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远来的寻梦人(1) 裕玲正在用拖把使劲地反复擦拭着地板,由于天气炎热,额头上的汗珠从脸颊流到下巴,滴在了她刚刚换上的新白色短袖衬衫上。 “林先生又来了。”老板娘由美走过来,右手握成喇叭状,将自己的嘴抵在大拇指端,小指端对着裕玲的左耳悄声说道,“你看他的样子,坐立不安,时不时朝你瞅一眼。” 由美所说的林先生,名叫林谨谷,是从美国来的华人。从上周第一次在这儿见着了裕玲后,林谨谷像着了魔似的,天天来这里找机会告诉裕玲,想和她私下见个面。无奈裕玲死活不答应。这不,已是第5天了。 “叫他走吧,我说过的,不会和他私下见面的。”裕玲头也没抬地说道。 “人家大老远从美国跑这里见你一定有什么事,你为什么不给人家一个机会呢?” “我裕玲的个性你还不知道吗?他又不是第一个想和我见面的男人,我为什么要对他破例呢?” “裕玲呀,多少年了你还是这样的性格和脾气,不愿意和人交往。难道你想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吗?”由美说道。 “我对这事没兴趣。” “哎呀呀,姑奶奶,就算我求你了。再怎么说,林先生也是我们店里的客人,人家来这儿消费是看的起我们这种小店。就凭这点,我们应当好好招待人家,是不?” 裕玲不太情愿似的“嗯”了声。 “去,去厨房将菜端过去。对了,顺便给人家倒杯热茶。”说着,由美用手掌在裕玲背后推搡了一下。 裕玲从厨房端了林谨谷点的菜放到他面前的桌上,又倒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递了过去:“林先生,请慢用。” 接着,裕玲要离开。 “等等。”林谨谷在后面叫道。 裕玲止住脚步,转过身说道:“还有什么要吩咐的,您尽管说,林先生。” 不过林谨谷没有说话,而是视线死死地盯在她的脸面上。林谨谷的目光令她很不自在。 “林先生,如果没什么事,我得招呼其它客人了。” 林谨谷忽然笑了起来,接着用一种好像熟识裕玲很久般似的口气说道:“我以前见过你。” 他笑的时候两颊浮现出两个不太明显的酒窝,有些迷人,一头笔挺的直发,如同他那笔挺的身板。虽然林谨谷的年纪看起来和裕玲相仿,但浑身上下透射出一种成熟男人稳重的魅力。他说话的声音带着磁性,低沉有力,让人听起来特别舒服。 听了这话,裕玲显然吃了一惊:“是吗?我怎么对您没有印象呢?” “我可是对你面熟得很呢。” “林先生在开玩笑吧。大街上似曾相识的人可多着呢,您不会对着每个看上去有些面熟的人说我见过你吧?” “当然不会。也许你早忘了呢,我们的认识是很久以前的事。” “很久以前?那是什么时候呢?” “十年前吧。” “十年前?那时我才14岁呢。”不知为什么,裕玲想笑却笑不出来,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客人的话里掺有恶作剧的成分。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可他说得如此地肯定和从容,一点看不出在开玩笑。 “真的,我来这里第一眼见到你就感到很面熟---” 裕玲记起来了,林谨谷第一次和她打个照面的时候,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夸张,一脸的惊讶。不过,她很快转过身去,忙碌着为别的客人点菜、端菜,没留意到林谨谷后来暗中一直在观察她。老板娘由美将这一切告诉了她。 “林先生认错人了吧。”裕玲断定眼前这位姓林的顾客大脑有问题了,于是打断道。 “没有,裕玲小姐,我敢百分之百保证没有。”林谨谷说话时的神情依然认真,但在裕玲看来,这只不过是种故意的做作。 神经病。裕玲心里骂道。 林谨谷略显拘谨地从怀中掏出一个苹果牌手机,从手机相册中找到一张图片后将手机递到了裕玲的面前:“你看看,这拍的可否是你?” “嗯,是我。”裕玲仔细瞧了瞧照片,说:“那天餐馆对面不远有位坐在地上的乞丐,我见他可怜,便自己掏钱购买了一碗菜饭送给他,没想到居然有人给拍了出来。” “拍照片的是一位正在雁阳大学医学院读书的女大学生,名字叫珍妮。” “这么说有可能,那天的确有一群大学生在店里聚餐。您说这个叫珍妮的大学生是不是很无聊?” “人家只是觉得你这样的行为很美好,顺便拍下后发在了网上,主观上是向同学宣扬一件善事。”林谨谷说道,“我在雁阳大学的读书论坛上发现了这张照片。我根据照片上传者的在校大学生身份及图片内容提供的信息,推测拍照的地方一定在雁阳大学附近的某家餐店外。就这样我找到了这里。” “您是记者吗?居然为了一张照片找到了这里。告诉您,如果您把我当成做好事的当代雷锋,您恐怕要失望了。” “不,我来见你不是为了采访你,而是想解开一个长期困惑在我心中的问题。”林谨谷回道。 “问题?什么问题?” 林谨谷从胸前的口袋拿出一张在照相馆冲洗好的彩色像片递给裕玲。 这是一张放大的八寸彩色照片。照片中有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抿着一副小嘴,穿着白色的裙子,在映山红花丛中扑捉着蝴蝶。欢快流畅的姿态,与背后风吹欲动的绿树,构成了春天流转着色彩的画面。最明显的是少女左脸上那颗黑色的痣,和裕玲脸上的痣,大小、形状及位置准确得令人窒息。 “对不起,您认错人了。”裕玲瞬间脸上变了颜色,将照片丢到林谨谷手上,没作任何解释,迅速地离开了林谨谷所坐的位置。 林谨谷怔怔地呆在那儿,过了半晌才将照片重又揣回胸前的口袋。 一直在旁边观看的老板娘由美见状,扭着腰肢走了过来,瞧了瞧林谨谷手机中那张裕玲递饭菜给乞丐的照片,“哟,林先生,您认识裕玲呵?” “我----”林谨谷嗫吁着好一会才回道,“我不知道。” “我还以为您认识裕玲,看您一来这就想着找她说话。”由美说道:“既然不认识,可您手中怎会有她的照片呢?” “这是从网上找到的。”林谨谷苦笑着回道。 “我明白了,您在网上看到这张照片后一定对裕玲小姐产生了一见钟情的好感,然后-----” 林谨谷将放回去的那张放大的八寸彩色像片取出来递给由美。 由美拿着照片上下瞧了瞧,惊讶万分,“这分明是裕玲14岁时的模样嘛,那时她来我店就这样。您手中怎么会有她14岁时的照片呢?不过,这照片看上去不像是拍的。照片中的花看上去没有外面看到的鲜艳,但拍的整个场景比真实的山岭好看。” “我画的。” “您10年前认识她而且画她了?”由美更加惊讶了。 “是我三年前回忆梦中的情景画下来的,然后再用照相机拍成照片。那时,我正在美国念大学。” “什么?”由美惊讶得几乎要跳起来了,“这---这怎么可能?” “是的,第一次见到裕玲本人我也是这么认为。尽管来之前作好了心理准备,但见到她本人时我还是大吃了一惊。我一直悄悄地盯着她没说话,是担心怕弄错人。虽然她现在的模样与画上的人相比,变化了很多,但姿势和气质却没有什么两样。当我确定我仿照梦中画出来的人物是她时,我心里有种特别的激动。”林谨谷说道,“今天,我终于鼓起了十足的勇气,和她谈我几年来一直在做的梦。这也是我为什么要私下见她的原因。” 正文 第2章 远来的寻梦人(2) “您的梦真是奇特呀,梦中的人居然跨越了大半个地球。” “是呀,我也这样认为。”林谨谷羞涩地笑了笑,“说来奇怪,我读高中和大学时在晚上做梦时经常会梦到这张画中的少女。我以前认为只不过是梦罢了,直到有一天我在雁阳大学的校园网上偶然地找到了裕玲小姐送饭菜给乞丐的照片,意外地发现裕玲小姐很像我梦中出现的那位少女,我感到非常惊讶。究竟是巧合还是我的生命中早就认识了她呢?为了寻求答案,我便来到了中国。结果,你也知道了,她好像并不认识我。” 听到这儿由美笑出声来,“你们之间以前是不是认识,相互见着时您自己应当很清楚,为什么要在乎她的说法呢?” “因为我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什么?” “我十六岁之前的事全不记得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十六岁得了一场重病,失去了之前的全部记忆。” “这样子呀。”由美想了一会说道,“可是,如果裕玲真是你以前很熟悉的一个人,即使您不记得从前的事,可您的家人应当对她有印象呀。” “我父母说他们从未曾见过这样一位脸上长黑痣的少女。我想,或许是我从前的同学,或者在外面认识的朋友,所以父母不认识她是合乎情理的。” “您父母没有向您谈及过去您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也许发生过太悲伤的故事吧,他们总是不愿意提起。他们也极力反对我来中国的故乡寻找记忆,理由是我会触景生情,除了引起更多的伤感外别无益处。这无疑更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中国的故乡?您的故乡是---” “湖南省雁南县白渡镇。父母说我是在白渡镇失去记忆的,失去记忆后就迁到了上海。因此我对白渡镇没有一点印象和记忆。” “这么说来,仅仅您的梦中出现过裕玲的样子就找来了?”由美疑惑道,“而且从那么远赶过来?” “是的。” “我还以为您对她一见钟情了呢。”由美笑着道:“如果真如您所说那样,您出生在白渡镇,除了上海外没在别的地方学习或工作,裕玲说不认识您是对的!” “为什么?” “白渡镇那儿有个鸟岛。凡是去白渡镇的外地人一定会慕名去鸟岛看看风景,何况出生在那儿的人呢。但裕玲表示她从来没去过鸟岛。既然您在白渡镇长大,裕玲又从来没去过那儿,所以你们之间有认识的可能吗?” “不管怎么说,既然她经常在我的梦中出现,我认为此事非同寻常。” “您非要亲自和她再谈谈此事吗?” “是的,除了确认画中的少女是不是她本人之外,我还要弄清楚我以前到底是怎样失去记忆的。”林谨谷回道。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希望通过裕玲寻找您从前失去的记忆?” “是的,这也是我离开父母寻找记忆的借口。裕玲在现实生活中的出现,强烈地唤醒了我对恢复以前记忆的好奇心。我坚信裕玲曾在我从前的记忆中出现过。”林谨谷说道:“请问由美老板娘,你能把裕玲10年前的经历告诉我吗?” “对不起,我对她也不了解呢。” 待林谨谷走后,由美对裕玲说道:“看起来林先生不仅仅来确认你是不是他梦中的少女,似乎还有什么别的事有求于你。刚才他还要求我提供你的个人情况。” “你说了吗?” “我能告诉他什么呢?自你在我店里工作后,你有告诉过我你是哪儿人吗?你有谈过你的家人和朋友吗?你有提起过你的过去和你的家乡吗?除了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外我还知道你什么呢?” 是的,所有这一切裕玲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当然包括由美 正文 第3章 远来的寻梦人(3) “他什么事有求于我呢?” “大概他想了解过去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吧。他觉得你一定是他十年前的某个朋友或认识的熟人,他找你,没有别的目的,只希望通过你来唤醒他从前的记忆。他还说他老家是白渡镇的。我已经向他说了白渡镇不是你的家乡,有可能你们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但这并没动摇他要和你私下见一次面的决心。”由美说道:“我看你还是和林先生见个面吧,说不定你真的能帮到他呢。” “怎么可能呢,我根本不认识他。” “但是他所画的梦中人的确很像你,而且画的还是你10年前的模样。” “哼,碰巧了吧。”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幅画的背景是10年前青龙镇马头山的南坡,只有那儿才有漫山遍野的映山红花。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林先生的画有些神乎其神了。” 裕玲的脸瞬间变得苍白。这正是裕玲的担心之处。这么多年平静了,她不想节外生枝。当然,对于毫不知情的由美,她一时无法将这一切溢于言表。 由美察觉到了裕玲神情上的变化,问道:“你们以前真的认识吗?” 裕玲摇了摇头。 “既然你们以前都不认识,想必林先生一定对你有意思了吧?”由美吃吃地笑着用双手将她额前的刘海用并拢的四指梳了梳,“林先生一表人才,谈吐儒雅又有学问,对你那么有诚意,见个面你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裕玲低着头没有出声。由美从来没有这么热心过,她想。 裕玲长相算不上很漂亮,脸上还有不少雀斑。唯一让男人心动的是,从后身看,身材非常匀称。当然,她的性格绝对的好,只要有求于她的事,从不懂得拒绝。唯有例外的是,裕玲对上门来谈婚事或交异性朋友却非常的拒绝,从不给任何男人一丝机会。这次,由美非常希望裕玲给林谨谷一次面谈的机会。 她对裕玲说道,“我不想让客人认为我这里雇佣了一位怪脾气的姑娘,一位永远不想和任何年轻男性接触的姑娘,那样我觉得脸面很不光彩。更主要的是,我希望你开心,我从没见到你脸上洋溢过幸福的笑容。” 裕玲对此表示沉默。从情感上,她的心还未准备向任何一个男人开放。从更深层次的原因来说,她也从未想过要和任何一个不熟悉的人接近或认识。 “接触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何况林先生要见你的态度是那么诚恳和坚决。”由美说道,“即使你帮助不到他,至少要给人家一次尝试的机会呀。你这样子的态度,让别人怎么看你呢?” 裕玲终于点头答应。由美是最关心她的人,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她。 和林谨谷见面的地点定在美乐餐店对面的咖啡店。 第二天上午九点,裕玲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走进了对面的咖啡店。从各个角落处泼泻出的灯光不时刺激着她的眼光,环绕在四周的音乐不断撞击着她的耳膜。优雅和舒适的环境没有给裕玲带来享受般的愉悦,反而产生潮浪压过来似的阵阵窒息。 林谨谷的到来,使得她感受到多年来平静的生活就要结束。 最里面的一个双人座小间,林谨谷早已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等候。裕玲走进去很拘谨也很小心地坐在林谨谷的对面。 这儿非常安静,除了服务员过来问要些什么,没有任何人进来走动。 林谨谷将手中的黑色提包放在桌上后,叫了几样简单的东西,没过多久,服务生把咖啡、奶和糖送到他们的桌上。弥漫的馨香丝毫没有激起裕玲对咖啡的兴趣和欲望,她只想快点结束和林谨谷见面的时间。 正文 第4章 远来的寻梦人(4) 林谨谷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后就慢条斯理的先把鲜奶倒入有咖啡的杯子,然后再夹了一块糖放进去,接着用小调匙搅了一下并喝了一小口。 “嗯,味道不错,裕玲小姐,你也喝吧。”他的样子笑起来很迷人,有种让人无法抵挡的魅力。 “我不想喝。您有什么事就请尽快说吧,我还要上班呢。”裕玲坐在那儿身子未动,像是随时准备着离开咖啡厅的姿势。 林谨谷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在桌上,“从我高中开始,我在做梦时总会见到一个非常熟悉的地方和三个人,一位少女,一位警察,一位年轻的妇女。” “少女?妇女?”裕玲感到林谨谷的梦不可思议。但听到警察二字,她的身子还是禁不住微微有些颤悚。 “是的。” “您以前真的有见过我吗?” “我不能确定。因为我十六岁以前的记忆全部丢失了。” “记忆丢失?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十六岁那年得过一次大病,失去记忆的地方好像大概就是离这儿很远的一个小镇,名字叫白渡镇。” “白渡镇?”裕玲心里一动,然而她脸上没有任何变化,“是不是从青龙镇坐船沿莱河顺下游方向走的那个镇?” “你说的地理位置我不太清楚。因为我从雁南县人民医院里出来之后就随父母迁到了上海,没有白渡镇的记忆。但父亲说,我在白渡镇长大。” “既然这样,”裕玲又问道,“想必您梦到的人和物一定与白渡镇有关吧?” “我不清楚。梦中的三个人,以及有水井的院子会周期性地在我的梦中出现。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我心中总有一种预感,在我的人生当中好像曾经发生过什么重大的事情。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冲击着我的感受,让我寝食难安。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事实就是如此。后来我贸然作出决定,回中国来寻找我梦中的人和院子。”林谨谷说道,“当然,我的回国举动遭到了父母亲前所未有的反对。他们说我的想法非常非常的荒唐,说我竟然相信梦中的东西。从读高中到大学,我从来没违背过他们的意愿,一直按照他们的要求,规规矩矩读到高中毕业,并考上美国的牛津大学读书。这次我选择回国寻找梦中的人和地方,我没有听他们的话留在美国工作,让他们伤心了。” “毕竟是梦中的东西,不是真实的,何必为了这个太较真呢。” “我相信我的直觉。如果我不来中国把这件事解决,或许将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遗憾。这是我来到中国的目的。我可以在中国边工作边寻找,不会荒芜我的知识和技能。即使未能完成我的心愿,对我的人生经历未必不是一种磨炼。” “可是,即使您认为画上的人是我,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林先生,我可是第一次见到您呀。以前我真的不认识您。还有,我在青龙镇长大,与您出生的白渡镇属于两个不同的地方。我也从未去过白渡镇。” “画中的人是不是你并不重要,毕竟所画的人物来自于梦中。既然梦到的少女和你的面貌特征吻合得那么准,想必一定有原因。” “和我相像的女子多着呢,特征相同也不是没有可能。您要继续寻找和我容颜相像特征相同的女子吗?” “不。” “噢?” “仅仅是为了寻找梦中的少女,我当然不会违背父母的意愿来到中国。” “这样说来,找画中的少女并不是您来中国最重要的目的?” 林谨谷点了点头,随着从提包中拿出另一张画图。 正文 第5章 远来的寻梦人(5) 图上画着一个小院子。院子不大,一口南方司空见惯的水井,一位年轻的妇女正站在洗衣机旁边的晒衣杆上晾着衣服。院子里种了两颗柚子树和三颗桔子树,一个长条方形的花园,旁边围着木栅栏。一只棕色的小狗正在一位警察的旁边,用舌头添着他的皮鞋。看起来这是一对幸福的夫妻。画的质量不错,下午四点的太阳光线斜射在花、树和人物上面,整个画面充满了清晰的逆光感觉。 “你见过图上的人吗?”林谨谷问道。 裕玲摇了摇头。 “我去过白渡镇两次,我希望能在那儿找到认识他们的人,我拿着画不知问过多少人,白渡镇的人都说没有见过画中的警察和妇女两人。” “一个在梦中出现的人值得您这么做吗?” “不知为什么,每次梦后醒来我的心会隐隐作痛。我在梦中见到他们,就像见到我非常熟悉的亲人一样。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去找他们。我将这幅画的来历告诉白渡镇的居民时,大家都笑我居然会在现实生活中寻找梦中的人物,现在你也是。” “是的,因为没有人经历过这种事。” “我曾一度产生过心理困惑,偷偷地背着父母找过心理学医生。” “心理学医生怎么说?” “心理学医生暗示我的梦境与小时候的家有关,并说如果我不解决好这个问题,将会影响我以后的未来和工作。” “您既然在白渡镇长大,那儿除了您的父母外没有其它亲人或者能认识你的人了吗?” “白渡镇很大,下豁六个村,且每个村下面又分十来个生产组,村民们居住的地方分得很散,相隔遥远交通又不方便。我没有小时候的记忆,无法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去寻找,也无法一一问别人。所以,我在那儿呆了两三天没有任何收获就回来了。” “难道您父母没有向您透露任何白渡镇的信息吗?” “没有。父母不同意我回中国,自然不会给我任何信息。他们一直反对我回国,更反对我盲目的为了梦中的事瞎折腾,但是我觉得他们似乎向我隐瞒了什么,所以,没有征得他们的同意,我匆匆给他们留了一封书信就来到了中国。” “可是,没有他们的帮助,您这样做又有什么用呢?” “至少我根据梦中的人物绘成画后,又凭画中的少女像找到了你。这说明我的梦并非没有根据。” “林先生,您怎么能这样说呢?”裕玲说道,“您能找到我只是很偶然的巧合,算您非常非常幸运了。” “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问吧。” “你曾经去过开遍映山红花的马头山南坡吗?” 裕玲一愣,“去过,但这并不说明我们就认识。”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美乐餐店的?” “十四岁那年。” “今年多大了?” “24,这与你的问题有什么关系?”裕玲很不高兴地说出她的年龄。 “你14岁离开家乡,我16岁失去记忆,时间恰巧都发生在10年前。说不定我们还真的有一定的关系。” “我想,我们之间要谈的都谈完了,不是吗?”裕玲站起身来。 正文 第6章 远来的寻梦人(6) “是的,打扰你了,真不好意思。”林谨谷也站起身。 “关于我来自青龙镇,你不能向任何人说出来。”待林谨谷点头答应之后,裕玲又说道,“对了,这幅画有院子的场景在我的记忆中似乎有些熟悉。” “真的吗?”林谨谷掩饰不住脸上的喜出望外。 “不过,画中的中年男子、妇女还有那条狗有没有见过我真没有印象,而且我也记不起曾经是否见过这个院子。”裕玲又说道。 “这已经够了。你努力想想。” “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点印象,如果我以前到过这家院子玩过,那应是我很小时候的事。”裕玲接着说道,“而且,我见过的地方也不可能出现在白渡镇那儿。我在青龙镇长大。在我十四岁之前我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莱阳,从没超过莱阳县的范围。白渡镇虽然离我们青龙镇那儿只有十公里路远,但它属于雁南县管辖的范围,与我们却不属同一个县,两地的人也没有什么来往。可以说,从我出生到现在,我还没去过白渡镇。而您生长的地方是白渡镇,怎么会与我有记忆的青龙镇有联系呢。”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也许我父母从来没告诉过我的实情。所以,万一你以后想起什么来一定要告诉我。”林谨谷将他的手机号码告诉了裕玲。 裕玲记下号码后转身欲走出包厢。 “等等。” 裕玲转身时,发现林谨谷脸色微微泛红,双手捧着一大束紫色的玟瑰花站了起来。 “这个送给你,一方面感谢你今天能过来给我这个面谈的机会,另一方面也是表达我对你的喜欢。”林谨谷说到后面语气变得有些结巴。 裕玲的心里顿时慌乱起来,觉得这场面来得突然:“不,不,我不能接受您的花。” “当我每次梦见你时,我感觉心里特别的温暖,总觉得你在我生命中代表着一种美好。从网络上见到你的照片那一刹那,我留意到了你的心地善良。当我坐在美乐餐店时,你热情服务的态度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在我的眼内,你如画中的映山红,有着天然的质朴和纯洁。你的一言一行,亦如你的外表恬静和美丽。” 林谨谷的话,犹如一束浓烈的火焰,驱散了裕玲长久以来内心中的黑暗和沉寂。她既希望又害怕听到这种话。 她何曾不想接受一个英俊男人的好感和鲜花?只是,她心里压根儿没有作好这方面的准备。爱情,对于她来说,是奢侈品,是可望不可即的奢侈品。 “林先生,谢谢您的咖啡,也谢谢您的的玟瑰花。” 裕玲说罢,狂抑制住怦怦乱跳的心,慌乱地快速走出咖啡店。 “等等,我送送你。”林谨谷说罢跟着跑了出来。 从咖啡店笔直穿过去大约五百米远,就到了美乐餐店。不过,裕玲走出咖啡店不远,停住脚步犹豫了一下,接着转身往一条僻静但距离却更远的小路走了过去。 林谨谷抬头一看,前面除了通往雁阳大学的路口边站着一位警察外并没有什么其它异常。是什么原因使她选择了一条舍近求远的路呢? 正文 第7章 远来的寻梦人(7) 站在雁阳大学路口的警察叫丁威,他在等一个人。 丁威一大清早接到青龙镇派出所的电话,说是在青龙镇的莱河发现一具头骨,要他和法医上官宫雪去勘验现场。 不一会儿,一位瘦弱但看上去很精明的中年女子穿着白色连衣裙出现在雁阳大学的门口。她便是雁阳大学法医鉴定中心的法医上官宫雪。 丁威向她招了招手。 待上官宫雪过来之后,丁威说道,“我是雁阳公安新来的警察,叫丁威。” “我昨天听说雁阳刑警大队最近来了一位专门负责处理疑难杂案的警官,原来是你。久仰!” 丁威打开停在路旁的警车前门,坐上了驾驶室,待上官宫雪在后排坐定后,便开动车子向莱阳青龙镇急驰而去。 “莱阳的吟诗你认识吧?”丁威问道。 上官宫雪点了点头,“在处理马头山事件中见过她几次,她原本有着一个幸福的家庭,没想到一夜之间失去了丈夫,儿子也不见了。多可怜多苦命的女人。” “对此我们深感不安。没想到凌风的失踪案整整十年仍是毫无进展。呤诗由每次向我们警方的询问,变成了愤怒的责骂。上司责成我一定要把此事查清楚,不管凌风是死还是活。” “吟诗是位优秀的城市规划专家,丈夫为工作殉职后,儿子又去向不明,这么多年你们警方没有给吟诗一个交代,你们不感到有愧吗?”上官宫雪说道。 “是的,这的确是一桩令我们难堪的悬案。昨晚我通宵查看了案卷的资料,觉得凌风的失踪很可能与他父亲凌天的被害有关。因此,查清凌天被害案中的每个细节,或许有助于我们能查到凌风失踪的线索。可是,我在研究凌天被害一案时,有些疑点不甚清楚。” “你发现什么了吗?” “第一个是证据问题。唯一指证杨振锋为杀人凶手的就是那把能证明杀害凌天的凶器,一把杨振锋日常中使用的斧头。” “这有什么疑问吗?我是根据斧头在头骨上留下的锋利程度和粗钝的痕迹来判断斧头的宽度和形状,它与死者头骨上的伤口十分吻合。” “上官宫雪,我并没有否认斧头曾砍击过死者的后脑。凌天的个子有一米八高,曾因抓捕罪犯多次立功,是一位训练有素的警察,而凶手是一位猪场的商人,一位个子只有一米六三的矮小的男人。你想象一下,凶手要如何才能做到那致命的一击。” “作案过程的细节,有时我们无法用想象能说明,但证据不会作假。也许凶手行凶那一刹那被害者半蹲在地上呢。假若凶手不是杨振锋,那又会是谁呢?毕竟凌天被害那天,距他调到青龙镇上任派出所所长不到一个月时间,谁会有动机去谋杀一个不太熟悉的警察呢?而杨振锋是当时案发现场唯一与凌天有过接触的人。” “第二个疑点,是动机问题。” “有什么问题吗?” “凌天调任青龙镇派出所所长一职,原是为了查清和整治在青龙镇青龙村开地下六合彩赌场黑庄的幕后人。凶手杨振锋本是六合彩的被害者,如果凌天是去找杨振锋了解六合彩地下黑庄的事,对他并没有相关利益的威胁,杨振锋为何要对凌天下毒手呢?” “你们警方不是说,凌天是去调查杨振锋不愿用猪场土地抵债的事吗?当时的报纸也这样报道。” “其实,在凌天去青龙镇派出所任职之前,青龙镇赌六合彩的风气到了严重的地步,并因此诱发了很多的社会治安问题。当时有民间传言说,青龙镇派出所有部分警员充当了六合彩黑庄的保护伞。莱阳公安局为了查清这个问题,才调凌天去青龙镇当青龙派出所的所长。由于涉及到警方的丑闻问题,凌天去马头山找杨振锋的真实的目的警方并没有向社会如实禀报。” “就是说,你们警方内部出了问题?” “是的。当时,凌天死后不久,莱阳公安局局长因参与当地煤炭一些企业利益分红遭人举报而被撤职。杨振锋在关押期间自杀,加上没有新的证据补充,以及原青龙镇的警员有的调离青龙镇,有的被清除出队伍,这事不久就没再查了。现在,警方的主要目的,是继续寻找凌天的儿子凌风的下落。呤诗也是希望我们警方能找到凌风的消息,至于凌天的死因是否有问题吟诗本人也没提。” 正文 第8章 莱河下的头骨(1) “我看你更关心凌天是怎么死的吧?” “没错。凌天的尸体是被烧焦后发现的,尸检时检测的血液碳氧血红蛋白饱和度才百分之五,这意味着猪场起火前凌天已被砍死。现场除了一把有杨振锋指纹的斧子之外再没留下其它什么证据。看起来合乎理由的凶手就是杨振锋,可杨振锋为了杀凌天居然纵火烧了自己的猪场,还让一百多头猪陪葬,这完全有违常理。杨振锋被当作嫌疑人抓起来后,还没开始审讯居然就自杀了。这个案子当然没办法调查下去了。加之后来市公安局为了整顿青龙派出所,民警开除的开除,调离的调离。所以说,凌天的被害经过至今不甚清楚。” “杨振锋的尸体我看过,在自杀前肉体上应当受到过凌辱,在他的背部和腿部都有明显的伤痕。” “这么说来,当时有人审讯过他了?” “肯定免不了。他被抓起来后当天晚上关在青龙镇派出所,第二天据说打算送到莱阳公安局。但有人怀疑凌风失踪有可能与他有关,被抓的第二天晚上派出所就有人审讯了杨振锋,要他招供凌风的尸体藏在哪儿。由于杨振锋的态度很是抵抗,因此受了不少皮肉之苦,想不到第三天他就自杀了。” “杨振锋有什么家人吗?” “有个老婆,后来也服药自尽了。还有个儿子叫杨星海,马头山事件发生之际他正在莱阳县一中读书。杨振锋死后,他被舅舅家收养了。舅舅一直资助他读到华东师范大学毕业,现应聘在雁阳大学医学院生物教研室教生物化学。去年九月中旬他来过雁阳公安局闹过一阵子呢。” “噢?他来干什么?” “他希望警方将他父亲涉嫌凶杀凌天的过程重新立案调查。警方告诉他,重新调查需要补充新的证据,之后他就走了。” “嗯,这么说来,他不相信他父亲是凶手罗。” “马头山事件发生后,莱阳公安警方作了大量的调查,也曾公开在全县发出奖赏目击证人的公告,遗憾的是,至今未能找到凶杀凌天的目击证人,也没有找到能为杨振锋洗脱犯罪嫌疑的有利证据。考虑到杨振锋的斧子可作物证,警方内部才将杨振锋定性为涉嫌谋害凌天后畏罪自杀。” 两个半小时后,两人到达青龙镇。 青龙派出所的所长留着平头,叫叶卫平。刚刚调来青龙镇不久,就接到有人报警说莱河发现头骨的案子,由于他们不知道如何处理头骨,于是打电话向雁阳刑警大队求助。 “死者的头骨是在河底被人摸河螺时发现。”青龙派出所所长叶卫平介绍道,“在经过青龙造纸厂下方的一条河段时,一位年轻的村民潜到一个河水很深的地方。那地方很少有人去,因为河水被工业废水污染了,几乎没有人想到要去那儿的河里游泳。由于天气太热,他最初是想到河里逃避酷暑。在潜入水下的时候,顺便捞点田螺还有贝壳类什么的。结果他潜下去摸索着河底时脚似乎被什么挂了一下。他无意之间突发想法,想知道绊他脚的东西是什么,于是,他潜入水下,发现有样东西用线绑在一块石头上。他把线解开,将那样东西捞了起来。他打电话叫我们过去时,身子还在不断地颤抖着。我们认为这具头骨的来历极不寻常,才向雁阳市公安物证组打了电话。” “你是不是联想到了什么?” “是的,10年前,一位叫凌天的警察他儿子在河边失踪了,大家怀疑他可能掉到莱河里被淹死了,但是一直未能打捞到尸体。”叶卫平说道。 “你怀疑是凌天的儿子凌风的头骨?” “是的,凌天被猪场老板杨振锋杀害后,他儿子就失踪了,到现在一直没有下落,我怀疑这就是他的头骨。” “你怎么想到这点的呢?” “这儿离当年找到凌风的鞋子的地点不远。”叶卫平指了指河边一个地方。 丁威继续问道,“凌风失踪这件事你是怎么看待的呢?” “我认为凌风可能看到了他父亲被砍死的场景,而这一切又被凶手发现了。因此遭到了凶手杀人灭口的毒手。” “这么说来,是杨振锋干的呵?”丁威皱了皱眉。 “不是他还会是谁呢?他一定是杀害凌风的凶手。” “可是,他要对付两个人是多么的困难,而且莱河不比猪场,河边时常有人走动,如果真系他所为,难道就没有人看到吗?” “我认为杀害凌风的现场根本不在河边,而是在山上某个地方。马头山事件发生时正值黄昏,一般没有人会去注意山上的动静。猪场起火后,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山上的火灾现场,他可能趁大家混乱的时候杀了那个男孩。” “嗯,有道理。”丁威点了点头。虽然他不太赞同叶卫平的这种推测,但他提出了一种看上去较为合理的解释。 “当他处理完这一切后,故意将凌风的一只鞋子丢弃在莱河的岸边,用来转移警方的注意范围。之后趁大家不注意时悄悄地将尸体沉入河底。” 丁威望了望莱河沿岸而建的高楼耸立,一片繁华的景象。莱河原来经过青龙镇旁是一条笔直的路线,经青龙集团改造后环绕青龙镇而过。而之前的马头山也成了旅游胜地。很难想象到10年前这儿发生了一件血案。 “你如何解释头骨被绑着石头沉入河底且没有被害者其它尸骨存在的现象?”丁威说道。 “凶手想把尸体这件东西处理,放在其它地方可能被发现,烧掉可能会惹麻烦,或者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设备来烧,埋掉也不会省事还可能留下痕迹。最好的方式是扔到河底,保险起见,再加上一块石头。再被发现,纯属偶然。被害者只剩下了头骨,是因为年长日久的流水将其它尸骨冲散了,流落到了其它地方。” 正文 第9章 莱河下的头骨(2) 丁威把头骨交给了上官宫雪,让她开着警车回雁阳。他决定先去莱市看望呤诗,然后再到雁阳大学见见杨星海。来雁阳之前,他通过10年前报纸上的新闻报道对这件杀警案有了大致了解,也访问过一些10年前在青龙镇工作的警察。一位曾和杨振锋有过一面之交的老警察说杨振锋是个很正直的人,也不是那种贪图之辈,仅仅为了土地转让的问题杀警,这种事不太可能做得出来。时隔这么多年,这件案子一直压在他的心底里,他希望有人能提供新线索,但是一直没有人再提此事,他深感遗憾。虽然省公安将调查凌风下落的事交给了他,但他仍希望对凌天被害的真实过程查清。现在莱河中冒出这个头骨,借着这个机会调查正是时机。 自从凌天死后,儿子凌风失踪,呤诗再没有成家。马头山事件后,呤诗就移居到了莱阳市,住在新阳光小区一栋三室两厅的房子,但仍然保留在青龙镇居住过的院子。每当马头山事件发生那天,她会来到青龙镇祭祀亡夫,缅怀儿子。 当丁威找到她时,这位年逾四十五的妇女,眼神忧伤,外表显得比实际年龄更为苍老。尽管如此,她的风度和气质仍如她的名字一样散发着一种倾人的魅力。她说话的语气十分平静,她脸上藏着的痛苦和悲伤早已被岁月风化成一道道细微的皱痕。 “是不是有我儿子的消息了?”当丁威出现在她面前时,呤诗第一个反应就是警察可能是为凌风的事而来。 “我们在莱河发现了一具头骨,目前还不知道是谁的。” “只有头骨吗?”呤诗的眼泪夺眶而出。 “是的,我们得作DNA鉴定之后才能作出结论。” “DNA鉴定?”吟诗用手抹去眼角上泪花,“这不成呵,凌风不是我和凌天的孩子。” “什么?”丁威一愣。 “我大三时,我一位新婚的表姐和她老公出了车祸,她老公当场去世。她被送到医院时发现怀有一个八个月大的胎儿,心脏跳动正常。当时手术时只能留一个人。她选择了未出生的小孩,并求我将小孩抚养长大。后来向我求婚的凌天愿意和我一起将小孩抚养。为了让小孩得到真正的关爱,我们没再要自己的小孩。我也一直把他当作自己亲生的小孩。” “看来我们得找其它证据。” “我想这不是凌风的,他一定在别的地方还活着。” “不管怎样,我们会把凌风失踪的事查个水落石出。在这前,我有问题想问您。” “你说吧。” “您认为杨振锋是杀害你丈夫的凶手吗?”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凶手,但是凌天的确是被他人杀死的。” “也就是说,您心中倾向于杨振锋可能不是凶手这一说法,是吧?” 呤诗说道,“不是他还会是谁呀,你们找到证据了吗?凌天刚调到青龙派出所不到一个月,与杨振锋以前不认识,两人无冤无仇,为什么他会下得了手?” 丁威感受到了呤诗口气中的不满,但他仍然问道,“那天,凌天上马头山找杨振锋做什么?” “我不知道他上了马头山,他也没告诉我他会去找杨振锋。你会把每天要执行什么公务的事告诉你太太吗?”吟诗的脸上显出不悦之色。 “那么,上马头山之前,凌天有没有告暗示过您什么呢?” “没有。”吟诗几乎不假思索就说了。 “难道您不知道凌天那天上马头山是去处理杨振锋与青龙村的经济纠纷或者调查有关六合彩黑庄的问题吗?” “凌天到青龙镇上任一个月时间不到怎么会去处理这些问题呢?他甚至对自己派出所手下的警员还不完全了解,何况对当地人的情况呢?” “您为什么那么肯定凌天不是去处理问题呢?” “他刚到那儿不过是个光杆司令,连个信任的人也没有,你叫他如何去处理当地的问题?他说过刚进青龙镇这段时间,得先熟悉青龙镇的人员情况,处理问题不到时候。” “我明白了。” “马头山事件发生后,他生前有同事告诉我,说凌天是上马头山执行公务,去猪场找杨振锋了解六合彩地下黑庄的事。凌天连六合彩黑庄的黑手是谁也不了解,怎么会贸然去查呢?” “就是说,凌天上马头山与报纸上报道凌天去调解土地纠纷的说法也不相符合,是吧?” “是的,你想想,杨振锋与青龙村的土地纠纷本就是一般经济上的纠纷,用得着警察出面调解吗?”呤诗说道,“这件案子过去10年了,人也死了,再查没有意义了,我只想我儿子能平安地还活着。” “这么说,杨振锋杀害您丈夫的可能性很小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杨振锋就是杀害凌天的凶手。天知道那天马头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下如此的毒手。” “那天您儿子在什么地方?” “去马头山对面的小山崖上画画,不知为什么后来也出事了。我真不该那天让他去那儿画画。说实在话,我至今不相信我儿子死了,总感觉他活在世上某个地方。” “这是您的幻觉。” “不,我相信我的心理感应。” “凌风不是两三岁的小孩,10年了,如果他还活着,应当会来找您。而且您当时在莱阳电视台和莱阳日报有登过寻人启事的广告,足见他当时出现了什么意外。” “你说的我不会相信,我只相信我的第六感觉。我有时候在睡梦中会听到他对我的叫声。我这么多年过着孤单一人的生活,就是等着他回家团聚。” 丁威沉默了一会又问道:“凌天出事后,当时负责搜寻凌风的工作由谁来负责?” “谷良。你想找他吗?” “想了解当时搜寻的情况。” “他早就辞职下海了,不做警察了。” “谷良现在做什么工作?”丁威对吟诗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已知道此事。 “现在是青龙集团公司的老板。” 正文 第10章 莱河下的头骨(3) “这么说来谷良成了莱阳最有钱的人了?” “是呵,要是做警察的话,也许顶多还在派出所所长的位置上呆着吧。” “谷良什么时候下海的?” “很早以前的事了,大约在马头山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年。” 吟诗介绍说,谷良下海后,成立了一家地产公司,与别人合作开发马头山一带的土地,创办了青龙镇温泉酒店、农夫别墅山庄、莱阳铜矿企业以及竹海风景区。 两年前丁威执行任务时去过位于马头山的青龙温泉酒店,那儿的确是个休闲的好地方,在湘南非常有名,甚至有不少外国人慕名而来。传言青龙集团的老板有着超越一般投资人的胆识,因为刚刚建造时,马头山是一个不毛之地,没有人会认为投资那样的土地而赚钱。但后来由于青龙镇旁兴建了武广线上的高铁火车站,使得青龙镇成了交通要道,随之而来的商业繁荣拔地而起,地价窜上几十倍。因此,青龙集团的老总被民间视为一位有着神奇色彩的人物。 听呤诗这么一说,他觉得一定要去见见谷良。 “我怀疑凌风的失踪可能与凌天被害有关,因此我问了一些有关凌天的问题。”过了一会儿丁威说道,“为了查清凌风失踪的过程,我需要您详细将凌风失踪前后的过程述说出来。” “那天上午凌风说过下午放学后要去莱河旁的小山崖顶上画对面马头山上的映山红花。小山崖离我们家不是很远,两公里多的路吧。山不大,我8点到山上找了一下,由于天黑,没找到儿子。到了9点,不见凌风出现,我当时差点要晕了过去,我最担心的儿子不知在哪里。随着第二天第三天的过去,儿子始终没有出现,我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儿子的的确确失踪了。”吟诗回忆往事,眼圈红肿,声音低沉,那些痛心往事在她内心珍藏了很久,说话的声音很激动。 望着苍老的皱纹过早地爬上吟诗的额头,丁威的心不由一阵沉痛,“您的描述过于简单,我希望您将您所知道的细节尽量还原出来。” “我原在莱阳城乡规划部上班,随着凌天调到青龙派出所,我被调到青龙镇当镇中心完小的校长,平时的心思和精力在管理学校,有空也会协助镇政府为规划和开发青龙镇做一些事,基本上没多少时间管教凌风。凌天也因为工作忙很少有时间照顾他。凌风很懂事,生活独立性很强,基本上不需要我们管太多。他所读的高中离家不到一公里路远,平时都是自己一个人上学校,放学也是自己一个人回来。在我们家没有搬到青龙镇之前,凌风在莱阳少云中学读初中,那时偶尔会背着画夹去郊外的山上或者河边画画,但去之前会告诉我们他所去的地址。每次出去画画,他通常会在晚上七点之前回家。他身上挂着一串钥匙,在外面画累了就会自己回家。出事那天中午,下了一阵阵雨,天气有点凉,儿子只穿了一件白色小短袖去上学。下午三点,我托人向他传话,让他出去画画之前回家加件外套。”吟诗回忆说,“7点多凌风没回家,又联系不上凌天。当时学校刚开学,事务很多。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像擂鼓一样咚咚跳个不停。于是,我放下手上的事去小山崖上去找。到了晚上8点,仍不见凌风回家,这时,我有点急了,‘孩子到底去了哪?’我回到学校,学校的同事听说凌风不见了,也都放下手里的活,帮忙在镇里或附近的地方找起来。镇子不大,几十个老师挨家挨户上门去找,居民们都说没看见过。” 吟诗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纷纷流了出来。 “附近的青龙村有位村民告诉我,儿子失踪前曾在桥边的河岸走过。我想到平时凌风爱买零食吃,就到附近的一家小卖部去问。老板娘告诉我,下午放学时,也就是五点三十分左右,凌风来过,一个人在店里逛了一圈,什么都没买就走了,但此后就没见过。听说凌风不见了,镇上的居民帮忙找凌风的人越来越多,但到了晚上十一点,依然不见凌风的踪影。这么晚,我只好报请派出所,请求派出所的同志帮忙。可是,派出所的警察说他们在忙另外一件刑事案子,当晚没有多少警力帮我,我只好先叫人帮着寻找。后来,河边上发现孩子跑鞋,我想到了他会不会在河边不小心掉下去了,便和同事一起来到河边。我当时这样想,也忍不住纵身跳下了河,其他5名同事也跟着跳下去。6个人沿着不同的方向游去,寻找凌风的踪影。很快,在桥下游方向50米的河边上,一名同事发现了凌风的另一只跑鞋。当时我还在水里,一下子感觉要沉下去。” 呤诗哽咽着说,“发现了跑鞋,几个人又探入水里找了半个小时,但并无任何发现。此时,精疲力竭的我和同事上岸打电话请求消防队援助。消防队员赶到后利用工具搜索了半个小时,仍没有找到小凌风的行踪。消防部门和当地的民间打捞队,一共有三四十人,在发现孩子跑鞋的水面附近开始进行打捞。消防队员分成两组进行打捞,一组用自制的捞钩在河边进行打捞,另一组人员乘橡皮艇在河中央进行打捞。由于天黑,大家点起了火把,从家里拿来各种照明灯,但打捞一直没有进展,消防队员还向村民们借来了渔网,几名村民也跳下水,一起用渔网往下游进行拉网式的搜救,不过搜救持续了3个多小时,直到晚上12点多,也没有找到小凌风。我一直在责怪和埋怨凌天当时没有露面,大家不敢告诉我凌天被害的消息。后来,天开始下暴雨了,大家才停止了搜索。第三天,才有人告诉我凌天被害了。我当时感到天要蹋了下来,整个人的身子都瘫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