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讨厌的江厌离 “给你厉害坏了,这么能耐你咋不上天呢。” 初秋九月,微凉黄昏。 摔门扬长而去的少女,气的哆嗦的少年。 一屋子不敢吱声的吃瓜群众,和散落一地的乐谱。 “有病吧,她。”沉默了一个世纪之久,江厌离终于爆发。窗台上无辜的杯子遭了殃,被无辜的摔成了一地的碎片。肇事者对人群丢下一句,“看什么看,练琴”,然后大步流星的消失在了琴房的门口。 这是言清让第二次看到江厌离发这么大脾气。 江厌离离开琴房,随后湛星楼走进了琴房。“怎么了他,这么大脾气?”湛星楼回头看了看江厌离离开的方向,一脸问号的问坐在门口琴凳上擦琴弓的言清让。 言清让无奈的耸了耸肩,“还能怎么,又跟那个新来的杠上了呗。” “这回又是因为什么啊,”湛星楼径直走到冰箱那儿拿出了一瓶水。 在湛星楼的眼里,江厌离和他一直都是一种人——有良好的家教,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相比他阴晴不定的性格,江厌离明显更能够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但是湛星楼听说,自从碰上这个冤家,江厌离已经两次众目睽睽之下大发雷霆了。如果可以,湛星楼真想看看这个新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可以这么轻而易举的逼疯江厌离。 “她要报名校乐团,老江不让。结果就吵起来了,她还编顺口溜骂老江,骂的一套一套的,骂完就跑。老江气不过,”言清让对着一地的碎片和乐谱扬了扬下巴,“喏,然后就这样了。” “不是说老周的人么,老江也是,这点面子也不肯给。” “估计是上次也被她气够呛,这次逮着机会给她穿小鞋。其实姑娘服个软啥事儿都没有了,谁知道,偏不,非得跟老江怼着来。这以后日子,有她好受的。”言清让说着,微微扬起了嘴角,“不过也挺有意思的,难得看着老江失态。” 言清让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模样,湛星楼只是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一边儿拿过立在角落的扫把打扫着战场,一边儿感叹可惜了江厌离字迹潇洒的手抄谱被杯子里的花茶浸湿。 顾岛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喷嚏。 “一定是那个该死的江厌离在背后骂我。” 老周递了一张纸巾过去,顺手戳了戳顾岛的头,“你讲两句好听的不就得了,男生不都吃这一套么。”转身从办公桌上的果篮里拿了一个苹果,丢给了顾岛。 顾岛接住了苹果,啃了一大口,两腮塞得鼓鼓囊囊的,忿忿道,“那是你没看到江厌离那副嘴脸,我的天。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尾巴不要翘到天上去啊,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厉害的。” “你还别说,”老周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他可是够厉害的。” “咋?贝多芬转世还是莫扎特附身啊他?”顾岛一脸“你个老家伙就是危言耸听”的表情看着老周,她想不到看上去也就比她大了两三岁的江厌离有什么好厉害的。虽然A大艺术学院古典音乐系是全国第一,钢琴专业又是古典音乐系里最好的专业,能考进来的确很了不起。但是说到底,江厌离也不过就是跟他身份一样的学生而已。 “他考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斩获过国际上很多大奖了。”老周说。 “真这么了不起,还上什么大学。”孤岛的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去。 “再好的钢琴家也有需要学习的东西啊,”老周一副“这你就不懂了”的表情看着孤岛,“江厌离的父母也是A大毕业的著名钢琴家,江厌离在这里进修大概也是他父母的意思。” “那也不代表他可以在A大横着走,逮着谁就教训谁吧?”顾岛咽下嘴里的一大口苹果渣,装腔作势的学起了江厌离在琴房教训她的样子,表演浮夸至极,“‘校乐团不是你想进就进的,’还有还有,‘我们校乐团向来不招收大一新生’,哎呦喂了,给他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手里掌握了一支维也纳的首席交响乐队啊。” “咳咳……”老周伸出脚轻轻踢了踢顾岛的小腿,做作的咳了几声。不明状况的顾岛还沉浸在“江厌离模仿秀”中,全然没有意识到真身此时此刻就站在她的身后面色阴沉的盯着她的后脑勺。 “咋了你,喝茶呛着了?”见老周拼命的向她身后使眼色,顾岛猛的一回头,对上了江厌离愤怒的眼神,吓得顾岛的汗毛全都竖竖了起来。心里叨咕着“这男人怕不是属猫的怎么走路都没声啊”。 老周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老江湖,立马变脸和颜悦色和江厌离寒暄,“哎呀呀,江厌离同学来了啊。” “嗯。”江厌离目光凌厉的瞥了缩在角落屏住呼吸的顾岛一眼,倒还是礼貌的对老周点头示意,“周老师好,我来这儿是想跟你谈谈……”猝不及防又是一道冷冽的目光瞥向顾岛,“……谈谈您这位爱徒。” 顾岛觉得自己应该赶紧脚底抹油,再在这个环境下呆下去,不是被江厌离一会儿一下的犀利目光扎成筛子,就是被这种莫名的气氛尴尬死。“老周……啊不是,周老师,那你们先聊,我先走了啊。”没等老周回答,屁股离开凳子几秒就不见了踪影。 老周心里骂“这个小混蛋就知道让我给她收拾烂摊子”,表面上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来来,坐下说。” “不必客气,”江厌离开门见山,“是这样的,我听许主任说,顾岛同学是您坚持引荐进校乐团的。想必您也清楚,校乐团的传统是不招收大一新生,”他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带着情绪来跟老周讲话稍有不妥,便压了压自己脾气,后面的话语气明显和缓了很多,“……我想来您这里听听您坚持引荐顾岛同学进校乐团,打破传统的理由是什么。” 老周早知江厌离来意,心里也做好了江厌离“兴师问罪”的准备。他知道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顾岛上来那个轴劲儿讲话能有多气人,对江厌离这个时候还能保持风度和理智跟自己心平气和讲话也是钦佩的,“嗯,你们刚才发生的矛盾,我也听顾岛跟我学了,”老周打着圆场,“你也别太往心里去,顾岛就是这样一个孩子,说话不经脑,你别怪她……” 江厌离心里暗骂,“不经脑?不经脑能连珠炮似的骂出那么长一串顺口溜么?还‘你厉害你伟大你和你妈生你爸’,这都叫不经脑,她要是经脑指不定能骂出什么来呢。”但是表现出来的还是宽宏大量的样子,对老周云淡风轻的一笑,“周老师说笑了,同学之间有观点不同的摩擦出现很正常。” “那就好那就好,”老周哈哈笑,“你们年轻人呐,一吵一闹的,多有活力啊,多好。” “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老周收回了笑容,认真且严肃的想了想,“顾岛啊……” 一定要说跟顾岛的缘分,要从老周一年半以前“老夫聊发少年狂”说起。笃定了骑摩托车环游世界找灵感的老周刚刚上路,无奈摩托不争气,直接抛锚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公路上。也是老周运气好,碰上了开着大货车办完事儿往回赶的顾老爹。顾老爹热心,载着老周和他那破摩托回了村子。 一路聊,聊到老周是A大小提琴专业教授的身份上,顾老爹打小没读过几年书,对读书人尤其尊敬。请了老周回家,便无微不至的照顾着,相处的跟一家人似的。老周被顾老爹感动的痛哭流涕,除了钱无以为报,非要揪着顾老爹家的独生女顾岛拉小提琴。 开始顾岛挺怕他,来家里天天白吃白喝不说还天天拎个破琴跟那儿拉,搞得顾岛午觉都睡不安生不说,慢慢蹬鼻子上脸还要拽着顾岛跟他一起拉小提琴。 后来看在老周答应每星期给顾岛二十块钱零花钱的份儿上,顾岛勉勉强每天牺牲一个小时睡觉的时间陪老周练琴。老周也惊喜的发现这姑娘,骨骼轻奇,基本功进步神速,是个拉小提琴的好苗子。 想想自己学校手底下那些学生,读了大学以后天天除了搞对象什么都不想,一点斗志都没有。再想想钢琴专业有个“A大之光”江厌离,横笛专业有个“鬼才”湛星楼,就连一直萎靡不振的大提琴专业,今年都不知道从哪儿挖来一个未成年的大提琴天才言清让,自己的小提琴专业左看右看,综合实力倒是不错,但是真心没有个能单拎出来抗衡这几个人的“扛把子”。老周动了心眼儿,不如就从娃娃抓起,培养一个得意门生继承自己的衣钵。这眼前打哈欠的顾岛,便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老周随即便跟校长打电话请了一整年的假,全力以赴跑到顾岛家“抓学苗”。 顾家倒是对这种免费的大师上赶子教顾岛拉小提琴的行为感激不尽。但是顾岛本人却觉得这个老周简直就是闲出病了。——虽然对老周是万般的有意见,但是凭心而论,顾岛还是喜欢小提琴这个乐器的,也真真的能从小提琴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乐趣。就这么三方合意,顾岛的所有课余时间就这么交代在了老周的手里。 事实证明老周的慧眼独到,顾岛的确是这行里难能可贵的天才,太多困难的曲目连老周手里读到研究生的学生都掌握不来,顾岛下苦功卯足劲儿练几个星期便已经得心应手。在老周的严格要求下,艺考的时候,顾岛完全没有悬念的获得了满堂彩。考进A大的时候,老周本来觉得自己还要使使劲儿给顾岛争个保送名额出来,没想要小顾岛自己倍儿争气,拿着文化课和专业课双料第一的成绩就这么昂首挺胸的杀到了老周面前。 看着顾岛洋洋得意的小表情,老周也不是不清楚背地里这小家伙儿下了多少苦功。心疼之余也是由衷的钦佩自己的好眼光。 “……顾岛同学就是这么个有毅力,有天赋的好孩子。这就是我把她引荐去参加校乐团的理由。”把那些前因后果有挑有捡的跟江厌离说完,看着江厌离若有所思,恍若动摇的纠结表情,老周心里暗笑,养兵一年大多,好不容易培养了个天才型小提琴手给小提琴专业打江山,还不派出显摆一圈小提琴专业后继有人么。一方面正好扬我专业的名气,另一方面,老周也想顾岛可以去校乐团这种高手云集的地方熏陶一下,进步一下。 “嗯,我知道了。”江厌离想了很久,缓缓的开口,“但是,周老师您知道,不招收大一新生是校乐团的传统,”作为校乐团的团长,江厌离心里也有自己的酌量。对顾岛的意见再大,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面子也不能不给周老师,江厌离想了个两全之策,“您看这样,要不就在两个星期以后‘百团争霸’的比赛上,看看她的实力。这样,也好堵住悠悠众口。您说行么。” “行啊,”只要江厌离松口,这事儿就是有门儿。老周一口答应下来,一方面这的确是个证实顾岛实力的好办法,另一方面,以这个方式重振小提琴专业的招牌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开端。 “那就这么定了啊,如果顾岛同学能在‘百团争霸’中突出重围斩获桂冠,那校乐团的大门随时为她敞开。要是万一……” “顾岛是不会有万一的,”老周打断了江厌离的话,笑的运筹帷幄,“她从未让我失望。” “嗯,那我就期待了。” 正文 第二章 莫名其妙的百团争霸 “什么百团争霸?”接到老周电话的顾岛正在食堂抢饭。 “就是个比赛,”老周说,“展示才艺的。” “又不是幼儿园,表现的好还有小红花拿么?”顾岛把电话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双手端着餐盘找了一个空位坐。 “你别小看百团争霸这个比赛,这是大一新生在A大站稳脚跟的第一步,这个比赛中有出色表现的同学,结束以后都会收到A大特别棒的社团的橄榄枝,而且以后有什么,竞选学生会啊,奖学金啊,评优啊都会参考这个成绩……”老周耐心的跟顾岛解释。 “我每年都有两万块奖学金,我也不想参加什么社团或者学生会,除了您非要我参加的校乐团,我都不感兴趣。”顾岛在电话这头一个劲儿的撇嘴,“当然这个校乐团,我也不是很感兴趣……” “前年,百团争霸的一等奖,是江厌离。”对顾岛这种无欲无求的性子,老周只好另辟新径,拿顾岛最不喜欢的江厌离做借口,激将法逼顾岛就范。但是这招到底有没有用,老周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你要是想挫挫他的锐气,这个比赛是个好机会。” “……嗯……”一听顾岛犹豫,老周就知道成功了,“行吧,什么时候啊。” “一会儿我短信发你。”生怕下一秒顾岛就改变主意,老周赶紧挂掉了电话。其实顾岛压根没有把这场比赛当回事儿,给不给江厌离“下马威”都无所谓,顾岛只是觉得,如果老周希望她参加这个比赛,她就去参加,毕竟她的小提琴是老周教的,理所应当为老周所用,无可厚非。 “嘿,一个人吗。” 顾岛低头扒饭的时候,头顶传来了一个声线美好但是却含混不清的声音。顾岛抬头,面前是一个特别高的男孩,嘴上叼着两个装汉堡的纸袋子,手里端着一个,食物推成小山的餐盘,对她笑的一脸傻气。 “嗯。”顾岛答应了一声,便继续低头扒饭。 男孩倒是也不客气,撂下了餐盘自顾自的坐在了顾岛的对面,除了手里端的餐盘,嘴上叼的两个汉堡袋子,又从左右衣兜里掏出了两个,即使压的很扁但是还是看起来特别大的面包,从后屁股兜里变魔术似的拿出了一整条的旺仔牛奶。本来顾岛没有想关注他,但是此时此刻顾岛的视线的确是没办法从他面前的食物上移开了。 “你摆摊儿呢?”顾岛看看眼前几乎摆到自己面前的食物,又看了看那个男孩甚至有些偏瘦的身材,忍不住环顾四周想看看男孩是不是还有别的朋友一会儿要一起坐过来。 顾岛的反应在男孩的意料之中,“不好意思啊,十八岁,正长身体呢,吃的有点多,你别介意。”然后笑了笑,把放在顾岛面前的食物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挪到旺仔牛奶的时候,手顿了一下,从那一条里掰了一个,递给了顾岛,“喏,请你喝。” 拿着旺仔牛奶的手,指甲修出好看的形状,且干净整洁,手指修长,看起来白皙有力,骨节形状清晰,血管脉络明显。顾岛光是看他的手,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目光上移,停留在男孩的脸上。那张脸,称不上江厌离那般惊艳,但五官胜在清秀温柔,皮肤光滑,吹弹可破,两颊尚未褪去的些许婴儿肥让人不由自主生出几分保护欲。别说十八岁,就是说他十六岁顾岛都信。 “呐,大一?”没等顾岛接,男孩直接把牛奶放在了顾岛的盘子边。笑嘻嘻的回应,“大二。” “大二?十八岁?”顾岛脑子里转了个圈,“你是言清让?” “你认识我?”言清让掰开另外一个旺仔牛奶,插上吸管。顾岛知道他的名字,让他觉得很奇怪。不过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十八岁的言清让,被A大古典音乐系大提琴专业提前破格录取一直都是A大师生茶余饭后的谈资。 “老周总是跟我提起你。” “哈哈是么,周老师都说我什么?”言清让好奇的问道。 “说你家世好,天赋高,说你性格好。反正就是比那个,眼高于顶的江厌离,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的好。”顾岛想起老周每次提拉大提琴的言清让,都会用“大提琴届江厌离”来形容他,但是顾岛觉得面前这个软萌的男孩,看起来真的比江厌离可爱的多。 “老江么,”言清让突然想起来那天在琴房,顾岛怼江厌离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阵好笑。如果不是因为江厌离,言清让也不会主动跑来认识顾岛,在他的心里,顾岛是个神奇的存在,天不怕地不怕的,讲话还有趣。最主要的是,言清让想知道,这个姑娘,到底有什么实力,能被老周这样的怪咖老师相中并保驾护航。 “你们关系很好么?”顾岛警惕的问。 “对啊,很好,”言清让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我跟谁都挺好。” “能跟他玩儿到一起去,你倒是不挑食。”顾岛翻了个白眼。言清让只是傻笑着,没多说什么,低头把面前的食物,在放凉之前暴风一般吸入自己的嘴巴。顾岛被言清让吃饭的速度和食量秒镇在了原地,满脑子都是“卧槽他这么小的嘴巴怎么能一口气装下这么多东西的我的妈呀我怕不是遇到个饕餮吧”。 但是顾岛有个毛病,就是惊讶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张开嘴巴。她刚张开嘴巴,刚刚放进嘴巴的那颗鱼丸“吧唧”就掉了出来。言清让眼疾手快,一只手擎着筷子往嘴里扒饭,另一只手伸过去直接接住了从顾岛嘴里掉出去的那颗鱼丸,下一秒又趁顾岛没有反应过来合上嘴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鱼丸塞了回去,顺手还帮顾岛抬了下巴合上了嘴避免鱼丸再次掉出来。在言清让的世界里,唯有大提琴和食物不可辜负。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鱼丸的顾岛并没觉得有什么丢人的,反倒是担心起了言清让,“我的天,你吃这么多,胃受得了么?怕不是得了什么暴饮暴食的病吧?” “没啊,”言清让嘴上没停,吃的不亦乐乎,“我身高一米九三,每天要打篮球,上课还要抬大提琴满楼跑,消耗量太大,所以吃的就多。蛮正常的,倒是你,吃的太少了,减肥么?” “……”看看自己盘子里那些饭菜,对言清让来说大概都不够塞牙缝的,本来还想说反驳两句,此时还是适时闭嘴比较好。 “对了,我听老江说,老周跟他以‘百团争霸’为借口,给你争了个进校乐团的名额?”言清让有一搭没一搭的提起了百团争霸的事情。顾岛眼珠子一骨碌,恍然大悟,就说老周怎么突然让自己参加什么莫名其妙的比赛呢,原来是跟江厌离以此为由打了赌。“嗯,我刚接到电话,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哈哈,这可是个竞争激烈的比赛。”言清让说。 “怎么个激烈法?”顾岛凑上去想要从言清让那边打听一些细节,言清让看顾岛好奇,便也知无不言了起来,聊了聊赛制,也聊了聊每年有多少,行业翘楚,都死在了初赛和复赛上,连半决赛都没进去的血腥场面。——“A大艺术学院的水平扬名全国,考来的精英也是全国各地顶尖的人才。说是简单的才艺展示比赛,实际上水平已经超过很多专业赛制的比赛了。越到后面,遇到的选手实力就越强劲,想要夺魁也就越难,你最好做好准备。” 惨了,本来以为是个轻松活儿,看来是块难啃的骨头。顾岛一猜江厌离就没憋什么好屁,是铁了心不想让她进校乐团了。不过越难的事儿,顾岛就越恶趣味的想要挑战。——既然你觉得我进不去,那就不要怪我进去的时候打你脸。 “前年,老江就是一架钢琴力压群雄,在百团争霸中稳获一等奖。”言清让说。 “前年,那去年呢。”顾岛问。 “什么去年?” “去年谁第一啊?” 言清让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了嘴巴,笑的一脸人畜无害,“我呀。” ……怪不得这个家伙对赛制后期的模式都这样清楚,原来也是个实力惊人的存在。顾岛头脑转了转,一把拽住了言清让的衣袖,“你带带我好不。”他江厌离敢拿这种比赛来难为她,就不要怪她开外挂。但是顾岛心里也有些担心,和江厌离是关系不错的朋友的言清让,会不会助他一臂之力。 “好啊。”但是出乎意料的,言清让答的十分痛快。 这就是言清让今天来找顾岛的目的。 从言清让听说这个赌约的存在开始,心里就已经开始盘算了。江厌离笃定的认为,走后门进来的顾岛是没有这个实力可以在百团争霸中夺魁的。但是言清让不这么想,他希望顾岛可以杀出重围超出江厌离的可控范围,他想看江厌离遇到这些无法控制的情况,吃瘪的样子。这简直太好玩儿了。 倒不是对江厌离有什么意见,从朋友的角度出发,在言清让的心里,江厌离一直是一个固若金汤的存在,凡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按照他的规划进行着,这样一板一眼的,像个计算精密的机器一样活着的江厌离并不是他想看到的,他更希望看到江厌离会有忙脚乱,会生气会失态,有血有肉的样子。他本以为这个样子不会有,直到他见到了顾岛。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帮顾岛一把。 “太好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言清让会答应的这么爽快,但是有了言清让的帮助,自己的胜算肯定大了几分。顾岛心里已经开始幻想庆功宴的时候,江厌离啪啪打脸的样子了。 “那,一会儿,吃完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言清让说。 “嗯?哪儿?” “制胜宝地啊。” 正文 第三章 25教的制胜宝地 A大25号教学楼顶楼。 顾岛看了看墙壁上已经生了锈,还挂着蛛网的铁梯子,言清让正挂在梯子上专心致志的撬一个安在天花板上的正方形铁门的锁。 “大神,非要来这儿么。”顾岛怯怯的问。 “对啊,”言清让试了好几个办法都没有撬开铁门的锁,索性从兜里掏出刚才路边随意捡的石头,“咣咣咣”的开始暴力拆除了起来,“我原来就总是来这儿,后来学校给我分了个琴房就没有来过了。不知道谁给它重新落了锁。” “我们也可以去你琴房练啊……”顾岛一边儿躲言清让砸锁掉下来的飞屑,一边儿真诚的建议。这个地方看起来罕有人迹的样子,顾岛心里也是抗拒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就是练个琴,为什么要跑来折磨偏僻的地方。 “江厌离有我琴房的钥匙,我可不想让我带你这件事儿,被他知道。”言清让脑海里瞬间闪过那个在他面前,被江厌离摔得四分五裂的杯子,狠狠打了个冷颤,“好了,开了。”言清让丢下来了一个砸坏的锁头,试探着推了推铁门,“没问题,上来吧。”然后自顾自的爬了上去。 顾岛想了想,也硬着头皮跟着言清让爬了上去。 楼顶平台比她想的要好很多,虽然空旷,但是却能俯瞰整个A大。“25教是A大的最高楼,现在咱们在的这个地方,就是A大的最高点。”言清让往前走了几步,用力的呼吸了一口楼顶的空气,露出了孩子气般享受的表情,“真是久违了,”转身看了看一脸懵逼的顾岛,“这儿可以看到很美的夕阳和日出,你可以试试。” “是不错啦,但是这儿什么都没有啊。”顾岛耸了耸肩,“灯,琴架,凳子……什么什么都没有,连个像样的用来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我们可以自己添置一些东西。”言清让向顾岛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走,我们去超市。”然后顺着梯子爬了下去。顾岛对他的异想天开和说做就做表示很无奈,可是现在是她在求他,也只好随着他的性子来。 在另外一个教学楼的顶楼,窗边站着一个沉默不语的身影。 “他果然还是去帮她了。”湛星楼抻了个懒腰,懒洋洋的对窗边的江厌离说,“你怎么知道他会帮她的?” “我了解言清让。”江厌离盯着窗外,不远楼顶,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但是,就算是他出手相助,也没用。” “别把话说的这么绝,万一呢。”湛星楼从包里掏出了一个黑色夹子,走过去放在了江厌离面前的窗台上,“虽然你调查过顾岛,没有任何正规比赛的参赛纪录,但是你可以看一下顾岛入学的时候,给出的专业测评。”看江厌离没有要动手去翻看的意思,湛星楼自顾自的翻开,“艺考里,十个古典音乐系的老师,九个给的是满分,一个给的是9.8分。我记得你入学的时候,最高记录是八个满分吧。” “我没有否认她是有天赋的,”江厌离说,“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可以仗着自己的那些小天赋,明目张胆的走老周给她开的后门。这对别的,遵守规则的同学来说,并不公平。” 湛星楼牵着嘴角扯出来一个不明深意的笑容,“如果非要说不公平,你的存在好像比她的存在更不公平吧。”——在A大,人尽皆知江厌离的身世。因为父母都是A大毕业,并在国际上享有盛名的钢琴家,所以A大对江厌离几乎是破格录取,完全没有走过高考这道程序,连艺考都是十个评委去到江厌离家里私密进行的。 进入A大以后,江厌离直接担任了A大最高社团“校乐团”的团长,学校分配私人琴房和私人宿舍给他,怕打扰到他的休息。虽然多多少少参加过类似百团争霸的比赛,也不过是小试牛刀,没有人见证过他的真实实力,也有一部分的人,对江厌离本持着不服但是敢怒不敢言的情绪。江厌离嘴上逞强说并不理会他人的声音,但是湛星楼从他在A大压抑的这两年多,一直保证所有经他之手的比赛都公平公正的举动来看,知道他心里其实也是在意别人的看法的。所以遇到像顾岛那样走后门走的那么理直气壮的存在,江厌离才会百般刁难。与其说是在刁难顾岛,不如说是在刁难过去那个畅行无阻的自己。 “你话太多了。”江厌离瞥了一眼湛星楼,“有时间管顾岛的闲事,不如想想怎么处理好和你父母的关系。”冷冰冰丢下一句话,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房间。 慢慢暗下来的天,不开灯的房间。 湛星楼望着江厌离离开的背影,无意识的捏断了一支攥在手里的中性笔。 “你说要是买这种一串一串的星星灯,是不是还要买个插排通电?” “我看楼顶天台有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挺不错的,就是落了好多灰,也堆了很多垃圾。收拾出来应该是个蛮舒服的地方。” “凳子什么的可以去我琴房搬,反正也没人用。” 满载而归的言清让和顾岛把买的东西折腾到楼顶天台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言清让从后面拍了拍撅着小屁股埋头从天台的杂物房往外倒腾垃圾的顾岛,“别忙了,别忙了,你看呀,你看,夕阳。” 顾岛转头,恰好看到了正在徐徐落山的夕阳。它照在A大那些教学楼上,金色的阳光像是给原本就美丽的A大披上了一件温暖的衣裳。“哇。”顾岛由衷惊叹,就在她的目光被夕阳下的A大吸引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圆圆大大的棒棒糖。“哎?”顾岛看了看言清让,“你啥时候买的?” “结账的时候,看架子上有,觉得好看,随手拿的。”言清让说。 “你爱吃棒棒糖?” “我不吃糖,”言清让从兜里掏出了一根香肠,“我吃肉。” “你那兜,就跟机器猫那口袋似的,什么都有。”顾岛也不见外,接过棒棒糖席地而坐,拆开包裹塞进了嘴里,“今天你摆了一桌子的饭菜,吓了我一跳,我都没想到你兜里还能揣两个大面包和一条旺仔牛奶。话说,你怎么那么能吃啊。” “习惯了,”言清让跟顾岛一起坐了下来,咬开了那根香肠,塞进了嘴里,“小时候,我爸工作忙,然后很早就把我丢到学校。然后每天给我打电话,问我吃没吃饭。我那个时候就觉得,只要吃饱饭,吃很多,这样他就会很放心。所以我就吃很多,尽量给自己吃的胖一点,让他放心。”言清让吃完那根香肠,又从兜里掏出了另外一根,撕开包装塞进嘴里,“可能吃很多的习惯就是从那个时候养成的,但是我干吃不胖,也是神奇的体质。” “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过的蛮孤独辛苦的?”顾岛突然问。 “哎?为什么这么说。” “我觉得你要是很小的时候,就被爸妈丢去学校,肯定会很多人因为你小啊,你吃的多啊,大家嘲笑你不跟你玩儿。”顾岛一脸苦大仇深的心疼,“越没人陪你玩,越能吃。越能吃越没人陪你玩。所以就恶性循环的孤独。但是你得知道啊,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你看你现在还不是熬过了那些日子,活得好好的。是吧,其实重要的是你的内心,你心里很丰富。就不会觉得孤独……”顾岛自言自语长篇大论。 言清让一脸问号看着顾岛,觉得她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听到她说“越没人陪你玩越能吃,越能吃越没人陪你玩”的时候,言清让真的忍不下去了,抬手照着顾岛的后脑勺就是一下,“你脑壳坏掉了?我能吃招你惹你了。” “我说的不对么。”冷不防脑后吃了一个爆栗的顾岛低头揉揉脑瓜,一脸委屈。 “对屁咧。”言清让好气又好笑,“我爸爸虽然把我放在学校,但是周末的时候他总会抽出时间陪我玩儿和练琴。虽然我年纪比同年级的人都小,但是我人缘很好,大家都愿意跟我玩儿。你不要自己在那边胡思乱想的加戏,什么鬼?” “切,”本来以为会看到顾岛羞愧或者不好意思的脸,但是却看到了顾岛一张不忿的脸,满脸写着一句“跟我有屁关系”,然后她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说你爸爸把你放在学校,陪你玩什么的,那你妈妈呢?” A大已经完全沁入了一片夜色,抬头可以看到满天的星光。 言清让沉默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废话好多啊你,好晚了,起来回宿舍了啦。”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下了天台。顾岛感觉到言清让的情绪变化,但是想不出自己那句话让他不开心了,“喂,你要不要下来,不下来我就锁门了哈。” “啊啊,不要锁门,我来了。”听到言清让要给自己锁在天台,顾岛赶紧连滚带爬的冲下了天台的梯子。 正文 第四章 正可谓是冤家路窄 “别给我提那个言清让。” 跟言清让一起练琴的第四天。 顾岛抱着小提琴盒窝在老周办公室的沙发里。“熊样儿吧,起来起来。”老周已经劝了顾岛一个多小时了,但是顾岛还是不为所动的窝在沙发里,“不是你哭着喊着非要让言清让带你一起练琴,说有大神相助如虎添翼的么。你这是闹哪出啊?” “如虎添翼个屁,我现在强烈怀疑他是江厌离派来搞我的奸细。” 顾岛很委屈。她没有想到,那个笑起来温文尔雅,让人感觉如沐春风的少年,在练琴这件事儿上,严厉和毒舌的程度跟那个讨厌的江厌离简直是不相上下。“我对专业的要求还是挺高的。”回想起来开始训练的第一天言清让的警告,顾岛懊悔的捶胸顿足。她以为那不过就是言清让的玩笑话,但是她却为此付出了十分“惨痛”的代价。 “你先起来热敷一下再躺,”老周递过来一个冒着热气的毛巾,顾岛这才可怜巴巴的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她感觉她的脖子已经不能要了,半个肩膀肿了起来,拿琴弓的手手腕也是没办法活动自如,“所以呢,一点儿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老周一边帮顾岛热敷一边儿心疼的询问情况。 “除了中午的时候,吃了十分钟的饭。我我我没扒两口呢就抢筷子,说吃太饱怕一会儿会困,耽误练习进度。”顾岛哭丧着一张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老周控诉言清让“非人”的虐待方式,“他自己不吃也不让我吃,他自己不累也不让我累。手一停就说我没出息。一首曲子拉下来从开始的转音到后面的收尾没有一个地方对的。”顾岛现在闭眼睛就是言清让皱眉头摇头对她说,“差得远呢”的样子,神经高度紧张搞得顾岛晚上回去宿舍闭着眼睛都是门德尔松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的旋律。 “言清让的听觉比较灵敏,你的琴音里有哪怕是一点儿差错他都会捕捉到,”老周说,“这方面他甚至会强过我,你有他帮忙纠正,肯定会有很大的进步的。” “可是我觉得,我要活不到看见自己进步的时候了啊……”顾岛的手机突然响了,掏出来一看,说曹操曹操到,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言清让”三个字,让顾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手机一下子扔到了老周的怀里,“你接你接,你就说我不在。” 老周拿着一直震动个不停的手机,宛如拿着一只烫手山芋,看着拼命给自己使眼色的顾岛,老周无可奈何的接了起来,“喂,哎言清让同学啊,啊,我是周老师。” 电话那头的言清让一听便知道怎么回事儿,看来是熬不过魔鬼训练,跑到周老师那里告状去了。心里一笑,这开弓哪能有回头箭,上了贼船还想下船?“周老师好,麻烦您跟顾岛同学说一声,她这个时候应该来我这里训练了。” 趴在手机旁边偷听的顾岛听到这句话,眼神里写满了对老周的乞求。老周看了看顾岛,“哦哦,好,那我跟顾岛说啊。”听到老周的回答,无疑是将她往火坑里推,顾岛紧紧的拽着老周的袖子恨不得拧出血来。 “那就一会儿见了。”言清让笑着挂掉电话,他几乎能想象到此时此刻顾岛那张悲愤到无以复加的脸了。 这几天的训练,言清让打从心眼里觉得顾岛在小提琴方面是个可塑之才,选曲的很多地方情感掌握都比一般优秀的学生要来的细腻,技术也较为成熟,不愧为老周带出来的学生。但是也不是说无懈可击的,在顾岛的琴音中,言清让总是能听出来一些不稳定,或者是接触小提琴的时间较短,基本功不是很扎实,所以有很多局限性是她自己认识不到的,言清让就是希望可以通过大量的、密集的训练,来扎实顾岛的基本功,也让她从中可以意识到自己的不足。 言清让也意识到自己很多时候对顾岛的要求太过严格,有些让顾岛吃不消。看着顾岛累到胳膊都抬不起来还咬牙坚持的样子,言清让的心里也是稍微有些心疼的,但是这都不是他放松警惕的理由。他清楚,如果想要达到能让江厌离刮目相看的程度,顾岛现在的努力还是远远不够的。他必须要狠下心,再逼一逼顾岛,才可能会有希望。 “老周,你还不如给我一刀来的痛快。” 顾岛一脸慷慨赴死的表情,老周看了想笑但是不敢。本来想说可以替顾岛挡一下,但是老周比谁都理解言清让现在的心情。他恨不得一天让顾岛练成一个帕格尼尼,可是每次看到顾岛可怜巴巴的小眼神,老周总是狠不下心。现在有个人可以代替他,他真的没有理由把这难得的好意拒之门外。——去吧,为师推你入火坑,希望你再次出现之时能练就一身硬本领称霸江湖。 走在离开老周办公室的走廊里,顾岛的每一步都很沉重。 她何尝不知道老周和言清让都是为她好,只是为她好这件事儿,过程太过艰难,她承受不来。事到如今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撞进了一个狼窝,难免是要过水深火热的日子的。满腹心事的走着,顾岛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直接撞进一个同样满腹心事的胸膛。 “怎么是你?” 被撞的一愣的顾岛抬头,是江厌离那张帅的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孔。英气十足的眉毛,一双深邃的,仿佛星辰坠入其间的眼眸,精雕细琢一般,恨不得每个角度都精密计算过的好看轮廓。顾岛犹记得第一次见到江厌离时的惊艳,即使现在十分的讨厌他,但是看到他的脸还是觉得帅的十分惊艳。不过,再好看的皮囊都掩盖不住他的可恶。顾岛想想自己这些天受得苦受的罪,还不是拜眼前这个人所赐,就气不打一出来。“有病啊,走路都不长眼睛的?!”顾岛一把推开江厌离,中气十足的冲江厌离吼到,太过用力不小心抻到肩膀红肿的地方,疼的她“嘶嘶”倒吸冷气。 莫名被撞还莫名被吼的江厌离一怔,他看到眼前的顾岛拧着小眉头瞪着她,依旧是元气十足的样子。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顾岛隐约露出来的,肿的比另一边高许多的肩膀,和贴着膏药的手腕。心里明白很多——自从江厌离在另一个楼的教室发现言清让带着顾岛上了25教楼顶练琴以后,江厌离总是不由自主的来到那个教室,“偷窥”顾岛的进度。他粗略的估计,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八点,顾岛每天大概是要练习十三个小时打底的。 他无比清楚言清让在音乐上一直都是吹毛求疵的,如果他想,他甚至可以连续闭关练琴一个星期不停歇,这种程度是自己都受不了的。何况是面前这个看起来羸弱到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刮跑的小姑娘。他不是铁石心肠,也会对面前这个姑娘动恻隐之心,毕竟他心里也清楚顾岛并没有做错什么。 但是他同样很诧异,顾岛竟然在这种高强度的训练下挺过了四天,不仅没有萎靡不振,反而依旧是生龙活虎的样子。“……唔,不好意思了。”江厌离没准备跟顾岛吵架,就算是他施舍给顾岛的善良。但是顾岛好像没有这么想。 “你这个人撞了人都不知道道歉的么?!“ “我都说了不好意思了,你还想怎么样?”江厌离的火儿“腾”一下就冒了起来,看来之前的同情都喂了狗,这个蹬鼻子上脸的家伙就是不值得同情的。 “哎呦你这是什么态度啊,你很有理啊还敢吼回来?!”顾岛没有领会到江厌离的好意,她单纯的觉得江厌离对她吼是憋着劲儿要吵架找补回来之前输给自己的两次。这不是趁人之危么?!本来就是一肚子委屈,点火儿就着,江厌离的出现算是彻底把顾岛引燃爆炸进入了战斗状态。 “我什么态度?你还想要什么态度?”江厌离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嘴脸?!” “我……” “我什么我?我真是命不好出门就踩到屎撞到你,触霉头,真晦气。” “你……我碰见你才是触霉头吧,你这人怎么这么莫名其妙?!是有病么?” “略略略,你骂我我不听,你就是个白骨精,白骨精黑爪子,拽掉妖怪裤衩子。”顾岛张嘴就是一溜儿顺口溜,气的江厌离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咬牙切齿却束手无策。抬手想要指顾岛的鼻子,顾岛下意识以为江厌离要打她,不如先下手为强,抬腿稳准狠的冲着江厌离的裆部上去就是一脚。江厌离没有防备顾岛突如其来的攻击,应声倒地。 “还好我下手比较快,不然还真打不过他。”顾岛心里想,然后得意洋洋的冲着倒在地上的江厌离“哼”了一声,转身刚走了几步,侧耳偷听,本来觉得江厌离会疼的呻吟或者怎样,但是江厌离就没了声音。她又试图往前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江厌离就躺在倒下的位置,一动不动。 “卧槽怎么了这是。”顾岛心里大叫不好,赶紧跑回去查看江厌离的状况。蹲下看江厌离,他的脸色比平时都好像要苍白很多,有些刚才没有察觉的病态。顾岛心里,江厌离是骄傲的不可一世的,也是无坚不摧的,她没有意识到自己下手有多重,也忽略了从来不会往这个方向走的江厌离此时是往这边走的,这边是校医室的方向。 “你醒醒呀,江厌离,你醒醒。”顾岛推了推他,没有反应,顾岛彻底慌了手脚,“喂,喂江厌离,你不要吓我,你别装死啊?!怎么了啊你,你怎么了!!”顾岛有个毛病,就是在受到惊吓的时候,眼睛会不自觉往外流眼泪,被江厌离突然晕倒一吓,顾岛的老毛病又犯了,眼睛里开始无法自控的往外涌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上,也砸在江厌离的脸上。 应该是冰凉的泪水起了作用,江厌离皱了皱眉头,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恍惚中看着哭成泪人的顾岛,艰难的开口,“顾岛,你别……别哭……” 正文 第五章 饿晕自己的“天才” 言清让撂下电话,赶紧跑到了校医室。 顾岛站在校医室门口,哭的鼻子眼睛都红了起来,“老江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我俩在校园里碰上,对呛了几句,完了他跟我扬手,我还以为他要打我呢,我就……我就踢了他一脚,我没使劲儿,他就倒下了……我以为他跟我开玩笑的……他……他不会有什么事儿吧……他要是死了怎么办啊……呜呜呜……”顾岛抽泣着,断断续续的跟言清让讲刚才的过程,言清让想了想还是要先看一下江厌离的状况的,毕竟眼前这个小姑娘都有些吓傻了,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处理的很客观。 A大有两个学院是全国排名靠前的,一个是无敌的艺术学院,另一个就是医学院。校医室通常都是医学院的老教授坐镇,医疗设施都比普通的医院齐全很多,言清让倒也是不太担心。进了临床病房,恰好碰到正要出来的校医,“老师好,江厌离他情况怎么样?” “有挺严重的胃病,”校医摘了口罩,“没什么大事儿,就是疼晕了。这孩子应该是不怎么按时吃饭,我给他开点儿药,这病啊,正经得好好吃东西。”然后看了看言清让后面的顾岛,“这小姑娘给他背来我这儿的时候给我吓坏了,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儿了呢,哭成这样。不过也是,让她这么小的体型给江厌离搬来也是不容易,都快能装下一个她了。” “哦哦,那我们现在能做点什么?”言清让礼貌的问。 “不用,让他睡吧,完了睡醒带他喝点粥去,吃点养胃的,先别吃硬的啊,受不了。”校医走到顾岛身边,抬手摸了摸顾岛的肩膀,突然的痛意袭遍全身,顾岛一激灵下意识的要躲,“姑娘,你这个看上去比躺着的那个更严重啊,肌肉拉伤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看你肿这么高,过来我给你看看。” “那个……我没事儿……”顾岛小声说,其实心里一来是担心江厌离想要去看看江厌离的情况,二来是不想让言清让知道自己肩膀有伤。她怕言清让会觉得自己太过骄矜,没怎么样就先练了一身伤,怕言清让以后就不肯再帮她了。 “你要是不看看,没准还得严重。严重起来你这个肩膀可是就要废了啊。”校医吓唬道,转身跟言清让使眼色。言清让点点头,“来都来了,顺便让老师帮你去看看吧,你还要参赛的,别落下什么病影响比赛。” “那……”言清让都这么说了,顾岛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只是心里还有点担心江厌离。言清让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没事儿,这边儿有我。一会儿你再回来也行。” “噢。” 言清让搬了个凳子坐在了江厌离的身边儿。此时的江厌离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脆弱,不堪一击。“咳咳……”就在言清让盯着江厌离发呆的时候,江厌离慢慢睁开了眼睛,言清让赶紧拿了个纸杯,在饮水机那里接了点儿热水送到了江厌离面前,关切的问,“醒了?现在觉得怎么样?” “顾岛呢?”江厌离恍惚间记得他闭上眼睛前看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泪流满面的顾岛。但是此时此刻眼前却是一脸担心的言清让,“你把我送过来的?” “顾岛给你送来的,”言清让一边儿喂给江厌离水,一边儿回答他,“我来的时候你已经躺在这儿了,是顾岛给你折腾来的。现在她跟校医去另一个教室了,说是肌肉拉伤的有些严重。” 江厌离听完言清让的话,没有说话。空旷无人的操场,肿着肩膀,哪怕大声说话都会觉得疼的少女,要忍受怎样的疼才能把他这么大的一个人背来校医室。想想哭成泪人的顾岛,这个瞬间,她好像在江厌离的心里,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哎?哎你醒了?” 江厌离和言清让闻声抬头,门口是拎着几份儿外卖的顾岛。她的肩膀还是肿的很高,身上一股中药味儿。“完事儿了?”言清让问她。 “嗨,没什么大事儿,倒是她给我揉的挺疼。”顾岛脑海里突然闪过校医一本正经的在另一个教室对她说,“以后不许这么高强度的训练,不然你这膀子真吃不消要废了”,然后摇摇头,换了张笑脸对着言清让和江厌离,“我刚才下去顺便买了点儿粥上来,老师不是说躺这儿的家伙只能喝粥养胃么。我也不知道他喜欢喝哪种,就多买了几种,反正他吃不了还有你呢。” “麻烦了。”江厌离低下头闷闷的说了一句。 “是挺麻烦,”顾岛也是不客气,把外卖放在桌上一盒一盒往外拿的时候嘴里还不忘损着江厌离,“老周还说你有多厉害多厉害,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能有多厉害。挺大个人一头栽到地上喊也喊不醒,我还以为多大个事儿,原来是饿的。我说,江厌离你还能有点出息么……” “好了好了好了别说了,”刚开始觉得江厌离和顾岛之间的关系有些缓和的言清让恨不得直接扑过去,把顾岛喋喋不休的那张嘴给堵上。看着江厌离越发阴沉的那张脸,言清让赶紧岔开话题,“还有海鲜粥呢,是楼下那家的海鲜粥么,他家的海鲜粥特别好喝,会买会买。” “你别不让我说,”顾岛从袋子里拿出一只勺子递给言清让,然后老大不乐意的把另外一只勺子递给江厌离,“饿昏倒的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不说他可还行了。也就是我好心给他送来校医室,不然就他这么个招人讨厌的脾气,换个人没准借这个机会给他两拳泄愤了。江厌离你人缘不好你自己平时注意点,千万别有个病啊灾啊什么的,不然你说你下次怎么死的估计你都不知道……” 江厌离的脑子要被顾岛叨叨爆炸了,本来心里蛮感激这家伙不顾身上有伤给自己送到校医室,但是此时此刻江厌离看着顾岛一张一合的嘴巴,宛如魔音入脑的唠叨,有那么一刻真希望自己没有被这家伙救过,至少不会忍受这个,“讲完没?”忍无可忍的江厌离回嘴。 “呦呵,你这是吃饱以后有精神了是吧,还开始凶你救命恩人了你。”虽然嘴里还是一直跟江厌离叫嚣,但是还是乖乖的把所有的粥都打开了盖子,然后整齐的码到了江厌离伸手就能够得到的地方。 “你哭成那个样子,我也没有指望你救好吧。谁要你多管闲事的?”江厌离端起粥喝了一口,热热的粥穿过口腔,滑过食道溜进胃里的感觉让他觉得踏实。来了精神也不甘示弱的开始跟顾岛斗起嘴来。 “阿让你听他现在说的是什么混蛋话,我这儿现在就是东郭先生和狼,南郭先生和蛇啊。”顾岛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夸张的就好像是一个话剧演员一样,大呼着要言清让评理。 言清让只是浅浅的微笑着看着两个人吵架吵的天翻地覆,躺在病床上的江厌离,第一次流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也是第一次有了二十一岁的年纪的人应该有的样子。言清让觉得一直以来,江厌离都压抑着自己的情感,照顾着周围人的感受,活得太如履薄冰。现在会生气会吵嘴的江厌离,好像没有平时稳重和有风度,但是的确是鲜活了不少。 “……走走走,不陪他吃了。”你来我往几局,顾岛小鼻子一皱,把手里的外卖往桌上一放,拽着言清让起来就要往外走。 “谁稀罕啊,看见你我才吃不下呢。”江厌离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拉着言清让走到门口的顾岛听到江厌离这么说,当然是生气的撒手把言清让扔到了门口冲进去跟江厌离吵架。 被毒舌的江厌离气的不知道说什么的顾岛,站在江厌离的病床前,想了想,“哼,烦人精,孤立你。叫外卖,不带你。毛毛虫,放包里。期末考,都抄你。放学走,不叫你。借你钱,不还你。略略略。”说完转身冲着江厌离吐了吐舌头,趁江厌离不注意,伸手拍掉了江厌离手里那盒刚吃干净的粥盒。撒腿就跑。 “幼稚不幼稚啊?!有病啊?!”江厌离对着不见踪影的顾岛的背影吼了一句,也不知道顾岛是听见了还是没有听见。吼完以后,江厌离脑海里都回荡着顾岛那句“烦人精孤立你……”然后不由自主的,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这家伙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奇葩。明明心里很关心自己——不怕疼的把自己送来校医室,又下去挑了粥送上来,细心的把粥放在了自己手边的桌子上。但是又肆无忌惮的跟自己吵架,还吵的那么可爱。江厌离摇了摇头,这个丫头,还真是让人没办法继续讨厌下去了。 被顾岛拽着胳膊拖了一路,也听顾岛骂了一路的江厌离。言清让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明明就好像心里没有那么讨厌彼此,但是非要装出有深仇大恨的样子。口是心非的两个人怎么就不能和平相处呢。 “……浪费我给他买的粥,喂了狗了。”气鼓鼓的顾岛还在纠结自己给江厌离买粥费力不讨好的这件事儿。一只温暖的大手突然就抚上了她柔软的头发。回头是言清让宠爱的脸。 毕竟此时此刻气鼓鼓的顾岛,口是心非的顾岛,嘴上逞强心里柔软的不要不要的顾岛,牙尖嘴利但是心地善良的顾岛,很努力的顾岛,在言清让的心里,简直可爱到爆炸了。 “……”四目相对,一个一脸疑问的少女和一个稚气未脱还在傻笑的高个子少年。还是顾岛先反应过来,挣扎着挣脱了言清让的手,“啊啊啊你松开你的爪子,你在对姐姐做什么啊?!” “哈哈,什么姐姐,明明是我的大徒弟!” “闭嘴!” “一会儿我们回去天台练琴吧?!” “我不要!啊我不要!” “我不管!不要耍赖!” “救命啊……” 黄昏的夕阳把两个影子拉得好长。 正文 第六章 留学生性骚扰事件 “怎么了。” “没怎么。” 顾岛往后推了一步,拎着小提琴的左手背到了身后。言清让感觉到了顾岛的不对劲,觉得可能是两个星期来,每天的训练强度太大。虽然顾岛不说,但是从顾岛偶尔疲惫的琴音里,言清让也能听出她体能的极限。“如果不舒服的话,可以歇歇,”他说,“但是不要歇太久,明天早上八点,百团争霸初赛,你第五个上台。” 顾岛低下头,“第五个上台怎么讲?”背在身后的手指,已经磨起了好几轮的水泡,不巧中指和无名指的水泡破了,粉色的肉在钢丝琴弦上每次的摩擦,都是火辣辣的疼。 言清让没有注意到那些,“你既不是开头,也不是结尾。出场顺序来讲,你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点,如果不是表现的特别出色的话很容易被评委忽略掉,”他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一张比赛名单,是言清让托了很多关系不错的朋友辗转拿到的,“比赛的一共是,六十八个人。评委手里能进入复赛的名额有十二个,现场决定八个,学生会投票决定四个。你太靠前,评委出于公平考虑,可能不会给你现场晋级,但是你的水平,应该是有机会待定的。你知道待定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顾岛问。 “意味着,你晋级的名额可能就会落到学生会投票中出,但是。”言清让顿了顿,“但是,你要知道。最不希望你晋级的江厌离,是学生会主席。” “你的意思是,江厌离很有可能给我穿小鞋?” “还行,还没傻透。”言清让轻轻勾起了嘴角,“所以现在说是有十二个晋级名额,实际上对你来讲,只有八个。你总不能把你的命运交到江厌离手上。” “所以呢?” “所以就是说,你明天的比赛,不仅仅要出色,还要碾压式的出色。”言清让转头看了看顾岛,“我可能要提醒你,你或许可能比现场很多人都强,但是要想强到‘碾压’,现在也是远不够的。” 看着顾岛深思熟虑的坐在角落的小表情,言清让心里有些好笑,也有些不忍。其实,言清让的心里早就对顾岛的小提琴水平有了一个准确的评估——是的,百团争霸的确是一个高手云集的比赛,但是因为都是大一的新生,实际上比赛的水平也没有高到像言清让说的那么夸张。凭顾岛的底子,和这两个星期以来的魔鬼训练,初赛直接晋级完全不是难事。但是言清让想要的,并不是顾岛简简单单雁过无声地晋级,他想要的是顾岛的第一枪打出惊艳的效果。顾岛是个太容易“飘”的姑娘,所以越是临近比赛,言清让觉得自己越有义务加重她的心理负担,这样才能逼出顾岛的潜力,让她超常发挥。 “好了,明天就比赛了。今天早点回去睡。”吓唬也吓唬完了,言清让走过去摸了摸顾岛的头,“风大,我们下去吧。” “……你先走吧阿让,我想再在这儿待一会儿。”顾岛躲开了言清让的手。 “好,那你早点回去别让我担心。”言清让心里暗喜,一向大大咧咧对什么都表现的不在乎的顾岛现在竟然说要一个人在楼顶呆会儿,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的“心理建设”做的十分成功,顾岛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压力。所以言清让只是提醒了一句,便拿起衣服下了楼。 一个人坐在楼顶的顾岛很郁闷。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磨出粉肉的手指,按过琴弦的地方都是火辣辣的疼,楼顶微凉的风也没能抚慰这种疼。然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架好琴,认命的多练几遍。 “……所以明天的比赛,赛场再三确认了么?”江厌离再次确认了明天比赛的流程无误以后跟交接的学弟询问赛场的情况。 “放心吧学长,没问题的。” “评委老师没有请假或者缺席的吧。” “都提前打好招呼了,明天有课的老师也把时间空出来了。” “那就好。”江厌离长舒了一口气,客气的对学弟说,“辛苦了,这些天帮了很多忙,今天早点回去吧。” “不辛苦,学长你也是,早点回去吧。” 学弟离开以后,江厌离留在教室里又一次确认了比赛流程。他的目光落在了比赛名单上的第五个名字,思考很久。在江厌离看来,顾岛的水平,初赛晋级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不知道是谁将她安排的这样靠前,这个安排对顾岛好像并不是很友好。如果评委当场最终没有给出晋级,而是待定的话,让她晋级的投票就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江厌离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于公,若这个比赛让顾岛轻而易举晋级,然后轻而易举走后门进校乐团,对他人有失公允。于私,江厌离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既希望顾岛能有超出他意料的发挥直接晋级,也希望她在他意料之中的落榜,便省却了许多麻烦。江厌离矛盾的脑子都要炸开了,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完全不可控的实力评估。 苦想无果,腕上表显示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不早了,收拾收拾,江厌离刚准备离开教室,窗外25教楼顶幽暗的,星星点点的灯光下,那个倔强的身影吸引了江厌离的目光。 江厌离靠近窗子。九月末的风有些凉,那个瘦弱的小身板站在风中,拉小提琴的样子,有些孤独。“这家伙,这个时间还不回去是要干嘛。”江厌离站在窗边盯了顾岛一会儿,没有看到言清让的身影。江厌离想了想,拿出手机给言清让发了一条短信,“阿让,你在哪儿?” 秒回,“宿舍,怎么了。” 江厌离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了,外面只有幽暗的路灯。想到最近这几天A大有留学生拦住女学生性骚扰的事情发生,江厌离不由得担心了起来。考虑了很多,江厌离决定去25教看看。 “练到这个程度应该是够了吧。” 顾岛看了看表,已经十点了。“不管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刚把小提琴装进琴盒里,一阵小风钻进了顾岛的领子里,激的顾岛打了一个喷嚏。蹭了蹭鼻子,顺着天台的梯子爬了下去,从顶楼乘着电梯到一层,老旧的电梯每过一层楼的时候都会发出“咣咣”的响声,配合不太灵光,会一闪一闪的电梯灯,整个气氛显得莫名可怕。好像之前每天跟言清让有说有笑的往下走也没有发现空无一人的25教这么恐怖。背着琴盒的顾岛攥紧了琴盒的带子,嘴上默念各种咒语,但是脑子里飘过的都是这两天校园里疯传的留学生骚扰女学生的事件。 “南无阿弥陀佛哈利路亚急急如律令……”出了电梯一路颤巍巍往回走的顾岛觉得自己腿肚子都开始打颤了。就在她沉浸在黑暗里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从路边蹿出来了一个高大的黑影。 “啊啊啊我的妈呀!”一瞬间顾岛觉得自己都要被吓得蹦起来了,活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猫,头发都要吓得站起来了,“谁?!你谁?劫财劫色?!我一分钱都没有我长得不好看我就一把琴明天还得参赛我的妈呀你放过我吧……” “你闭嘴。真吵。”江厌离一脸嫌弃的看着面前这个几乎都要吓尿了姑娘,心里莫名好笑,“原来你也就是这点出息。”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岛眯着眼睛看了看面前的男人。“卧槽是你。”惊魂未定,看着面前的满脸写着嘲笑的江厌离,顾岛简直气不打一出来,“你大晚上不睡觉跑到这里装鬼吓唬人有意思吗?!” 憋着笑的江厌离摆出无辜的样子,“本来是没意思的,但是现在觉得挺有意思的。”然后在顾岛犀利的目光下,装模作样的学着她刚才的样子,“‘我一分钱都没有,我长得不好看,我就一把琴,你放过我吧’哈哈哈哈哈哈,你不是挺猖狂的么。怎么一下就认怂了呢。” “你滚。”气的差点背过气去的顾岛拎着琴盒对着江厌离的胳膊就是重重的一下,但是江厌离的动作比较敏捷,及时躲开了。 “你怎么在25教呆到这么晚?”江厌离明知故问。 顾岛刚想脱口而出,后来想到秘密基地的事情言清让不希望江厌离知道,于是含混的回答,“有事儿啊,要你管。” “看来是迫在眉睫的事儿。”江厌离说。 “要你管……你干嘛跟着我?”顾岛问。 “我也要往这边走啊。”江厌离被顾岛突然的一问,问的直打磕巴。对啊,他为什么要往这边走啊,他的独立宿舍也不是在这个方向的,只是顾岛住的女生宿舍在这个方向,江厌离不过是想多送她一程而已,不然他可能会不放心。 他为什么会不放心。江厌离在心里也这么问自己。好像身边这个家伙,从认识他那天开始,就是跟他吵架,惹他生气。他没有义务大晚上跑来做“护花使者”。但是一想万一在这条路上她出了什么问题,江厌离的手心就会平白无故冒出一层冷汗。这种感觉他可能也不知道是缘何而起的。总之,一切撞到顾岛的事情都无法按照常理去推断,江厌离对这种心情,只能投降,无力反驳。 “奇奇怪怪的,毛病吧……”顾岛嘀咕了一句,虽然不知道江厌离要往这个方向走是干嘛,但是黑漆漆的小路,有了江厌离的陪伴,顾岛悬着的心也踏实了不少。 拒绝沟通的两个人就在月光下这么保持距离的并排走着,都别着脸不去看对方的方向,但是也都偷偷的注意着对方一举一动。穿过那条湖边的木头栈道,就是顾岛的宿舍。 “嘿。妞儿。” 从栈道左侧的树林里突然蹿出了一个黑乎乎但是套着亮片红T恤的身影,操着半生不熟的中文,对顾岛说,“抱抱——” 正文 第七章 被保护与去保护 “啊——” 顾岛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定睛仔细看,才看到来人隐藏在夜色里的五官。那是个黑人,头发很短,略壮,翻着嘴唇的调笑的样子十分猥琐。江厌离就势把顾岛护在了身后,但是明显,江厌离从身高到体重,都无法与黑人抗衡。想想前两天因为胃病晕倒进校医室的江厌离,顾岛默默的拽住了江厌离的衣角。 江厌离感觉身后,顾岛的小手拉住了他的衣角,以为顾岛是害怕了。他看着黑人,一脸严肃的呵斥,“让开。” 对面的黑人看到有这么个英雄救美的,倒也不正面冲突,只是咧着嘴笑,装作听不懂中文的样子,一边儿抬手扒拉着挡在前面的江厌离,一边儿冲后面的顾岛重复着,“抱抱——抱抱——妞儿抱抱。” 江厌离没打过架,他把自己隔在顾岛和那个黑人之间,然后背手攥着顾岛的胳膊,一步一步的往后退。但是那黑人就这样不依不饶、得寸进尺的步步紧逼。局面僵持不下。 突然,黑人好像是没有耐心了一般,伸手来拉江厌离的胳膊。江厌离只当他的目标是背后的顾岛,完全没有防御到他来拉自己,猛的一下被他扯了一趔趄。江厌离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后的顾岛倒是先翻了脸。 见过蹬鼻子上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抱你二大爷抱。”好悬顾岛还是拽着江厌离衣角的,所以江厌离没有摔出去。顾岛就势把背后背着的琴盒扔到了江厌离的怀里,“噌”的一下冲到了黑人面前,抬手指着那人的鼻子,黑人被顾岛突如其来不要命的咄咄逼人吓退了两步,顾岛看对方有所退缩,于是更鼓起了勇气,“你要不要脸?仗着自己黑跑这儿来猥亵小姑娘你要不要脸?!”气沉丹田,声音高亢洪亮,那么一瞬间江厌离以为自己重新看到了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狮吼功,“大老远跑来中国留学就为了非礼小姑娘你要不要脸?!要!不!要!脸!别跟我这儿装听不懂中文!我骂你呢?!” 乘胜追击,那么大个儿的黑人被那么小一只顾岛骂得连连败退,江厌离生怕惹毛了对方,对方会对顾岛不利,连忙挡在顾岛和那个黑人的中间以便黑人动手的时候他能来得及帮顾岛扛一下。 顾岛不仅没有一丝害怕的意思,反而越骂越大声。不远处闪着红蓝光的校园巡逻警车加了油门儿往顾岛的方向开。黑人一看形势对自己明显不利,想要扑过去捂住顾岛的嘴,江厌离眼疾手快,转身一把把顾岛拦腰抱了起来,整个人挡在黑人的面前。“哎呦喂你还想打人?我的天哪你非礼中国女学生现在还要打人?!救命啊有人要打人啦!!”得到江厌离保护的顾岛更加肆无忌惮的放声嚎了起来,几乎要把江厌离的耳朵震聋了。“干嘛呢那边儿。”从巡逻车上下来了三四个看起来人高马大的学校保安,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黑人眼看不好,撒腿就要跑。顾岛眼珠一转,让他跑了那哪行,万一记了仇再堵我怎么办。一把拎住了黑人的领子,“保安大哥你们快点来啊!这两天非礼女大学生的留学生我给你们抓住了!” 说时迟那时快,想要挣脱顾岛束缚的黑人狗急跳墙,挥拳冲着抱着顾岛的江厌离的脸打了过去。江厌离眼看躲闪不及,没想到的是一个瘦小单薄的身影突然的就挡在了他的脸前。“咚”一声闷响,黑人的一记铁拳就落在了顾岛挡过来的肩膀上。保安跑过来,合力扭着胳膊把黑人按在了地上,此时的顾岛,原本受伤的肩膀受了一记重击,整个人软趴趴的趴在了江厌离的肩膀上,活像一只生无可恋的树袋熊。 “哎哎,顾岛,顾岛。”抱着顾岛的江厌离就好像是在晃一个破娃娃一样晃了晃顾岛。 “别,别晃我,我要被你甩散架子了……”滑下来把脸埋在江厌离颈窝的顾岛现在看上去更像是一只树懒一样,有气无力的说。 “你怎么样……”江厌离有点着急。他没有想到就在那么危机的一刹那,顾岛会双手支着他肩膀替他挡住那一下。本来是想保护顾岛的,没想到却被顾岛不明不白的保护了。如果算上上次晕倒的时候,江厌离已经欠了顾岛两次人情了。 “不怎么样,被你晃的直迷糊……” “我送你去校医室。”江厌离怀抱着顾岛焦急的说,顾岛急于制止江厌离,一抬头,对上的是江厌离低下头,放大的,俊美的五官。江厌离温热的气息落在顾岛的脸上,薄荷味道的荷尔蒙味道弥漫在两个人小到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间,空气里都是暧昧的泡泡。 “同学,不好意思啊。有没有哪儿伤到?”没有眼力价的保安打破了此时的安静,尴尬的江厌离松手把顾岛放在了地上。“没有,但是,”江厌离调整了一下状态,严肃的对保安说,“这人不是初犯,我希望你们可以妥善处理,跟学校反应,然后追究他的责任。这种事儿不可小觑。” “是是……哎?你是不是江厌离同学啊?”另一个保安问。 “嗯。”江厌离说,“我会代表学生会跟进这件事情的进度,确保不会再次伤害学生的利益。”看着一本正经的江厌离,顾岛的心里不由得嘀咕,这个人还真是多变,但是脸却不知不觉的烧了起来。 目送黑人被保安报警后押上巡逻车,顾岛一活动肩膀,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走吧,去校医室看看。”江厌离担心的说。 “不用了,太晚了估计都下班了。明天还有比赛呢,不折腾了。”从江厌离手里接过了琴盒,顾岛一肩低一肩高的往宿舍的方向走着。江厌离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满脑子都是刚才和顾岛靠近的片段。顾岛看起来总是单薄的,但是抱起来却觉得肉肉的。一双内双的眼睛,眼角有颗泪痣,点缀的整张脸上所有的五官都秀气了起来。 大笑时候的顾岛,眼睛弯弯的,莫名娇憨;吵架时候的顾岛,微眯的眼睛藏着一丝狡黠,莫名机灵;咬牙坚持时候的顾岛,五官拧在一块儿,微红的眼眶,透着一股子倔强;泪流满面时候的顾岛,梨花带雨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心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厌离的心里已经默默种下了顾岛那么多的样子。对顾岛这个人,也从开始的剑拔弩张,变成现在,五味杂陈。江厌离低下头,嗯,可能打心里来说,自己并没有那么讨厌顾岛。不过是习惯了跟她吵闹,而忽略了真实存在的,她的可爱,她的善良,她的真实,和她的才华。 这一刻,江厌离突然想放下所有的防备,好好儿的,重新的认识一下面前这个姑娘。 “我到了,你也快点回去吧。”顾岛站在宿舍门前第三阶台阶上,对江厌离微笑。看着顾岛的微笑,江厌离有那么一瞬的失神,几乎忘记了刚才自己是怎么扯谎说自己没有送她的。 “嗯,好。”江厌离点点头,就在顾岛转身要进宿舍楼的瞬间,又喊住了她,“顾岛。” “咋的了?”顾岛回头。 “……没什么,明天比赛,加油了。”虽然这句加油由自己说出口不是很合适,但是江厌离还是决定说。顾岛明显一怔,然后扯开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只要你不下黑手,没问题的。”笑容里透着一丝奸诈。这个自以为是的表情让江厌离笑出了声,跟顾岛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上楼。看着消失在楼梯的顾岛的身影,江厌离若有所思。 进了宿舍的顾岛打开手机,忽略了的是言清让的无数条短信和六个未接电话。顾岛突然觉得心头暖暖的,被人惦念、被人照顾、被人保护的感受可真好啊。 百团争霸初赛。 在候场区的顾岛有些紧张,脑海里都是来的时候老周的嘱咐,“比赛不重要,身体才重要,要是坚持不下来的话就不要硬撑。”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因为早上最后一遍练习的时候,由于太过用力,于是被琴弦直接嵌入导致鲜血直流的手指。虽然已经止了血但是还可以看到翻出来的肉的样子。又揉了揉没有消肿的肩膀,看来今天是有一场恶仗要打。 周围的参赛选手,化着各种各样的妆,有的为了一会儿上台的舞蹈而抻腰拉筋,有的一遍一遍练习一会儿要上去说的RAP。大家的状态都好像好得不得了。唯独自己伤痕累累,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出什么差错。 突然门口一阵嘈杂,循声看过去,是捧着一大束花的言清让。他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球鞋擦的干净,浑身上下透着一丝撩人的少年气,微笑着向顾岛走了过来。“怎么样,紧张么?”他把花递到了顾岛怀里,然后笑眯眯的关切问道。 即使是抱着花,心情依旧放松不起来的顾岛垂着头,闷闷的说,“有点吧。” 言清让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那么一丝的自责。可能是自己之前把比赛说的太过邪乎,所以这个丫头现在心理负担较重?如果真的是这样,然后耽误了她的临场发挥,言清让估计会自责到死。“哈哈哈,不过也没什么啦!”就在言清让心里矛盾的时候,顾岛抱着花突然大笑起来,然后故作神秘的样子凑到言清让的身边,小声嘀咕,“哎刚才我偷瞄了一下他们的水平,真的,不是我跟你说,太一般了……” “……呵,呵呵,你开心就好。”白在心里替她捏了一把汗,本人看上去也没有多么在乎啊。“五号,顾岛,过来准备。”场控同学拎着大喇叭过来喊人,顾岛把花放在了言清让的腿上,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看我给你拿个晋级回来,不会让你和老周失望的。”然后拎着小提琴走了。 言清让刚想说放心,不经意瞥到了顾岛血肉模糊的手指。他的心再一次揪紧,“还真是个爱逞强的小孩儿,”言清让闭上了眼睛,现在除了相信她,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吧…… 正文 第八章 哪有什么公平可言的初赛 舞台不大。 面前是五个评委老师,他们的后面是三排学生会的干部。江厌离坐在第一排边上的位置,侧着脸好像在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顾岛站上舞台,坐在最中间的评委老师面无表情,“名字。” “顾……顾岛。”被突然问到的顾岛回答的有些磕巴。她看到江厌离在听到她的名字的时候,瞥过来的目光。她咽了咽口水,心里无数遍告诉自己不要紧张,“评委老师好,我……” “开始吧。”问她名字的老师几乎没有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冷冷的丢了一句。她隐约听到那位老师跟身边其他老师的窃窃私语,“这就是老周包养那关系户吧?这什么台风呀,一点儿都不大气……”在一边儿的江厌离微微的皱了皱眉头,他的脸上看不清是认同还是怎样的情绪。 顾岛突然觉得很生气。 自从她来到A大,关于“顾岛是小提琴专业周杰周教授的关系户”这样的传言就一直没有断过,从开始的“可能是周老师亲戚的孩子”,愈演愈烈,甚至传出“她其实是老周包养的”这样离谱的传言,偌大的学校,就偏偏没有人认为她是凭靠实力考进来的。这种能杀死人的流言蜚语正在影响着她的生活,但她并未做错过什么,她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承受这些,“麻烦你放尊重一点。”顾岛放下原本在肩膀上架好的琴,认真严肃的盯着面前的评委老师,掷地有声地说。 全场寂静。江厌离抬起头看着顾岛,他紧紧的捏住了手里的名单。“太冲动了。”江厌离心里想。 被当面正怼的评委老师没想到跟身边老师的小声交谈让顾岛尽数听去,更没有想到这个细弱的像是火柴人的姑娘竟然敢当面毫不留情的警告自己。一时间,那个评委老师显得有些尴尬,“我哪里说错了么。”虽然她自己也意识到这样在公众场合没有实锤的议论晚辈实属不妥,但是说出去的话也是覆水难收,为了不让评委老师尊严扫地,她也只能抵死不认。 “什么叫‘老周包养的关系户’,请您给我解释一下。您是缘何得出的这个言论?可有证据?”听到评委老师的回答,顾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眯起眼睛,瞬间进入了战斗的状态。 “整个学校都传遍了……”评委老师被顾岛质问的一愣,连忙找补。 “您说整个学校,那我倒是要向您请教您是从谁口中听到的。他是否有证据?若没有证据,你们这样以讹传讹,背地里诋毁我名誉,我不知晓不计较,现在搬到台面上来,是欺负我人微言轻么?”顾岛梗着脖子,盛气凌人的看着被她质问道哑口无言的评委老师。 “里面吵起来了。” 里面坐不住的场控同学出来讲。在一旁坐立不安的言清让“噌”一下站了起来,捉住场控同学的胳膊,连忙问,“怎么了里面。”如果按时间来说这个时候应该是顾岛表演的时间,但是在门口侧耳倾听多时的言清让却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小提琴声。 “那个顾岛,跟评委老师怼上了。”场控同学说。 “为什么?” “评委老师在底下说她是‘周老师包养的关系户’,她不乐意了。”场控同学一脸不予评论的表情。言清让松开他的胳膊,愣了一下。 虽然对于这种无稽之谈早有耳闻,也一直乐观的觉得那些空穴来风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慢慢消逝,但是他没有想到这种言论,有一天会真实的伤害到顾岛本人。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顾岛拼命练习的画面,受伤的画面,那么努力的顾岛,现在却要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抹杀一切努力。单纯如她,被流言逼到绝境绝地反扑,心里该多么愤怒和失望。 那一瞬,言清让感觉到了自己的心疼。他转身往入场的方向走过去,他觉得这个时候,他要站在顾岛的身边。就在他即将踏入内场的时候,场控同学拦住了他,“阿让你不能进去”。 “我要进去,她在被欺负。”场控同学不明白,一向人见人爱的弟弟言清让,脾气好的不得了的言清让,此时为什么会突然决意闯内场。就连言清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但是此时此刻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保护顾岛。 “顾岛,你闭嘴。” 就在言清让欲往内场闯,把候场区搞得一片鸡飞狗跳,舞台上顾岛跟评委老师怼的剑拔弩张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江厌离开了腔。他缓缓站起来,看着顾岛,用不容反驳的语气,对她说,“如果你要演,就现在开始,如果你不演,就请离开。” 一番话,让两个人愣在了原地。一个是坚持进场为顾岛打抱不平的言清让,他以为看在顾岛送他去校医室,又给他买粥的份儿上,这件事儿他最多袖手旁观,但是他没有想到,站起来的江厌离,非但没有替顾岛说话,反而呵斥顾岛闭嘴。 另一个就是顾岛。虽然没有指望过江厌离替她说话,起码经过了那么多事情,顾岛觉得他不会落井下石。没想到这家伙几乎没有犹豫的就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委屈,愤怒的眼泪充红了顾岛的眼睛,但是顾岛的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不能哭,哭了就输了,他们更要高兴了。就当自己看错了人,她轻蔑地牵起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演。干嘛不演?不演任凭你们胡说八道么。”她的目光从江厌离的身上,滑到了故作镇定的评委老师身上,“你给我听好了。” 架上琴,闭上眼睛。顾岛的手指落在琴弦上,阵阵疼痛刺激着她的大脑。那段早已烂熟于心的旋律从指尖缓缓的流淌出来,全场皆惊。 “老周,你说你为什么放着好好儿的教授不当,跑到这儿来跟我较劲儿啊。”一年前的某天,坐在树杈上啃梨的顾岛突然心血来潮,问躺在树下闭目养神的老周。 老周坐起来,十分认真的想了想,然后郑重的回答顾岛,“你的琴声,是我从未听过的。里面有种别人无法模仿的纯粹,这种纯粹无关技巧,偏偏第一声便能越过人的耳朵,抓住人的心。”然后从身边的篮子里拿了颗梨,在袖子上蹭了蹭,啃了一口,“老天爷赏你口饭吃,要不怎么说你这孩子傻人有傻福呢。人家毕生倾其所有追求的,你不过信手拈来,可别辜负了这天赋才是。” 一个梨核“咻”的一下从老周的耳边飞过,顾岛像是一只猴子一样窜上更高的枝头,“你才傻,我还觉得你疯呢。” 那曾被老周称赞过纯粹的琴音,经历过一年反复的教导锤炼,和言清让几乎魔鬼式高标准严要求的洗礼,再一次以崭新的面孔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瞬间便抓住了所有人的心。包括那位出言不逊的评委也惊住,一直都是他们低估了顾岛的实力。也是,即使没有那些奇怪的谣言,他们也真的不愿意承认,在他们几十年的教学生涯里,见过这样或那样各种天才鬼才,但这种灵气逼人,干净纯粹的琴声却是第一次遇见。 台上的顾岛,此刻就好像是被音符包裹着的精灵一样。江厌离看着她投入的样子,听着她动人的琴音,出神了许久。从未否定过她的天赋,却没成想那天赋呈现出来的效果如此惊艳。虽然见证过她的努力,但这次见识过她的现场,江厌离才算是彻头彻尾的对老周的选择服气。 几乎大闹外场的言清让,听到了顾岛的琴声。这两周以来,无数次在天台听顾岛拉琴,和着风声,顾岛琴音里的自我体现的淋漓尽致。言清让知道那不是顾岛最好的状态,即使最后一天的练习,言清让也觉得顾岛有很多需要进步的地方。但是现在听起来,顾岛大约是,不需要他的帮助提高了,那些未开发的领域还是交给这个姑娘自己去突破吧。反正在言清让的世界里,顾岛已经给了他一份满分的答卷。 一曲作罢,顾岛缓缓睁开眼睛。面前一张张冷漠的脸,此时却全体起立给顾岛最热烈并且最真诚的掌声。那位大言不惭的老师,坐在座位上,目光阴沉,若有所思的看着顾岛。 “完美,”另外一个评委老师鼓掌尤其大声,“不愧是老周费尽心机栽培的好学生,丫头,你今天的表现,也是给你们周老师擦亮了招牌啊。”然后转过身,装模作样的对后面的人说,“你们看,你们说人家走后门,人家就用自己的实力堵你们的嘴。” “对啊,原来是深藏不露到这种程度的学生,在我看来,完全是不亚于当年的江厌离带给我们的惊喜的啊。”其他的评委老师立即附和,“这个程度,要是不给直接晋级,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说罢,手里直接晋级的牌子就要给出去,“等等。”就在那位老师几乎要把牌子给出去的瞬间,那位传顾岛谣言的老师突然发声。 “嗯?老陈你还有什么意见么。”首先为顾岛发声的老师问道。 “这才是第五个,”被称为老陈的老师冷哼了一声,“既然这届学生实力如此强劲,我们为何要急于先给出我们手里的晋级?若后面遇到更好的,岂不是遗憾?我建议待定,起码多听一些再做决定。” 卑鄙,不要脸。 顾岛心里暗骂,紧握的拳头恨不得直接就挥到那个老陈的脸上。但是脸上还是表现的不屑和无所谓,“我都可以,既然老师作出这么昧良心的选择,那我也尊重你不给我晋级的权利。”顾岛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江厌离的身上,和江厌离四目相对,顾岛嘲笑的看着他。 “我希望,学生会的同学们能够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给我我应得的结果。” 正文 第九章 何以解忧,唯有龙虾 顾岛拎着小提琴走下了舞台,她的眼睛里噙着泪水,但是她还是努力的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太欺负人了。” 出了内场的候场区一片狼藉,几个工作人员还在拽着言清让讲道理。看到顾岛从内场走出来,言清让挣脱了工作人员的钳制,大步走到了顾岛面前,顾岛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落寞。“走,我现在进去跟他们评理。”言清让拉着顾岛的胳膊就要往内场冲,但是被顾岛拽住了衣袖,“不用了,没用的。” 看着这样的顾岛,言清让的心就像是被莫名其妙出现的手狠狠地揪住一样疼。顾岛说过,她曾经生活的地方是一个美丽的村子,有树有海,有一群善良朴实的人。或许在顾岛的世界里,从未预设过人性的恶。所以当这件事就这么赤裸裸的出现在顾岛面前的时候,顾岛的内心到底有多崩溃,言清让也不得而知。他站在外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 “我们走吧。”顾岛小声地说。 “好。” 坐在内场的江厌离有些坐立难安。顾岛的小提琴音在他的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同样挥之不去的还有下场时顾岛说的那句话。直观的感受过顾岛的琴音以后,江厌离发自内心的肯定了顾岛的实力,后面上场的六十三个选手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跟顾岛有很大的差距的。直到最后一个当场晋级的名额确定以后,江厌离都是拧着眉头的。 “厌离啊,”散场的时候,陈老师喊住了江厌离。 “怎么了。”江厌离问。 “没有没有,我就是想来跟你说说,今天的比赛,”陈老师眉开眼笑,但是看上去好像是笑里藏刀一样,“今天这个情况你也看到了,每一个人都表现的很好……”一大段官方的话以后,最后还是绕到了顾岛的身上,“……那个顾岛,是,我承认实力好像是很强,但是一天的比赛看下来,也不是最强的吧。她嘴上说,她跟她们周老师一点关系都没有,谁能信?是吧。实力的问题咱们姑且不说,选百团争霸晋级的,总是要看人品的……我的意思,你知道吧。” 江厌离没说话,身边另外一个学生会的女生连忙接茬儿,“陈老师的意思我们清楚,这场比赛啊,多一个不多少一个少,是吧。”说完抬胳膊肘碰了碰江厌离的胳膊,冲江厌离笑着挑了挑眉毛。江厌离看着那女生的表情,恍惚间突然想起顾岛在舞台上回嘴时候倔强又坚定的样子。那真是个不懂变通的姑娘,遇到事情不会“迂回战术”就知道跟对方硬怼,完全不想后果,但是,也直率简单的可爱。 江厌离躲开了接茬女生的“暗示”,他看向笑的一脸灿烂的陈老师,“您什么意思?” 本来以为会很上道的江厌离此时这样反问,陈老师的笑容的这么僵在了脸上。江厌离看陈老师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用不轻不重的语气回答道,“后续的问题我们自有打算,就不劳老师费心了,我觉得您说的很对,这比赛,除了实力,还是要看人品的。” 陈老师听到江厌离的回答,僵在脸上的笑容重新舒展开来,“厌离你这样说老师就放心了,老师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江厌离打断了她的话,掷地有声的说,“我想,陈老师应该是误会了什么。人品太重要了,以至于我不能容许比赛中出现,恶意中伤诽谤和代入私人情绪黑幕参赛选手的情况。” 全场鸦雀无声。在这片寂静中,江厌离头也不回的走向了候场区,他对候场区一个戴眼镜的学弟说,“复赛的评委名单,重新审一下。尤其不要耽误陈老师的课。就这样。”然后就离开了,留下错愕的陈老师和一脸懵逼的其他人风中凌乱。 讲了两个小时冷笑话的言清让口干舌燥,但是身边的暴走萝莉依旧围着操场一圈一圈的跑步,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样子。跟在她身边的言清让已经不知道岔过几回气了,但是看到顾岛被汗打湿的刘海儿,言清让就是一阵心疼。“……你已经走了两个多小时了,四百米一圈的跑道,你已经走了十多公里了,要不……”苦着一张脸的言清让认命的跟在顾岛身后,“要不,要不你哭一场吧,成吗。咱别走了。留着这个力气,我带你埋伏在小树林,咱们打那个陈老师一顿好不好……” 听到“小树林”三个字,顾岛想到前一天晚上刚跟江厌离经历过的那件事儿,自己还为江厌离挨了一下子,想想都觉得不值。一生气,脚上便赌气似的加快了步伐。言清让看顾岛加快了速度,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碰到这位小姑奶奶的气囊了,慌忙跟上继续哄。 “……我带你去吃小龙虾吧,咱们化悲愤为食欲好不好。”又跑了不知道多少圈,言清让已经放弃计时和数公里数,全面投降。他怎么也没有想过这个小家伙真的生气起来竟然有这么惊人的体力,溜得他这么个大个子上气不接下气。顾岛突然停下了脚步,以至于后面的言清让一个急刹车差点撞到顾岛的身上,“你请客。” 看有转机,言清让如获大赦。只要是顾岛肯停下来,别说让他请客,就是让他倾家荡产他也在所不惜,“我请我请,走走走。” 顾岛突然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就好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垂着头,一言不发。言清让被她突然的动作下了一跳,说好了去吃小龙虾呢,这是怎么了。赶紧蹲下来看顾岛的状况,只见顾岛满脸的泪水,和汗水,几乎化泥。此时的顾岛好像不再坚强,也不再顾及形象。她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哭的放肆,哭的像是一个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孩子。哭的言清让又是一阵心疼,手忙脚乱的把顾岛拥入怀里,抬手抚着顾岛的后脑勺,“这又是怎么了呀,哎呀不哭不哭……不是,哭吧哭吧,你哭出来心里就好受了就不憋屈了……” 言清让的怀抱温暖又宽阔,顾岛不管不顾哭的稀里哗啦,哭的言清让胸前的白衬衫一片黄色的泪痕。言清让就像是哄小孩儿一样的哄着顾岛,哄到哭声渐小,哄到最后不知道是顾岛哭累了还是喊缺氧了。顾岛把头轻轻靠在言清让的胸前,声音还是一哽一哽的,“阿让,我哭好了,我们去吃小龙虾吧。” 嗯,还记得吃,这个委屈劲儿应该是过去了。言清让摸摸她的头,“好,走。”然后站起来,刚要去扶孤岛,却看顾岛一栽,“那个……你能背我去么,我脑袋晕,腿软……” ……跟顾岛一起跑完十几公里,还窝着听她哭了半天的言清让现在眼前也是一黑。算了,只要小祖宗高兴,怎么都行。伸伸胳膊腿的言清让蹲了下来,背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背,“能上来么?” 顾岛像一只小猫一样,乖乖地爬上了言清让的背。言清让起来的时候,奇怪的并没有感受到沉。他诧异看起来有无限力量的顾岛,原来是这么小一只的存在。这样小的丫头,来到这样一个从未见识过的,黑白掺半的世界,敢逮谁怼谁,就像是一个战神一样,真的是无知者无畏。言清让笑了笑,侧脸对顾岛说,“那咱们走吧。”侧脸差点撞到趴在肩头,呼吸孱弱的顾岛的脸,这个距离,言清让甚至可以嗅到顾岛身上奶香味儿。脸突然一阵烧,慌忙的别过脸,罪魁祸首还趴在他的肩膀安静的睡着,衣服岁月静好的样子。但是,言清让的心里,已经初见兵荒马乱的端倪了。 离学校最近的那家小龙虾店也要走好久,等言清让背顾岛走到的时候,已经几近虚脱。把顾岛放在座位上,拿过菜单,言清让觉得自己此刻必须需要大量的食物补充体力让自己回神,噼里啪啦点了一大桌子的餐,趁顾岛还在昏睡,言清让掏出手机。他没有在意的时候,一条短信已经静静地躺在了他的手机里,是江厌离发来的,“她怎么样。” 想到江厌离白天跟评委老师站在一条战线上欺负顾岛,言清让有点生气,在屏幕里敲下“你说呢”,然后手指在发送键前犹豫了一会儿。理智的想了想,他不相信江厌离会是那种会拍评委老师马屁的人,但是他却在赛场喝止了顾岛的辩解,如果用理性的角度考虑,或许他是明知道解释对顾岛一点好处都没有,唯有实力才能让所有人闭嘴。与其说是喝止,不如说是提醒。言清让把手机上“你猜呢”三个字删掉,敲下,“她很难过,不过已经好多了。现在跟我在一起吃饭。勿念。”然后按了发送。 看着发送成功的提示,言清让松了口气。一个受了委屈不会转弯不肯妥协的笨蛋,一个明明好心担心顾岛并且无比相信顾岛实力,却口是心非的傻瓜。夹在两个人中间的言清让十分的难受。 要问何以解忧,唯有刚刚端上来,一片红红火火的小龙虾啊。 正文 第十章 别傻了,我站在你这边 昏睡了不知道多久的顾岛迷迷糊糊闻到了小龙虾的味道,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言清让面前已经堆积成山的虾壳。联想到初相识那天言清让的食量,一桌子小龙虾估计都不够他塞牙缝的,再不吃真的一只虾都剩不下了。于是顾岛挣扎着爬了起来。 看顾岛醒了的言清让连忙伸手过去拽她的手腕,“哎,别急别急,你起这么猛干嘛啊,跟喝多了似的……” “我吃虾啊……再不吃没得吃的。”言清让一脸黑线的看着顾岛,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盘子里堆积成山的虾肉,觉得自己为她做的那些真的是喂了狗了——言清让怕孤岛起来的时候饿的没有力气扒小龙虾,本来已经很饿了,但是还是没有先吃,而是默默的扒了一盘子虾肉,等顾岛醒了可以吃现成的。但是顾岛好像看都没有看言清让做的那些,一心只想着虾被吃光就没得吃了。 言清让有点生气,但是看着顾岛的样子,又忍不住乐了。他宠溺的把自己面前那一整盘虾肉放在了顾岛面前,“别着急,这边给你扒好了,没人跟你抢你慢慢来啊。” 本来合计着能看到顾岛领情以后热泪盈眶的样子。没想到顾岛只是冷漠的看着那一盘小龙虾肉,不屑的“切”了一声,“切”的言清让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肿着眼睛的姑娘目光如炬的盯着盘子里的小龙虾,“这盘你自己吃。” “我给你扒好还有错了?” “不要耽误我唆了壳。” “……” 酒足饭饱,从小龙虾店走出来。跟在大摇大摆往前走的顾岛身后的言清让,摸了摸从厚变薄的钱包,无奈的撇了撇嘴。算了,只要顾岛能开心,又有什么关系呢。“肚子填饱了,心情是不是好多了?”言清让问。 “没有。”顾岛双手插兜,就好像是一个漫画人物一样埋头往前走。 “那你给我吐出来。”明明就看上去比几个小时前失心疯似的她好多了还不承认。言清让学着顾岛插兜,走了几步,然后右手从兜兜里抽出来,拍了下顾岛的后脑勺,拍的顾岛一栽。 “吃进我肚子里的东西就是我的,别想我吐出来给你。”小白眼狼顾岛揉了揉后脑勺,外八字往前赶紧走了几步。然后就好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住了,“阿让,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言清让被她突然一问,问的有点懵。师徒?好像自己也没有教过顾岛什么技巧,他不过是是帮顾岛纠正过琴音罢了。朋友?好像除了知道她叫顾岛,她比自己大一岁,是大一小提琴专业的学生,其他一无所知。“……你觉得呢?”抓了抓头的言清让反问顾岛。 “我觉得,我们应该是闺蜜。”顾岛言之凿凿的说。 “……”你见过身高一米九三的跟身高一米六的做闺蜜么?说个悄悄话都要搬梯子好吧。再说了,作为一个妥妥的直男,言清让才不要做什么“闺蜜”呢好吧,感觉一被冠上这个称呼,下半辈子都要死在她手里陪她做美甲看韩剧逛街买裙子了,“为什么?”言清让问。 “我来到这个学校以后,第一个亲近的人就是你。我们几乎入学的这两个星期都是一起吃饭一起回宿舍,很多事也都是一起面对的。你对我好我看的到,然后我也对你很好(言清让心想,你什么时候对我好过脸皮还真是厚),在女生里这种关系就应该叫做闺蜜了。”顾岛自顾自的说了一堆,说的言清让点头如捣蒜。 “是是是,你说什么是什么,你说我们是闺蜜我们就是闺蜜。” “所以作为闺蜜,你是不是应该时刻跟我站在一条战线上?”顾岛问了言清让一个措手不及,小狐狸一般狡黠的目光又一次出现在顾岛的眼睛里。 “……你想干啥你直接说。”言清让掐指一算这丫头肯定没什么好事儿。 “我是这样觉得的。既然是闺蜜,那么我们的利益关系应该是绑在一起的。意思就是,有人欺负你,就是欺负我。有人要是欺负我,那么也就是欺负你。你说,有人要是欺负你,你还搭理他么?”言清让听着顾岛说的头头是道,傻乎乎的摇摇头。顾岛心满意足的看着言清让的答案,“对嘛,所以啊,以后哇,校园里,你要是看到那个江厌离,你说,你说你怎么办?” “……我应该……不搭理他?” “满分。”顾岛拍了一下言清让的胳膊,眼角眉梢都是奸计得逞的笑,“大丈夫言出必行啊,下次咱俩要是在校园里见到江厌离,咱俩就这样,谁也不搭理他,晾着他。” 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原来是要孤立江厌离。言清让皱了皱眉,“咱俩不搭理他,晾着他,也没啥用啊。他也不是就咱们两个朋友的,你说是吧……” “不是……”本来洋洋得意的顾岛突然垂下了脑袋,然后用细微的,要仔细听才听得到的声音对言清让说,当然,更像是自言自语,“我其实是怕我这次没晋级,然后你就不理我了……毕竟江厌离都已经叛变站到那个什么评委那边儿跟她一起怼我了……反正江厌离一直以来都是讨厌我的嘛,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我怕你也……” “我也什么?”言清让看着装的张牙舞爪但是心虚的顾岛,突然想要恶作剧的逗逗她。 “没什么啦,”果然一逗就上钩。顾岛红着脸,伸手打了言清让一下,“你要不理你就赶紧不理,离我越远越好哦我告诉你,就像那个江厌离似的,你们一大一小两个没良心……”言清让笑着看着顾岛的虚张声势,开玩笑的回嘴,“哦呦你说的哦,到时候你不要后悔抱我大腿求我回来说离不开我呀……” 顾岛气愤的扬手威胁言清让不要再说,但是却被言清让一下捉住了手腕,拉到了自己的怀里。从背后抱着顾岛的言清让把自己的下巴放在了顾岛的头顶,然后闭上了眼睛,语调温柔,“别犯傻了。我站在你这边。”顾岛听见言清让强劲有力的心跳,突然莫名的红了脸,头顶那个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是你闺蜜啊,我不站在你身边,我去哪。” “学长你看一下这些是整理出来的待定名额,我们要从里面选四个晋级。”戴眼镜的胖学弟拿着一个黑色的夹子递到了江厌离的面前。江厌离打开那个黑色的夹子,顾岛的名字在最显眼的第一个。好像看着江厌离的目光在顾岛的名字上停留了很久,胖学弟咽了咽口水,“学长,那个顾岛好像争议是,挺大的哈。” “嗯?她的表演有什么问题么?”江厌离不走心的反问道。 “倒不是……就是她正怼过陈老师,咱们要是让她进的话,别人怎么看咱们,就好像是明目张胆跟陈老师作对似的,虽然不是咱们专业直属的老师吧,但是……”胖学弟越说气势越弱,虽然江厌离现在什么都没说,但是很明显江厌离已经很不悦了。 “陈老师,从初赛以后,不会出现在百团争霸的赛场。你还要看她的面子下一个实力有目共睹的同学么?”江厌离虽然很有礼貌,但是无奈气场强大,胖学弟只是弱弱的说,“你开始不是也挺讨厌顾岛的么……” “讨厌一个人就可以否认她的实力么?”江厌离反问。 “不,不是那个意思……那学长你自己决定,我就是给你个建议……那个我现在去忙我的事儿去了啊……”胖学弟支吾两句赶紧找了个借口走掉了。刚离开江厌离视线的学弟拽过另外一个学姐,小声嘀咕,“一天啊,他就跟有病似的,地球好像都要围着他转一样,喜欢是他不喜欢也是他,真难伺候……” 学姐轻蔑的看了一眼江厌离的方向,“天天说不要走后门的,就不知道看看自己,自己是整个A大最大的关系户,还一天装的正义的不得了。恶心……”但是这些,江厌离都没有听到。 言清让把顾岛送回了宿舍,然后他没有回琴房,而是决定去找江厌离。他不确定江厌离会给顾岛什么结果,但是不管是什么结果,言清让都想要插手。言清让知道,如果是以前的他,对这些事情大概更喜欢看热闹,但是现在他不这样想。毕竟,这件事牵扯到了他的“闺蜜”顾岛,就无法袖手旁观。 刚刚走到学生会办公室那层的楼梯的言清让还未靠近,就听到了几个学生的窃窃私语。“……江厌离以为他是谁啊。”一个男生说。“仗着自己爸妈在学校里横着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个女生接茬道。“就那么几个老师捧他吧也就,说什么成就已经超过他爸妈了什么的,我看呐,实力不知道,装逼倒是挺厉害的。”另外一个男生哈哈笑道。后面还说了些什么言清让就没有再留意去听了。站在楼梯间的言清让停住了脚步,等着那些背后说小话的人成群结队的走了过去,言清让才走上去。没想到的是,走了几步,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江厌离。 这个距离,那些话,大概是一字不落的掉进了江厌离的耳朵里。言清让回头瞥了一眼他们离开的方向,“听到了?” “嗯。”江厌离闷闷的答了一声,然后装作好像完全不在乎异样,岔开了话题,“你来干嘛。” “我来干涉一下你们学生会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