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堂堂神仙被求婚

哈哈！沧海如此之妙，不去泛舟一游，怎对得起她千年辛辛苦苦的修行？
司马云蝶来到东海岸边，对着茫茫大海中一艘巨大而华丽的游船，施施然走了过去。
“呔！哪里来的小女子？竟敢靠近郡守游船！不要命了吗？”一声大吼，将司马云蝶的小心脏吓得扑通跳了一声。
只顾着欣赏大海景色，竟不曾注意到华丽的游船旁边，站着两名凶神恶煞般的侍卫。刚才吼她的不知道是哪一位？
司马云蝶打眼瞧了瞧，心里盘算着是好言相求呢，还是拿个定身法将他们定住？
经过千年修行，她自认为已经修得很没脾气。加之初列仙班，心里正快活无比。于是决定大神不计凡人过，好言相求。
“呵呵，两位大哥……”司马云蝶刚作了个揖，堆起满脸的笑，船舱中忽然传出一个清雅的男子声音：“外面因何喧哗？”
话音落处，一个身材颀长、面孔白皙的男子自舱内走了出来。
玉树临风、风神俊秀——司马云蝶心里暗叹一声，想不到如今这世上竟有这等男子……唉，倘若父母当初逼自己嫁的是这等样人，她又何至于离家出走，误堕仙道，千年孤苦……啊，失言，失言。
“姑娘——”那男子一开口，柔和的声音便让人如沐春风：“敢问姑娘到此何事？”
“这位公子，本仙……呃，小女子不过想到海上游玩一番。这船这么大，该不会少了小女子一个位置吧？”司马云蝶彬彬有礼却暗带强硬地道。
“呵呵，原来姑娘只是想出海游玩……这个无妨，姑娘请上船。”那公子出人意料地爽快。
“咳咳，公子……”凶神恶煞般的侍卫不放心地阻止道。
“这位姑娘面目清秀，眼神清澈，决非险恶之辈。你们放心。”不待两人说完，那公子便摆了摆手，对司马云蝶做了个“请”的手势。
对这公子的言语，司马云蝶十分受用，不由得眼角含笑，挑衅地看了出言阻止的侍卫一眼，慢悠悠迈步上船。
“在下慕云青，敢问姑娘芳名？”进得舱中，那公子优雅地为司马云蝶沏了杯茶，拱手问道。
司马云蝶手握茶盏，看着慕云青俊逸的脸，柔声笑道：“慕公子不必客气，小女子复姓司马，小字云蝶。”
“原来是司马云蝶姑娘。”慕云青笑道：“难得咱们名字里都带一个云字，倒也有缘。”
“呵呵，有缘……有缘……”司马云蝶口中打着哈哈，不觉心中黯然。他哪里晓得，她自一个凡人修得仙道，早已永绝尘缘。
“敢问司马姑娘家中还有什么人？为何独自一人来到这茫茫东海？”慕云青温雅地问道。
凡人相见，最不耐就是问这些无聊的问题。司马云蝶心中嘟哝一句，面上犹自若地道：“小女子自幼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四海漂泊。常闻东海风光无限，壮美旖旎，是以来此一游。”
“原来姑娘也是堪怜之人。”听了司马云蝶的信口雌黄，慕云青双眉微皱，满怀同情地道。
“呵呵，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自在，公子不必为小女子难过。”司马云蝶豁达地饮了口茶，不在意地笑道。
一千年了，纵有思念，也已淡然；纵有寂寞，也已习惯。何况，她堂堂一介新仙，岂要一个凡人来同情。
“姑娘说得是。”慕云青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抬头道：“一个人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按照别人的意思生活，可不也是一种幸运……”
司马云蝶看慕云青眉宇间似有忧色，不由起了报恩之心……嗯，自她位列仙班以来，每遇见一个对她不错的凡人，她就禁不住要起报恩之心。凡人的那些小小烦恼，对她这个小神仙来说，多不过是些举手之劳罢了。
于是，起了报恩之心的司马云蝶放下茶盏，微微凑近慕云青，感兴趣地道：“听公子这么说，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么？不妨说来听听，也许我能帮得公子一二。”
慕云青看了司马云蝶一眼，唇角微抬，苦笑道：“为难之事倒没有，不过想过一种浪迹天涯、快意人间的生活罢了……奈何高堂在上，作为家中独子，不得不继承家业，延续香火。”
“呃，这个嘛……”她司马小仙好像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司马姑娘，”慕云青突然微笑道：“你真的想帮我吗？”
见慕云青转了脸色，司马云蝶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真诚地道：“那是自然——你肯让我坐你的船，我自然要对你有所报答。”
慕云青道：“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姑娘，你若有心帮我，可否嫁我为妻，免得我再每日被父母苦苦逼婚？”
啊，这个，这个……司马云蝶顿时凌乱了。



正文 第2章 堂堂神仙被嫌弃

看着慕云青期待的眼神，司马云蝶小心翼翼寻着措辞：“慕公子，虽然……嗯，虽然我坐了你的船，但是……但是以身相许嘛，这个报答似乎严重了点……以身相许……呵呵……好像通常都是用来报答救命之恩的……”
“司马姑娘，你误会了。”慕云青一张白皙的脸胀得通红，看着窘迫的司马云蝶，尴尬地道：“我的意思是，你假装嫁给我——反正你只是一个人，住在哪里不一样呢？你只要在郡守府里住上一年半载，帮我挡住父亲母亲的唠叨就行。”
呃……原来如此。
神仙的清规戒律里，明确规定凡人修成的仙决不可谈婚论嫁，妄动凡心。否则，不但要剔除仙骨，贬作凡人，还要受九世孤单之苦。严重的，甚至直接推下诛仙台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不知道假的嫁人算不算？
作为神仙，要慈悲为怀，积累功德。帮助一个苦闷的凡人解脱父母逼婚，算不算慈悲为怀、功德一件呢？
司马云蝶思忖再三，最后还是决定拒绝。作为一个新晋神仙，她觉得还是不去冒险的好。至于功德嘛，也不差这一件两件。
主意既定，司马云蝶便待开口。忽听外间一阵喧嚷，便有杂沓的脚步声相继走上船来。
“想必是家父家母到了，我去迎接一下。”慕云青站起身，丢下一句话，匆匆迎出舱外。
片时之后，船舱里涌进一群人来。为首的是一对中年夫妇，男的神色威严，令人望之生畏。女的倒是十分和善，眉眼间带着慈祥。
除了这对夫妇外，另有大群丫鬟奴仆相随。
见到司马云蝶，这群人显然愣了一下，有的将目光好奇地打量司马云蝶，有的用疑惑的眼神去看慕云青。
“青儿，这是怎么回事？”威严的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头问。
“青儿，这位姑娘是？”慈祥的中年女子用了和缓的口气道。
“这位姑娘是我朋友——司马云蝶。”慕云青大大方方地介绍道：“也是你们未来的儿媳。”
司马云蝶手一抖，端着的茶水尽数泼洒在身上。
我说慕公子，我可还没有答应你啊……司马云蝶一边心中大喊，一边伸手去拧被茶水泼湿的衣服。
早有丫鬟走上前来，用手帕帮她擦拭。
威严的中年男子看了看司马云蝶，又看了看慕云青，明显忍着怒气道：“婚姻之事，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怎可私相来往？还有没有一点儿规矩礼法？”
咳咳……这是嫌弃她不懂规矩礼法吗？司马云蝶抽了抽嘴角，她堂堂一介神仙，竟遭凡人嫌弃，这、这传出去她的脸可往哪儿搁？
“老爷，你先别动怒，咱们且听听青儿解释……我看这位司马姑娘眉清目秀，气质不凡，应该也是书香门第家的女儿吧？”中年女子温婉地劝慰着丈夫，一边打量着司马云蝶，一边向慕云青问道。
司马云蝶正想说不管自己出身如何，都无意嫁给他们家公子时。慕云青忽然偷偷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话。
“爹，娘——”慕云青拖长了声音道：“云蝶是孩儿的意中人，不管她出身如何，孩儿只愿娶她为妻。如果你们要阻止，孩儿情愿今生不婚不娶。”
看着慕云青一幅痴情种子、宁死不屈的样子，司马云蝶有点发懵。这样真的好吗？他不会假戏真作，真的对自己想入非非吧？虽说自己堂堂神仙，风采俊逸……咳咳……但是要让人一见钟情到非卿不娶的程度，她可还不敢有这个自信。
看来这慕云青是真的被爹娘逼婚逼急了。
算了，她司马神仙一向慈悲为怀，先帮他搪塞过了这关再说。至于以后嘛，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想到此处，司马云蝶立即换了脸色，凄凄楚楚地道：“慕老爷，慕夫人，你们二老就成全了我和云青吧……”
“岂有此理！”慕老爷见了司马云蝶的模样，非但没有生起怜悯之心，反而勾起怒火，一巴掌拍在舱中桌子上，厉声道：“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如此不知羞耻，成何体统！我慕家纵然断子绝孙，也绝不允许这样的女子进入家门败坏家风！”
不好——效果适得其反。看来果然还是闭口不言比较好。
但是话已经出口，覆水难收，这慕老爷不给面子也罢了，居然还敢出言辱骂，未免……未免太过份了些。
她司马云蝶得想办法挣回这个面子。



正文 第3章 挣回神仙的面子

司马云蝶眯了眼睛，收起凄然之容，望着慕老爷侃侃而谈道：“慕老爷，看你也是读书人出身，怎地如此不明事理？世间夫妻相处，无非一个‘情’字。所谓有情饮水饱，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我与云青既两情相悦，你不为我们高兴，反倒抬出那些酸腐无用的礼教——你觉得那些礼教比你孩儿的终身幸福更重要吗？”
其实司马云蝶自认不是一个喜欢讲道理的人，但是作为一个神仙，看见不明事理的凡人，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啰嗦一番。
“你……咳咳……”慕老爷似乎要被司马云蝶气吐血，一口气憋在喉咙里，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爷，千万莫动怒，小心身子——”慕夫人惊慌地扶住慕老爷，另有丫鬟上前为慕老爷捶背端茶。
“云蝶，你别说了。”慕云青扯了扯司马云蝶的衣袖，示意她赶快找个慕老爷看不见的地方躲起来。
这……这算不算关键时刻的背叛？罢了，他老爹的身子骨重要。凡人经不得气，万一不小心给气出个好歹，那得做多少功德才能弥补……何况我又不打算真嫁给慕云青，何必争这无谓的闲气。
司马云蝶一边想着，一边信步走出船舱。站在船头，一阵海风吹来，她惊见船已离岸数里，此时正张满了帆，乘风破浪向海中驶去。
太阳正好，万道金光洒在海面上，无际的大海金波粼粼，奇幻壮美。让人心胸不由为之开阔。
作为一个神仙，要有神仙的气度和涵养。这么一想，司马云蝶很快忘记了慕老爷的无礼。
“嗨……云蝶。”不知过了多久，司马云蝶的耳边忽然传来慕云青的声音。
司马云碟转过头，瞧见慕云青正含笑从船舱中走出来。
“你爹没事了么？”司马云蝶看了看慕云青的脸色问。
“没事了。”慕云青答了一句，走到司马云蝶身边，温润的眉目间带着浅浅笑意，道：“谢谢你，云蝶。”
“我好像帮不上你什么忙了，你也不用谢我……”司马云蝶想起慕老爷的态度，讪讪地道。
“爹娘已经同意了你和我的婚事，我当然还是要谢你的。”慕云青慢悠悠地道。
司马云蝶怔住。
“从今后，你就是我名义上的妻子。不管你能留在郡守府多久，我都会好好待你。”慕云青看着司马云蝶的眼睛，温存地表白。
“可是……怎么就同意了呢？”司马云蝶迷迷糊糊、不可置信地问。
“你不用管。”慕云青微微一笑，道：“等这次去东圣庙祭祀回来，咱们就举行婚礼。”
啊？要不要这么快？她还没有准备……
在司马云蝶无尽的凌乱中，慕云青抬眼望着茫茫大海，淡然里含着一丝忧郁道：“你看——这大海，壮美辽阔，无边无际。人的生命比起这大海来，仿佛渺小得不如一粒微尘。”
“嗯……是哦……”司马云蝶无意识地附和着，心里纠结成一团乱麻。
难道，难道竟真要嫁给他？会不会触犯天条？会不会被剔除仙骨，再入轮回，九世孤苦？会不会……司马云蝶打了个寒颤，仿佛已经看到那等待着她的悲惨命运。
不行，绝不能冒这个险，还是早点说清楚为好。想到这里，司马云蝶一横心，开口道：“慕公子，咱们俩的婚事……”
话未说完，船身忽然一个剧烈的颠簸。司马云蝶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口里未说完的话也被硬生生咽回肚里。
“云蝶，快进船舱！”慕云青一边大喊，一边伸手拉住司马云蝶向船舱里跑去。
船身更加剧烈地摇晃起来，大海上眨眼间掀起滔天巨浪，晴朗的天空蓦地里浓云密布，电闪雷鸣。
“慕……慕公子，这东海上的天气，向来……向来都是如此无常么……”跌跌撞撞跑进船舱，司马云蝶看着船舱外翻涌的黑色波浪问。
“平时、平时并不这样……”慕云青喘着粗气，眼里掠过一丝明显的惊恐。
船舱里乱成一团，呼天抢地的叫喊声，桌椅被颠翻的碰撞声，茶具的碎裂声……听得人心惊肉跳。
“青儿——”慕夫人拼了命地嘶声惊唤。
“青儿——”慕老爷的嗓子哑得几乎叫不出来。
“爹，娘……”慕云青放开了司马云蝶的手，扶着舱壁扑到慕老爷和慕夫人身边。
一阵恐惧的感觉使司马云蝶全身颤抖，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无力。
她是神仙，她明明是一个神仙！可是在这乍然而至的惊涛骇浪面前，她竟丝毫不比一个凡人更有办法。
千年的修行，除了一些定人的小小法术和三脚猫的飞行术外，她其实什么都没有学会。
而她的飞行术，总是在慌张的时候就忘了怎么用。
一个巨浪打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华丽的大船忽然碎作数段。
“救命啊——”
“老天爷救救我们吧……”
“东圣君……”
一声又一声的呼喊、求救声从断裂的船上传来，船顶早已被掀翻，每个人死死地抓着能抓到的船板，惊恐地等待着死亡一步一步临近。



正文 第4章 小仙遇见大神

作为一个神仙，竟然不会游泳……当司马云蝶无比羞愧地意识到这一点儿的时候，她所抓住的那块船板一下被一个巨浪卷走了。
难道本仙辛辛苦苦修行上千年，就这样葬身东海吗？司马云蝶的心揪成了一团。这世上，还有比她死得更窝囊的神仙么？
一只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慕云青的手。
慕云青一手抓着块碎了的船板，一手紧紧拉住她的手。
她堂堂一个神仙，居然要靠凡人来救……她有一种想撞死的冲动。
“云蝶，抓紧我……”慕云青忽然拉住她的两只手放在他的腰间，司马云蝶一惊，还是出于求生的本能抱住了他。
他松开她的手，也松开了船板，一手拉住慕老爷，一手扶住慕夫人。
从小生长在东海岸边，他的游泳技术无与伦比。
尽管在冲天浪滔中，他还是一点一点控制着方向，平稳地游向岸边。
近了，近了……已望得见褐色的沙滩。生的希望在司马云蝶心中重新燃起，此时此刻她觉得，便是以身相许地报答他，也颇可以说得过去了。
然而，又一个巨浪卷来，筋疲力尽的众人再也使不上一丝力气，四人眨眼间被大浪冲散。
“慕公子，救我……”司马云蝶接连呛了几口水，好不容易趁着一个浪头浮上来时大喊。
“青儿，不要管我们……”
“青儿快……快游回岸边……好好活下去……”
浪滔滚滚中，隐隐传来慕老爷和慕夫人的声音，司马云蝶闭上了嘴……
一条全身乌黑的巨龙忽然自海中翻腾而上，一张大嘴中发出桀桀怪笑：“一个也别想跑，都是本座的美餐……哈哈……”
“东海魔龙——”不知是哪个奴仆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喊，穿透了汹涌的波涛，直达每个人的耳中。
东海魔龙不是早被东圣君制伏了吗？怎地又出来为恶？司马云蝶下意识地想了一句，魔龙已狞笑着向她扑下来。
神仙的肉，是不是比凡人要好吃？为什么第一个是她……
早知道……早知道今天要命丧东海，她司马云蝶何必要那么惧怕那些天条，那些清规戒律……她，为什么不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
司马云蝶还未想到比如什么，魔龙乌黑有力的尾巴已将她卷上了天，同时勾过头来，尖利的牙齿划上她雪白的脖子。绝望中，她闭上了眼睛……
然而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反倒听到一声震天裂地的惨嚎——分明是魔龙的吼叫。
接着，卷着她的巨大力量消失了，她的身体向下直坠……坠进一个温暖而散发着清冽气息的怀抱。
发生了什么事？她偷偷睁开一只眼，又睁开另一只眼，海面上黑色的浪滔不见了，天上地下一片耀眼的金光。
慕云青、慕老爷、慕夫人以及那些丫鬟和奴仆，全都被救到了岸边的沙滩上。
魔龙在海水中翻腾，身上喷溅出乌黑的血，不一会儿潜水远遁。
司马云蝶回头去看抱着自己的人。
这一看，司马云蝶的魂吓得险些附不了体。
是他——
竟然是他——
青衫玄袍，墨发飘扬，宛如天地间所有的风采与灵气都集于一身……可是，怎么会是他？
但是，若不是他，谁还能有这样的功力，一招制伏东海魔龙？
当然应该是他——令天庭无数男神俯首膜拜、无数女仙魂牵梦萦的北冥战神龙渊。
果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龙渊战神，多少女仙费尽心机求他一顾而不可得。而她司马云蝶，什么也没有做，居然被他抱在怀中……
哈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前人诚不我欺也……
司马云蝶清楚地记得，他们这批新晋小仙在天庭接受册封之时，原本嘻嘻哈哈、闹闹嚷嚷的局面，因他一出现，立即变得鸦雀无声。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在离他们远远的地方坐下，那气势便已经震慑了全场。
据说，他有天上人间最锋利的剑--诛天剑。据说，他的剑从无败绩。
据说，他还有天上人间最俊美的容貌。可惜，那天她站得太远，任是拼命伸长了脖子也没有看清。
如今，他抱着她，他离她近在咫尺。可是，她却不敢抬眼仔细去瞧他。只那么匆匆一瞥，她的心跳已然停止。
她甚至忘记了呼吸。
一千年的修行，原来，只是为了遇见他……
一千年的修行，原来，只是为了这一刻……
纵然从此后万劫千生永不再见，这一刻，已当得地老天荒。



正文 第5章 拿她做试验

当她沉醉在龙渊怀里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她被魔龙咬破的地方流出的血，已染红了龙渊胸前的衣服。
当龙渊低下头来皱眉问她“疼吗？”她一时竟不明所以，只是咧开嘴对他嘻嘻笑道：“不疼。”
“怎么会不疼？”龙渊的眉头皱得更紧。
“为什么……会疼……”她奇怪而茫然地看着他。
然后……然后她就昏了过去。
龙渊摇了摇头。魔龙之牙剧毒无比，被咬之人全身会如刀割火烧般疼痛，她为什么会不疼？
龙渊看了看风平浪静的海面，看了看风和日丽的天空，又看了看沙滩上那群半死不活的凡人，正要驾云离去，忽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这位神尊——请问你要把我妻子带到哪里去？”
龙渊望了眼沙滩上那个蝼蚁般渺小的凡人，淡淡地道：“她不是你的妻子，她也永远不能嫁给你。”言罢，抱着怀中的女子，顷刻间已在百里之外。
“她是我的妻子，即使你贵为神尊，也无法干涉我娶她……”
背后，传来凡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叫喊。龙渊毫不在意，连眉头也不曾皱上一下。
太宸宫里，司马云蝶悠悠醒转。
全身疼得像火烧，又仿佛有人拿着把刀子，正在一刀一刀地削她的肉，剔她的骨。
“这……这是哪里？”她问身边侍候的仙婢。
“太宸宫——”仙婢安静地回答，决不多说一个字。
火烧火燎的疼痛顿时消失，她的意识里掠过一阵醺然如醉的欢畅。
太宸宫——北冥战神龙渊的宫殿。他……居然带她回他的宫殿？
“仙子好生休养，婢子去去就来。”那仙婢并不多看她一眼，转身出了殿门。
沉醉在恍惚醉意中的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仙婢冷淡中带点傲慢的态度。当然，即使注意到了，她也只会觉得，战神家的仙婢就该如此。
仙婢走后，她睁大眼睛打量着自己所在的房间。
青纱帐幔，玲珑花窗，一桌一椅……固然每一件都精妙无比，然而看起来还是简素得不如凡间大户人家的客房。
门外花影微动，似乎有人来了。
她侧过头，再次看到龙渊战神时，她仍然很不淡定地失去了一刹那的意识。
“大……大神……”她堆了满脸的笑，结结巴巴、好不容易方打出这声招呼。
龙渊却没有说话，俊美得让人无法呼吸的脸上，一双深邃的眼睛不带一丝表情地看着她。
嗯，大神嘛，大概就该是这种样子。若是像她司马小仙一样，那也不叫大神了。
她很轻易地原谅了龙渊的不礼貌。
“你叫什么名字？”龙渊突然开了口，淡漠的语气，依然不带一丝情绪。
“小仙……小仙司马云蝶。”为什么，为什么她在他面前就说不出一句利索话呢？
在新晋神仙的册封典礼上，和她同时受封的有近百人，再加上那些成千上万的老神仙，她当然不指望他记得她的名字。
“司马云蝶？本次新晋之仙？”意外地，他居然对她有印象。
“嗯嗯……”司马云蝶激动得连连点头。她司马小仙何德何能，居然能让战神这样的大神注意到。
她当然不知道，当新晋神仙的名单拿去给龙渊过目时，他略略扫过一眼，发现她四个字的名字略略破坏了整本封册的整齐性。
“这是本尊最新炼制的解毒药，本尊想知道这药能否解得了魔龙之毒……”龙渊手中突然多了个寸许长的红玉葫芦，向着司马云蝶微微一举道：“司马云蝶，你可愿为本尊试药？”
咳咳……这是要拿她做试验吗？
大神的武功法力她丝毫不敢怀疑，大神的医术嘛……好像没有听说过大神会医术哎。
莫非这是大神新近的爱好？
无所谓了，大神救了她的小命，即便这条命送在大神手上，不也比死在魔龙口中好上千百倍吗？
想到这里，司马云蝶一横心道：“小仙愿意，小仙非常、非常愿意！”
“很好——”龙渊的唇边似乎掠过一抹浅笑，司马云蝶瞬间又凌乱了。
一个人，武功好也罢了，长得好看也罢了，怎么还可以笑得这么……勾、魂。
龙渊拿着药走近床边，司马云蝶瞪大了眼睛。
仙婢呢？仙婢呢？仙婢不在，大神不会亲自为她涂药吧？啊，那怎么可以？虽然他是大神，但是……但是……
但是司马云蝶显然想多了。龙渊走至床边，轻轻启开红玉葫芦，向她身上一洒，一团赤红色的光华瞬间包裹了她。
“若是疼痛，便告诉我。即使此药无效，我也会用真气为你医治，你不会有性命危险。”龙渊淡淡地道。
“小仙明白，小仙明白……”司马云蝶一迭连声地道。



正文 第6章 相信你一定可以

龙渊缓缓行至窗前，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微微侧头目视窗外，安静从容得像一幅画。
窗外有淡淡的花香传来。司马云蝶仙资尚浅，对天庭的奇花异卉多不认得，但这种花的香她却是识得的，因为这种花凡间亦有。
那是莲花的香。
清清淡淡，素雅芬芳。如此刻，她的心情。
她看着龙渊的侧影，心里有一种淡淡流转的安然。是的，安然！那是一千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决不敢对战神想入非非，她对他，只有一种近乎信仰的虔诚。
如果可以，就这样看着他，直到地老天荒……
“疼吗？”他忽然问她。
他没有转头，却仿佛知道她在看他。
“不……不疼。”她幸福地回答。
她是真的感觉不到疼痛，看着他，此刻就算万箭穿心，她大概也不会感觉得到。
她的声音给了他错觉，他以为她的毒伤正在慢慢痊愈。
但是……似乎……有哪里不对呢？
司马云蝶渐渐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同时全身颤抖，冷汗湿透衣襟。她想开口，却已发不出声音，不久之后，意识亦变得一团模糊。
当龙渊终于察觉到不对时，蓦然变了脸色。
他曾告诉她：“你不会有性命危险。”他的话，就是承诺，可是看她如今的样子，他忽然第一次觉得没有了把握……
为什么她不告诉他，她很疼痛……魔龙之毒，加上他想要以毒攻毒的赤焰毒……她小小仙躯，却是如何承受得了？
他将她扶起坐在床上，手掌抵着她的背，真气缓缓输入她的体内。
她仙体太弱，而他的真气太过强大，他必须十分小心，才不至因过于强大的真气对她造成伤害。
他近些时候热衷于医药之事，是因为忽然想起两千多年前，稍稍吃了点儿骷髅山毒魔孟炎的亏。虽然他已将骷髅山夷为平地，但他还是不允许自己有那样的疏漏。
天上地下的毒药与解药，基本上都已被他掌握。然而东海魔龙之毒，他却始终难得一见。
魔龙自从被东圣神君东方太昊打败之后，已有上千年不曾为害东海。本着魔不犯我我不犯魔的为神之道，只要魔龙乖乖地在海底潜伏，他实在没有道理去找他的麻烦。
但是所幸，那魔龙活得不耐烦，伤势稍愈便又禁不住出来祸害人间。
为了提取魔龙之毒，他先到了东圣宫，告诉东方太昊这次由他来对付魔龙。
东方太昊与他那个天翎小王妃几经波折方成眷侣，在东圣岛上天天说不尽的恩爱缱绻，自然是乐得偷懒。
他本来打算以自己的神体去取得魔龙之毒，没想到他到时已有一个小女仙被魔龙毒倒，省了他一番麻烦。
天庭规定，由凡界生灵修成的神仙不得妄动凡心。这小女仙似乎违反了天条，但是他也懒得理会。为了避免人仙相恋的悲剧，他前所未有地对凡人多说了几句话，警告他休要再想这小女仙。
至于那凡人听与不听，他更懒得理会。
这小女仙是他战神龙渊的试验品，既然做了他的试验品，他也不会白白亏待她。他打算将她治愈之后，教会她避水之术，免得下次再差点儿被水淹死。
但是现在，他对能不能救活她，却突然没了把握。
通过真气在她血脉中的游走，他发现魔龙之毒已经侵蚀了她的五脏。而他的赤焰之毒，又令她的五脏雪上加霜，受损严重。
他先用真气为她护住五脏，再为她解去赤焰之毒，而后将她抱在怀里，打算去找丹仙陆泽神君。
小女仙忽然在他怀中醒了过来，挣扎着道：“大……大神……”
他低头蹙眉看着她的脸，明明疼得额头冷汗涔涔，却偏装做没事一般，一幅笑嘻嘻的样子。
若非她这幅蛮不在乎的样子，又岂能令他掉以轻心，错过驱毒的最佳时机？
他更紧地蹙起了眉头。这个试验品，有点令他不大满意。但是，不可否认，作为一个战神，他是欣赏她的。
司马云蝶意识刚一恢复，便立即发觉自己再次被大神抱在怀中。好不容易退去晕眩的感觉之后，她很想问问大神要带她去哪里。
但是看到大神紧皱的眉头，她有点儿胆怯地住了口。
“你要说什么？”龙渊淡淡地问道。
“嗯……我、我的毒解了吗？”她鼓起勇气问。
“没有。”龙渊简洁地回答。波澜不惊的声音里，隐隐含着一丝惆怅。
这么说，他的解药失败了？
“我现在带你去找丹仙，他会解你的毒。”龙渊若无其事地道。
“可是……你不想再试试吗？”司马云蝶偷偷瞄了眼龙渊深不见底的眼眸，小心翼翼地问。他的眼眸中分明含着不甘，含着郁闷。
“你……还相信我能解你的毒？”龙渊微微挑眉问道。
“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司马云蝶毫不迟疑地回答。
“一旦再次解毒失败，天上地下，可能再没有人救得了你……”龙渊冷冷道。
“没有关系，我的命本就是你救的。”司马云蝶不在意地轻轻一笑。



正文 第7章 小仙的心愿

龙渊沉思了一会儿，将她放在床上。人命和仙命，自来对他算不得什么。既然她自愿，他为什么不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魔龙已潜入东海之底，以茫茫东海之大，寻找魔龙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她身上带着唯一的魔龙之毒，他不大舍得将这个珍贵的试验品让给丹仙。
“好，你等我——”他简单地丢下一句，转身出了房门。
司马云蝶望着龙渊玄色的背影，身体再次被火烧刀割般的疼痛吞噬。
其实……她是一个贪生怕死的神仙。但是遇见他，她突然就觉得生死没那么重要了。
得他一抹欢笑，何惜一身仙骨，千载修行。
她瞪大眼睛望着屋顶，闻着窗外莲花的清香，努力抵抗着蚀骨的疼痛。
仙婢每天除了喂她吃一点儿止疼的药，很少到她的房间。即使来了，也从不多跟她说一句话。
三天来，她的日子过得有些冷清。
她用回忆打发时间。从她出生、逃婚、遇见师父、修行仙道，一直到修成正果、册封为仙，再到东海游玩，遭遇魔龙。
千年的岁月，已经模糊了从前的记忆，修行的日子静如死水，没有什么可资回忆。呈现在记忆里最清晰的，反倒是那个刚刚认识不久的慕云青慕公子。
她有点好笑，萍水相逢，他竟要娶她为妻。
她依稀记得，大神带她离开时，他好像问了大神一句：“你要带我的妻子去哪里？”
大神是怎么回答来着？哎——怎么完全没有记忆了。
三天后，龙渊再次来到她的房间，手中拿着一个青玉葫芦。
三天酷刑般的折磨，在见到龙渊的刹那，司马云蝶立即忘得一干二净。
“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龙渊启开青玉葫芦，却不忙着为她上药，只随口闲闲地问道。
“心愿？”司马云蝶眨了眨眼睛，她的心愿似乎多了去……她想到九十九重天看星河，想到神仙们传说中的渺香异界看花海。另外，她还想学会高深的法术，五湖四海来去自如，神魔鬼怪见之俯首……
司马云蝶兴致勃勃地将这些心愿说了出来。
龙渊听得皱起了眉头。
司马云蝶注意到龙渊皱起的眉头时，连忙打住话头，不安地瞄了龙渊一眼。
她说错什么了吗？他问她的心愿，她可都是照实说的啊。
“你，没有牵挂之人吗？”龙渊皱着眉头道。
牵挂之人？司马云蝶垂头想了想，千年来独自深山修行，她早已忘记了从前的亲人和朋友。而新近认识的慕云青，既然好好地活在下界，似乎也用不到她去牵肠挂肚。
她摇了摇头，道：“没有。”
龙渊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怜悯，却没有再说什么，将青玉葫芦微微一侧，一片青冷的光华覆满司马云蝶全身。
这次，龙渊没有再走到窗边坐下，而是注意地观察着司马云蝶的反应。
这次，司马云蝶也不敢再盯着大神看，只是努力感受着药物渗入体内后的感觉。
还是感觉不到疼痛……她司马云蝶好像看见了龙渊大神就完全失去了疼感。可是，这次好像是真的没有疼痛的感觉哦。
司马云蝶深深吸了口气，但觉呼吸通畅，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波浪般漫过她的全身，多日来的无力、疲惫渐渐消退……
她从床上抬起头，向着龙渊甜甜一笑，道：“大神，这个药好像管用了哦……小仙现在感觉很好，越来越好。”
龙渊没有接她的话，又默默看了她一会儿，直到她苍白的小脸恢复红润，方勾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道：“不错，你果然好了。”
“大神就是大神，小仙佩服！”趁着大神高兴，司马云蝶乘机拍马。
龙渊的笑意越发明显，口气却仍是淡淡地道：“既然好了，你可以离开太宸宫了。”
司马云蝶怔了一下。
有一刹那，她很希望自己不要这么快痊愈。但也只是一刹那而已。随之，她便在心里嘲笑自己：司马云蝶啊司马云蝶，你不过是一介新晋小仙，他是高高在上的北冥战神。人家不过偶有兴趣拿你做一回试验，现在试验成功，你还想怎么样呢？
司马云蝶从床上坐起身，落寞之情深压心底，拱手向龙渊一揖到地，浅笑道：“多谢大神救命之恩。小仙告辞——”
言罢，司马云蝶抬脚向外走去。心里实在难受，她要找个地方先哭一会儿。
“慢着——”龙渊突然叫住了她。
司马云蝶顿住脚步，回头笑道：“大神还有何吩咐？”



正文 第8章 大神的报答

“我欲传你避水之法，你可愿学？”龙渊淡淡道。
“避水之法？”司马云蝶挠了挠头，大神居然要传她法术，她没有听错吧？
但是，避水之法，貌似没什么用吧？
司马云蝶在东海船破之时，已下定决心，只要能活着离开，一定要学习游泳。如果学会了游泳，再学避水之法还有什么用？
难得龙渊肯教她，司马云蝶决定向龙渊学点儿实用的东西。
“大神，小仙……可不可以学别的？”司马云蝶讷讷问道。
“嗯？”龙渊的面色有点儿冷，居然敢跟他讨价还价，这小仙也太不识好歹。但是，既然已经决定了给她一点儿补偿，这补偿由她来选择，也未始不可。
“你想学什么？”龙渊瞳孔微收，面无表情地问。
“小仙……”司马云蝶小心地看着龙渊威严的神色，抑制着怦怦的心跳，忐忑道：“小仙……想学一套剑法……”
为了怕龙渊不明白，司马云蝶补充道：“小仙法力低微，偶尔不免受人欺负，丢了神仙的脸。小仙想学一套厉害的剑法，一来可在人间行侠仗义，宣扬我天庭慈悲之道；二来么，也不至于丢了神仙的面子……”
“等你学会避水术后，我再教你一套赤霞剑法，你可满意？”龙渊言语冰冷，说出的话却充满温情。
“真……真的……吗？”司马云蝶激动得语不成声。大神不但肯教她剑法，而且还买一送一地坚持要教她避水术，她的心里能不乐开花吗？
龙渊却沉下了脸，他的话，什么时候被人怀疑过？
司马云蝶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忙不迭地补救道：“大神息怒，小仙只是开心得不敢相信而已……大神的话，小仙怎敢怀疑……”
“跟我来吧。”龙渊打断了司马云蝶的话，转身走出房门。
司马云蝶急忙跟上，心里那个欢腾啊，连带着脚步也变得轻飘飘的。
出了房门，拐过一带回廊，龙渊带着司马云蝶来到一处花园。
园中花木扶疏，假山重叠，泉流飞瀑，仙鸟翔鸣……处处景色雅致，匠心天然，令人流连忘返。
穿过重重叠叠的假山，一片青色的湖水映入眼帘。湖上轻雾缥缈，雾中几朵碧荷盛开，曼妙清香，萦人欲醉。
龙渊在湖边停住脚步，清澈的湖水映出他颀长飘逸的身影，司马云蝶差点看得痴了过去。
“下去——”龙渊看着湖水淡淡道。
“扑通——”司马云蝶二话不说跃入水中。有大神在旁，她还怕个什么。
“咕咚，咕咚……”一连呛了几口水，司马云蝶吓得扑腾着大叫：“大神，小仙这么信任你，你别这么不义气好不好……”
龙渊终于缓缓念出避水之决。
一瞬间，湖水神奇地分开在两旁，司马云蝶身体浮在水上，起起落落间一会儿如驾云雾，一会儿如履平地，不由大是兴奋。
哎……这才是神仙该有的姿态嘛，司马云蝶惬意得眉开眼笑，早已忘记了片刻前的狼狈。
嘻嘻，避水术好像不难学嘛。司马云蝶觉得自己委实算个聪明伶俐的小仙，才不过用了半个多时辰，便学会了避水之术。
她却不知道人在生命危急之际，面对能够救命的东西，记忆力常会不由自主地超常发挥。
当司马云蝶在水中终于可以自由浮游之时，龙渊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
“大神，小仙可以练剑了么？”司马云蝶自水中一抬头，看见龙渊手中的剑，喜笑颜开地问。
“上来吧。”
哈哈！终于可以学一点儿除了定身术之外的本领了——司马云蝶迫不及待地自水中爬上岸，还没开始学剑，眼睛里却已看到自己手握宝剑、威风凛凛、行侠仗义、为民除害、万人景仰的潇洒身影。
“第一招，飞霞瑞霭——”龙渊抽出剑，身影一晃，湖畔青青的草地上霎时绯霞氤氲，如梦如幻。
“第二招，云蒸霞蔚——”龙渊剑势舒展，身随影动，大片的霞光将大神与司马云蝶包裹其间。司马云蝶看得眼花缭乱，但觉这套剑法煞是好看，甚合她的胃口。
“第三招，烟霞映波——”
“第四招，霞光万丈——”
“第五招，霞落潭影——”
“第六招，餐霞饮露——”
“第七招，余霞散绮——”
龙渊的身影越来越快，剑光舞动之中，司马云蝶只觉满目云霞，恍然难辩剑在哪里，人在哪里……
“这是赤霞剑法，虽然只有七式，却足以令你称雄人间。”龙渊收势站定，将剑递于目瞪口呆的司马云蝶，“你来试试——”
“啊？”司马云蝶下意识地接过剑，却哪里记得半个招式。



正文 第9章 小仙资质太愚钝

龙渊皱了皱眉，道：“一招也不曾学会吗？”
司马云蝶握着剑，惭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刚才……只顾瞻仰大神绝世无双的风采了。
“再来一遍，这次你随我一起练。”龙渊手中又多了一把剑，信手轻挥，湖岸边再次云生霞起。
司马云蝶努力收摄心神，比葫芦画瓢地跟着龙渊的剑招舞动，一遍下来，竟也勉强记住了七七八八。
“你自己来一次。”龙渊手中的剑消失不见，负手立于岸边，看着司马云蝶道。
“飞霞瑞霭——”司马云蝶一声轻吟，身形跃起，剑光连绵扫向天际。
青湖寂寂，碧荷亭亭，安静的花园里，风也不曾飘过一丝。
司马云蝶沮丧地垂下头，看着自己握剑的手，心里突然生起无法化解的挫败感。
为什么？她的资质如此愚钝……他们始终要分开，她多么希望在他的回忆里，她是一个冰雪聪明、可堪教化的小仙。
抬起头，轻轻瞄一眼他微蹙的眉头，司马云蝶呐呐地道：“我……我再来一次。”
龙渊摇了摇头，突然身形一晃，掠至司马云蝶身边，握住她执剑的手，慢慢划出一个圆满的剑势……
风生，霞起。
浅浅绯色流霞中，司马云蝶的心几乎停止跳动——
大神……大神他……居然握着她的手——九天之上，六界之中，哪个女子有过这样的殊荣？
当司马云蝶的心恢复跳动的时候，她很想捂着胸口，以免那颗心不听话地从胸腔里跳出来。
“再来一次——”龙渊放开司马云蝶的手，口气平淡的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对于龙渊来说，当然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可龙渊如何体会得到，司马云蝶的心，在这短暂的瞬间经历了怎样的暴风骤雨，烈焰焚烧。
司马云蝶握着剑，脑子里一片空白。
等了一会儿，看司马云蝶毫无动静，龙渊以为她因学不会剑法而心中难过，居然带了一丝安慰的语气道：“不要紧，这剑法本就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学会，你先记住招式，待招式熟练之后再以仙力将其施出。”
可是……此刻司马云蝶连招式也忘了个精光。
深吸一口气，司马云蝶对龙渊挤出一个笑，红着脸道：“小仙资质愚钝，便是招式也非一时半刻能够熟悉。要不……大神先去忙别的事，待小仙招式熟悉之后，再请大神指点……”
“也好。”龙渊微一沉吟，随手自袖中取出一支绿玉短笛，道：“招式熟练之后，吹响此笛，本尊自会过来。”
司马云蝶激动地双手接过短笛，目送着龙渊离去，这才转身坐在湖畔，对着湖水慢慢回想适才龙渊教她的招式。
龙渊练剑的身影在脑海中生动地被唤起，一招一式，清清楚楚。
司马云蝶站起身，依着脑海中的形影认认真真地比划着动作——赤霞七式，她终于全部记住。
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练习，直到不用想剑式便从剑上流出。她拿出绿玉短笛，深深吸了口气，紧张地吹了一声。
当金声玉振般的笛音不成调地从笛中飘出，司马云蝶发誓要好好学习笛子，她希望下次召唤他，能以悠扬的笛曲。
笛声缓缓飘散，龙渊的身影不知如何就到了司马云蝶身边。
飞霞瑞霭——
云蒸霞蔚——
……
司马云蝶流畅地将赤霞剑法在龙渊面前演练了一遍。
龙渊默然看过，绝世风华的脸上并未露出司马云蝶期待的赞赏之色，只淡然地指点她剑招与仙力、内力的融合，以及每一式的变化与用法。
月亮渐渐升起在天界的苍穹，月光下的湖水美得像一个梦，而湖水中的莲花，越发幽静得像梦中之梦。
司马云蝶觉得，今夜，是她一千年来做过的最美的一场梦。今夜过后，她大概再也不会做出这样美丽的梦。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她本就是一个平凡的小仙，一个被仙规规定了决不可妄动凡心的小仙，而仙途有此一梦，足可耐得亿万年的浮世寂寞……
当司马云蝶的剑尖渐渐萦绕起绯色的光华，天，慢慢亮了——
清冷的天幕上，月亮还未落下，东方已透出一抹浅浅的胭脂红。
“你可以走了——”看着司马云蝶最后一招余霞散绮收势，龙渊淡淡地道。



正文 第10章 小仙的前尘往事

司马云蝶双手捧剑，慢慢至行龙渊面前，双膝一曲，跪了下去。
“大神，还你的剑——”司马云蝶心里明明想哭，说出的话里却带着笑意。
“你既学了剑法，自然需要一把剑。这把剑，名为裁云，且送与你吧。”龙渊漫不经心地道。
“多谢大神——”司马云蝶惟恐龙渊后悔，使个法术，将剑收在袖中，深深叩下头去。
抬起头来时，眼前早已没有了龙渊战神的影子。
西天月影淡淡，东方霞光万丈，日月交辉中，司马云蝶怅然起身，最后看了眼青湖中的碧莲花，转身向太宸宫外走去。
仙途漫漫，她和他，何日再相逢？何日——再、相、逢……
九华山巅。
司马云蝶以狼狈的姿势徐徐降落。
每一个新晋的神仙，都要在凡间了却生生世世的恩怨，方能正式位列仙班，在天上或人间洞天福地占据一席之地。
她司马云蝶，说起来真真是个可怜之人。别的神仙了却俗世恩怨，要么有个轰轰烈烈的传说，要么有个荡气回肠的故事，再不济也有段无伤大雅的风流韵事。
而她，一生清白得连个暧昧的眼神也不曾有过，害得她都不好意思跟人说，她也是下凡来了却红尘恩怨事的神仙。
但是细想前尘，此事却也怪不得她。
十六岁那年，她被父亲当作礼物，许配给尚书大人的傻儿子。月黑风高夜，她逃出家门，历尽千辛万苦，躲过无数追捕，最终昏倒在九华山中，幸亏在九华山中修行的师父救了她。
这一次许婚，造成了她对婚姻的恐惧。当师父对她说：“你若放不下俗世繁华，贪恋红尘男欢女爱，便请即刻离开。我这幽栖观中，不留心有俗虑之人。若你对尘世已无所留恋，便发个誓言，从此后永绝尘缘，静心修行，直到修成正果。”
因为对婚姻的恐惧，也因为当时年纪小，不懂男女之事，她毫不犹豫地发了誓。她是个一诺千钧的人，既发了誓，便觉得无论如何不可背弃誓言。
何况，她的家虽也算得上富贵之家，父母却重男轻女，对哥哥弟弟千疼万爱，对她却与下人无异。及年长许婚，亦不曾稍为她的幸福考虑过。
而深山之中，反倒是师父第一次让她感受到家的温情。
师父道号玄音，颇通些小小法术，山外村民偶尔进山上香，呼之为玄音仙姑。
玄音仙姑性情孤高怪僻，凡来上香之人，不论男女老幼、贫穷富贵，从不许人在幽栖观中留宿，说是怕污染了观中的清净灵气。
长此以往，到观中上香之人越来越少，加之幽栖观地处偏远，离最近的村镇也有百里之遥，于是便慢慢绝了人迹。
师父教她修仙之术，然而奇怪的是师父自己却不练习。她曾大着胆子询问师父原因，师父只说是尘缘未尽，并不对她多加解释。
直到她九十三岁那年，师父离世的前夕，方对她道明因由。
原来，师父命里注定三世孤独，但三世之后，便能与自己所爱之人厮守一世。
师父救她的那一世，刚好是孤独的第三世。师父已经挨过三生，如何肯放弃即将到来的那一世的相守与幸福。
“那——之后呢？”她张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着师父问。
“之后的命运，为师已算不出来。”师父疲惫的声音中含着一丝难得一见的笑意道：“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要紧。云蝶，他日你修得仙道，定然来度化师父。所以，不论师父此后命运如何，都只不过是多几世人间历练而已。”
“但是……但是假若云蝶修不得仙道正果呢？”她不安地问。
“不会的，”师父看着她的眼睛，以绝无可能的口气道：“你发过誓，不修成正果，绝不离开九华山。而你命中注定，只要不踏红尘，就一定可以成就仙道。”
于是，师父去后，她一个人又在九华山中寂寞地修行了九百零七年。在她一千岁的时候，终于修成成果。仙鹤引她飞上天庭，从此名誊仙册。
当别的新仙忙着在凡间寻找恋人、报答父母、了却恩怨的时候，她唯一要做的事，便是寻找并度化她的师父。
师父虽然是个好人，但同时也是个严肃的人，无趣的人。她很担心找到师父之后，便要像从前一样，日日看师父的脸色行事。是以成仙之后，先放纵自己游玩了天下名山大川，然后又打算游览五湖四海。
哪料方至东海，便遭遇魔龙，差点丢掉性命。经此一劫，她觉得神仙的生命也脆弱，趁着有生之日，还是把该了结的恩怨了结的好。
自己死了不要紧，答应别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这是她的原则。
何况，师父此刻说不定正在水深火热里眼巴巴地盼着她呢。
念及此处，她来到了九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