  宣平侯府东院。
  
  到了晚间,蒋恩打外头回转,又一次追问了彻查眼线的事情。
  洪氏有些精神不济,扶着额哀求:“爷,就此揭过行不行?是我看走了眼睛,那个灾星……总之,咱们就别再招惹那个灾星了。”
  她什么都不必说,前院里少了个家奴,他迟早会知道。
  
  蒋恩的心里烦躁不已,今日那章得之得了圣上的召见,他吓了个半死,生怕那章得之把信笺交了上去。
  
  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
  如今,也确实不是该管眼线的事情。
  他想了一会子,道:“前头的事情可以就此不提,可是眼下,有一件事情,你得给我办好了才行!”
  这就把想法一说。
  
  洪氏一听,在心里叫苦不已。
  求,不和灾星打交道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