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天意无人知 慕无双是被疼醒的,左肩至腰背仿佛被烈火烧过一般,热辣辣的疼痛,如同淬了辣椒水的针径直窜入心口,难以言状的抽搐感紧紧掐住她的喉咙,几乎窒息。 睁眼,满室昏暗,浓郁呛人的熏香扑鼻,慕无双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作为一名医生,她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直觉告诉她,这里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甚至在两个小时内死了人,可是,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鬼地方究竟是哪里? 在她昏迷前最后的记忆里,她正在替病人诊治,她,慕无双,某中医院的医师,上个月刚过完二十八岁的生日。 办公室的门随着一声男人的咒骂应声倒地,她下意识地站起来想问问是怎么回事,然而不等她开口,那人已经举起门边的椅子狠狠砸在她的头上。 血流如注,所有的意识瞬间消散,慕无双倒地昏迷之前,隐约听到门外传来女子的呼喊,“老公,给我看病的医生不是她,你打错人了!”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场医疗纠纷,然而自己被患者家属无故打伤,此刻醒来,即使不在医院的病床上,也应该在自己的办公室,到底是谁,将自己送到眼前这沉寂阴森的陌生地方。 “未然,你真的要这样做吗?她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万一被皇上知道……我不希望你为我冒任何风险,毕竟你已经苦心经营了十年。”慕无双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时,屋外传来女子的声音,冷清中渗着一抹柔情,如风拂过待放的花枝,空谷幽兰悄然绽放。 “为了你,十年光阴与我来说又如何?若是她敢泄露你的身份,下场只有死,她很聪明,懂得该如何做。”被唤作未然的男子声音微微沙哑,却又带着难以抗拒的魔力,“铮”的一声,蓦然勾起了慕无双心底的某根弦。 当那男子说出“死”这个字时,慕无双肩头一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即使看不到那男子的表情,她竟然也能勾勒出男子此刻的阴狠和暴戾,仿佛勾魂的阎罗。 “未然,她毕竟伺候过皇上,而且,你的身体……”那女子哀哀开口,夹杂着丝丝忧伤,慕无双心想,她若是男人,此刻定当将这女子拥入怀中好好怜惜疼爱。 “漪澜,这件事你不用操心,在慕容山庄时我就发过誓,这辈子定要娶你为妻。”男子放低了声音,一抹柔情蔓延开来,慕无双忍不住想笑,原来是有小鸳鸯在谈情说爱,只是这对野鸳鸯的谈话实在过于古怪,慕容山庄是哪里?未然又是谁? 屋内的熏香渐渐淡了去,月亮自屋檐跌落在窗棂上,透过素白的窗纱洒落在慕无双脚下,驱散了些许的阴暗,挣扎着站起身来,浑身的疼痛铺天盖地席卷开来,慕无双咬牙,吞下已经到嘴边的痛呼声,疼痛和古怪男女并不重要,当务之急,她必须弄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 跌跌撞撞走了几步,腰间的疼痛更加强烈,逶迤拖地的裙摆再一次将慕无双绊倒,并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倒在了一个人身上。 只是为什么,这个人没有丝毫温度,身体虽然还未僵硬,可是这温度,明明,明明就是个死人,而且是刚死不久。 慕无双惊诧,再也顾不得肩头的伤,手忙脚乱站起身来,匆匆扫视了一眼,顿觉腿脚虚软无力,步伐虚浮慌乱,踉跄退后几步,眼中满是惊惧。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余具尸体,衣衫未着,鲜血自胸腹脖颈涌出,不知何时已经蜿蜒至她的脚下,惨淡的月光细细碎碎洒在屋内,凄惨而又惊悚。 “来人啊,救命,快打120!”饶是慕无双在医院见惯了死人,也无法从容面对眼前的惨状,这些人双目圆睁充血,表情扭曲痛苦,显然是在死之前极其害怕,此时仿佛齐刷刷看着她,眼底似乎还带着一抹怨恨。 屋外的谈话声戛然而止,门被人猛烈推开,慕无双下意识回头想逃出这里,可是她不过刚刚转身,谁的衣袖拂过她的鼻翼,淡淡的玫瑰香萦绕在口鼻间。 铺天盖地的困倦席卷了她的思绪,在闭眼的刹那,慕无双只看到来人翻飞的衣角,天青色锦缎上绣着一枝含苞欲放的白莲。 清风明月,夜色如水,鼻翼间没有了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的都是莲香,仿若数年前泛舟于烟波飘渺的西子湖,一川烟雨,暮色微澜,她撑着一盏藕荷色油纸伞,沉醉在紫莲绽放的荷塘中。 莫名其妙的,慕无双内心的害怕都被驱散,嘴角噙着一抹柔和平淡的笑,静静倒在了那人的怀中。 正文 第二章、惊鸿恍若梦 一个月后。 窗外秋雨连绵,血红的枫叶在雨滴的摧残下,仿若流尽了泪珠,毫无声息地飘落,被路过的溪水卷入清浅水波中,不多时踪影全无。 精致的亭台楼阁交错起伏,檐角铜铃叮咚,在一川烟雨朦胧中隐隐约约,不远处传来筝曲,铮铮回荡在满城秋色中,刹那间,仿然如梦,似乎要弹尽一世繁华,穿越半生红尘。 慕无双静坐在屋檐下的贵妃椅中,身体微微后仰,星眸半睁,似睡非睡,任由雨丝沾湿了她的秀发,肩头的雪狐披风也泛起些许湿意。 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意中带着淡淡的惆怅和无奈,痴痴注视着飞离院墙的鸟儿,慕无双从心底似乎还是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 那日她晕倒在死人堆里,足足昏迷了两天,直到半夜才苏醒过来,眼前依然是浓郁化不开的血红,还有那带着怨恨的眼神。 想要翻身,疼痛却无休无止,手下意识摸着腰上疼痛的部位,肿,痛,似乎是被棍棒之类的东西伤了,应该是皮下出血,有些淤青肿胀,肩头的伤却要严重些,仿佛被细长锋利的尖锐物品刺伤,若是再深一些,她的左臂估计该废了。 不过,有人应该已经帮她涂了药,夹杂着薄荷的药香悠悠扑鼻,慕无双的神智清醒了许多,睁眼,雕刻着祥云丹凤的床架上,四角挂着晶莹剔透的明珠,柔顺光泽的帐幔低垂,精致的刺绣是慕无双从没见到过的。 “霜儿,你醒了。”男人的声音自床沿传入她耳中,夹杂着淡淡的笑意,仿若三月春风拂过烟雨阁楼,丝丝缕缕沁入心脾。 慕无双的视线追随着那道声音,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璀璨惑人的桃花眼,似醉非醉,临去秋波,勾魂摄魄,令人心荡意牵。 鼻梁直挺,薄唇微翘,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邪魅不惑,披散的如墨长发一泻而下,散落在绯红的衣衫上,红黑映衬,竟然浮出一抹妖娆来。 “你是……我这是在哪里?”慕无双呆呆盯着那男人半天,却见他也不气不恼,只是含着笑和她对视,一双漆黑的眸光似乎要钻入她心底一探究竟。 听到慕无双的话,那男人眼神蓦然一紧,飞速闪过一抹惊诧,随即又恢复了平静,“霜儿受了惊吓,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这是宰相府,你的家呀。” 宰相府?她的家?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她也遇到了狗血的穿越剧,而且穿越到了宰相府?最重要的问题是,这到底是哪个朝代的宰相府? “昨晚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受了伤?还有那些死人,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甚至……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慕无双沉默许久,心潮汹涌澎湃,太多的震惊席卷了她的思维,此刻能做的,只有闭上眼睛,阻断了所有的窥探,眼前的男人绝非等闲之辈,她知道自己无法隐瞒,唯一的办法就是装作失忆。 床沿的男人眼睑微垂,之间拂过衣袖间的皱褶,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一瞬间,二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金丝蝴蝶牡丹烛台上的红烛静静燃烧,微风拂过半透的纱幔,飘来夜的清冷,蜡烛“噼啪”一声,仿佛惊醒了无言的两个人,慕无双睁开眼,视线恰好和那男人的眸光对视。 “这里是西唐国,我叫云惊鸿,是西唐的宰相,而你……叫慕容霜,是……我三日前新娶的夫人,至于你昨晚受伤,纯属意外,只是一场误会罢了。”叫云惊鸿的男子声音低沉,一字一顿说着每一句话,眼神直勾勾盯着慕无双的眼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西唐?慕无双眉头微蹙,拼命搜索着脑海里的历史知识,据她了解,中国古代历史上有唐代,有南唐,却唯独没有西唐这个国家。 云惊鸿,这个年轻优雅的男子竟然是一国的宰相,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自己竟然是他的夫人。 “我是你的几夫人?”慕无双半晌未语,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低头沉默的云惊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惊了一惊,他以为,床上的女人要问是谁打了她,是什么误会死了那么多人,可是,她竟然…… 快速回过神来,云惊鸿勾起嘴角轻笑出声,可眼底却满是探究疑惑,“宰相府,只有一位霜夫人,便是躺在床上的你,难道你连这个也不记得了?” 慕无双老老实实摇头,在心里忍不住自嘲,自己也真是没出息,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么一个地方,非但不着急该怎么回去,反而在计较别人有没有纳妾。 云惊鸿修长的手指拂过慕无双的脸颊,眼眸漆黑无波,嘴角依旧是淡淡的笑,仿若月华落地,清冷薄寒,“不记得也罢,总之你要知道,如今你是我云惊鸿的霜夫人。” 慕无双嘴角微微抽搐,她一向眼神毒辣,识人极准,可面对眼前的男人,却有了很多不确定,云惊鸿不过也就二十六七岁,便已经官至宰相,可见他心思极为缜密,试想,一个在朝堂勾心斗角翻云覆雨的男人,他人岂能轻易揣摩到心思? “含烟,进来。”云惊鸿眸光微敛,若有若无的扫过慕无双,嘴角笑意淡了许多,慢慢起身掀开低垂的鹅黄帐幔,将站在外屋的女子唤到慕无双床前。 名叫含烟的女子臻首微垂,身着浅绿衣衫,面料做工却也极为精致,瓷白的肌肤吹弹可破,眼眸水润空灵,朱唇瑶鼻,静静站在那里,仿若画中走出的绝色女子。 “霜儿,你知道她是谁吗?”云惊鸿重新坐回床边,抬手扶上她的背,微微使力将她扶起来一些。 慕无双这一动,却扯痛了身上的伤,热不住低低呼了一声,待疼痛缓和些,云惊鸿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传入她肌肤上,顿觉后背滚烫,仿佛一把熊熊大火,灼烧着每一寸肌肤。 “含烟呀!”慕无双有些心不在焉,她暗暗皱起柳眉,心里有几分道不明的恼怒,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因为云惊鸿单纯的触碰而心悸不已。 云惊鸿眼神忽然凛冽,薄唇紧抿,眼底似乎燃起一抹怒意,若是细细探究,不难发现那怒意之下隐藏的杀机,“你不是说失忆了吗?为何会认识含烟?” 正文 第三章、心随命运行 慕无双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脊梁骨的温度上,根本没有察觉到云惊鸿的情绪,被他一问,下意识回答,“刚才你不是说她叫含烟吗?有什么问题?” 慕无双话音落下,抬头看向云惊鸿,刚才还阴鸷暴怒的眼神早已恢复了平静,嘴角的笑意然然,仿佛三月春风拂来。 “是,她叫含烟,是我给你挑的丫鬟,以后,她就是你这院子里的大丫鬟了。”云惊鸿的手上移,揽上目无双的肩头,手指若有若无划过她的脖颈。 慕无双心底微微一颤,随即忍不住鄙视自己,自己都是结过婚的女人了,竟然还会因为云惊鸿一个无意识的动作而怦然心动。 是的,她慕无双,二十四岁医科大学毕业,二十五岁和苏云睿结婚,二十七岁那年,苏云睿在接她下班的途中出车祸身亡,彼时她刚怀孕,极度悲伤之下流产。 在苏云睿离开的一年里,她一直在责怪自己,如果那天她没有加班到深夜,苏云睿也不用去接她,更不会被夜半肆无忌惮横行的大货车撞飞。 可是,没有如果,苏云睿被送到医院时,自己还在手术台上救死扶伤,而她的丈夫却奄奄一息躺在手术台上等待家属签字后手术。 最终,她救回了一条生命,可苏云睿却永远的离开了自己,甚至,在他临死时,她还来不及陪在他身边。 她无法忘记最后一次见到苏云睿的情景,一向干净儒雅的他血肉模糊,脸颊深深浅浅的伤痕早已数不清,狰狞刺目,无言倾诉着苏云睿所承受的痛楚。 那天之后,她放弃了某三甲医院副主任医师的职称,去了一家中医院,因为,苏云睿说,他喜欢药草的香。 她连自己最爱的人都无法救活,她连苏云睿留下的骨肉都无法保住,要那些所谓的职称虚荣还有什么用,能做的,只有携带满身的药香,孤独生活在没有爱人的城市。 后来,也曾有同事朋友给她张罗着相亲,她的思想并不拒绝,可是她的心,却主动将所有的男人摒弃在世界之外。 直到此刻,云惊鸿仿若将一颗滚烫的石头投入了她的心湖中央,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也灼痛了她沉寂许久的心。 造化弄人,她被送到了陌生的时空,借由他人的身体,以另外一种方式生活着,也许,老天也在可怜她的孑然一身,这才给了她新生。 既然,云惊鸿是她身体的夫君,而她,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离开,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一辈子,如此这样,她何必要抗拒。 她这一生一世都爱苏云睿,可是,她才二十九岁,若是苏云睿的灵魂此刻在她身边,定然是让她走出阴霾,寻觅新的感情,此刻起,她叫慕容霜,正值芳华十九。 她并没有爱上云惊鸿,一见钟情于她并不合适,她只是明白,自己的内心并不排斥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甚至隐约带着那么一丝丝期待。 “你受了惊吓,好好休息几天,我,这几日先宿在澜漪院。”云惊鸿温柔的将慕容霜安置在床上,又细心替她盖好锦被。 慕容霜睁大双眼,直勾勾看着云惊鸿的一举一动,轻笑着说道,“这么娴熟,只怕大人宠爱过不少女子吧?” 云惊鸿也不恼怒,掖好被角,指腹摩擦着慕容霜的红唇,眼底带着一抹不加隐藏的欲望,慕容霜在苏云睿的眼睛中看到过,“我还有更娴熟的技艺,若是夫人着急,今晚不如……” 慕容霜娇笑,抬脚便要踢向凑到她面前的云惊鸿,只觉得脚腕一紧,不着鞋袜的玉足已经落入了宽大温热的掌心中。 “登徒子,放开本姑娘!”慕容霜大笑着使劲蹬腿,试图挣脱云惊鸿的钳制,自从苏云睿离开后,她多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你确定你还是姑娘?要不,今晚本官来检验检验?”云惊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眼底薄光微闪,似调戏,似宠溺,却又似乎有隐藏了许多心思。 慕容霜却瞅准了机会,抬起另外一只脚往云惊鸿腰腹间踢去,云惊鸿淬不及防,竟然被踢倒在床下的地毯上。 慕容霜微微一怔,她以为,云惊鸿会躲闪过自己的袭击,却不料他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他身形高大却清瘦文弱,难道是有身体有恙? “滚蛋,再敢调戏我,下场比这次还惨。”探身将云惊鸿拉了起来,随即挥开他的手,笑着一摆手,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言谈行为早已逾越了古代女子的礼戒。 云惊鸿却满眼平静,轻轻抚了抚绯红衣衫上的褶皱,余光扫视过慕容霜,指尖划过慕容霜的唇角,停顿片刻,在转身离开时,微微一笑。 正文 第四章、飞霜染林醉 慕容霜后来才知道,自己住的飞霜阁原叫秋枫园,在她入府当天,云惊鸿便亲自改了院落的名字。 飞霜阁,是面积仅次于澜漪院的院子,二者坐落于荷花池南北,隔河相望,若说澜漪院与水为伴,那么飞霜阁便是以枫为邻。 院墙四周都是参天枫树,秋枫似火,火一样的色彩却无关风月,层林尽染,万山红遍也好,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也罢,枫树却将萧条的秋装点的格外迷人。 含烟说,当初云惊鸿之所以将宰相府址选在此处,便是瞧上了一江清波,半亩红枫,于是,有了澜漪院和飞霜阁。 含烟又说,飞霜阁一直空着,他们一众奴仆盼了许久,直到那日看到老爷怀里抱着的女子径直进了飞霜阁,虽看不清容颜,但窈窕的身段,飘飞的衣袂,丝绸一般的乌发,他们便知道非同凡人。 慕容霜早已照过镜子,心里暗暗揣测,难怪权倾朝野的云惊鸿会娶了自己,镜中的女子肤白似雪,眉若远黛,眼梢淡淡含情,双眸波光潋滟,勾魂摄魄,却又从骨子里散发着一抹冷艳,谪仙般优雅出尘,回眸一笑倾国倾城。 只是,慕容霜对含烟旁击侧敲,却始终无法得知自己的身世,她不是没问过云惊鸿,可是他总是那么一句话,忘了就忘了,当晚只是误会而已,对于她当晚看到的尸体,云惊鸿眼中满是疑惑,他说,当晚她顶撞了兰妃娘娘,被杖责受伤,然而并无她所看到的血流成河。 慕无双忽然有些迷惑,当晚她也是意识模糊,仿佛在梦里一般,退后一步想,这里是西唐的皇城,天子脚下,怎么可能死那么多人。至于她的身世,以及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不说,只怕是有自己的道理。 罢了,不论曾经的慕容霜是好是坏,是富贵是贫穷,如今于她而言都不重要了,前尘往事随风逝去,老天既然安排她承继了这副躯壳,她肯定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下去。 只是,谁也无法预知未来,来自现代的灵魂如何能揣测到古人的隐晦心思,更何况是云惊鸿这位少年宰相,数年后,清风晓月,满身风尘的慕容霜不知会不会后悔此刻的无欲无求。 “霜儿,怎么在外面睡着?头发都淋湿了。”睡意朦胧间,慕容霜被揽入一具温暖的怀抱,带着淡淡的竹墨香,仿佛掺杂了迷魂香,令她沉醉其中,无法睁眼。 微微仰起脸,慕容霜美眸半睁,云惊鸿洛神般完美的面容紧紧贴在她眼前,心头微微荡漾,许久,伸手将那张白玉般的俊脸推开,这才慵懒坐起身来。 “你不觉得这雨打落叶的声音很美妙吗?”慕容霜毫不在意拂过湿漉漉的发丝,站起身来走到台阶前,伸手接起屋檐落下的水滴。 云惊鸿嘴角勾起一抹笑,宠溺却又带着一抹邪魅,站在慕容霜身后,张开双臂将她娇小的身体揽入怀中,“有你在的地方,每一处景色都很美妙。” “油嘴滑舌,今天吃了几斤蜂蜜?”慕容霜嗤嗤笑出声来,并未抗拒云惊鸿的亲近,她早已告诉自己,如今她的身份是霜夫人,和夫君亲密是再正常不过的。 通过这一个多月来的相处,慕容霜发现云惊鸿并非那种声色犬马的腐败官员,他除去每日早朝,其余时间几乎都是在宰相府。 要么在澜漪院办公,要么就是在她的飞霜阁陪她品茶赏花,生活可谓是三点一线,若是放在现代,必定是居家好男人。 只是,他的身体似乎不太好,虽说行走言语并无异常,只是不经意间,总能看到他眼底的一抹青灰,有那么一两次,他的手寒冷如冰,一丝温度也没有,仿佛下一刻就会结冰僵硬,她担忧,他却淡淡敷衍过。 “我嘴里有没有蜂蜜,你过来尝一尝,就知道了。”慕容霜的思绪被云惊鸿打断,薄唇贴上了她的唇,温热的气息刹那间涌入她的口鼻。 心如蚂蚁爬过,慕容霜有着说不出的瘙痒和酥麻,微微将云惊鸿退离自己,“大白天的,含烟还在这里,耍什么流氓。” 云惊鸿半倚在廊柱上,眉梢含笑,眼眸漆黑似潭,荡漾着不加掩饰的炽热,再一次将慕容霜拉近自己,“今晚,给我好吗?” 慕容霜脸颊一热,当年和苏云睿,每每都是她主动,极尽诱惑挑逗着苏云睿,直到他受不了,将自己压下身下,如今她却被人如此诱惑,心里竟然有了几分羞涩。 “你不是说,让我好好休息吗?这几日我身上的伤才好了些,瞧,还喝着补药呢!”慕容霜嚅嗫着说道,不自在拂过额头的发丝,双目左顾右盼,试图躲开云惊鸿炽热的眼神。 云惊鸿朗声一笑,伸手轻点慕容霜的红唇,极具挑逗性的在她耳边喃喃低语,“给你喝补药,就是为了让你身体早日好些,今晨,大夫不是已经来过了吗?” “你这个奸诈的男人,小心我告你诱逼良家妇女。”慕容霜耳根一红,挣脱开云惊鸿的钳制,满脸不自然坐在了贵妃椅上。 云惊鸿浓眉微挑,眼底闪过一抹道不清的怪异,随即笑着开口,“哦?你是良家妇女?本官和自己的夫人恩爱,便是皇上也管不着,你要找谁去告状呢?” 伺候在一旁的含烟忍不住笑出声来,云惊鸿眼神微转,面色猛然一沉,前一刻还在偷笑的含烟慌忙捂住了嘴巴。 “你晚上要来便过来,何必拿我的丫鬟撒气,以后谁敢动我的丫鬟,我就和谁拼命,就是你也不行。”慕容霜半笑半嗔将含烟拉到自己身后,一副老母鸡护崽的表情。 云惊鸿听罢,嘴角的笑容越发难以揣测,“含烟,吩咐厨房早些备晚饭,飞霜阁所有人,今晚不许留在院内。” 正文 第五章、秋夜任缠绵 是夜,秋雨初歇,稀稀落落的水滴声打破了飞霜阁的静谧,偶尔,有一两声蛐蛐的声音,很快隐没在夜色中。 整个飞霜阁,仅有院墙外亮着三五盏昏黄的灯笼,墙内,秋菊的暗香隐约扩散开来,夹杂着秋雨的冰冷气息,冷艳却又惑人。 绯红如血的枫树后,橘红灯光穿透窗棂上的白纱,淡淡的影子落在枫树上,温暖暧昧,隐约勾勒出女子婉约的曲线。 雕梁画栋,薄纱低垂,数盏烛光晕染着层层纱幔,莲花香炉里青烟袅袅,淡雅袭人的鹅梨香蔓延在每一寸角落。 屋内传来细细碎碎的水声,慕容霜坐在浴桶中,缓缓擦拭着自己的身体,水面飘散的玫瑰花瓣停留在如雪似玉的香肩,俨然春色无限。 今晚,慕容霜知道自己无法再逃避了,她的灵魂住进这具身体,那么便要履行这具身体所担负的责任,和云惊鸿缠绵,便是其中之一。 晚饭后,有朝廷官员忽然拜访,云惊鸿前去接见,临走时,吻过她的唇角,暧昧在她耳边轻轻呵着气,“今晚等我。” 含烟早已派人预备好了香汤沐浴,她贪婪享受着热水玫瑰香的滋润,不知不觉,忘记了起身。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秋风袭来,肩头泛起丝丝缕缕的凉意,随即,一双温热的手扶在她肩上,稍作停留,移向她的秀美的玉颈。 慕容霜紧闭的双眸微睁,身体悄然僵硬,很快却放松下来,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浴桶边缘,任由那双手在她脖子间游走。 “我以为,你会很紧张。”云惊鸿俯下身,凉薄的嘴唇贴在慕容霜面颊上,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陌生却又熟悉的感觉。 慕容霜莞尔一笑,细腻香滑的玉臂微抬,指尖拈起一瓣玫瑰,放在鼻尖轻轻嗅着,“就算我紧张,也还是要面对的,既然躲不过,不如安心享受,你说呢?” 云惊鸿的手忽然停在慕容霜的耳垂上,片刻,左手蓦然往下袭去,重重握住了隐藏在玫瑰下的温润柔软。 “霜儿,既然你期待享受,那我自然不能辜负。”云惊鸿的唇贴上慕容霜泛着水花的后背,双臂穿过慕容霜的腋下,带着力度将女子的柔软纳入掌心,丝毫不顾及衣袖早已湿透。 慕容霜被云惊鸿突如其来的亲密吓了一跳,一阵酥麻自胸口蔓延开来,令她忍不住微微闭上眼睛,自从苏云睿离开后,她有多久没和男人这般亲密过了? “夫妻情事,自然要好好享受,只是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慕容霜气息不稳,身体在云惊鸿的拨弄下,酥麻柔软,仿若一尾缺氧的美人鱼。 云惊鸿的手指加重的力道,缓缓揉捏着手中的柔软,侧头含住慕容霜的耳垂,轻轻舔弄调戏着,灵活的舌头不时划过她的耳蜗,酥麻的电流自全身蔓延。 “什么大事,能比得上你?”云惊鸿声音沙哑轻柔,仿若羽毛拂过慕容霜的心扉,再也无法克制自己,慕容霜忽然转身,双臂紧紧环上了云惊鸿的脖子。 “既然比不上我,那你还在等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呢!”慕容霜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一手挑起云惊鸿的下巴,轻轻摩挲着泛青的胡茬,媚眼如丝,吐气如兰,仿若狐仙一般,释放着热情,款款邀请着云惊鸿。 说罢,慕容霜红唇微启,缓缓贴上云惊鸿凉薄湿润的唇角,轻轻一吻,舌尖带着挑逗和诱惑,来回描绘着他性感的唇线。 “妖精!”云惊鸿蓦然收紧双臂,将慕容霜紧紧锁在自己胸前,目光如炬,似乎要将怀中的女人燃烧。 慕容霜的身躯紧紧贴上云惊鸿的身体,紧接着,下巴被有力的大手扣住,热情如火的吻铺天盖地向她席卷而来。 慕容霜仰起头,承受着云惊鸿带给自己的激情,那几乎是撕扯啃咬的长吻令慕容霜的身躯化成了一汪柔水,当年和苏云睿情到深处,他也是这般激情难耐,似乎要将她吞入腹中。 “嗯……”难耐销魂的娇吟声自慕容霜喉头深处溢出,柔软无骨的玉手在云惊鸿胸前游走,带着几分不耐,扯开了云惊鸿早已湿透的衣衫,顿时,云惊鸿感受到那柔软饱满的酥胸划过他的胸肌。 健壮的双臂环着慕容霜的腰肢将她抱起,慕容霜顺势将修长白皙的双腿环在了云惊鸿腰间,双臂紧紧搂着云惊鸿的脖子,面色绯红,眼神迷蒙,似乎等待着男人的采颉。 正文 第六章、春宵叹苦短 芙蓉帐暖,春宵千金,卧房内的男女一夜未眠,仿佛食髓知味,直至朝阳自薄雾中喷薄而出,低垂的鹅黄绣花床幔后仍然传来慕容霜娇媚酥麻的娇啼。 “云惊鸿,嗯……我,我不……要……”慕容霜断断续续的讨饶声夹杂着情难自禁的呻吟,话音未落,嘴唇已经被云惊鸿含住,肆无忌惮的吸吮啃咬。 片刻,帐内传出女子激情难耐的低吟,随着声音逐渐地拔高销魂,云惊鸿加快了冲刺的速度,粗重喘息之后,是慕容霜情难自禁的的尖叫,紧接着,屋内陷入了平静,唯有二人急促的呼吸声。 “禽兽,简直就是禽兽!”许久,传来一声悲痛的指责声,帐幔被纤纤玉指掀开挂起,慕容霜身上裹着被自己昨夜扯下的纱帐下了床,脚步虚浮,几乎是跌跌撞撞奔到了桌前。 也不顾茶水冰凉,一口气喝光了茶壶里的水,慕容霜这才回过头来,眉梢含怒,脸颊绯红,红唇微微肿胀,颤悠悠指着床上的云惊鸿,“你……你……简直惨无人道,惨绝人寰,不带这么折磨人的!” 床上早已凌乱不堪,锦被绣枕被尽数扔在地上,云惊鸿眉梢含春,脸上满是惬意,丝毫不在意自己肩头的咬痕,还有后背深深浅浅的抓痕。 “昨晚你勾引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夫人,如何?本官伺候的可还满意?”打量着桌前软凳上的慕容霜,云惊鸿嘴角满是笑意。 慕容霜也好不到哪里去,脖颈上的青青紫紫已经够触目惊心,顺着身体的曲线往下看,没有被纱帐遮掩的小腿上,也到处是云惊鸿留下的痕迹。 慕容霜掩面,在心里暗暗唾骂,谁能知道这书生模样的背后,隐藏的是武夫的力量,而且,还是武夫中的NO.1,靠,她竟然还天真的以为此男体虚,原来,她果然很傻很天真。 “大人,夫人该喝药了。”慕容霜依然低头腹诽云惊鸿这只人面兽心的狐狸,屋外忽然传来含烟的声音,抬头,阳光已经穿透斑驳的树影,细细碎碎洒落在窗棂上。 云惊鸿眉梢微挑,起身,拎着昨夜的衣衫看了几眼,整个衣服几乎已经湿透,好几处还被慕容霜扯破,昨晚,战况真的,真的很激烈。 “含烟,让陆扬把我的衣衫拿到飞霜阁,你……伺候霜儿更衣。”说罢,伸手扯下床沿的帐幔想稍稍遮掩一下,谁料,那床幔随着云惊鸿的动作,飘飘然落在了地上。 慕容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昨晚,他们俩到底破坏了多少东西? “也幸好你是宰相,若是咱们在宾馆,将人家的窗帘床单都弄坏了,那得陪多少钱呢!”慕容霜捂着嘴笑着揶揄,当年她和苏云睿度蜜月时,战况太激烈,不小心扯坏了宾馆的纱帘,结果陪了五百多。 “宾馆?宾馆是哪里?”云惊鸿眉梢微挑,眼中却没有一丝波澜,似乎早已习惯了慕容霜的无厘头。 “呃……宾馆就是……哎呀,反正你不懂就是了!含烟,你在外面稍等,我自己更衣。”慕容霜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急忙起身拿出一套天青衣衫,以手掩在胸前,扯着纱帐防止春光乍泄。 回头,云惊鸿靠坐在床头,目不转睛看着自己,“喂,女人换衣服,你不回避就算了,好歹转过头去,不知道非礼勿视吗?” 云惊鸿嗤笑,裸着身体大刺刺下了床,伸手将慕容霜身上的纱帐扯落,“我的女人,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今日本官心情好,替你更衣,含烟还等着你喝药。” 慕容霜耸了耸肩,也不作推辞,由着云惊鸿挑起那件藕荷色牡丹肚兜,慢悠悠贴上自己的酥胸。 “盈盈一握,正和我意。”云惊鸿的指腹划过那处柔软,微微揉捏,带着道不出的诱惑,一圈又一圈绕着,细细描绘,仿若打量上好的艺术品。 “这句话你昨晚已经说过了。”慕容霜努力让自己的表情自然,这男人如此暧昧贴着自己的身体,难不成还准备大战三百回合? 云惊鸿轻笑,似有似无的笑声自唇角溢出,眼底平静无波,“既然夫人听厌烦了,今晚,我说些新鲜的话给你听,如何?” 慕容霜面皮抽搐,浑身的汗毛忽然直立起来,忍住给他一巴掌的冲动,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相信云惊鸿今晚的目的只是耍嘴皮子。 只是,传说中的宰相大人,不都个个是保守派吗?怎么偏偏这个云惊鸿,极其奔放热情,昨晚她数次怀疑,云惊鸿没准也是从现代穿越到西唐。 “夫人,好了吗?药趁热喝才好。”门外又传来含烟的声音,隐约有一丝着急。 慕容霜扯过中衣套在身上便开门接过药一口喝了下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中衣下仅着肚兜,更没有发现云惊鸿眼中那一抹探究的神色。 “今日这药怎么同往日不一般了?有一丝……血腥味,换药方了吗?”慕容霜皱眉,盯着碗底的渣子疑惑不解。 她虽然也是中医,可对于西唐的药方并不了解,再者说,对于云惊鸿,她还算相信,毕竟没有人会毒死自己的夫人。 含烟一愣,眼底满是诧异,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管去端药,想来是……” “药里加了鹿血。”屋内屏风后的云惊鸿忽然开口,口气平静,不惜不怒,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冷漠疏离。 慕容霜一怔,这云惊鸿怎么了,口气忽然变冷? “哦,鹿血啊,养血益精,行血祛瘀,主治虚损腰痛,心悸,失眠症,肺痿吐血;崩漏,带下,倒是好东西呢。”慕容霜没有理会云惊鸿突如其来的转变,笑着将碗放在含烟手中。 “夫人懂药理?”含烟更是诧异,忍不住瞪大了眼珠。 慕容霜的性格本就坦荡,对于含烟,她是当做了妹妹看待,自然也没有半分隐瞒,“懂得一些,以后你若是身体不适,来找我即可。” 正文 第七章、一生一双人 陆扬,宰相府的管家,也是云惊鸿最为信赖的人,他捧着衣衫踏入飞霜阁时,隐约看到卧房门口那一抹倩影。 发丝低垂,云鬓松散,素白衣衫松松挂在肩头,目光穿过疏影横斜的枫叶,甚至可以看到那如雪的凝肤,以及一抹藕荷色。 “咳……咳。”陆扬一瞬间便明白那抹藕荷色是女子最贴身的衣物,面颊一热,匆忙转身背对卧房,低低干咳了几声。 慕容霜抬头,便看到背对自己的陆扬,微微挑了挑眉,将衣襟稍稍拉紧些,坦然笑着说道,“陆管家怎站在门口不进来?不是要给惊鸿送衣衫吗?” 屋内传来云惊鸿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淡,仿佛还有些许怒意,“你衣衫不整,他敢过来吗?我倒是从不知晓,你如此不拘小节,含烟,你作为飞霜阁大丫鬟,就如此服侍主子?” 慕容霜这才反应过来,她在现代穿着吊带短裙上街自然不奇怪,可是这里是西唐,女子身体的每一寸只有夫君才能看到,怪不得云惊鸿刚才阴阳怪气的,小气的男人。 后知后觉的含烟被云惊鸿训斥,悄悄吐了吐舌头,急忙放下手里的药碗,飞快伺候着慕容霜穿好了衣裳。 陆扬这才转身进了卧房,和慕容霜擦肩而过时,耳根还是一片通红,惹得慕容霜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虎背熊腰的男人竟然会脸红? 云惊鸿在卧房内都留了许久,直到慕容霜饿得前胸贴后背,他才若有所思走了出来,身后的含烟手里捧着一条月白真丝床单,脸颊绯红,眼中却带着一抹怪异的神色。 “含烟,这床单不是昨晚才铺上的吗?不用那么勤快换洗,你不累,洗床单的人还累呢。”慕容霜喝了一口糯米粥,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心里却暗暗腹诽,有钱人家的规矩还真多。 “不是,夫人,这床单,呃……老爷吩咐……”含烟柳眉微皱,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结结巴巴似乎不知该如何解释。 沉默着的云惊鸿打量了慕容霜半晌,眼底神色复杂,似乎有些不明白,直到含烟结结巴巴的话传入他耳中。 “这床单意义非凡,不是拿去洗,而是让含烟收起来。”云惊鸿入座,伸手将慕容霜抱在自己腿上,薄唇贴着慕容霜的耳朵喃喃私语。 慕容霜不是懵懂少女,自然猜测到那床单的猫腻,只怕,那上面有昨晚自己的落红吧,古代男子,最看重的便是女子的贞洁。 不知为何,慕容霜的心底有一丝酸涩,她忽然有些不懂,这些男人,喜欢的是女人,还是女人的那层膜。 若是,若是她昨晚没有落红,那么今日的自己,还能如此惬意坐在云惊鸿腿上喝粥吗? “怎么了?在想什么?我以为,你会像含烟那样,羞得面红耳赤。”云惊鸿一手揽着慕容霜盈盈一握的腰肢,一手舀起香糯的粥,送到她唇边。 慕容霜掩了心中的惆怅,张嘴吞下云惊鸿喂的粥,低头打量着那盏精致细腻的青花瓷碗,半晌,开了口。 “惊鸿,当初,你为何要娶我?是因为政治利益,还是美色难当?或者,你我真正两情相悦?” “我不会用女人作为政治的筹码,至于美色,霜儿,你觉得,宰相府里缺少美人吗?便是含烟,若细细打扮起来,也是千娇百媚的,我的心意,难道你不懂?”云惊鸿轻轻叹了口气,将下巴搁在慕容霜的肩头,语气带着一丝责备。 慕容霜身体后仰,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云惊鸿身上,伸手覆上云惊鸿搁在她腰间的手,轻声说道,“惊鸿,我忘记了一切,如今你和含烟是我最重要的人,若是他日你们有难,我便是拼死也会救你们。” 停顿片刻,慕容霜只觉得云惊鸿身躯一顿,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我此生既然已经嫁给你为妻,那便不离不弃守着你,可是,我无法忍受和别的女人分享你,惊鸿,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那,若是我无法做到,你会怎么办?”云惊鸿眼眸低垂,声音冷清低沉。 慕容霜苦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若是他日你另有新欢,那我定当离你而去,从此你我形如路人,老死不相往来。” “你如此狠心?舍得离开我?”云惊鸿淡淡问道,不喜不怒,双眸燃过一抹锐光。 “我既然爱你,自然要成全你的另有所爱,最重要的是,我无法容忍你用碰过别的女人的手来碰我,那只让我觉得恶心。” 正文 第八章、政见惑人心 慕容霜从不欺骗自己的心,她知道,在短短的两个月里,她爱上了云惊鸿,爱上他的邪魅,爱上他的洒脱,爱上他的俊雅,也爱上他如火如荼的热情。 云惊鸿夜夜留宿飞霜阁,郎情妾意,红烛下,春帐中,二人鸳鸯交颈,巫山云雨难以歇尽,秋风飒飒月夜如钩,飞霜阁里尽是慕容霜的呢喃,以及云惊鸿的喘息。 深秋时节,枫叶却红的愈加浓烈,自从和慕容霜共枕眠,云惊鸿一个月中竟然数次没有上朝,就如同此刻。 二人缠绵整夜,慕容霜面颊潮红,微微仰着的修长脖颈上遍布青紫,交叠深浅,显然非一朝一夕所致。 坐在铜镜前,慕容霜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和一个月前相比,少了一分青涩,多了几许妩媚,举手投足间魅惑动人,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皇帝也真是够仁慈,竟然容你这么放肆?你是不是抓着皇帝什么把柄了,这才敢如此放肆?”轻轻梳理着柔亮的秀发,慕容霜心里却暗暗想,难怪古人都多子多孙,也是,天黑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黑灯瞎火的。 云惊鸿全身赤裸,松松披着绛紫外衫,白皙却结实的胸肌隐约露出,平坦的小腹竟然有传说中的腹肌,这一点,慕容霜很满意。 “谁能抓住皇帝的把柄?你是想将这话传入皇宫,将灾祸引致宰相府吗?”懒懒一笑,云惊鸿坐起身来,直视着慕容霜的背影。 慕容霜耸了耸肩,不以为然说道,“自古以来,皇权至高无上,岂容朝臣撒野?就算你是他最倚重的宰相,然而若是触及了他的权威利益,只怕照样被五马分尸,你这般肆无忌惮,他却能容忍你至今,必然是你们有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比如,你是他手里的刀,替他扫清朝野,排除异己?” 慕容霜这话本是随口乱邹,却不料云惊鸿的神色蓦然变了,肩背猛然挺直,前一刻慵懒放松的目光顿时如毒蛇一般盯着镜前的女子。 “这话,你听谁说的?”云惊鸿的声音仿若自数九寒天传来,携带着冰冷阴森的气息,仿佛被人触碰到了底线。 慕容霜抬头,透过铜镜看到云惊鸿模糊的脸庞,阴郁,毒辣,甚至带着一抹暴戾,这样的云惊鸿,是她从未见到过的。 “这还用谁说吗?皇帝为了权位,亲生儿子尚且能杀,何况是你这个宰相。你年纪轻轻位居高位,必然是摸透了皇帝的心思,皇帝最怕什么?最怕有人反对自己,因此,在很多皇帝看来,肃清朝堂之上的尖刺,远比征战沙场重要。” 慕容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直言不讳说道,从古至今,战火延绵,朝代更迭,为何会有开元盛世,为何会有康乾盛世?那是因为李世民和康熙知道怎么用人,而不是怎么杀人。 慕容霜忽然有种预感,这个西唐只怕已经走向了衰败,“我不管政治如何变迁,我只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全身而退,当民怨冲天时,天下必反,那时,只希望你不要成为皇帝平息民怨的棋子才好。” 云惊鸿坐在床沿,丝毫没有察觉到肩上的外衫早已滑落,双拳紧握,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半晌,开口,声音却沙哑不堪,“你……你到底是谁?” 慕容霜心里一惊,暗暗懊悔自己失言,云惊鸿何等精明,这一番话只怕是真正的慕容霜无法领悟更无法说出口的。 “我自然是慕容霜,你的霜夫人。”低头,慕容霜专心梳理着头发,将云惊鸿疑惑惊诧的目光阻隔在背后。 “你……” “老爷,夫人,出事了,含烟姐姐中毒了。”云惊鸿还准备说些什么,屋外忽然传来丫鬟惊慌失措的哭喊声。 这一声哭喊打破了屋子里的气氛,慕容霜手中的梳子掉落在地,挽起一半的发丝重新松散在身后,她回头,看了一眼纹丝未动的云惊鸿,眸光微闪,转身扯过外衫飞奔出去。 房门打开,秋风卷着一片红叶扑入屋中,掀起半垂的帐幔,还在燃烧的蜡烛瞬时被风扑灭,仅余一缕青烟。 云惊鸿眼底深沉难测,快速穿好衣衫出了门,轻轻咳嗽一声,一名身着藏青衣衫的男子从屋檐落下,悄然站在云惊鸿身后。 “马上查慕容霜的底细,另外,送信给她,今晚老地方见。” 正文 第九章、断肠钩吻草 慕容霜赶到含烟所住的小屋时,屋外已经围了不少飞霜阁的杂役丫鬟,两名年龄稍长的老妈子正在给含烟喂绿豆水。 “谁知道含烟吃了什么东西?”慕容霜是医生,生死面前要做的必须是镇定,即使眼前的人是含烟,抓起含烟的手腕把脉,眼睛四处寻找着可疑的东西。 “启禀夫人,含烟姐姐早上用这个花泡茶喝了,刚喝完不多时就口吐白沫倒地。”一名丫鬟捧着带有余温的茶盏递到慕容霜面前。 慕容霜细细辨认一番,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再探含烟的脉搏,轻轻舒了一口气,脉象还不算糟糕,“马上带一只羊过来,鹅也可以,准备好大碗和最锋利的刀,再去端一碗花生油。” 含烟口吐白沫,腹部剧烈的疼痛使得她蜷缩成一团,表情痛苦狰狞,指甲紧紧掐进慕容霜手心,瞬间,鲜血自慕容霜手心溢出。 “含烟,稍微忍耐下,马上就好了。”慕容霜不断擦拭着含烟额头的汗滴,不知怎地,自己的泪珠也忍不住滚落下来。 含烟眼神涣散,吃力地靠在慕容霜腿边,张嘴欲说什么,在看到随后赶来的云惊鸿时,眼角滑过一滴泪,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含烟,不哭,只是有些疼,我在这里,你就不会死。”慕容霜泪如雨下,心头仿佛被刀割一般,虽然和含烟相处不过短短一月,可是含烟于她而言,却是亲妹妹。 鹅和花生油都送到了慕容霜面前,她飞快拔下一根鹅毛,蘸了花生油,不断轻拭含烟的咽喉,嘴里喃喃自语,“含烟,快吐出来,快点吐!” 几番重复催吐,原本蜷缩成一团的含烟忽然侧头,“呕”的一声,腹中的秽物喷洒了慕容霜一身。 轻轻松了一口气,慕容霜拿过预备好的匕首和大碗,接过一只鹅,手里的匕首毫不犹豫往鹅的脖子上划去。 精准之至,一刀划破了鹅的血管,鲜红腥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流入细腻洁白的瓷碗中,红白分明,却格外恐怖。 “一只不够,你,把那三只鹅都给我。”慕容霜扔掉手里还未彻底死去的鹅,这只鹅的血已流尽,可是远不够救活含烟。 手里的匕首一次又一次划向奋力挣扎的白鹅,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含烟的身上,唯独云惊鸿,看到了慕容霜下手杀鹅时的颤抖。 看她宰杀第一只鹅时,他有些愕然,以他对她的了解,她连死鹅都不敢碰,怎会亲自去宰杀活的大白鹅,刀法还极其精准,一刀下去刚好割破鹅的血管。 可是,当她杀第二只,第三只时,他的心,竟然有一种类似酸涩的感觉,慕无双果断坚强的背后,隐藏着颤抖,隐藏着害怕,隐藏着令他心疼的一举一动。 这个女子,还是曾经的慕容霜吗?此刻,当鲜红的鲜血淌过她的玉指,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心动,他这是怎么了,他忘记自己的目的了吗? 一大碗温热的鹅血端在慕容霜手里,命人扶起含烟,将整碗鹅血金属灌入含烟口中,猩红的血丝顺着含烟的嘴角滴落,洒在慕容霜的如玉的手指上,凄美而又残忍。 至最后,含烟已经无法吞咽下腥热的血,慕容霜扔掉碗,将含烟放在地上平躺,紧紧捏住她的鼻子,逼迫她咽下最后一口解毒的鲜血。 片刻之后,含烟痛苦狰狞的表情渐渐缓和了些,微微睁开眼睛,喘息着望向慕容霜,想笑,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夫人,我……你不要……”含烟泪如雨下,拉着慕容霜满是鲜血的手,眼中神色复杂,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含烟,好些了吗?大夫来了,让大夫再瞧瞧吧。”含烟刚开口,云惊鸿却忽然上前,背后跟着匆忙赶来的大夫。 慕容霜疲惫地摆摆手,示意不用大夫再瞧,“我已经把过脉,毒性解了,只是含烟是从哪里得来那毒草的?” 含烟欲言又止,眼神不时望向一旁的云惊鸿,泪水更如断了线的珠子,“夫人,我……是……昭……” “霜儿,含烟中的是什么毒?”云惊鸿的眸光淡淡扫过含烟,负手站在远处,居高临下打量着蹲坐在地的慕容霜。 慕容霜彻底放松下来,却发现自己双腿虚软无力,索性继续坐在地上解释,“这种毒草,我管它叫钩吻,或者叫它葫蔓藤,断肠草,这种毒草毒性极强,人若不慎吞食,短时间就会出现烧心,头痛,恶心呕吐,口吐白沫,肠子可能会粘连,导致腹痛不止,最终毒发身亡。” 含烟闻言,以手掩面,悄然闭上的眼睛,遮住了心中的万般思绪,原来,这种草不叫忍冬,而是致人死地的断肠草。 云惊鸿小指微颤,眼中似乎闪过一抹怀疑,以眼神示意旁边的大夫去细细查探杯中的东西,不多时,那大夫便站起身来低声回答,“夫人所言不错,这草,的确是断肠草,也真是奇怪,这种毒草产自南夏,怎么会流入我西唐国内?” 正文 第十章、医者大国手 慕容霜闻言一笑,“只要两国商旅互通往来,什么东西不能流动,更何况这断肠草和忍冬长得极为相似,兴许是被当做忍冬茶也不可知,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大夫一怔,随即鞠躬,满眼倾佩之色,“夫人原来精通医理,照夫人这么一说,倒是替老朽解惑了,只是,将这害人的东西运入我西唐,依老夫看,必须要断了和南夏的商道。” 慕容霜低低一笑,也未再做回答,低头细心替含烟擦拭着脸颊上的血迹,轻声吩咐着一旁的老妈子,“用忍冬、甘草和绿豆熬些汤放至温热,添一勺蜂蜜进去,每日给她喝三五次。” 老妈子急忙应了,起身便去熬汤,亲眼目睹了霜夫人救人,他们如今打心底佩服这位性格温和,宽待下人的主子。 “霜儿,你怎么看待大夫的话?”云惊鸿一掀衣袍,半蹲在含烟身侧,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慕容霜。 慕容霜抬头微微招手,示意旁边几人将含烟抬到床上休息,沉吟片刻,说道,“这种闭关锁国政策,看似保护了自己的国家,实则是一种狭隘的地方保护主义,是,各国通商,可能会有断肠草这种东西流入,可是封闭国门的后果是什么?长期与外界隔绝联系,西唐的文化,经济,思想等等,都难以得到发展,如此一来,西唐离黄昏便不远了。” 大夫眼中满是迷茫,似乎对慕容霜的话似懂非懂,可是一旁的云惊鸿,眼中却迸发出万般光彩,带着惊喜,带着不可思议,就那么盯着慕容霜。 “别这么看我,我这是从书上看来的。你有看我的功夫,不如好好查一查断肠草是怎么进的宰相府。”慕容霜皱眉,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心里暗暗懊恼,不知不觉,又被云惊鸿勾出了话,如此一来,迟早得被怀疑上。 云惊鸿微微一笑,伸手擦去慕容霜额头的几点血迹,说道,“杀鹅这种事,让下人做就好,你自己动什么手。” 慕容霜闻言,忽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对呀,宰相府这么多下人,自己竟然忘记使唤,不过当时情况紧急,也顾不了那么许多。 “谁杀不都一样,最重要的是含烟没事了。”慕容霜想站起身来,脚底突如其来的痛楚却令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低头,藏在裙摆下的双脚竟然是光着的,连袜子也没有穿,听闻含烟出事,她就这么一路狂奔过来,如今放了心,这才发现脚心全被割破了。 “惊鸿,我好痛。”慕容霜索性将双臂挂在云惊鸿的脖子上,哼哼唧唧撒起娇来,还特意将伤口暴露在云惊鸿眼前。 拦腰抱起满身血腥味的慕容霜,云惊鸿笑得如沐春风,“现在知道脚痛了?不过,能看到你如此娇媚的一面,倒也不枉含烟受苦。” “呸,说什么呢,你这人逻辑思维有问题,含烟受苦和我脚痛有毛关系,你这人心忒黑,果然是黑心棉!”慕容霜娇笑,唇边一双梨涡浅浅。 云惊鸿朗声大笑,也不顾众人的目光,大刺刺抱着慕容霜往卧房走去,“你这都是什么用词?黑心棉?是在骂我吗?” 慕容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说道,“哪敢骂您,您是日理万机的政府官员,我可是平头老百姓,万一您一个不爽,把我办了怎么办。” “嗯?我早就把你办了不是?要不,今晚我再办你一次?还是两次?”云惊鸿低头,在慕容霜耳边暧昧说道,眼神不时扫过她丰满的酥胸。 “滚犊子,今晚老娘受伤,要抗议罢工。”慕容霜翘起自己的双脚,的确,那脚上血迹淋漓,有鹅血,也有她的血。 云惊鸿挑眉,似乎没料到慕容霜会如此粗狂,最近几日,他从慕容霜口中听到越来越多的新鲜词,比如,坑爹?我靠?喵了个咪?我嘞个去? “你何时学的医,怎么之前我从不知道?”进了屋子,将慕容霜放在软榻上,云惊鸿状似不经意问道,眼中却满是疑惑。 慕容霜撇嘴,“若是被你知道,还叫偷学吗?艺不压身,多学一点总是好的,你瞧,今天不是救了含烟,没准哪天还能救你呢!” 云惊鸿听罢不语,心里却暗暗有了计较,看来,自己对慕容霜的了解的确是太少了,她的医术,恐怕根本不是偷学几手这么简单,刚才请的大夫,是刚刚退任的太医院院正,连那院正都对她倾佩不已,足以说明她的医术已经是高深莫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