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你不过是个残废! “燕王妃,劳烦跟奴才走一趟吧。” 阴森潮湿的大牢里,尖细的嗓子刺得人耳根子发疼。 蜷缩在大牢一角的南初雨一个激灵,扑到牢门跟前,殷切地看向大牢外的宁公公——越王赫连楚的贴身宦官,心里无限欢喜,他来接我了!他果然来接我了! 宁公公给狱卒使了个眼色,牢门打开,南初雨就急迫地走出来朝他身后张望了几眼,没有看到赫连楚的身影,十分失望:“越王殿下没有来?” 宁公公面无表情地转身领着她往外面走,最终停在了一辆马车前:“请燕王妃上车吧,越王殿下就在马车的终点等着您。” 南初雨一听赫连楚在等着她急忙就爬上马车,出乎她意料的是三姐南初潞就坐在里头,一身昂贵的绫罗绸缎和珠宝首饰。 看到她爬进来,南初潞古怪地笑了笑:“五妹你出来了?快点儿,越王在前头等你呢。” 靠近南初潞坐好,南初雨忽然肚腹一痛,皱着眉弯腰哼了一声。 南初潞冷笑一声,从袖子里翻出一条黑绸子来给她蒙上眼 南初雨本能地躲开,奈何腹中疼痛不已,扶着马车墙壁终究躲不开南初潞的手:“三姐,你这是干什么?” “越王给你准备了礼物,特意嘱咐我一定给你留个惊喜。”南初潞将黑绸在南初雨眼前绕了几圈,末了在脑后打成死结:“你就安心等着吧,要不了多久的。” 南初雨心中忐忑,但想一个是爱人,一个毕竟是自己亲姐,终不会害她。手抚着隆起的小腹,南初雨默默安慰腹中的孩子。 “宝宝你别急,很快就能看到你爹了,咱们母子终于要和你爹团聚了。” 在马车的颠簸中,南初雨昏昏欲睡,就在她几乎要睡过去的时候,马车忽然一停,南初潞扶着她下车,一路寂静无声地走着。南初雨觉得似乎风大了不少,开口问:“这里是哪里啊?” 突然一双熟悉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臂,南初雨一喜,叫道:“越王殿下!” 说着就要扯下蒙住眼睛的黑绸子,谁知她抬起的手被越王赫连楚摁住,他靠着她的耳朵悄悄说:“初雨,本王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看看喜欢吗?” 说完,眼前一亮,那黑绸子被赫连楚扯下随手扔到一旁,南初雨就看到自己正和赫连楚站在高高的城楼上,脚下就是城砖的边沿,而城楼下就是燕王赫连幽。 “这……” 南初雨霎时怔住,她记得她已经将赫连幽的布阵图等军机要务偷偷盗出来交给赫连楚,赫连楚还佯装将她掳走关进大狱。 在狱中的时候,南初雨就曾经遇到燕王派来营救她的死士,奈何那些死士不知道她是故意待在大牢里的,就是为了逼迫燕王交出手里那部分兵权,尽快投降。 说起来,南初雨觉得自己非常对不住燕王,赫连楚说她出身不好,虽然是嫡女,却因为天生右眼失明,不是当正妻的最佳人选,除非她对他有莫大的功劳。 为了能够有这份功劳,南初雨不惜假装嫁给燕王,然后用她和越王的孩子来欺骗燕王说这是他们的孩子。 没想到天生凉薄的燕王却信了,对她一直疼爱有加。南初雨深感愧疚,所以不止一次请求赫连楚,等到燕王降了,就削了他的兵权,赐他一个空闲的王爷,让他度过余生。 幸好,赫连楚一向宽厚,他答应南初雨的事从来没有食言。 “赫连楚!初雨身怀有孕,本王已经答应你放弃手中兵权,一人前来,你也要保证不能伤害他们母子!” 燕王赫连幽在城楼下喊,一身戎装的他是南初雨从未见过的清俊英气,和他以往一身紫衣的贵气和一身白衣的清气截然不同。 “啊!” 南初雨正低头看着赫连幽,却被赫连楚一把拎住脖子悬在了城楼外,脚下就是数十人高的浮空,南初雨吓得惊慌大叫:“越王殿下!阿楚!你在干什么,你快放我下来,别吓我!” 赫连楚却抽出一把匕首来,对她冷冷一笑:“这就是本王给你准备的礼物,你喜欢吗?” “你在说什么?你快放我下来!”南初雨不断地挣扎,腹中的胎儿因为她的不安也跟着焦躁起来,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下来,她的脸变得煞白,“你这样会吓到我肚子里的孩子的,别闹了!” 赫连楚嘿嘿一笑,轻声说:“本王没有闹,南初雨,你不会真以为帮本王扳倒了赫连幽,本王就会真的娶你当王妃,日后等本王登基,就封你当皇后吧?” 南初雨一惊,看着赫连楚那阴恻恻的笑脸,觉得冷意爬上脊背:“你这是什么意思?” 回答她的不是赫连楚的声音,而是一抹寒光,洞穿了她的右眼,她惨叫一声整个人痉挛起来,滚烫的鲜血顺着她的右脸滑下来,淅淅沥沥落在了她脚下,钻心的痛楚几乎要刺穿她的头颅,她能听到城楼下燕王焦急的声音。 “赫连楚,你的条件我已经答应你,你为何还要如此对待我的妻儿!” 第一卷 第2章:重生 赫连楚哈哈大笑,将浑身颤抖的南初雨拎到近处仔细看了看:“既然这只右眼看不到,不如挖下来。哈哈哈,南初雨,你可真是个蠢货,就你这样的残废,长得再美本王也不屑一顾。不过,天下间有你这样的傻子,就有赫连幽那样的白痴,你被本王耍,他却被你骗,真是好笑。” “越王糊涂,南初雨不仅是残废,还是个残花败柳。”一旁忽然传出南初潞的声音,南初雨一震,被血水迷糊的左眼看到南初潞站在赫连楚身旁。 南初潞继续说道:“这等贱妇早就和燕王苟合,肚子里怀得燕王的孽种却骗越王这是你的孩子,她这心还不知道是向着谁?哦对了,她不是还替燕王求情吗?” 南初潞的话一说出口,赫连楚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原本以为南初雨即便是个又蠢又笨的残废,不过既然她是替自己办事,还怀了自己的孩子,那不如就收她在自己身边当个侍妾算了。 哪知一直跟在南初雨身边的丫鬟飞雪悄悄告密,南初雨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和赫连幽的孽种,而赫连幽对南初雨极好,南初雨这贱妇早就被赫连幽把魂都勾走了。 起初,赫连楚还不信,直到南初雨开口替赫连幽求情,赫连楚这才动了杀心。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越王的!”南初雨疼得脸色煞白,却还是勉强争辩。 南初潞冷冷一笑:“是吗?那你不如说说在你生辰那夜和燕王都干了什么?如果我没有记错,你这孩子就是那个时候怀上的吧?” 南初雨大惊,冲着南初潞喊道:“我那是为了骗燕王孩子是他的,才假意把燕王灌醉!我……我和燕王……” “够了!” 赫连楚厉喝一声,转头对满脸血污的南初雨道:“反正你现在对本王一点用都没有,与其留着碍眼,不如榨干你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你说,是本王将你曾经在本王身下求欢的事情告诉燕王可以刺激他,还是将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杀了可以刺激他?” “你!”南初雨被赫连楚的狠辣无情吓得说不出话来,透过血水,她只能看到他曾经温柔深情的眼眸里一抹冷酷的杀意。 赫连楚说完,忽然伸手将南初雨往上提了提,然后猛地一发力,将南初雨整个人扔出了城楼。南初雨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急速地往城楼下**。 “啊——” 惊慌失措的大喊,伴随着燕王策马狂奔过来的马蹄声:“初雨!” 谁都没有注意到城楼上的赫连楚接过南初潞递过来的长箭,搭弓,对着焦急的赫连幽射出。 “燕王!” 南初雨一口血水呛出胸膛,她重重地摔在地上,四肢百骸好像在刹那间崩碎,肚子里的生命也在那一瞬间失去动静,她血污的左眼和空洞洞的右眼盯着头上城楼上站在一起的男女。 陷入无尽的黑暗前她听到燕王赫连幽中箭坠马的声音…… “啊!” 南初雨仰面躺在床榻上,忽然弹坐起来捂着自己的右眼惨叫,在一旁伺候的丫鬟东珠被吓了一跳,急忙跑过来搂住她叫:“五小姐!五小姐!你怎么了?” “疼……疼……我好疼!” 南初雨一边痛叫着一边粗粗地喘着气,她觉得自己右眼火辣辣的疼,她记得赫连楚在那里捅了一刀,将她那天生失明的眼珠挖了出来,血不停地流,好像就要流干了一样。对了,还有她腹中的孩子,她辛苦怀胎了七个月的孩子,就这么跟着她一起从数十丈的城楼上跌下来,粉身碎骨! 她恨,她恨自己轻信赫连楚,她恨赫连楚将她骗得好惨! “不好了不好了!” 屋子里慌做一团,院子里又传来另一个丫鬟凌霜的惊叫声:“五小姐,不好了!大夫人上吊自尽了!” 正在床榻前照看南初雨的东珠顿时慌了手脚:这可怎么办?大公子刚刚坠马而死,五小姐就伤心过度晕了过去,这厢闹得人仰马翻,大夫人居然就扛不住痛失爱子的打击自己上吊自尽了! “五小姐!五小姐!你要振作一点啊,不然这院子里一院子的老老小小以后靠谁活啊!”东珠晃着南初雨的身子,试图把她给晃清醒了,凌霜白着一张惊吓过度的脸杵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夫人……上吊自尽…… 一道惊雷划过南初雨的脑子,让她霎时间清醒了过来,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向东珠,然后吓得浑身一抖,急忙推开了她。 “你是谁?” 东珠急得都要哭了:“五小姐,我是你的贴身丫鬟东珠啊,她是凌霜,你不会真的悲痛过度,脑子坏掉了吧?” 东珠……凌霜…… 南初雨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庞,然后一寸寸目光移过去又轻轻垂下:没错,是东珠和凌霜。但是她记得,东珠和凌霜一个为了保护她被发疯的南初漪用剪刀捅死,一个陪伴她嫁入燕王府后却失足落水而死。 “你们……”怎么都还活着? 这下子凌霜回过神来跑过来扯住南初雨的衣袖大哭起来:“小姐你不要吓唬我和东珠,大公子刚死,大夫人就上吊了,你要是也痴痴傻傻的,以后我们南苑连个做主的都没有了!” 第一卷 第3章:奇迹复明 凌霜的一顿痛哭倒是将南初雨的神智给哭清醒了:大哥坠马而死和娘伤心过度上吊自尽都是发生在五年前,那时候自己十五岁,虽然出身太师府又美貌无双,却因为右眼天盲让许多名门望族的世家公子暗地里嫌弃,一直没有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而自从太师继室的娘和嫡长子的大哥相继过世,她就彻底没了地位。 要不是…… 想起赫连楚那副可憎的嘴脸,南初雨抓紧了身上的锦被,手背上青筋暴起,只听到“刺啦”一声,锦被上的花开富贵从中间撕开了一道口子。 五年前! 南初雨攥紧拳头好让自己不要继续发颤,她心里恼恨和兴奋的发狂:老天居然让她死后复生,并且让她回到了五年前!就是五年前,她痛失大哥和娘,无依无靠,这才一股脑将自己全部交给赫连楚那个阴狠毒辣的混蛋!就是五年前,她一生的悲剧才开始! 这么想着,南初雨就不自觉地捂住自己平坦的小腹:她悔!她恨!为了那个狼子野心忘恩负义的赫连楚,她牺牲了自己,牺牲了自己无辜的孩子,还牺牲了对自己一往情深的燕王赫连幽。 想起赫连幽那张清俊的脸,南初雨只觉得心里一阵抽痛:这一世有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报答赫连幽对她的深情。他无辜被自己拖累放弃兵权,失去了竞争皇位的机会,甚至还为了救她和并不属于他的孩子,赔上了自己一条命! 热泪从眼眶滚落,南初雨一把拂去,正要起身忽然发现哪里不对劲! “东珠!”南初雨大叫一声,“镜子!” 东珠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还是飞快地跑到梳妆台取了铜镜递给南初雨,南初雨急不可耐地接过去一照:她的右眼里神采熠熠,完全没有一丁点失明的样子。 一旁的东珠和凌霜也发现了,不约而同地兴奋叫道:“小姐,你的右眼看得见了?” 然而,南初雨却没有回答她们,她直愣愣地盯着铜镜里自己的右眼——仔细看,她能够看到右眼瞳孔边缘隐隐的红芒,若隐若现,妖异地好像火焰在燃烧一样。 “小姐,你怎么了?”东珠轻轻试探着问,按理说以五小姐的美貌和太师府嫡小姐的出身,十五岁便已经是到了出阁的年纪,可是南初雨就是因为右眼天盲,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夫家。 现在五小姐右眼复明,那就意味着她以后可以找个门当户对的夫家,有了夫家撑腰,她们也就不怕被太师府里其他院的人随便欺侮了。 南初雨眨眨眼,摇了摇手,她心里虽然也很震惊,但是她暂时不准备告诉其他人,免得吓到东珠和凌霜。 收起镜子,南初雨下了床,眼下正是南苑最危急的时候,大哥和娘过世,她不能就这么倒下去被其他人牵着鼻子走,她必须占据主动的位置,才能补偿赫连幽,才能为自己、孩子和赫连幽向赫连楚那个伪君子复仇! 重生…… 南初雨还记得那天被赫连楚抛下高高城楼的恐惧,还记得四肢百骸摔在地上那种全身骨头都碎掉的钻心蚀骨的痛哭,还有……那腹中的小胎儿死去的绝望。 她重生了,带着前世的血海深仇! “走!” 想通了眼前的一切,南初雨“腾”地起身连外裳都没有来得及披上就往外走,东珠急忙拽过一条红色的披风紧跟着她追了出去,一边替南初雨系上披风,一边问:“小姐,你这昏迷了半日刚醒,这么急冲冲地是要干什么去?” 南初雨一边捋顺脑子里纷乱的思路,一边往南苑主屋走去。 五年前,她的同母胞兄在外出办事回京的途中因疲累意外坠马死亡,她和娘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痛哭半日以致晕倒。 而最令南初雨无法接受的是,在她醒来不久就传来了她娘承受不住爱子早亡的打击悬梁自尽了。现在想着,这一切都那么匪夷所思纰漏百出。 “都让开!” 一声娇叱,在南苑外围观的人群立马就鸦雀无声了,站在最中心的两人循着声音转回头来——是东苑的主子南怀玉妾氏莫愁和她的女儿南初潞。 南初潞! 南初雨看着这前世的仇人,冷静而冷酷: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这一世她再也不是那个无知愚蠢,任人利用摆布的南初雨了!这一世,她要赫连楚和南初潞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血的代价! 第一卷 第4章:大夫人还有救 紧跟着南初雨的东珠和凌霜被眼前的南初雨吓了一跳,从五小姐哭昏过去再醒来就整个人都不一样,仿佛趴在大公子尸首上哭得死去活来的她一夕之间脱胎换骨了,面对面和三小姐站在一起,竟然毫不显得怯弱,一股嫡小姐的气势。 “呦,这不是五妹吗?”南初潞看到来人是南初雨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睛一弯,“醒了?我和我娘本来是到南苑来看看大娘和你的,哪曾想遇到这种事,唉,天有不测风云,你节哀顺变!” 南初雨不做声,清洌洌的视线上下扫了将莫愁和南初潞母女扫了一遍:口口声声说是来安慰娘和她,结果一身彩绫,耳朵下面精致昂贵的翡翠和发间火红的玛瑙簪子分外扎眼。 “那初雨谢过三娘和三姐。”南初雨冷冷地道,“不过我们南苑出了这么多事,不便招待三娘和三姐,东珠,送三娘和三姐回东苑去。” 东珠应了一声站了出来,南初潞没有想到南初雨一露面就这么硬气,明着感谢她们母女,暗里就是要撵她们走。 南初潞嘴角一撇,扬了扬脖子刚要说些什么,南初雨便一甩袖转身对围着主屋的丫鬟杂役呵斥:“都杵在这里干什么!” 一贯软弱可欺的五小姐突然横眉立目起来,那嫡小姐的气势和盛怒之下愈发美艳嚣张的夺目容貌,不仅让东珠和凌霜这些下人们目瞪口呆,就连三夫人莫愁和三小姐南初潞都一时回不过神来。 一句话震慑住有些骚乱的人群,南初雨看也没有看莫愁母女一眼,绕开她俩直接走到水千波的尸体前。大夫人水千波被平放在地上,脖子上的勒痕还是鲜红色的,她一身素白的衣服,脸上的泪痕都没有干透。 娘! 南初雨心头一震,急忙快步走过去蹲下来,眼泪在眼眶里头打转:娘才不到四十岁,正是女子成熟华贵的年龄,她虽然贵为太师府女主人,却没有几日过得舒坦,绝美的样貌也早早凋零。要不是原先的大夫人去得早,这太师府女主人的位子也轮不到她,可谁曾想南怀玉扶她当正妻,不过是想让素来软弱没主见的她同意将外室的莫愁母女接回太师府。 先夫人没有子嗣,水千波的一儿一女便成了太师府的嫡子嫡女,嫡长子南初锋忠勇能干,南怀玉虽说不甚喜欢这个儿子,但是看在他能为出众的份上,也对他倚重一二。看在南初锋的面子上,水千波和南初雨好歹还能在太师府安生。 哪知,年纪轻轻的南初锋就这么死在回京的路上,水千波和南初雨的天就这么塌了! 抬起手背来抹抹泪,南初雨招呼凌霜将水千波的尸首抬到一旁的床榻上:娘才刚刚上吊不久,兴许还来得及! 南初雨这么想着,咬着牙忍住眼中的泪,抬起水千波细瘦的脖子垫了一个枕头,然后微微扯开水千波的衣裳双手并拢用力在她胸前按下,她表情沉静,动作沉稳,薄唇紧紧抿着,却不自然流露出一股威严来。 “五妹,你这是何苦,人死不能复生。”南初潞眼睛里带着笑,嘴里说着风凉话。她娘莫愁也跟着附和:“对啊,初雨,你娘也是个可怜人,与其让她活着为你大哥哭,不如放她和你大哥在地府团聚。” 专心施救的南初雨猛地一抬头扫过来一眼,眼光冷冽,冰得莫愁母女竟然一时间不敢吭声。 “你!”过了半晌,南初潞反应过来刚要开口,就看到南初雨竟然从水千波身下的床榻角落里摸出一把短刀来,这是南初锋去西域替南怀玉办事时带回来的礼物,水千波一直压在自己的床下。南初雨一把拔出匕首,冷光耀眼寒气逼人,薄如蝉翼的刀身映出她冷傲的眉眼。 “啊——” 南初雨手起刀落,一旁看着的莫愁惨叫了一声,就连南初潞的脸色都变了:“南初雨,你疯了!” 水千波的脖颈上一道鲜红的血痕,和她脖颈上的勒痕重合在一起,凌霜和东珠一慌正要开口,就听到已经没了呼吸的水千波突然咳嗽了一声。 她竟然活了! 第一卷 第5章:一盆狗血 大夫人水千波死而复生了! 这消息就像是一道惊雷炸在了太师府里,瞬间除了南苑以外所有人都在嘀嘀咕咕议论着水千波和南初雨母女,这话越传越邪门,丫鬟杂役看见她们南苑的人都绕道走。 然而,南初雨却完全没有被影响。 “小姐,厨房里的姑姑们都不愿意给大夫人熬药,她们说她……”凌霜愤愤不平要替自己家夫人和小姐讨回公道,旁边的东珠扯了扯她的衣袖,使眼色让她闭嘴。 南初雨坐在水千波的床榻前,她鬓发悄悄染了白霜,双眸紧闭,即使在睡梦中也是清泪两行。听到凌霜抱怨,南初雨冷冷笑了笑,不用凌霜说她也知道外面那些闲言碎语:水千波当日虽然是自缢,但是因为被及时放下来,只是气管被压迫昏迷不醒。南初雨那一刀看似凶险,却是极巧妙地救了水千波。旁人不懂这里面的关窍,八成在传她们母女什么妖法巫术的闲话。 站起身来,南初雨拿过药包往外走——眼下娘的身子最紧要,其他人爱嚼舌根就让他们去:“凌霜留下照顾娘,东珠和我去厨房煎药。” 南初雨带着东珠一路往厨房去,沿途遇到了大大小小丫鬟和杂役都像避瘟神一样躲开她们,间或还能听到几句闲言碎语。 “你看,她手里拿着那包不知道什么东西,没准真的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虫子啊蝎子啊什么的。” “就是,要不然怎么不敢让厨房的姑姑们煎药,非要自己亲自去煎。” “这里头一定有鬼,那天我可是亲眼看到她上吊的,当时放下来就说没气了,怎么一转眼又活了呢。” 东珠听不下去,转过头就要和她们对峙起来,南初雨一拽东珠的衣袖将人拉走了。东珠气得一跺脚,狠狠剜了那些碎嘴的一眼刀。南初雨攥了攥拳,牙槽都要咬碎了,她要忍,在娘的身体好起来之前,绝对不能节外生枝。大哥已经没了,她们在太师府的靠山就没了,这个时候如果再没了太师府主母和嫡小姐的名头做最后一点威吓,那么她们南苑的日子会比那几个妖艳**的妾氏难过一百倍! “咦?人呢?” 走进厨房,刚刚还一屋子的姑姑们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东珠好奇地找了一圈,一个人影也没有找到。再看看那一旁的冷灶,连个火星儿都没有。 “她们简直是欺人太甚!”东珠跺脚,气得俏脸都发白了。 南初雨抿抿唇,锐利的视线往自己身后一瞥:一道碧绿色的人影就闪到了墙角里。 东苑南初潞的那个贼眉鼠眼尖嘴猴腮的贴身丫鬟绿柳,太师府里大小丫鬟不下于几十个,绿柳是里头拔尖的心眼多心思重,到太师府当粗使丫头不到一年就被东苑挑走了,认了南初潞这个主子,更是卖命地表忠心。 “别管她们了,我们自己烧柴煎药,娘那里还等着呢。”安抚暴躁的东珠,南初雨到厨房院里拣了劈好的柴火,东珠急忙接过去生火,两人沉默不语地忙活起来,过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将药煎好了。 东珠长出了一口气,给同样一头汗的南初雨擦擦,搀扶起她来:“总算是煎好了,这药我端回去吧,小姐你身子也刚好,别累着。” 南初雨朝她笑了笑:前世里东珠死得凄凉,为了保护她被南初漪那个疯子刺穿了胸口,年纪轻轻就没了命。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对待她。 “走吧。” 东珠点点头,两人端着药往外走。 “哎呀!” 一个粗莽的女人低着头手里捧着一碗血糊糊的东西撞了过来,头也不抬就和东珠撞了个满怀,东珠护着手里的药,滚烫的药汁晃出来将她烫的泪花都冒了出来,那女人手里那碗东西被撞得脱手,朝着南初雨就泼了过去。 “小姐!” 血腥气弥漫在四周令人作呕,南初雨敛着眉低头看脚下那一滩泛黑的猩红。冷眸一抬,南初雨眯着眼睛看眼前慌乱的粗壮女人。看年纪已经四十出头,细眼薄唇,一看就喜欢搬弄是非。 “这是什么?”她冷着声调问。 “……没,没什么。” “说!”南初雨柳眉一竖,居然也显出了九分嫡小姐的威压来,不怒自威。 “她们说,说大夫人死而复生是五小姐你使了什么妖术,而且小姐天盲,八字本就不吉,可,可能是妖邪……所,所以要用这黑狗血……驱……驱邪。” 南初雨嘴角一提,看着那个垂着头的粗壮女人,讥诮地反问她:“我若真是妖邪,光凭一碗黑狗血,你们就觉得能收拾了我?” 南初雨往前咄咄逼近,粗壮的妇人吓得浑身一激灵,被菜篮绊倒在地,一双小眼瞪得滚圆。 “你们是见我平时一向呆在南苑,少有走动,也不过问府中事务,觉得我软弱可欺,所以才忘了谁才是太师傅的嫡长女吧!” 南初雨绝美的面容因怒色更添几分绚丽,然目光却是迫得人不敢直视,本应天盲的右眼更是闪烁着妖夜的色泽。 那妇人不敢再看,索性眼睛一闭,吓得浑身打颤,心道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儿,怎的就突然换了股气势,比起那受宠的三小姐不差,恐怕更甚:“不不不……小姐……怎,怎么可能是妖邪呢……是我们糊涂了。” “燕王殿下,她就是南初锋唯一的妹妹。” 厨房院里对峙的几人没有留意到外面经过的两人——燕王赫连幽和他的影卫寒刀,他是来吊唁好友南初锋,也是来查探南初锋的死因。 “嗯,看着弱不禁风的,没想到还挺厉害。”赫连幽淡淡一笑,“这样的话,初锋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不过,本王一定要亲自看一眼初锋的尸首,定要知道他的死和那人有没有关系!” 第一卷 第6章:再世重逢 看了一眼东珠被烫伤的手,又扫了一眼溅了一地的黑狗血,再看一眼那个垂着头不敢说话的下人,南初雨咬咬牙:她不能再这么下去,她一退再退得到了什么?得到的是太师府里上上下下的欺凌,小姐公子不拿他们南苑当回事,现在连个下人也敢端着一盆黑狗血出现在她面前了。 不过,在找到一个保住南苑的方法之前,她只能先压住自己的脾气:要报仇,就要忍得下这口气,就要沉得住气,要将这太师府里看她们南苑不顺眼的人一个个揪出来,要让他们知道她南初雨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南初雨抿着唇想:所以她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在太师府里站稳脚跟,要让所有人刮目相看,要让他们知道何为现世报! 知道自己现在在太师府的分量,就算是斥责一顿眼前这个女人也是无用,她也不过是个被利用的下人罢了。南初雨瞟向墙角,绿柳那丫头还在偷听,看来东苑那位**歌姬出身的三夫人和三小姐对主母和嫡小姐的身份在乎的很呐。心里暗暗发笑,南初雨心想南初潞也千万把狐狸尾巴藏好,不然万一露出来被她逮住了,定然会一刀砍了她! “小姐!小姐!” 远处凌霜急吼吼地跑过来,南初雨的心重重跳了一下:八成是娘出事了。 “小姐,大夫人刚刚醒了就哭着要去看大公子,我扶她过去的时候发现灵堂里还站着两个男人!”凌霜气喘吁吁地把话刚说完,南初雨就提着裙裳往灵堂跑。 南初锋生前也是堂堂太师府嫡长子,多少也是得了南怀玉的倚重的,谁知道他一死,也没了什么利用价值,平日里跟随的下人们全散了不说,就连亲爹南怀玉都对他的身后事不上心,找了间没人住的偏僻空房就把棺材停在了这,一口薄棺,一个灵位,就是南初锋灵堂里的所有。 “你们来我儿子灵堂干什么!”还没有到灵堂,南初雨就听到水千波刚刚醒来沙哑的声音,她鼻子一酸,大哥死了,她娘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温婉柔和的水千波了。 背对着灵堂大门的是一身简洁白裳,劲瘦的腰身用一条银色的锦带束住,全身上下简单地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很显然这个人素衣常服,应当是友非敌。 南初雨一看急忙往里走。 “大夫人你误会了,本王是初锋的好友,是专门来来吊唁他的。”一道熟悉的声音将南初雨定在原地一步也无法挪动,清寒磁性的声线,就好像是千年的冰雪,又冷又空灵,是燕王的声音。 受尽刺激的水千波却不听,抬眼看到南初雨来了,急忙招手喊她进来。 赫连幽也跟着转身,南初雨心神一震,真的是他!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法思考,脚下就像是陷进了泥沼里一步也动不了,那熟悉的眉眼那熟悉绝世气度风华,不是燕王赫连幽还是谁,不是那个前世对她最好的,为她而死的人又是谁! 五年前,刚刚满二十二岁的燕王赫连幽,正是他奉皇命巡检四方藩王风光无限的时候,年华正好,再加上他遗传了生母阿蛮异族血统,身子颀长挺拔,面如冠玉而五官深邃,尤其是那一双灿如晨星的眸子,使他宛如天上仙人一般超绝而又气势威临。难怪皇帝会喜欢他,不计较他生母阿蛮只是被废淑妃侍女的卑微身份,也难怪赫连楚那个伪君子会忌惮他,处心积虑要害他。 而这样一个世所罕有的男人,最后居然为了她,死在别人的箭下。 南初雨觉得眼睫微微发颤,她几乎不敢也不忍直视赫连幽的双眸,她慌忙躲开赫连幽投过来的视线,朝他施了一礼:“参见燕王殿下。” 赫连幽修长的双眉微微抬了抬,他看得出南初雨见过他,她那双清丽的眸子里的悸动全数被他看在眼中:“我们之前见过?” 他发现了什么! 南初雨有些慌乱,她清楚地知道前世里她第一次见到赫连幽是在和他成亲的那天夜里。 垂下眼眸来摇摇头:“回燕王,臣女不曾见过殿下。” 是吗? 赫连幽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怀疑,他自己也清楚地记得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南初雨,刚刚在厨房外算是头一次。他二十岁之前一直在深宫长大,二十一岁跟随皇帝外出巡游一年,二十二岁代替皇帝巡检藩王,从来不曾和官宦女眷有过什么来往。但是,他偏偏在眼前这个堪称惊艳的女子眼中看出了千言万语。 是他的错觉吗? 淡淡地观察着南初雨,赫连幽反问:“既然不曾见过本王,又怎么知道本王就是燕王?” 第一卷 第7章:试探 “因为,因为我曾听大哥说起过。” 差点儿露陷,南初雨险险地接口,幸亏刚刚进门的时候听到燕王这么和娘解释,才让她有了的借口,不然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向燕王说明自己从未见过他,却一眼就认出了他的事实。 所幸赫连幽并没有一直追究下去的意思,他微微点点头,然后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十分激动的水千波:“是本王对你大哥不起。”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南初雨心里打了个突,回溯前世的记忆大哥南初锋一直都十分顺从南怀玉的话,很少违背南怀玉的心愿,所以一直和除了太子以外的其他皇子贵胄没有什么来往,燕王开口说自己是大哥的好友已经十分奇怪了,现在怎么又说起了对不住大哥这样的话?难道说,大哥的死,另有隐情? 越这么想,南初雨心跳地就越快,她按了按自己急剧跳动的心口,转头朝追上来的东珠和凌霜交待将神智还有些混乱的水千波扶回南苑去。 “你娘的精神不太好。”燕王看着水千波被扶走,对南初雨道,“都是因为初锋的死。” 南初雨听他说起大哥来颇为亲近,更加奇怪了起来:南初锋到底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结识了燕王,而且居然交情如此之深! “我大哥……” 听到南初雨说话,燕王微微低下头,南初雨看到那熟悉的脸庞和熟悉的眼神,心里一颤,急忙避开眼,走到南初锋的棺木前,拳头攥住稳了稳心神:“我以前曾听大哥说起过燕王,但是却不知道大哥和燕王的交情居然这么深。刚刚燕王说对不住我大哥,到底是什么意思?” 赫连幽深深地看了南初雨一眼,刚刚厨房外面惊鸿一瞥,他就已经发现南初锋这个妹妹和以往南初锋说讲的完全不同。南初锋曾经说过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太过柔弱可欺,在这个吃人的太师府里必须有他的庇佑,不然不知道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但事实上,赫连幽觉得南初雨表面上看起来柔柔弱弱,骨子里却有一股子力量又坚韧又执拗。 到底是南初锋没有对他说实话,还是南初雨一直以来都有意隐藏了自己的城府心机呢?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打算试探南初雨,赫连幽把话说得模糊不清。 也就是说大哥的死,真的不是意外坠马那么简单! 南初雨心神大震,因为前世大哥就死于坠马意外,这是她一早就知道的事情,所以她并没有太过在意,但是现在赫连幽的一番话,无疑是在暗示她,大哥的死另有隐情。 “那燕王到底是哪里对不住我大哥?既然燕王都承认对不住我大哥了,那我请燕王明示!” 南初雨问得急切,眼神里那股逼人的气势毫不掩饰地散发了出来,令赫连幽都不由自主地觉得耀眼夺目。 一旁的寒刀跨前一步挡住南初雨,厉声喝道:“休得对燕王殿下无礼!” 赫连幽摆了摆手让寒刀退到一边去,走到南初雨跟前:“本王现在也只是猜测而已,数日前本王的心腹影卫冷刀醉酒跌进城中的袖里河而死,事后本王曾派人检查过冷刀的尸首发现毫发无损,就像你大哥一样,一切看起来都好像是一个意外。但是,你大哥也好,冷刀也好,都是万中无一的高手,即便是坠马或者醉酒,都不可能毫无自保能力。”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杀! 南初雨眼睛里满是震惊和愤怒,她不知道大哥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要被人如此杀人灭口。 “是谁干的?”她压抑着怒火问。 赫连幽摇摇头:“本王不知道,因为到今日为止,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你大哥和冷刀是死于谋杀,他们在外人看来都是死于意外。” 南初雨追问:“但是燕王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不是吗?你这番前来不就是为了核实我大哥的死因和冷刀是不是一样的吗?” 赫连幽挑了挑眉,他没有想到南初锋的妹妹不仅不像他说得那么懦弱,反而非常犀利,犀利到他都有点招架不住了。 “没错,本王有怀疑的对象,但是此人身份不简单,本王不能就这么轻易的告诉你。”赫连幽意味深长地看了南初雨一眼,“除非你和你大哥一样,是有能力令本王赏识,也值得本王信赖的人。” 南初雨看着赫连幽,他还是那么深谋远虑心细如尘,但是这样的男人,当年为何要听从赫连楚的要求娶她,为何从不怀疑自己对他的用心呢? 眼睛有些酸涩,南初雨僵硬地转开了头,对赫连幽道:“你说吧,希望我怎么做?” 如果今生可以,我也希望可以像你前世对我那样,保护你。 第一卷 第8章:血影针 “向本王证明你自己不是你大哥所说的那么柔弱。证明你自己还有些用处。”赫连幽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南初雨在里面看不到曾经的熟悉,只有那种那种陌生的平静。 这对一个从不迈出大门的大家闺秀来说,并不容易。 但是,南初雨一丝犹豫也没有,她必须要为自己的大哥讨回公道,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好!”南初雨一口答应下来,“如果我能向燕王证明自己的能力,那燕王一定要遵守承诺,将你和大哥的秘密告诉我。” 赫连幽点头。 南初雨看向了停放在大厅里的棺木,南初锋要在这里停棺七日,然后盖棺发丧,就这么草草被南怀玉打发了。根据前世的记忆,南初锋根本没有葬进南家的祖坟里,而是被南怀玉随便葬在了南家祖坟外的一个小土坡上,后来水千波死后也是被葬在了那里。后来,她嫁给赫连幽之后,反倒是赫连幽替他们母子迁了一处修葺整齐肃穆的墓地。 注视着安安静静躺在棺木里的南初锋,南初雨只觉得眼眶又发热:大哥的长相也像极了娘,水千波年轻时是极美的,生下他们兄妹也都是大周出了名的美人,仰慕南初锋的达官贵人的千金不在少数,但是他从来都不顾念着成家立业,反而一直说母亲和妹妹太过柔弱,他应当尽一份为人子为人兄的责任,保护她们一生无忧。可是,她和娘还活着,大哥却被人害死,英年早逝,世道怎么能如此不公! 南初雨越想越痛,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修长的指甲抠在手心里,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如果只是哭的话,你帮不了你大哥任何事。”赫连幽在一旁淡淡地说,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情绪,“找出杀害他的凶手,才是对他最大的安慰。” “谢谢燕王提点!”南初雨一咬牙擦掉泪水,就在回头的一刹那,眼角的余光扫到一处奇怪的景象。南初雨急忙俯身凑近了仔细瞧,南初锋脖子上那一点微弱的红砂证明她刚刚没有看错,那到底是什么? 赫连幽看到南初雨忽然不说话,弯腰靠近南初锋在看什么,整个身子都要跌进里面去了,一伸手拦住她:“你在看什么?” “磁石!”南初雨冲着赫连幽道,“给我一块磁石和一个碗!还有一把匕首!” 赫连幽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是还是眼神一动,寒刀点点头一跃闪出了灵堂,不到片刻又跃进了大厅,将南初雨要的东西都递给她。南初雨接过来,伸手将南初锋的衣袖拉起,赫连幽眼神变了变伸手拦住了向前一步的寒刀,继续专注地看着南初雨接下来的动作。 南初雨用刀将南初锋的手臂划开,血迹渗出他的皮肤,却没有往下流出多少——毕竟南初锋已经去世多日,心脏停止跳动,血液也停止了流动。 南初雨的眼睛通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心里默默念着对不起大哥,然后手里的匕首又划的深了一些,总算是接到了一些血。放完了血,南初雨用自己的绢帕将伤口包扎好,恭恭敬敬地整理好南初锋的衣裳,这才用那磁石往血水上方停了半刻,赫连幽盯着她的动作,狭长凤眸半眯了起来。 “这是什么?”他问。 南初雨此刻的神情几近盛怒,脸庞涨得通红,全身都在发抖:她手里的那枚磁石上面密密麻麻地吸附了许多细如毫毛的小刺,而这每一根刺都沾了大哥的血! “这是血影针,是名为影芒的西域植物的绒刺所制。”南初雨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冷打颤,声音也在颤抖:“影芒以走兽生血为食,极为罕见,待开花后将整株摘下浸泡在特制药水中,待七七四十九日后捞起漂浮在上头的绒刺,晒干冰冻而成。” 南初雨将深谙血影针的原理,上一世她就见过这种阴险无比的暗器,就连赫连楚都险些着道。 且不不说影芒非常细小,再以麻痹人的神智的药草半步颠浸泡之后带有极强的麻醉效果,晒干冰冻之后坚韧无比,用专门的箭槽发射,直接穿透人的皮肤进入血液,甚至洞穿刺穿心脏,使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完全丧事任何抵抗的能力。 而且由于影芒细小,在人死亡之后就完全随着停止流动的血液留在了人的身体里,不加注意根本不会留下什么明显的伤口,可谓杀人于无形! 赫连幽双眉高挑:这么说来,不但是南初锋就连前些日子失足落水而死的冷刀,也多半是因为这个缘故了。 垂眸看了一眼还低着头不断发抖的南初雨,赫连幽伸手扶上她的肩膀,想要说什么,才发现她突然抬起了头,清丽的眸子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燕王的那个怀疑对象是谁!杀了我大哥的人是谁!” 第一卷 第9章:看透人心的本事 南初雨眼里是无法磨灭的仇恨,清丽眸子里射出酷寒嗜血的寒芒:大哥是被人害死的,而且死的时候非常无助凄凉,血影针的药效可以持续半个时辰,大哥是在那半个时辰里被自己的坐骑活活拖死的! 眼前浮现出当日大哥的尸体被人抬回来的样子,英俊的面庞已经在地上被拖得面目全非,身上的衣裳也都磨烂了,露出的皮肤血肉模糊,那是怎样的一个惨状。所以娘才会遭受那么大的打击,她才会被吓得昏死过去。 是谁这么狠心要处心积虑置大哥于死地?可恨自己前世柔弱不堪,还被赫连楚糊弄的一愣一愣,就像一个白痴一样被他摆布利用。就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才会导致娘灰心意冷上吊自尽,才会害得燕王惨死在赫连楚的箭下,才会让自己和腹中的孩子被活生生地从城楼上推下落得一尸两命的下场! 如今她有幸再活一次,更加知道了大哥是被人害死的,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这个凶手!她要替大哥报仇,要替燕王报仇,更要替自己和腹中枉死的孩儿报仇! 赫连幽看着眼神坚毅的南初雨,唇角微微抬了抬,拍拍她的肩:“本王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 “是谁?”南初雨执拗地问。 深深地看了南初雨一眼,赫连幽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影芒不是我大周生长的东西,大周境内只有朝廷有此物,不过是作为外族进贡的药材放在太医院里。” 南初雨点点头,她虽然懦弱不堪,但是平日闲极无聊也算是阅览群书,血影针就是在一本已经残缺了的古书上看到的,赫连幽说的不错,大周不产影芒,现有的影芒只有外族少许进贡。而进贡的东西,自然是保存在宫里了。 “燕王的意思是,凶手藏在宫里。”南初雨聪明绝顶,一点即透。 但是宫里那么多人,除了帝后妃嫔还有数不清的宫女太监和太医侍卫,甚至还有其他有机会进出皇宫的大臣和在后宫做事的百姓。 “燕王可曾排查过宫里可疑的人?”南初雨问,“最有机会接触到影芒的人肯定是太医院里的太医和在那里当值的太监和宫女。” 赫连幽点点头,他早前不知道南初锋是死于血影针,自然就没有把调查的重点放在太医院,但是现在他就要让人仔细暗查太医院里的所有人了。只是,他的目的不单单是查出谁是向冷刀和南初锋下杀手的人,还要顺着这条线索揪出幕后主使,那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南初雨看赫连幽的黑眸里神思闪过,虽然神情依旧,但是心思显然是转了一圈又一圈。 “燕王还有事瞒着我?”南初雨将话挑明,“还是说燕王想放长线钓大鱼,不想太早打草惊蛇,免得把燕王真正的敌人给吓跑了?” 赫连幽心里一震,眼前的少女依旧苍白柔弱,但是在她那发亮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好像是洞穿了他所有的想法。 “你很聪明。”赫连幽赞她。 南初雨心里苦笑:如果她足够聪明,就不会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一辈子,直到死过一次才悔改。不过,这一世她一定会足够精明足够谨慎,保护她身边每一个人周全安康! “如果燕王是这么想的,我倒是有一个好法子。”南初雨眼睛眨了眨,杀死大哥的凶手她一定要揪出来,幕后的主使她也不会放过,直觉告诉她,这件事绝对不简单,不然没有人会对大哥这样一个无官无职的人下此杀手,更没有人敢对燕王的影卫下手! 赫连幽饶有兴趣地问:“什么办法?” “在此之前,我有一个条件。”南初雨不卑不亢,她的手牢牢握着大哥的棺木,态度坚决,“如果燕王采用了我的办法,那以后的事情我也要参与,我可以替大哥效忠燕王,只要燕王可以保我娘在太师府无忧。” 赫连幽心神一震,狭长深邃的凤眸里闪过一丝异彩:“那你呢?” “我?”南初雨微微垂下眸子盯着大哥漆黑的棺木,握着棺木的手紧了紧,“我只想保护我的亲人和朋友,就算为此付出一切,我也在所不惜!” 视线在南初雨绝美的脸庞上流连,赫连幽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丝:“好,本王答应你。说吧,你的计划是什么?” “燕王殿下用自己巡检天下的特权,寻个由头让四方外族提前进贡。到时候还会有人进贡影芒,太医院就要入库记账,以前的数目就需要清点,那么事出突然那个人就来不及抹平账面来蒙混过关,就一定会狗急跳墙用其他方式弥补。” 南初雨徐徐道来,“如果这个时候,恰好有一批影芒在黑市流转,那就好像一杯解渴的毒酒放在那个人面前,燕王你猜,他是喝还是不喝?” 第一卷 第10章:逛花楼救美人 这下不单单是赫连幽,就连一旁默不作声听着的寒刀也表情动了动,看向南初雨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激赏。赫连幽低头看着南初雨,心想南初锋这个妹妹不简单,如果她一早就让自己大哥知道,或许南初锋就不会独自扛下保护她们南苑的责任,或许今日还能站在这里,而不是毫无声息得躺在冰冷寒酸的薄棺里。 到底,南初锋是为自己办事而死。赫连幽抿了抿唇,对南初雨道:“南姑娘,你大哥有一位红颜知己。” 什么! 南初雨惊讶地抬头看向赫连幽:“我大哥的红颜知己?” “没错,而且据本王所知,她已经怀孕三月有余了。”赫连幽提起南初锋的红颜知己,不免有些叹息,“你大哥原本打算替本王做事可以让他早日脱离太师府,带着你娘和你,还有那位红颜知己在外面买房置地,好好过你们逍遥的日子。只可惜……” 一想到大哥还有血脉留存于世,南初雨悲愤的心稍稍得到安慰,急忙追问:“那个女子现在哪里?” “本王本来是要差人把她接出来的,但是她死活不肯接受你大哥的死讯,一直守在自己的屋子里等着你大哥来接她走。”赫连幽叹息。 难掩心中的激动,大哥的血脉没有断绝,他还有妻子,甚至还有孩子!南初雨难得地表露出激动至极的心情,急忙追问下去:“她现在在哪里?我去接她!” …… 祭拜完南初锋,赫连幽和寒刀不想惊动太多人,便悄悄离开了。南初雨独自慢慢走回南苑,眼前的局面有些混乱她需要尽快地捋清。 “五小姐,你总算回来了。”走到南苑门口,南初雨迎面撞上出来找她的东珠,看她神思游离的样子,东珠不免有点担心,“五小姐,你怎么了?在大公子的灵堂里,你和燕王说什么了?” 东珠隐隐觉得自家五小姐自从大公子去世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说起话来不卑不亢,做起事来有理有据,让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跟着安心不少。就连现在五小姐锁眉深思的模样,也令东珠觉得她心思沉静,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没有主见慌里慌张的五小姐了。 “没事,我娘睡下了吗?”南初雨在给水千波的方子里开了一些安神助眠的药,水千波受刺激太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静养。燕王的话提醒了她,她一定要振作,早日带着娘和大哥的红颜知己,甚至还有东珠和凌霜,一起去过那逍遥自在的日子。而在这一天到来之前,她要尽全力保护这些人都平平安安,一个都不能出事! 东珠点点头,指了指屋里,悄声回应凌霜陪着大夫人在主屋歇息,已经睡下了。 南初雨点点头,没有进去,反而是招招手让东珠过来,东珠不明白,跟着走出来问她:“五小姐,我们这是要干什么?” “到我大哥屋子里拿两件衣裳,我们今晚有要事办。”南初雨吩咐。 半柱香之后,太师府的后门里悄悄走出两道纤细瘦弱的人影,一白一蓝两个年轻人秀气得很。出了太师府,南初雨就急急忙忙往城西赶,东珠在后面追着她,两人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停在城西一道深深的巷子跟前。东珠累弯了腰,扫了一眼,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天哪小姐,这里不是男人们逗乐子消遣的柳巷吗?你来这里干什么?” 南初雨抚抚自己的胸口,问东珠:“东珠,你看我这打扮像不像我大哥?” 东珠一听她提起南初锋眼圈红了红,大公子是南苑的靠山,人又温和有礼,对她们这些下人也好得很,这么好的一个人忽然没了,别说大夫人和五小姐受不了,就是她和凌霜也背地里偷偷哭了好几回。五小姐和大公子是一母同胞,都生得极好,南初雨将长发束起,换了一身大公子常穿的男装,和记忆里的俊秀的大公子有七八分像。 重重点点头,东珠抽了抽鼻子,说:“像!” 南初雨知道她想些什么,伸手拍拍她的背:“那我们就进去吧,大哥不在了,大哥的女人和孩子我得替他护着!” 不明所以的东珠就被南初雨拽进了柳巷,南初雨记着燕王说了大哥的红颜知己叫南柳,是柳巷里曲柳馆的红牌。很快,南初雨就找到了一栋花楼,外面飞扬着彩旗和彩灯,里面传出嘻嘻哈哈的笑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拽东珠的胳膊:“我们进去吧。” 谁知,两人刚刚迈进曲柳馆,就听到二楼里面飞奔下一名脑满肠肥的男人敞着一生骂骂咧咧地冲了下来,对着楼下迎客的**一顿臭骂:“我呸你个老娘们,南柳那个小贱人不但不肯服侍爷,还拿着把破匕首说要给自己爷们守节。哈哈哈,她这么个**里讨饭吃的残花败柳还冒充起贞洁烈女了!爷就偏不信,一个臭娘们还能真当烈女,有那气节你就真给自己爷们陪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