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圈 序言 历史从未有过真相，真相必定只能成为历史，无论人类诞生或者发展多少年，真相将永被抹杀，而荣耀和自由是永恒的追随。 这是一个对辉煌时代的崇高致意，那些改变并且创造了一个时代历史的伟大人物们的记录，在这里从未有过开始，也很难有结束。 作为一个记录者，我只能截取其中某一个片段来展示，那就从宇宙大公历9810年开始吧，毕竟接下来的时代，将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必将改变整个宇宙的时代。——斯柯林序章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真正的公平，有的只是游走于人类平衡区间的竞争法则。（莱因哈特一世） 在宇宙大公历9810年，元月母星春季，如果我们不曾回顾历史， 会觉得这是最为平平淡淡的一年，这一年没有什么大事，帝国在全力开发第五代超频机甲，但依旧只是理论上的突破；联盟再次进行大选，各种宣传和口号如火如荼，拉票的和选票的都很迷茫，不知道谁能获胜；神圣部落依旧傲慢和保守的维护着自己的传统，每年只派遣有限的资优生分别去到两大阵营学习，却未曾改变任何传统……，没人会发现潜藏在这一片忙碌之下的真相，没人。 这一年在东邻星区爆发了小规模恒星耀，因为没有造成多大损失，所以也就不值得记录。 这一年绿色和平组织在垮阵营的两大系统中同时爆发了游行，要求停止对现有生态的破坏性开发，但是他们只是一群举着电子牌牌喊叫的无聊人士，所以无论是联邦议长们还是帝国贵族们，都无视了这群戴着绿帽子的平民。 这一年一个叫凯奇拉的小子发明了波波助推内衣，据说这种内衣穿上之后，可以让女人的上围在三个月内增加一个系数，而且它确实有效，于是在星系内，这种内衣成为丈夫送妻子，男人送女人，情人之间最好的馈赠礼物，凯奇拉因为这个发明而荣登富豪榜，但无数个家庭也因为“神奇内衣”发生了忠诚与出轨的发现探索游戏。 历史就在一片无聊八卦的新闻中匆忙的被淹没，海量的星级节点传播矩阵忠实的记录着人类发生的每一件事，在竞选丑闻、新矿源的发现、帝国皇太子换了一颗乳牙、星耀爆发的周期、联邦偶像跨世纪星球演唱会这样的只言片语中，继续向前推行…… 垃圾圈 星际大审判 月已没，七星已落，已是子夜时分，时光逝又逝，真理在黑暗中潜行，不知何日回归。——（联邦·真理诗人）萨苏福格宇宙大公历9835年，母星水月冬，20日，下午1点37分。大联邦共和区首都星进入了恒星轨迹日，大雨。 是日，星际共和联邦的所有视线都在关注一起堪称“世纪审判”的判决结果。虽然被起诉的只是一个小人物，但是由于牵扯到了联邦议长蒂姆•索罗斯的离奇死亡，同时还涉及到窃取联邦机密，危害联邦公共安全罪等数项罪名。一时间，全世界的媒体镜头，都对准了这个名叫米洛的嫌疑犯。“威胁联邦安全”、“叛联邦罪”、“反人类罪”、“盗窃”等数项重罪同时被起诉的情况，在漫长的联邦史上也绝不多见。 “各位在光幕前等待结果的朋友们，这里是联邦快讯周扬波为您现场播报。还有几分钟，这场史无前例的判决即将进行宣布。我想大家此刻的心情一定非常复杂。到今天为止，虽然已经有若干专业人士对嫌犯的行为予以分析，然而却没有一条能够完全透析嫌疑犯米洛的动机。无论是否能真正找到他真正的动机，面临这样铁证，以及数项重罪的指控，我想米洛此刻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祷。” 由于这是场公开的宣判，此刻大联邦共和区，首都星最高联邦法院，第三十一审判厅的媒体席早已座无虚席。 无数的媒体都驾着光子投影仪，对准联邦首席大法官查尔斯那张苍老肃穆的脸，超级高清的摄录仪，甚至拍得出大法官脸上的每一道皱纹，“全体肃静，现在就嫌疑人米洛窃取国家核心机密一案，提交最终决议，请全体起立。”大法官平静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联邦每一个角落。 站在被告人席上的青年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多日来的折磨，他看起来脸色苍白浮肿，神情呆滞，嘴唇神经质般的颤抖着，似乎要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无数的镜头都用最大的景深镜头对准他，准确的记录这一时刻。 大法官庄严肃穆的站起，接过助理递上来的文件夹。 本来就显得憔悴瘦弱的米洛，紧张的吞咽着唾液，带着电子手铐的手腕，已经勒出深深的痕印， 查尔斯法官从容的翻开判决书，他清晰又冷静的声音迅速的通过扩音器传播开去，“依据星际共和联邦最高宪法2,381条之规定，任何联邦公民不得因私利或者其他原因威胁到联邦公共安全、泄露机密以及盗取保密资料。经公开审判，我方合议认定，嫌疑人米洛就‘危害联邦安全罪’一项指控，有罪！” 听到这个判决，米洛的腿不由控制的弯了一下，整个人软瘫着向下滑去。可两旁早有提防的法警迅速出手，揪着他的领子向上一提，就把他拉回到原来的位置站好。 观众席上响起一阵阵低沉芜杂的“嗡嗡”声，媒体的闪光灯玩命般的咔嚓着。 大法官用力敲了敲法槌，“肃静！”看着逐渐恢复秩序的法庭，大法官几不可查的点点头。继续公布着审判的结果，“依据星际共和联邦最高宪法783条之规定，任何联邦公民不得剽窃信息数据用以不当得利，嫌疑人米洛就‘侵犯隐私权’一项指控，有罪！” “依据星际共和联邦最高宪法10571条之规定，联邦公民若触犯联邦基本宪法之规定，并度社会安全造成极大危害者，则视同于反联邦。我方合议认定，嫌疑人米洛就‘叛联邦罪’一项指控，有罪！” “依据星际共和联邦最高宪法115章3385条之规定，对煽动、实施、协助进行反叛活造成暗杀政府官员的行为，推翻或摧毁联邦政府的行为，视同于反人类罪。我方合议认定，嫌疑人米洛就‘反人类罪’一项指控，有罪！“ …… 一条又一条的判决结果，被大法官严肃冷峻的声音不断被念出来。 而站在审判席上的米洛面如死灰，他的耳朵里充满着奇怪的嗡嗡声，后面的宣判早已经无法灌进他的脑子。极致的恐惧一旦变成现实，米洛反而有一种奇异的解脱感，所有的希望、力量，甚至生命力都仿佛在那一瞬被抽走了。 米洛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法官大人宣判结束，更不知道在他身后，一位衣着朴素的女士绝望的晕倒在座椅上。他也来不及回头去看看身后众人的反应——因为宣判一结束，他就身材彪悍的法警架着拖进了法庭后面的特殊通道。在那里，一辆等候多时的法院喷汽车早已停泊待命，一旦米洛被押解进来，立即起程开往航通港。那里有一辆黝黑、破旧的宇航船，将直达本次行程的终点——垃圾圈。 虽然主角米洛已经在判决生效后被带离审判庭，然而会场内外的气氛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媒体们宛如闻见血腥的鲨鱼一样群情激奋。 “现在就联系联邦法院新闻厅安排专题采访，以800年最长刑期的苦行犯再现联邦为主题，你们这些蠢货。” “黎小田，速度联系主编撤换头版内容，换什么？用你那铸死了的脑袋想想，当然是换查尔斯大法官的专题访谈了！” “乔布，赶紧把昨天采访的那个米洛小学的采访录影拿出来进行滚动播出。对了，记得把精神病院的背景虚化处理！！搞砸了你就给老娘回家吃屎去吧。” “各位亲爱的视友，这里是联邦自由之心视频，我是主持人拉尔米，现在我就在联邦自由核心星最高法院的第三十一审判厅，大家可以看到我身后的背景就是庄严肃穆的最高法院了。这里刚刚诞生了千年以来最重的刑罚，就米洛反联邦一案的判决之重实在出乎之前的预料……” 这些消息通过光波载体，迅速的在星球和星球之间、宇航中转站和卫星之间被不断的传播出去。 在宇宙的另一端，一间装饰的简约典雅的房间里，超级高清的光幕上正投放着这场审判的判决。光幕旁边的窗体上，一朵洁白的希露莲花悄然的绽放，若有若无的幽香在房间里隐然飘散着。这种被誉为星河瑰宝的花朵，能这样简单随便的摆放在窗台上，似乎也昭示着这间房子主人的地位非凡。 一只保养极好的手正不耐烦的在靠椅上轻轻的敲击着，手的主人年纪并不年轻，但是它显然经过了常年的精心呵护，在其中指上，还套着一直造型独特的戒指。那是一种类似狮子一样的动物，长着两只巨大的翅膀，可其造型优雅又雄壮，完整的盘成一枚戒指的形状。动物的双目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宝石镶嵌的，仅要略微的移动就发出漂亮的流光，宛若活物。 “看来这次的策反行动是失败了。”戒指主人的声音冷静又带着点天然的磁性。 “没办法，下面的人已经尽力了。联邦那边的派系多如狗毛，而且那些联邦猪也完全不懂什么叫做忠诚，不太容易控制。”另个谨慎的声音小心翼翼的解释着。 “哼，还不是长老院那些家伙们……”戒指的主人显然有些不满。 另外一个人似乎对这个话题即为忌惮，并没有接口，反而顿了顿，才犹豫的说到，“大殿下哪里？” 有等了良久，戒指主人才恨恨又无奈的说，“启动第二套方案吧，喂了这么多年，也该是收回点利息的时候了。” 伴随着轻轻的脚步声离去，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有希露莲花依然淡淡的挥洒着它那稀有又珍贵的芬芳，宛若时光凝固。 所发生的这一切，当然都跟那个处于风暴眼的米洛没有半连邦元的关系了。他的命运早已注定。此刻的他正一秒不停的被押送到服刑地，迎接他的，将是最黑暗、最苦寒、也最长久的一场牢狱之灾。如果运气好点，他大概能活到第二个星际公元年；如果运气不好，也许他活不过48个母星时。谁知道呢？！ 他不过是被大人物无意踢出的一只替罪羊，一场权力角斗的牺牲品——还是不怎么重要的那种。 垃圾圈 初抵 垃圾圈之所以被称为垃圾圈，其实有两种含义。 一种是指它专门收各种“垃圾”，即指联邦中的重刑犯、连环杀人狂、变态集中营、以及极端反人类恐怖主义者； 另一方面，是指它周围厚重凌乱的碎石圈，里面夹杂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宇宙垃圾，而且气流层混乱，稍不注意就会引发乱星流，导致这里的生存环境极其恶劣。 这圈庞大的碎石圈也成为了天然的屏障，让这里的封闭环境堪称天然防护罩，因此也被联邦作为重刑犯的监狱设立所在。由于这里的封闭、偏远和特殊环境，导致长期在这里居住的人情绪都异常暴躁，一群被抛弃而且没有希望的重刑犯聚集的地方，往往是滋生暴虐的温床。更何况，他们原本就不是什么普通货色。 所以在联邦，广泛的流传着一句话“宇宙的尽头也许依旧是未知的，但是至少我们知道地狱在哪里。去垃圾圈，在那里你会学会什么叫做死亡绝地。“ 此刻的米洛，就正在体会着绝望。他觉得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混沌而且缓慢，所有人跟他说话，都发出嗡嗡的回音，他看着对方的表情越来越狰狞，却很难理解这是为什么。无论是别人说什么，还是推搡他，他都无法迅速做出正确的反应。此刻的米洛看这个世界，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乳胶一样，窒息又朦胧。 运输机里散发的是一股莫名的腥臭，好像是泡在温室地窖里发酵七个母星日的大粪池。气味辛辣的刺激眼睛，闻着便觉得眩晕。可是坐在机舱里的十来个人却像完全没有感觉一样，泛着金属冷光的电子镣铐把他们牢牢的固定在长条的、没有靠背的金属凳子上，后背就是冰冷的机体，不用多久，身体就会从酸麻到刺痛。可显然，这里面的乘客都不是会被关注的对象，连他们自己都不会关心这种小事。 米洛低头垂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神色一直很麻木，他想不起来要吃饭、喝水，甚至没有睡眠。尽管知道自己被起诉的罪名，可是米洛的心中一直抱有一丝幻想，认为自己不会被定罪，毕竟那些大人物曾经承诺过，会让总统阁下签发特赦令。 后悔，无穷无尽的后悔。 尽管米洛从小就知道“世界上没有时光倒流的机器”这句话，可是他现在多么多么需要返回到过去，去搭救哪个傻傻的，白痴一样的自己。 如果时光能回到15年前，他一定会告诉自己，压根就别去碰光脑。 如果时光能回到10年前，他一定会告诉自己，即时碰了光脑，也别去碰矩阵计算。 如果时光能回到8年前，他一定会告诉自己，就算学会了矩阵计算，也别去用它偷改考试的分数。 如果时光能回到5年前，他一定会告诉自己，就算有了少年劳教的污点，自己出来也可以找个零活干干，哪怕去当派送员，哪怕去应聘个种植作物看守员，也绝对不会去参加什么政府项目的应聘，去当星际矩阵的维护员。 如果时光能倒回到3个月前，他一定会告诉自己，当上司安排自己参加内部选拔的时候，一定要落选，一定不要被选中。 如果时光能倒回到2个月前，他一定会告诉自己，当发现矩阵调用是跟踪本年度大选热门选手蒂姆•奥斯坦的时候，自己就应该留心，弄一套备份出来。 如果时光能倒回到1个月前，他一定会告诉自己，当他发现自己提供的数据居然被用来窃密和刺杀的时候，就应该立刻果断的逃跑。 如果时光能倒回到20天前，他一定会告诉自己，当那个代表大人物的首席联邦律师来主动给自己辩护的时候，自己就应该拒绝。 如果时光能倒回到18天前，他一定会告诉自己，当自己的辩护律师劝自己放弃辩解认罪的时候，自己就应该拒绝签署那些根本看不懂的法律文书。 如果时光能倒回到7天前，他一定会告诉自己，当大陪审团对自己进行提问的时候，自己就不应该全部沉默，视同默认。 如果时光能倒回到3天前，他一定会告诉自己，一定不要当庭昏倒，至少要喊一声，是那些大人物欺骗了自己，我是冤枉的。 然而，事实不能假设，结局没有如果。 后悔仿佛晶体蚁一样，缓慢又贪婪的咬啮着米洛的心脏，一刻不曾停止。 被送去垃圾圈服刑和被执行死刑有什么区别？都是在地狱里。也许死亡会更好些，毕竟死亡就不用面对那些变态的杀手、有毒的气体和随时爆发的地壳变动了。 实际上米洛并不知道他将要面对的残酷现实，远比他的想象还要恐怖得多。垃圾圈实际的服刑地，在一个叫做苦耀星的行星上。那里远离恒星照耀，一年四季被黑暗所笼罩。唯一的生存能源依靠地热提供。 苦耀星上，人类无法直接在地表活动。一方面是由于乱石层的不稳定，垃圾圈的地表经常要被各种坠落的流星撞击，常年会引发各种极端气候和有毒浮尘。而另一方面，裸露的空间里到处充斥着有毒的气体，不仅不能用于呼吸，就算是直接接触也会造成皮肤溃烂。这种溃烂并非无药可治，只是价格昂贵，用在这些苦囚犯身上，那是对联邦纳税人的不尊重。 除了这些自然气候，就算穿着最好的防护服，苦耀星也依旧充满了风险，黑暗中到处都是危险的硫化生物，这种生物常年生活在射线和硫化气体当中，外表丑陋、生命力顽强，最重要的是有着难以伤害的外表和锋利的爪牙，人类对它们来说是最最美味的点心。每次出任务，最要小心的就是这种黑暗生物，遇到了就是生命与捕猎的游戏。 然而无论是有毒的硫化气体还是暗黑生物，都不是苦耀星最大的杀手，人类之间的虐杀，才是最有效的毁灭利器。自古以来，物质掠夺就是人类灭杀其他物种的最大的动力和借口，在苦耀星这样一个偏远且荒凉的星球，物质贫瘠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囚徒们当然不会在那里过上富足的生活，实际上，要想吃饱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抢夺，而被抢夺人的命运只有死亡。 苦耀星之所以依然勉强维持运作，没有被联邦政府彻底抛弃，是因为这个小行星上存在一种稀有矿藏。这种叫做“铟-R2”的矿石本身没有什么用途，不过当它作为合金的配料时候，却能大幅度提高合金的抗腐蚀能力，是制作宇航船涂料以及核心轴承涂层必不可少的元素之一。 苦耀星对于铟-R2的矿藏富含量之大，足以撑起整个联邦在航空和军工方面的需求。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就算它是环境极度恶劣并不适合人类居住，联邦也不能放弃对其开发。好在当年的管理者灵机一动，直接把联邦重刑犯的监狱就设在此处。直到今天，联邦高层管理领导者也私下称赞当年的决策堪称神来之笔。 漫长的宇宙旅行总是让人对时间的概念混淆，不知道到过了多久，飞船终于在巨大沉重的撞击之后，发出轰隆的声音。熟悉宇宙航行的人都知道，这是对舱体内外气压对接调整的过程，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垃圾圈的苦耀星黑牢。 还没有从跹跃的失重感中恢复过来，米洛一行人就被法警粗暴的扔到传送车上。由于连续月余的远距离飞行，囚徒们腿部的肌肉僵硬且萎缩，完全使不上力。可这种缓慢移动的行为，显然惹恼了心情不好的法警们。重重的皮靴不停的狠踹到他们的身上。 被重重踹飞的米洛，如狗啃一样趴在地上向前滚去。不过幸运的是他滚到传送车的一个角落里，小心的蜷缩起来，到躲开了后面接连被踹进来人的叠压命运。法警们才不会关心这些死囚徒们的状态，把他们向撵鸡一样轰踹到车内后，车体猛的向前一冲，就再次启动了。众人都挪着屁股尽量坐好，只有一个人依旧躺在地上发出“哎呦”“哎呦”的轻哼声，显然刚才的践踏中让他受了不小的伤。不过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关心他的不幸，再凶残的暴徒都在为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而惴惴着。 当陆行车再次停下的时候，米洛他们再次被粗暴的喝令迅速下车集结。好在经过这一路的颠簸，身上的血脉运行到是通畅了许多，除了那个躺着哎呦的家伙，大家都十分快捷的爬下车，在一旁站好。 法警和狱警进行了简单的电子文件的核对后，陆行车再次喷出一口浓烟，打着雾灯向来路返回。竟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呆的样子。 垃圾圈 杀威棒 排在队列尾部，米洛谨慎小心的看着周围的环境。 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块巨大的山腹，虽然四周架起明亮的氦氖高压灯，把偌大的空间照得雪亮通明，可也正因为这样，其他灯光没有照到的地方，就越发显得黑暗，仿佛一只只长着大口的巨兽在贪婪的等待着。 山腹看起来修建得有些年份了，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异常坚固。在数十层高的山壁上，厚厚的隔离网里露出各种黝黑锃亮的枪管——昭示着这栋黑狱的火力。让米洛更加惊讶的是，在山壁的正上方，还有一个极其巨大的轮扇在缓缓的转动着，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囚犯们都沉默的站在一起，那个受伤的倒霉鬼也早被拖下来，丢在一旁。虽然他痛的满头冷汗，可依旧聪明的咬着嘴唇，默默的颤抖着忍受，不发出一丝呻吟声。 山壁左侧的电子门忽然发出红黄的闪烁灯，“滋拉”一下就打开了。里面走出了一队人，原先就一直肃然的狱警们，看到里面走出来的人，立刻一起双腿并拢，发出整齐的“啪”的立正声。囚徒们都聪明的低头，小心的从眼帘上面偷偷观察来人，显然有大人物到。 让米洛惊讶的是，走在最前面的人年纪并不大，似乎和自己差不多的样子，一头银白色的短发干净又利落，身穿异常整齐的制服，连裤线都仿佛用硬纸板撑起来一样笔直锋利。深蓝色的制服领上别了一对金质恒星花。米洛知道，和其他金色纹理区别开，这是监狱长特有的身份标示。 监狱长在这一行囚徒面前站定，狱警小队长小跑到他面前敬礼汇报，“报，现辖联邦重刑犯共16人次，全部押抵到位。人数、身份对应无误。汇报完毕。”说完，把一份电子公文恭敬的呈给监狱长。 监狱长没有接，只是侧头看了看，就伸手在上面了做了一系列确认的交接工作。大气都不敢喘的米洛，发现监狱长居然带着一双洁白的手套，而且就算在确认电子文书的时候，也没有摘下来过。 签完字，监狱长才扭头看了看这群依然沉默的囚徒，看到最后一个趴着的囚徒上，他的眉毛不经意的皱了一下，扭头问狱警小队长，“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小队长面无表情的说，“在运输途中受了伤，可能被压断两根骨头，现在站不起来。” “这种事你难道还要等我处理？”监狱长的声音缓慢而低沉，甚至没有提高一度。但不知道为什么，体型彪悍的狱警小队长额头上已经渗出了黄豆大小的汗珠，“是属下办事不利，下次一定不会再犯，请您重重责罚！” 听到狱警小队长恐惧的认错，监狱长略微眯了眯眼睛，抬起带着手套的右手，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的向前点了点。 一直保持安静站在监狱长身后的卫队，忽然有了动作，一个卫兵动作麻利的解开一个项圈“叱”了一声。众人只见间一道白色的影子晃了下，就听见那个躺在地上的囚徒发出了可怕的惨叫…… 犯人们无法克制的扭头，只见受伤的囚徒正努力和一只白色的动物在撕扯着，那只看起来不大又可爱的纯白的小动物，却长着一双猩红的眼眸，此刻的它正疯狂的撕咬着受伤的囚徒。 这些犯人已经几个月没有吃饱过，力气本来就荏弱，更何况是一个身受重伤的人，而且这个小兽的咬合力似乎异常强大，只听见“咯嘣”一声，囚徒发出凄厉非人的嚎叫，他的半只肩膀居然被小兽活生生的撕咬下来，动脉血仿佛喷枪一样溅到小兽的白毛上。 被热血喷了半身的小兽发出兴奋的吠声，喉咙里响着咕噜噜的嘶吼，猛的扑上去，只一口就咬在那人的喉咙上，用力一甩，就把囚徒的头整个的撕扯下来。头颅连带着一段血管软黏黏的滚了几滚，半只眼球浑浊的挂在充满血洞的眼眶下，一张血污咒怨的脸正对着一干犯人，淡淡的腥气在空气中飘散开去。 米洛干瘪的胃里瞬间涌起灼烧的酸液，但是他极力控制着自己，死命的咬住嘴唇，把那些酸臭的胃液咽了回去。 漠然看着这一切的监狱长，当看到人头翻滚的时候，轻轻的皱了皱眉毛。 “水晶，回来。”轻柔的嗓音仿佛在呼唤情人。 凶残的小兽听到这句话，回头看了一眼，但显然那边被它啃得半残的躯体更具吸引力，所以它发出了呜咽桀骜的吼声。 监狱长的眉毛又抽动了一下，左手忽然反手一挥，没等众人看清楚，就见一道金色的鞭子噼啪的抽到小兽的身上。瞬间，众人就闻到一股浓重的焦臭味。 方才还大呈凶威的小兽被监狱长抽打得满地乱滚，只能呜咽的翻滚着，可那金色的鞭子仿佛仿佛带着定位一样，不依不饶的重重抽打过去。只一会，那只叫做水晶的小兽就浑身抽搐的躺着不能动了。监狱长手腕微微晃动，金色的光芒收起，又还原成一只精致小巧量子光电棍，被他轻巧的反握在手里。 后面的卫队队员无声迅速出列，抱着半死的水晶，安静的回到队列里。 这一切发生的事情不超过10分钟，但是对于一众人犯来说，开始的忐忑早已被恐惧所替代。垃圾圈的血腥，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残酷。 监狱长终于对着囚徒淡淡的开口了，“我叫海因姆，是这里最高的长官。” 面对着年轻英俊的监狱长，犯人们异常的安静。空气里依旧飘浮着淡淡的血腥味，地上残破的尸体提醒着他们，这位监狱长文弱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的残暴。 大概满意犯人们的态度，海因姆监狱长的脸上居然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看来你们都很聪明。那我就说说这里的规矩，记好了。” “第一，在垃圾圈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守规矩。我，就是你们的规矩。”毫无起伏的话平静的从监狱长的嘴里说出来。 “第二，垃圾圈不养废物，所有人都得定时按量的交出铟矿石，我不管你们是偷的、挖的、还是抢的。这个月交不出来，下个月就没有食物。” “第三，别做妄想的事情。友情奉送一个建议，如果你有信仰，就好好求你的神，如果没有，就赶紧找一个。学会祈祷吧，在垃圾圈有信仰，时间会过得快一点。” 训斥完新肉的监狱长带着他的卫队离去。剩下的犯人则从左侧的电子门进去，沿着通道一路向下。 走了良久，狱警勒令囚犯们排成一排，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脱光。纵然只是一大堆男人，可是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脱个精光，还是有人略微犹豫了一下。这个人很快就被狱警飞起的皮靴重重的踹了几脚。 这种无声的教育显然起到了极好的示范作用，余下众犯脱衣服的速度明显又快了几分。很快的，众犯都脱得光溜溜的排成一排站好，手里捧着自己肮脏的囚服。 狱警对他们的态度尚且表示满意，敦促他们依次排队，往一个盒子样的小空间里站好。这里的空调略有有些冷，对于穿着整齐的狱警来说大概正好舒适，可脱得光溜溜的米洛就感到自己两臂和后背都爬满了一粒粒的小疙瘩。 米洛的牙齿轻轻的哒了下，但他聪明的咬紧自己的牙齿。努力做出一副拘谨又正常的神色。狱警们并不关心这些菜瓜犯的状况，已经兴高采烈的排成一排，开始纷纷那他们下注。 “这个这个，壮实吧。来来，30秒啊，30秒开盘，下注的赶紧啊！”一个狱警拿着一个盒子吆喝着。另外一个狱警推着打头的苦囚犯，得意的对其他狱警展示着。 米洛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赌什么，可心里那种不妙的感觉却越来越浓。 垃圾圈 菜鸟囚 众狱警纷纷下注，很快就好了。拿盒子的狱警一歪头，另外一个狱警就推着那个囚犯进入盒子间。外面只能听见“嗤嗤”的声音，接下来就是囚犯拼命的咳嗽声、呕吐声和拍门挣扎的声音。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12秒。来来来，给老子把钱都放下。你们这群笨蛋，老子就知道！别看这个菜瓜长得壮，可他是第一个，都没有准备，必然坚持不久。哈哈哈哈，老子今天大开杀戒开门红啊！！来来来，下一个，25秒下注，买定离手哦……”拿盒子的狱警再次开始吆喝着。 直到这个时候，那个门才打开。里面的囚犯几乎是滚着出来的，浑身湿漉漉的被另外的狱警拖到一边。 米洛胆颤心惊的看着穿白衣服的狱警拿着一个手指粗细的金属圆筒，用力插入对方的脖颈下侧的肩胛处。那粗粗的针管足有小指粗细！ 来不及担心别人，一个接一个的囚犯依次被丢到那个盒子间里，或长或短的成为狱警们打赌的工具。很快就轮到了米洛。 他依然被粗暴的踹进那个冰冷的金属盒子里。 冰冷的水柱在狭小的空间内高速的打在身体上，不仅冷，更是痛！然而这些喷射孔是从四面八方冲出来的，让人无处可躲。还来不及挣扎，水柱已停，疯狂的泡沫如泛滥般把整个人吞下去，米洛感到自己要窒息了，拼命的挣扎，可泡沫却越来越多。 耳畔传来狱警们哈哈哈的笑声，甚至还有一些打赌的声音。米洛忍不住要去敲门，可他知道敲门也没有用。泡沫迅速的淹没上来，他发疯的一样擦着口鼻处，一不小心，被浓浓的泡沫钻到鼻子里，辛辣灼烧的味道倒灌进嘴巴，引来一阵发狂可咳嗽。 米洛蜷缩的倒在盒子间里，绝望又无力的抵挡着。 然而似乎也就是一瞬的事情，那些泡沫忽然就被下方强有力的吸力吸走了。四面八方又喷出激进的冷水。还不等米洛站起来，盒子间的大门已经打开，他连滚带爬的出去，被狱警们熟练的拖到另一边。 眼看着那个翻着银色金属光的大针筒凑了过来，米洛死命的压着自己不要躲闪，但他还是忍不住要问，“这是什么？” 拿着一块消毒巾擦拭他的肩胛，白衣服的狱警心情还不错，回答了他，“定位器，也是你们下去后唯一可以获知生命存续的探测器。它还在激活状态就有食物，它不发射信号，也就啥都没了。” 忽然，一股剧痛瞬间传来。米洛忍不住“嘶”，眼泪不可控的从鼻腔、眼睑迸发出来，太痛了。半边身子都痛到僵掉。 可这里不是首都星，这是垃圾圈。不相信眼泪，更奉行残酷生存法则的垃圾圈。 虽然只在这里呆了不到2个小时，米洛已经清晰的开始理解严酷的味道了。 米洛忍着剧痛，栽着半边肩膀向下一个环节走去——体检和领囚服等物资。 排队时，肩膀的酸痛还是不敢有些许用力，最初那股钻心一样的剧痛倒是褪去了。不过体验时，当米洛趴着被狱警带着塑胶手套的手指插入的时候，终于没忍住呕吐的起来，狱警立刻挥舞着带塑胶手套的巴掌，给他一顿狂抽。 挨过胖揍的米洛整个脸都是歪的，他知道这个格外用力抽自己的狱警心情不好，好像刚才的打赌就因为自己输了。米洛眯着肿起来的眼睛，默默捡起自己的囚服，尽快把它们穿上。 拎着配给，跟着队伍走向监舍。左边的眼睛在狱警抽打后，已经完全的肿胀起来，无法看清道路，脑子也越来越昏沉，不知道是被揍的缘故，还是空气越来越稀薄的缘故。米洛觉得越往下，人就越容易昏沉。 “操，老子每次都不爱下去，这下面的空气配比也太他妈差了！”一个押送的狱警不满的抱怨着。 “行了，好歹你一个月也下不了几次去。想想那些常年在分配处执勤的吧！”另外一个狱警安慰他。 沿着矿洞一路向下，灯光越来越昏暗，气味也更加的浑浊。 终于，在一道厚厚的电子门后面，他来到了一个大堂。和刚才监狱长训话的地方相比，就好像广场和操场的区别。不过里面依旧密密麻麻的站了几队人，一眼看上去，竟像有好几百的样子。 “好了，新肉来了。”押着他们的胖狱警大喊了一声。瞬间，各种嗷嗷的嚎叫此起彼伏，还有不少人淫荡的嚎丧着，“妞们，给爷们操一个！”这种喊声带来更狂热的口哨。 有几个人立刻围了过来，手里都拎着一个黑色的口袋，交给胖狱警。胖狱警没打开，光用手掂量了一下，就指着其中一个光头说，“你先来。” 这个光头的肤色黝黑，身材异常壮硕，光看他的肩膀，就比米洛的大腿还要粗壮一圈。光头也不废话，直接点了他们中的两个人，“你，还有你，跟我走。”那两个人相互疑惑的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 光头还没有说什么，胖狱警显然不耐烦了，破口大骂，“狗日的饿巴劳，还不给老子他妈的赶紧滚远点！欠收拾啊？！” 显然，监狱长的余威还在，听到狱警的呵斥，那两个人不敢再犹豫，拎着自己的配给品，跟着光头走了。 接下来又有人出来挑了两个，那群人依次走上来，仿佛挑选牲口一样的在他们当中选着。米洛留心的发现，那些身材比较壮硕的人，总是优先被挑走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一起来的囚犯都被选的差不多了，米洛和两个比较瘦小的人都被留了下来。胖狱警捏着手里的黑布袋，回头看了看他们几个，脸色不太好看起来。 “唉，我选一个怎么样啊？”一个声音从狱警背后传来。听到这个声音，狱警的脸色迅速的换了一下，转过头看着来人，不说话。 垃圾圈 第一天 走过来的这个人，浑身充满着一股懒洋洋的味道，可偏偏肌肉紧凑，又充满了一股爆发力的劲量。犯人们发的衣服都是暗色的狱服。他却毫不在意的穿着一套暗红色的衣服，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偏偏坦露着胸膛，露出一片浅色的身体。红白映照，总觉得有股邪恶的诱惑。 米洛总觉得在李出来的时候，周围的人似乎有那么一丝莫名的紧张。 胖狱警看到这个人，大为苦恼，“李，这次人不多，你就不要挑了。” 黑发的李笑了笑，略上扬的眼角向米洛这边瞟了一下，“你担心什么，剩下的这些货色，难道还能出多少矿么？不如便宜给我算了。” 李见胖狱警黑脸不语，笑着抛过去一个袋子。胖狱警掂了掂，又看了看剩下的犯人，犹豫了一下，“那你只能挑一个，这些还要留着干活呢。” 李微微眯了眼睛，似笑非笑的想了想，也同意了。 和其他人一样，李也走到他们面前，捏着下巴看着这些被挑选的菜瓜们。米洛控制着自己的内心的战栗，眼神呆呆的看着前方。李把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看到那张被狱警揍成猪头一样的酱油铺脸，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毛。伸手指着后面的一个金发的青年，“就他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米洛觉得当李做出选择的时候，监牢里乱糟糟的吵杂似乎有那么一瞬的停顿。 大概是米洛他们的条件实在不好，剩下来跟狱警交涉的人往往都要讨价还价很久。最后还是一个褐色皮肤的矮胖子，以两个口袋把他们剩下五个人都领走了。一面走，矮胖子一面抱怨自己亏本了，骂骂咧咧的呵斥着米洛他们，“你们这些菜瓜都听好了，爵爷我可是出了血本把你们搞下来的，他妈的别指望偷懒耍滑。从明天开始，第一周每个人每天都得给我拿回来10公斤矿石，第二周每天15公斤，一直到第四周起每天30公斤，如果完不成，别怪爵爷我拿你们填了结鼠坑！” 米洛看着这个自称是“爵爷”的人在大声的呵斥他们，难道这个人就是自己的狱头儿，听说一般监狱里都会分成不同的圈子。从爵爷的话里，米洛听出来自己好像归爵爷管着。 爵爷的面相很有一股“蛮”相，脸上的肌肉纹理都是横向长的，这种人总是给人一种凶残的感觉。 米洛在垃圾圈迅速的领悟到“沉默是金”的生存法则，但显然有的人还没有。 一起来的一个瘦弱的黄毛问，“为什么要给你交东西？” 爵爷迅猛的转头，短粗的手指用力戳到这个人的胸口上，“为什么？！老实告诉你，现在你们都是本爵爷的奴隶，老子花了铟矿把你们拍下来，就是让你们卖命的！要不是看你们明天还要下井干活，老子非打折你的狗腿不可！！”说完，还是用力的扯住黄毛的耳朵，抡起另外一只手在黄毛的头上乱捶，把小黄毛揍得嗷嗷叫。 “我们没干过这个，到底要怎么弄？”他们另外一个人瓮声瓮气的问。 这个问的是正经的事，爵爷因此也放过了小黄毛，“回头我会给你们工具，明天跟着矿车下去，里面的矿井大着呢。你们可以自己找，找到这种就可以开始刨，然后带回来！记得，有矿石就有食物！”爵爷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块银色的石头给这群菜鸟们传阅。 轮到米洛接过来，拿在手里觉得这种石头的密度并不大，不算太重，而且银色的光泽很是明显。“那这种矿石一般都在哪里？”米洛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 “你他妈的是傻瘪么？”爵爷气冲冲的踹了他一下，“下去之后，就是让你们找这样的矿石！看到了，就给老子挖出来，刨出来。沿着矿道找，找，找！！！！”说一句，就用力捶一下米洛的头，米洛勉力的用手挡着头部，又狠狠的捱了几下重的。 看这群菜鸟的杀威棒给的够多了，爵爷就吆喝一声，带着他们往里面走去。领着这几个人绕了半天，才在一个非常漆黑的矿洞门口停下，他指着里面一间矿洞，“都滚进去呆着，明天就开始去刨吧，欠操的货们！” 米洛他们在门口站着犹豫，坑口的钢闸却轰隆一声合并了，并没有给他们离开的机会。 几个新人都面面相觑，最终决定还是静观其变，拎着自己的东西向爵爷指定的坑洞走去。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坑洞里面的黑暗，刚走进去，就听见有人“切”了一声。几个黑乎乎的人影就围了过来。 原来里面早已经躺着几个人，看见米洛这些人进来，才都相继的站起来。新人们还在观望中，一个人就走过来，直接拽下他们手中的袋子，往一个破板上倒去。 被抢的人想要夺回自己的袋子，刚一抬手，就被那个人反手一下倒抽在地上，接下来狠狠的踩着，用力的啪啪的揍了好几拳，发出呜咽的求饶声，“别打了，别打了。” 老囚犯这才慢慢的直起腰，啐了一口，“真他妈的欠揍。” 有了这样的范例在前，米洛他们的口袋都被这些老囚犯搜刮的干净，然后随便的被丢过来几只又臭又开口的靴子和帽罩。最开始被揍的那个人，因为捡的慢，只拿到一只脚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破烂，米洛心里微微发凉。在发这些配给品的时候，狱警们一面骂骂咧咧的，却也把注意事项交代清楚：这些配给品每人一年只发一套，铟矿本身的硬度并不高，但是有微量毒素，所以不能长时间直接接触，在井下一定要保管好防护服，否则会慢性中毒。 可现在这些垃圾一样的东西，连一套装备都配不齐啊。 被抢走配备的菜鸟们，各自找了一个无人的地方坐下来或者躺好。米洛在靠近洞口的破床板上躺着，本以为自己绝对不会睡着，可没想到一闭上眼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垃圾圈 下井 在黑暗的矿井下没有日夜，米洛觉得自己刚刚合了一下眼，就听见乌拉乌拉的声音。紧接着是“哐啷”的拉闸声音，爵爷跳着脚进来踹床，“起来懒鬼，都他妈下井去掏矿。记得份额，完不成的今天就吃屎吧！” 米洛的床腿本来就不稳，被爵爷一踹就重重的砸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老矿工们都非常有经验的晃了起来，身上整齐的套着新人的装备向外走去。爵爷看到了，也没说话，只是给了每个人一份便当袋。 新人们排在后面，拿到手里的便当袋明显缩水了很多。 经过昨天一天的“培训”，垃圾星的新丁们明显知道自己的位置，米洛早已经饿恨了，立刻打开便当开吃，其他人也不约而同的狼吞虎咽起来。那些走到门口的老矿工看到他们这样，露出鄙视又郁闷的表情。 按照爵爷的指示，米洛他们跟着老矿犯们一起下井。往外走了一小段路，就看见几个矿车依次停在下井区的边缘。大家都有序的缓慢的排着队伍。 在排队的过程，爵爷也不忘记用最后的时间威吓并叮嘱他们努力挖掘。 米洛他们终于排到矿坑车。一节矿坑车上大概能装70、80人的样子。大概站满了，就缓缓的开始下沉。速度越来越快，仿佛失重一样的感觉出现了，米洛死命的抓着矿坑车的边缘，一股股尿意不断冲上来。忽然耳畔传来刺耳的摩擦声，下沉的速度也将了下来，终于哐当一声，矿坑车停了。 老犯们推开绞索往外走，幽深的黑暗和寂静越发的让人觉得压抑。米洛抱着自己的矿铲，抬头看了一下，原本不明亮的井口，仿若一颗微弱的星。 老犯们三三两两的率先走入矿道。这里是死亡矿坑，不会有所谓的岗前培训，一切的代价都是鲜血和生命。米洛留心观察着，发现不同的人似乎有固定的矿道，很快的一群下井的人就消失在各自的方向里。 米洛和昨天才来的新犯们还站在坑口，不知道何去何从。 由于已经是地下几百米处，温度并不低，可空气更加稀薄和浑浊，矿坑里面隔着十数米才有一个矿坑灯，昏黄而且幽深。 刚刚那几百个人就像在缸里撒了一把盐一样，迅速的融入到黑暗中不见了。开始还能听到一些声音，走路声、工具的哐当声，再过了一会连声音都听不到了。静寂仿佛千斤一样压在米洛的身上。说不上是冷汗还是热汗，黏黏的沾在身上，无比沉重。 一起下来的人想了想，又有两个拎着东西走了。米洛留心的看了一下，是跟自己一起来的那群老犯们前进的方向。 “你打算怎么办？”黄毛凑过来问米洛。 这里是垃圾圈！听到黄毛的问话，米洛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句。来垃圾圈的人，没有一个是善茬，自己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才能活下去。米洛提防的看着黄毛。 看到米洛的眼神，黄毛无所谓的摊摊手，“都是新人，不如一起结个伴儿怎么样。头一次来这种鬼地方，还真有点怕！” 老实说，米洛不知道有多想同意黄毛的话！可他不敢！ 他被自己的轻信已经害得够惨了，如果不是轻信了联邦那群有头脸的大人物，他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的境地！他不会再轻易相信别人，更何况是垃圾圈的渣滓们。 他果断的摇摇头。 黄毛也不在意，还大方的跟他打了个招呼，“那我自己走了。得赶紧追上去，不然谁知道这地方能出什么鬼东西。”说完往前面走的方向紧跑了两步。 米洛等他走到完全看不到了，才果断的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沿着昏暗的矿灯默默的走着，耳朵里灌满了诡异的摩擦声。 矿道大概有一人多高，地面上铺满了废弃的运输车轨道。每隔一段路就会忽然出现一个竖井，横七竖八的堆满废弃的手脚架。 米洛打着矿灯上下照了照，除了大朵大朵的霉斑，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个别地方会积着一些绿臭的腐水，不知道这些水是凝结的还是从哪里渗出来的。手头没有量子探测仪——这种在首都星几分钱一个的小设备，是星际时代的必备小工具。因此也分辨不出这些东西的辐射性，只能尽可能的避开。 越往里面走，岔口越多。不过好在每个岔口都会有荧光色的编码标号，米洛谨慎的沿着靠左的位置走，这样便于他找到回来的路。 大概走了有几个小时，矿灯越来越少，不少路都需要开头灯探路了。周围的矿壁上开始出现零星的铟矿。在黝黑的矿洞里，泛着银色光泽的铟矿实在不难辨认。 有的铟矿在很高的位置上，米洛需要踩着手脚架上去敲打，颤颤巍巍的废弃脚架总是给人一种要倒塌的脆弱感。米洛挥舞着矿铲用力的挖，银矿的密度不高，相对好挖。在求生的欲望下，米洛不放过一块矿石，这样一点点搜集，到了头顶矿灯开始不稳定的时候，他居然搜集了小半背包碎杂的矿石。虽然不多，可按照爵爷的要求肯定还是够的。 米洛还是决心往回走，一路留心路况，渐渐的他又看明白了一些问题。现在他走的这条矿道，必然是已经废弃的坑道，看路边翻倒的大型矿车和支撑架就知道了。真正的矿源应该是那些正在开采矿道，不过想来以垃圾星这样的环境，必定也被一些势力所垄断。像爵爷这种没什么势力，也组织不起来开采队伍的，只能跟在开采队后面捡点垃圾。 想明白的米洛，暗暗牢记自己走过的路，准备明天探索另外一条坑道。 刚刚走到开始有矿道灯的地方，米洛头顶的矿灯就啪嚓一声轻响，灭掉了。看了看自己刚刚走出的黑暗矿道，心里有一种庆幸的感觉。 垃圾圈 探询 沿着来路又走了两步，米洛忽然停了下来，把自己的背包拿出来，小心的倒在地上，掏出里面略微大些的矿石，小心的卷在裤腿里面，然后用鞋带从后面的破洞里面偷偷抽紧。把剩下的碎渣又倒回袋子里。 然后就这样趿拉着鞋子，一脚高一脚低的向回走去。刚走到矿车的地方，空地周围已经稀稀拉拉坐着好多人了。米洛看了一圈，贴着墙边蹭到一个人少的地方站着。 还没有站稳，两个人就围过来，意味不明的冲着米洛冷笑，米洛把自己的矿石袋向后藏了一下。其中一个留胡子的猛的挥拳揍了过来，米洛本能的抬手去挡，另外一个人趁机用力一拽，就把袋子抢了去。袋子被抢走了，米洛了不轻不重的被踹了几下，只能抱头蹲在那里。 两个人大大咧咧的把米洛的袋子倒空后，又丢在地上。周围的人冷淡的看着这一切，无人发话。米洛安静的捡回自己干瘪的口袋，不过这样，也没有人再找他的麻烦。 类似的命运当然不止米洛一个人，几乎每个新人都会遭遇类似的敲诈，一旦有反抗，就换来一顿暴揍。反抗的越厉害，就会被揍得越狠。不过也有失手的，当那些老人们去敲诈一个金发的年轻人时，双方显然谈不拢，动手打了起来。 那个金发的年轻人虽然并不魁梧，也只有一个人，但他很轻松的就把前来动手的三个老手都揍趴下了，而且还把对方鼓鼓的袋子都拿走了，显然以前练习过格斗术之类的。米洛想起来，这个就是昨天被李挑走的那个人，居然真人不露相。 米洛还在观察着，坑洞里传来了整齐繁杂的脚步声，一大群人走了回来。他们的铟矿不是用小袋子装回来的，是用几辆点矿车推回来的。所有人都羡慕的看着，却没有人上前，米洛认出为首那个人，正是昨天第一个出来挑人的光头大汉。看着这群人有序的登上矿车，米洛心里猜他们一定是一比较庞大且有实力的群体。 后来米洛知道，光头大汉就是矿区的铁拳，四大掘金队的首领之一。掘金队才是整个矿区的主力，他们几乎全部都是机械作业，工种全、分工明确。通过量子切割设备对开区新的矿坑，将传送、轨道铺好后，利用粉碎机直接粉碎铟石，并分拣后装车运输。和米洛他们的刨斧铁锨完全不同，掘金队都是小队为单位，全自动作业，效率极高。在掘金队的装备和福利也会更好些。可惜他们不要任何废物，对米洛这样的人来说，只能是望梅止渴。 随后，一拨拨的老人们都陆续登上矿车，新人们也挨挨蹭蹭的进了矿坑车后，终于在咯噔一声后，慢悠悠的向上升起。 回到修整层，像爵爷这种小头目都早早的等在矿车的旁边，一时间各种索要声，咒骂声甚至抽打声纷纷响起，一时间矿车坑口热闹的很。 爵爷倒没有立刻问米洛他们要矿石袋，他神色阴晴不定的在找寻着，显然早上一起出去的新人，有两个没有跟矿车一起回来，其中有一个就是黄毛。爵爷的脸色非常难看，等到人群都散的差不多了，爵爷依旧没有等齐全部人数，气得他一路破口大骂，诅咒米洛一行人不得好死，不要妄想今晚有饭云云。 不过在回到矿洞之后，大家纷纷上缴自己的矿石。随着矿石越来越多，爵爷的脸色也好了很多，当看到米洛解开裤脚里面的矿石几乎和老矿工差不多时，爵爷甚至眯了眯眼睛。也许是因为今天的收获还不错，所以再晚饭的时候，爵爷居然也没有为难他们，把有机套餐足量的丢了过来，自己跑回矿洞去存矿石了。 吃完晚饭，肚子里终于有了热量支持，米洛轻轻拍了拍酸胀的小腿，实在多一步路都不想动，很想立刻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老矿工们都三三两两的出去溜达，这段时间是自由活动时间，也有人选择带在自己的铺位上休息。 米洛挣扎了一下，还是跟着老矿工向休息区走去。 休息区正是昨天胖狱警分配他们的地方，狱警们都站在山壁高处漠然的看着这些矿犯们。而实际上即使在休息区，领域的划分也是清晰和明显的，几个相对比较好的位置都是势力群体所垄断的。 米洛在边缘的地方慢慢的溜达，一面努力在脑子里搜索着有用的信息。过一会，他看到有个缺了个门牙的老犯正独自蹲在墙角抽烟。他凑过去，在老犯旁边蹲好。老犯斜睨着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吧嗒吧嗒的抽烟。 米洛刚才见老犯转过头来，忙挤出个笑，没想到那笑容还没挤完，人家已经把目光调开了。米洛的半个笑容就冻在脸上。 不过好在，这两天米洛学到的比过去20年都多。他继续跟老犯套话，“什么烟啊，好抽么？” 老犯眼皮都不撩他一下。米洛想了想，干脆一屁股坐下，把左脚的鞋子脱下来，从鞋跟后面的破洞里，抠啊抠的，挖出一块铟矿来。这份铟矿是他今天找到最大的一块，有半个鸡蛋左右。 老犯这才半侧着脸，眯着眼睛看着米洛，“学的挺快啊。学得快好，垃圾圈这地方，笨人活不下去。” 米洛低调的把唯一的铟矿塞了过去，“还请您老指点下。” 老犯又吧嗒两口烟，才慢慢的努着嘴，“看到那些人没有？”他冲着休息区中间几大部人群示意着，“在垃圾圈，大概分成三个圈子。第一个圈子就是他们几个：鲨王、黑霸、铁拳、忍者组成的四大掘金队。他们人多而且队伍很强，又有技术能力，整个垃圾圈最好的矿源都让他们占了。要想加入他们得按照他们的规矩走，按照登记抽成，不能私藏矿石。老实说加入这几个山头，最开始几年，很难熬。”米洛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些稳定的小群体，发现昨天那个光头也是其中之一，不同群体之间的氛围比较克制，但对立的意味也很明显。 老犯看着铁拳和鲨王他们，羡慕的感喟着，“跟着他们其实是最好的选择，掘金队的设备都是最先进的量子自动化设备，能够单独自己铺设运输通路和开进。本来这些都应该在狱警的管理下进行，可那些狗腿子们不愿意下去捱苦，就委托这几大头目代为管控。所以格外给他们面子，掘金队的休息区都是在最上层的，不仅氧气足，食物好，最重要的还有足够的水。他们的队员都可以每天冲个淋浴。” 听到这里，米洛也忍不住羡慕的舔了舔嘴唇，可接下来老犯的话又无情的打压了他的畅想，“也正因为这样，所以跟随四大掘金队的人特别多，他们都要强壮的苗子，你这样身板的人可进不去。” 垃圾圈 势力 老犯又捅了捅米洛，“看那边，那都是第二种人，游侠。”米洛看到在休息区的西北角，有一群人在一起，看起来人数挺多，但实际上还是相当分散的。老犯说，“那就是垃圾圈的游侠们。他们都是一群有特殊技能又不愿意加入势力的人，所以和各个势力都是合作和分成的关系，不过垃圾圈的游侠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没有两三下子也活不下去。” 米洛向往的看着那群神情相对懒散的人，眼神闪了闪。老犯心会的明白米洛在想什么，却没有点破，继续说，“第三种人才是垃圾圈最多的人。大势力进不去，游侠也没能力当。只能跟在别人后面捡剩。或者三五个人凑在一起找个矿坑开一下，或者攒几年钱贿赂看守弄个坑主当当。” “坑主？！”米洛疑惑到。 老犯恋恋不舍的抽完最后一口烟，在嘴巴里含了好久，才缓缓吐出，“坑主就是一些老犯们贿赂看守之后，可以买下几个新兵，一年内替自己下井，只要能按时上缴足够数量的铟矿就可以。” 米洛明白了，坑主说得就是爵士那种人。不过他不明白的是为啥那些菜鸟就甘心被剥削，当他把这个疑问说出来的时候，老犯噗嗤就笑了，“这当然是有原因的了，垃圾星最宝贵的就是食物，所有的食物都是按量配给的。看守把食物配给的权利给了坑主，就相当于把统治权给了坑主。” 米洛忽然觉得自己的命运一片黑暗。 老犯看着他苍白呆滞的眼神，顺口安慰，“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糟，如果真有心要混出头也不是没有办法。” 米洛眼睛一亮，“什么办法？”虽然只在垃圾圈呆了2天，可米洛已经察觉求生不易。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前任光脑矩阵分析员，在这样一个以力量为尊的圈子里，就像鸡蛋和石头同时放进滚桶中搅拌，没有任何生存机会。 但米洛绝不能死，从首都星到垃圾圈这一路上，他把自己这段经历反反复复的推敲了无数次，不放过每句话，努力的从记忆的碎片里挖出每个细节。 米洛很清楚他被人卖了，更催悲的是，实际上他并不清楚到底是谁，又为了什么这么做？ 活下去，米洛跟自己说。 然后，一个个的报复回去，他们所有人，都不放过。 几个名字迅速的在米洛脑子中浮现出来——首都星首席辩护律师理查克，联邦星联网安全部副部长孙伟峰，检控官瑞德福克斯，安全委员会行政执行小组组长叶耀德。当然还有他们背后的那些人，如果有可能，一个也不放过。 这样的绝望，只有凭借这些愤怒和仇恨，才能支持他能在惊惧下依然苦苦求生。 老犯故意停顿了一下，却见米洛对他窘迫讨好的笑着，心知新人实在没有什么油水还能敲出来，又刚吸完烟心情还不错，也就说了，“还有一个办法是找到个游侠投靠，游侠本身势力并不大，有时候需要找人手做些事。虽然机会不多，但如果新肉能有机会靠上游侠的话，生存下去的几率还是大大的增加地。如果你能挺过第一年，基本上有五成的机会可以活下去。” 第一年，不足50%的生存概率。 米洛善于计算的头脑立刻得出平均有一半丧命的结论，轻轻倒抽一口冷气。 看来如果想要活下去，真要想法投靠某些势力才行。米洛不由自主的又像游侠那边瞟去。 老犯看着米洛的眼睛往那边飘，自然清楚他在打什么主意。抱着同样心思的米洛又卖力的用他不娴熟的技术恭维了老犯几句。 大概是垃圾圈陨石磁力潮的缘故，老犯看着这个青瓜蛋一样的菜鸟，费力地说着刻意恭维的话，那颗已经比石头还硬的心居然有了一微米的软化。他最后指点了米洛一句，“要提防，李。” 说了这句后，老犯似乎觉得说多了，拍拍屁股，向另外一边的休息区走去。 又蹲了一会的米洛，低调安静的走回到自己的休息区。略微整顿一下早晨被踹飞的床板，就一下子倒在上面，连手指都不想移动。 闭着眼睛的米洛消化了今天获得的信息。现在看来，依靠自己单独的技能要在垃圾圈这种地方生存下去，概率无穷趋近于零。爵士对他们的态度，相当于渔翁对鸬鹚的态度，只要能带回来铟矿，这些手下的死活他才不会管。 翻了个身，米洛琢磨了说投靠游侠的事情。在垃圾圈这样的环境下，别指望别人的慈悲。要想当人小弟，首先要有价值。可自己唯一的特长，就是光脑和矩阵计算。在苦耀星的苦牢里，这种技能鸡肋过偷窃和干仗。 深深叹息一声，依然找不到出路，身体机能却抵抗不住疲劳的袭击，米洛终于沉沉睡去。 垃圾圈 恐惧 在垃圾圈已经生活了一周，幸运的是米洛依然生存了下去。 这一周，米洛和人打了两场架，准确的说是他被人追着打。在弱肉强食的垃圾圈里，抢劫和被打劫是每天的必修课，米洛的每天食物也不能保证完全吃到，毕竟搜身这种技术活是每个垃圾星囚徒的基础技能。 为了降低被打劫率，米洛只能选择偏远废弃的矿坑，但是这种矿坑的代价就是矿石少、路远而且迷路和坍塌的危险性高。 为了能吃到食物，米洛必这么做。他也不是没有尝试加入新人小团队，可四肢乏力的技术宅男在这样的环境里，总是被第一个推出去当炮灰的，安全性没有得到保障，各种风险却凭空增加了不少。在这一周里，米洛亲眼看到新人的损耗，在往矿区深入的通道里，米洛看到那些组成团队的伎俩，撺掇或者威胁着新人去危险的地段探险——那些旧年不用的手脚架已经摇摇欲坠，可新人却要担负探险和背负重物的职责。往往伴随一生惨叫，一个新人的垃圾圈之旅就到此结束。 米洛也很多次被人引诱这往危险的地段走，不是里面通路已残破危险，就是氧气不足，甚至还次被挤兑到有暗黑生物的地段。幸亏他时刻警觉，好不容易趁着岔路做假标记才逃出来的米洛，再也不敢轻易加入所谓的邀请了。 一个人在黑暗中孤独的走着，很容易陷入绝望。但米洛只能这样，废弃的矿坑都很深，只在尽头的地方才可能有微量的矿晶，在非路口的路上，要关闭矿灯，才能保证回程足够的能量。第一天的废道和矿晶，真是运气爆棚才能捡到的便宜。和米洛一样被爵士买下来的那两个新丁，在前天刚刚被找到。一个是困死的，脸还向着更深的废坑，显然是迷路后走晕了。而黄毛更惨，找到的时候只剩下零碎的几块残体，垃圾圈的坑道鼠从来不吃素。 人在黑暗里走着，其他的器官就会变得分外敏锐。走着走着，米洛就听见自己身后仿佛有擦擦的声音，很轻，但却一直存在。 米洛的呼吸分外促急，“谁？！”他喝问。 空旷的矿坑里把米洛惊恐的喝问声传到很远，带着隐隐的回音。 隐约的擦擦声停了一下，米洛等了几秒，转身继续走，那个擦擦声有开始有节奏的响起来。 米洛果断的回身扭亮矿灯，照向来路。聚光的探灯调到远焦后，泛出一个朦胧的圆。无尽黝黑的矿道在黑暗中延展着仿佛贪婪的巨怪。擦擦声不紧不慢的接近着，越来越近。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米洛不管那声音到底是什么，开始慌不择路的向相反的方向跑了起来，晃过一个又一个岔路口，至于是否迷路的事情已经来不及考虑了，一直晃动的矿灯照出一片阴影，是个斜上去的岔路。侧耳听了一下，那个有节奏的擦擦声竟然又近了些。米洛做了个决定，他连忙蹬着矿道翻到那个斜岔口里面，然后迅速的扭灭矿灯，默默的等待。 “扑通”、“扑通”，米洛死命的揪着自己的衣服领子，拼命的压着自己的喘息，可是却越发的觉得呼吸声粗重，心跳加速。 擦擦声更近了。 米洛在黑暗中分辨着，就好像有个人拿着矿铲轻轻刮墙一样，又像是拖着个布袋子在走路，“擦，擦擦，擦，擦擦”的节奏声越来越清晰。 米洛觉得汗水顺着自己的脸颊滑到下巴，又往脖颈上流过去。 快过去，赶紧过去，米洛内心焦躁的祈祷着。 可是天不遂人愿，当擦擦声到了米洛下面的矿道口时，居然停了下来。换成琐碎的窸窸窣窣的摩挲声。 米洛拼命的攥紧手里挖矿铲，一股热流顺着大腿根就淌了下来。 “喀嚓”前方居然隐约传来破裂声的回音。 瞬间，下面悉簌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转而又变成了向前的刮擦声音滑了过去。 又过了一会，那个一直跟着自己的刮擦声听不见了，米洛这次背靠着坑道，宛如脱水鱼一样张嘴呼吸起来。 现在回去不知道安全不，米洛犹豫着。思考片刻，他还是扭开矿灯，观察下环境。 在扭开矿灯那一瞬，米洛全身的血液化成冷汗凝固了起来。 矿灯对着的地方恰好照出一个“人脸”。 一个人脸，不，应该说人头被安置在矿灯所照的山体上，只是双目被挖了出去，眼睛的地方是黑红色两个极深的窟窿，正冷森森的对着米洛。 “啊！”米洛手里的矿灯一下子掉了下去，在光源翻滚的那一瞬，米洛看到矿壁上居然还按着几个暗红的血手印，一股诡异的战栗瞬间从后脊梁蹿了上来。 侧打的矿灯带来微弱的光源，执着的把一切都展示出来。米洛不想看，可控制不住的去盯着那个东西，仿佛如果不是紧紧盯着，那东西就会扑上来咬人一般。盯着人头看了一会，猛然发觉这个人头非常眼熟，他皱起眉毛，在记忆里疯狂的搜索着。 电光火石，人头上短短的金发提醒了米洛，这个人就是那个很能打的新人，也就是第一天被李挑走的那个！他们同一天被押到垃圾星的。 不同于刚才的惊惧，一股冷气从脚底板升起。米洛忽然想起老犯那句没由来的话“要小心李。” 就在这时，坑道外面忽然传来极凄厉的惨叫“啊！啊啊！！啊！！”，破了音的声音里透着绝望的恐慌，来不及多想，生存的本能控制着米洛立刻把矿灯关闭了。 再次陷入黑暗中的米洛，觉得似乎有无数的冷气沿着皮肤毛孔往里钻。 在一声令人心悸的叫声后，黑暗的矿道再次归于沉寂。一丝声息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