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1 女神求卦 我叫秋实,出生在黑龙江一座小县城的普通家庭里。 我小时候贪玩,没考上高中,我爸可能觉得我压根不是考学的料,于是就让我跟着我二叔学习算卦。 当时二叔在河北那边开了个算命的铺子,每年算命的收入有十几万,家里人大概是希望我能跟我二叔一样,靠算卦的手艺混口饭吃,于是从十六岁那年开始起,我就跟着我二叔去了河北,在他的算命铺子里一边打杂一边学习周易八卦,一晃就学了六年。 8月末,天气还是酷热难耐。我和平常一样坐在铺子里一边吹着风扇一边翻看着卦谱。忽然,铺门被推开了,小新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小新全名刘忆新,是对门鱼馆老板的女儿,去年考上了大学。虽然她称不上绝色大美女,但相貌清秀、个子很高、身材苗条,在我认识的女生当中绝对算是女神级别的了。 她每年放假都会到鱼馆帮忙,我则总是找各种机会和她唠嗑,一起玩手游,隔三差五的还请她吃个饭什么的。我的态度其实已经很明确了,甚至还跟她表白过两次,可是她对我的态度却始终暧昧不清,从没给过我正面的回应。 我虽然只有初中文化,但我并不傻,我很清楚自己根本不可能成为她的男朋友,甚至连做个备胎的资格都没有。不过我还是期望着哪天奇迹会发生,就算没有天长地久,曾经拥有一次也算不枉我的一片痴心。 现在小新满脸焦急地跑进店,我自然立刻站起身迎过去关心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小新一边四下转头在屋子里找着一边问道:“秋叔今天出去了吗?” “我二叔回东北老家了。”我道。 “啊?那要……要多长时间能回来啊?”小新焦急地问。 “估计还得十天吧。你是想找他算卦吗?” 小新犹豫了一下,然后迟疑着点了点头。 “他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你要是着急的话,我可以帮你算!我二叔会的我现在都会!”我毛遂自荐道。 “但是……你二叔不是……他不是不让你给客人算卦吗?” “你是朋友,不算客人!过来,先坐这。”说着,我直接拉着她的手腕来到铺子的茶桌前,让她坐在沙发上——我二叔确实不允许我给客人算卦,但现在女神有难处,我自然要在她面前大显身手一番,也好提升一下好感度。 “你随便写一个字,不一定非要和你要算的事情有关,你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一个字就好。”我一边说一边将起卦用的纸笔递给了小新。 小新拿着笔,紧皱着眉头,似乎非常犹豫。过了好半天,她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在纸上快速地写下了一个“哲”字。 这个字一写完,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她在写完字的时候明显在回避着我的目光,我不会读心术,但换成谁恐怕都能猜得出来,这个“哲”字肯定是某人名字中的一个字,而且这个人还是个男的。 尽管我的心里很是不爽,不过我还是按部就班地解卦道:“哲可以拆成‘折’和‘口’,比划分别是7和3。根据周易八卦和五行生克的关系,卦象是火生土,是上吉的卦面,无论算人还是算事,目前的情况都很顺利。不过算卦不是算过去,而是算未来,这一卦的变数是4,阳变阴,火变木,五行中讲木克土,这一变就成了凶卦。艮土寓山,震木寓雷,合寓就是山崩,所以你要算的这个人在未来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另外,‘哲’字拆为‘折口’,所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他的危险可能就是从嘴上来的。” 卦解好了,小新整个人也愣住了。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在白纸上画的卦图,显然我的卦是算对了。 过了好半天她总算是回过了神,然后紧张地望着我问:“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破解啊?” “破解的方法肯定是有的,不过算卦也不是万能的,最多也就是给出一些建议,具体能不能化解,那还得看造化。还有,一般算卦还是要当事人亲自来起卦才比较准,不知道你这是给谁算的?”我有些明知故问,但还是期望着她能给出一个“意外”的回答。 “其实……其实是……”小新一脸为难地结巴了几句,然后叹了一口气,坦白道:“我在大学里认识了一个师哥,他叫宋哲。” 果然! 意外并没有出现,一切都跟我想的一样,而且好死不死的偏偏又叫这个倒霉名字,听着我就莫名火气。不过我也算是个有涵养的人,我并没有真的动怒,依旧耐着性子继续听小新往下说。 “暑假嘛,他有个朋友在湖南那边,就邀请他过去玩。他去了半个多月,一个星期前回来的。回来之后他整个人就开始不对劲了,他家里说他每天什么都不吃,就把自己闷在屋里,还总是自己咬自己,最后把胳膊上的肉都咬烂了,弄得满屋子都是血。” “他说没说在湖南遇到什么事了?” “没。”小新摇了摇头道:“他什么都不肯说,从回家到现在他连一个字都没说过。而且不只是他自己,就连他的家人也开始变得很奇怪,尤其是他母亲,脸色这几天越来越差,衣服也穿得很厚。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中邪了,所以就寻思着求秋叔帮忙给看一看。” “这样啊……”我听了不禁挠了挠头。我很了解我二叔,他这个人确实挺有本事的,但也古板得很,规矩还特别多,而最要命的一点就是不管亲戚朋友,只要来算卦就必须给钱!他说这是干这行的规矩,谁坏了规矩,开了免费的口子,以后就不可能再在这一行混了。 “你要是找我二叔的话,他肯定得找你要钱。”我实话实说道。 “那得要多少?” “最少两千,有时候也看他朝人要过一万。但就算是两千,这钱……” “嗯。”小新点头应了一声,打断道:“我去借点钱,这事你千万别跟我父母讲。”说完,小新起身就要走。 虽然我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但看到她着急的样子,我还是追过去拉住了她的手腕说:“别去借了,你那个师哥的事我去帮你看看。” “你……你要跟我过去?”小新惊讶地望着我问。 “怎么?还信不着我?”我反问道。 “不是!不是的,只是……”她再次犹豫了起来。 “别‘只是’了,你那师哥的情况应该没时间让你在这磨蹭了吧?你就给句痛快话,用不用我过去帮忙?”我催促道。 小新紧锁着眉望着我,最后点了点头。 “这不就结了,你在门口等我一下,我拿点东西,很快就来。”说完,我便回到我的房间里,拿了起卦用的东西,带好了测量方位的罗盘,然后关了算命铺子的大门,跟着小新一起去了市区北郊的三角地。 四年前,三角地这边还只是一片荒地,只有零星几栋平房。但现在这里修了公园,有了假山池塘,周围建了高层住宅和别墅洋房,从前的荒地摇身一变已经成了只有那些有钱人才能住得起的高端住宅区。 小新告诉我说,她的那位师兄宋哲住在洋房区,虽然我知道她并不是在对我炫耀什么,但我心里还是各种不是滋味。也许她始终不愿意回应我,原因就是我没钱,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在富人区里给她买一栋别墅。 心里的不爽并没有让我的脚步慢下来,我还是跟着小心到了宋哲家的别墅门前。 刚一到门口,我一眼就发现这别墅的格局有问题——虽然风水我只是初探门径,但如此严重的问题我还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 今年年初的时候,我二叔被请过来帮人算卦看阳宅风水,我算是跟着过来实习,也顺便看了一下三角地一带的风水情况。 房屋讲究的是位置端正,无论是东、南、西、北,正门的朝向一定要端正,不能偏斜,否则就会给屋主带来灾祸。虽然三角地这里整体地皮的位置并不正,几条路也都是七扭八歪的,但社区内楼房的正门朝向却是齐刷刷的坐北朝南。 在社区的北面是横卧在市北郊的水源山,社区南面的公园里则是一座巨大的死水人工湖。三角形寓金,山寓土,水则寓命,所以从整体上看,这个社区就是土生金、金生水的旺财旺命之地,估计在规划的时候,开发商就请了风水高人参与设计。 当时在来三角地这里的时候,我并没有往洋房别墅区这边走,但这次过来一看,我不禁怀疑这里的洋房是不是同一个开发商建造的,因为几栋洋房的正门朝向和远处的几栋高层完全同,大概有三十度的夹角。 盖屋子需要打地基,而阳宅风水的“地基”就是门的朝向。宋哲家的房门面朝东南,或许这样的设计是为了更好的采光,但东为木、南为火,而木克土、火又克金,这跟三角地的整体风水格局完全是背道而驰的,可以说这个朝向已经完全破坏了整个三角地的好风水。 所以不用进门问我就知道,住在这里的人不是工作、生意上出问题,就是身体上出状况,而源头就是这房门的朝向。 正文 章2 怪病   小新的心思现在都在她那位师兄身上,自然不可能发觉我的神态变化。在来到别墅门口后,她急忙跑去按了门铃。不一会,一个打扮朴素,目测40来岁的年女人打开了门,很客气地把小新往屋里请。   小新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冲那女人问:“叔叔阿姨在家吗?”   “大哥出去上班了,大姐在家里呢。”女人立刻回答道,眉宇之间却透着一股担忧。   “宋哲的情况好点了吗?”小新又问了句。   女人听后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显然宋哲的情况并不乐观。   小新也被传染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才回头示意我跟着她一起进屋。   宋哲家里面的摆设并不多,虽然装修很漂亮,但并没有字画,也没有鱼缸之类的东西。对于不懂风水的家庭来说,没有过多的古玩字画反而是件好事,因为有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东西一旦放错了地方、或是摆错了方向,那它所带来的危害却是十分巨大的。   我在屋子里很快找到了空调。空调上显示的温度是“20”,冷气开得非常足,站在空调下面我都感觉身上有点冷了。   我正纳闷为什么把屋里弄得这么凉,小新那边已经跟一个从里屋走出来的中年女人打起了招呼。那中年女人面色憔悴,双眼无神,身上还穿着厚实的秋装,估计她应该就是宋哲的母亲了。   在简单寒暄之后,小新来到我身边,把我过来的原因跟宋哲的母亲说了一下。   宋哲的母亲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并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   我并不喜欢被人小瞧,索性不等她提问,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除去宋哲的情况不谈,自从住进这房子之后,贵府上是不是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啊?尤其是在财务方面表现得更严重。如说,生意上有了麻烦,或者职位晋升方面出了状况之类的。”   宋哲的母亲顿时一愣,忙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冲她一笑,示意她跟我到屋子外面。站在门口,我将她家这栋别墅在阳宅风水上出的问题详细地对她进行了说明。   起初,她的态度还是将信将疑的,可当我说到三角地这里可能更换过开发商时,她再次愣了一下,随后便连连冲我点头道:“这个你真说对了!开发、建筑商倒是没有换过,始终是同一家,但是这一片洋房的设计师换过人,是个法国人设计的。你是……风水这东西真的那么重要吗?”   “俗话讲: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功德五读书。风水绝对是可以影响人一生的东西!”我道。   “那……那我儿子的病……也是风水引起的吗?”宋哲的母亲紧皱着眉头望着我问道,她的声音虽然有气无力,但语气中却满是焦急。   “有风水方面的原因,但应该不是主要原因。我听小新说,您儿子去了一趟湖南,回来之后就不开口说话了?”我问道。   “嗯,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吃东西,这都一个星期了。”宋哲的母亲越说眉心皱得就越紧。   我冲她点了点头,然后道:“刚才小新也跟您说了,我学过几年卜卦,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试着帮您儿子算一卦,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那……需要怎么算?”   “我一般是用测字的方法来起卦的,宋哲不能说话,写字应该可以吧?”我问。   “宋哲他……他……唉!”宋哲的母亲紧锁着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一边摇着头一边示意我进屋道:“你过来看一下吧。”   我跟着宋哲的母亲回到屋子里,上二楼,最后来到西北角房间门口。站在门口,一股股寒气不断朝我席卷过来,就像刀子一样割开了我的衣服、皮肉,直达骨髓,我被冻得不禁打了个冷颤。   宋哲的母亲伸手握住了门把手,然后回头紧皱着眉对我和小新说:“宋哲他现在看起来可能比较怪,你们别太在意,也别害怕。”   “嗯,您开门吧。”我点头道。   宋哲的母亲又叹了一口气,然后转动门把手,轻轻推开了屋门。   窗口拉着厚厚的窗帘,屋子里显得十分阴暗,而随着房门一开,我嘴边呼出的气甚至都变成了白雾。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迈步进了门。   在房间最里面的一张大床上躺着一个人,更准确地说,他其实是被绑在床上的。   “宋哲他怎么了?怎么把他……把他绑起来了?”小新在我身后惊讶地问道,显然她上一次过来这里的时候宋哲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回头望向了宋哲的母亲。   宋哲的母亲几乎带着哭腔回答说:“我也不知道,昨天白天的时候还好好的,他还冲我笑了下,感觉好像就要能开口说话了。可是到了晚上,他突然又开始……又开始发病了,在身上到处咬。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把他先绑起来了。”   我一边听着她的话,一边再次将目光转到床上。而原本闭着眼睛的宋哲也突然睁开了双眼、抬起了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被他的这个反应吓了一跳,甚至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想要避开他的视线。   可是我没有成功,床上的宋哲明显在盯着我看,而且他的肤色有点发紫,眼睛周围的皮肤布满了鲜红的血丝,看起来极其恐怖!   我不禁吞了口唾沫,连忙回头望向宋哲的母亲问道:“他的脸就是那个颜色吗?还是最近刚变成这样的?”   “就是从昨天开始的。”宋哲的母亲道。   “你们没想过把他送到医院吗?”我又问。   “去了,怎么可能没去。他刚回来第一天就去医院看过了,之后还去了好几家医院,但是哪家医院都瞧不出问题。我老公还特意请了几个专家到家里来,但都没有用,谁都不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后来他开始咬自己了,我们就不敢把他送医院了,就怕他……怕他得了什么精神方面的……”宋哲的母亲欲言又止,显然是在担心宋哲被诊断出精神疾病,然后关进精神病院。   不过宋哲的情况显然跟精神病无关,虽然我从没有亲眼见过这种情况,但从我二叔那里却听过不少类似的经历。   宋哲的情况明显是中了邪,被脏东西上了身!   “秋实,你知道怎么能救他吗?算卦能管用吗?”小新过来抓着我的胳膊焦急地问道。   “我……尽量试试看吧。”其实我根本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但之前已经把牛皮吹出去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了。好在宋哲是被捆在床上的,起码我不用担心他会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咬我一口。   随着我一步步靠近,宋哲也慢慢转动着脑袋,两只眼睛始终盯着我。而当我来到床边的时候,宋哲竟咧开了嘴,露出满嘴发黑的牙齿,冲我咯咯咯的怪笑起来。   因为过于消瘦的关系,他的颧骨夸张地凸着,深深凹陷的两腮让他本就发紫的脸色看起来甚至有些发黑,布满眼睛周围的血丝就好像无数条血色的小虫在扭动着身体,看得我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我没敢继续靠近他,就站在距离床边还有两米远的地方试探着说道:“我是来帮你算卦的,你能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宋哲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依旧躺在那里盯着我诡异地笑着。   忽然,他抬了一下缠满了纱布的胳膊,从厚厚的纱布下面竟渗出血来。   他看了一下自己勉强抬起来的那条胳膊,接着又看向我,冲我裂开嘴,牙齿不停咬合着,做出吃东西的样子。之后又歪头朝他的胳膊示意着,那感觉就好像是他想请我过去吃东西,而食物就是他缠了纱布、甚至还在流血的手臂。   普通的起卦方法显然已经不适用于眼前这种情况了,好在我带了几个铜钱,用这个同样可以起卦。我赶紧从口袋里把铜钱拿出来,然后把六个铜钱摞起来,小心地走到宋哲跟前,慢慢地把摞起来铜钱放在宋哲的脑门上。   宋哲并没有做任何动作,还是那样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我在放好铜钱之后赶紧从床边退开,而我这一退,宋哲立刻向上抬了一下身子,并冲着我开口道:“别走!有好吃的!”   他的声音浑浊不清,就像是从水下传来的一样。   宋哲的母亲快步跑到床边,似乎是想问问宋哲的情况。可还没等她开口,原本挂在宋哲脸上的诡异笑容一下子消失,紧接着宋哲就像一头发狂的野狗一样,用力挥动着胳膊,猛烈地挣扎着,同时也冲着他母亲不停地张合着嘴巴,就好像打算吃了他妈似的。   宋哲的母亲被吓得赶紧退后几步,宋哲的表情也随之缓和了下来,接着他又笑呵呵地望向我,并继续努嘴朝他的胳膊示意着。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情!连一分钟我都不想在这房间里多呆了!   之前我放在宋哲额头上的铜钱因为刚才他抬头的动作散了满床,我探身过去看了下铜钱的正反面分布情况,然后赶紧离开了这个房间。   在我朝门口快步移动的时候,床上的宋哲再次闹了起来,他不停地扭动着身体,挥动着被捆绑住的胳膊和腿,从他嗓子眼里也不停地传出沙哑、浑浊、不具有任何意义的吼叫,就像发狂的动物一样。   但我没有理会他,只管快步走出了房间。出了房门,返回一楼,那感觉就好像跨出了北极,一下子来到了热带一样。   我没有片刻停顿,直接拿出纸笔,把刚才铜钱所示的卦象画了出来。   散在床上的六枚铜钱是:阳、阴、阳,阳、阴、阳,初卦是离为火,上上吉! 正文 章3 你是个好人   离上离下,天火相重,火火相助,上达下明,这一卦是诸事皆顺的上上挂!寻物、找人会很快找到,升官发财也是水到渠成,小病小灾都可迅速痊愈,大病大难也能化险为夷。不过铜钱的位置是三、三分离,所以变数为3,阴阳转,离火变艮土,变卦为火生土,山火贲,卦象转呈凶!   在我盯着卦纸研究的时候,宋哲的母亲也快步走到我身旁问道:“怎么样?能算出什么吗?”   “您儿子是那年出生的?农历生日是几月几号?”我没有回答,而是回头向宋哲的母亲寻问道。   宋哲的母亲紧皱着眉回答说:“他是95年出生的,农历生日是六月二十四。”   “95是乙亥年山头火命,六月二十四,这是纸中烟。”我一边算着宋哲的命理一边再次看了看卦纸上所示的两卦,然后望向宋哲的母亲道:“你儿子的山头火命,初卦是离为火,二火相助是上上吉,预示着你儿子能逢凶化吉。”   宋哲的母亲听后立刻露出了笑模样,不过这笑容很快又被她收了回去,显然她也看出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我继续道:“但是算卦不是算过去,也不是算现在,重点是测算未来。问题就在这了,预示未来的卦象是火山贲,火生土。如果单拿出这一卦来看,它也属于吉卦,但问题是这一卦的主卦为火,您儿子又是火命,这火生土就是卸掉了您儿子的命中火,预示着病情会急转直下,如果不处理,会有大难。”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看得出来!问题是,现在到底怎么才能治好宋哲啊?”宋哲的母亲焦急地问道。   “宋哲他前段时间去了一趟湖南,是吧?”我问。   宋哲的母亲愣了一下,然后点着头道:“他是出了一趟门,是去了湖南吗?”说完,她竟转头望向了小新,似乎一个外人反倒更清楚她儿子的动向,这也间接反映出了宋哲和小新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我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然后冲宋哲的母亲摆手道:“去了哪先不用管,他几号出发的,几号回来的,这您应该知道吧?”   “知道,他是这个月……应该是5号那天走的,然后好像是22号回来的。”宋哲的母亲含糊地回答道。   “你不会连你儿子几号走、几号回来都拿不准吧?怎么都是‘应该’、‘好像’的?”我忍不住问一句,用词也不像之前那么客气了。   “那……那……那就是5号和22号!”宋哲的母亲结巴着说道,显然她根本没办法确定这个时间。好在宋哲去湖南的这个时段非常特殊,刚好赶在中元鬼节,再结合他的生辰命理、阳宅风水、以及之前我卜出的两卦,我已经可以断出个大概了。   “农历七月,少阴则水旺,你儿子是命相是纸中烟,命火本来就不够旺盛,再被水一克,难免身体出现状况。不过南属火,火火相助,你儿子应该可以扛过这一劫,初卦的上上卦离为火也印证了这一点。不过……”   我停顿了一下,话锋跟着一转,“问题是关键就出在这变卦上。变卦是火变土,土属中原,也就是河北这一带,所以你儿子的怪病应该是回家之后才惹上身的。另外,你家的阳宅风水预示是家人为财起争、因争伤身,再加上你儿子命里小人不断,所以你儿子应该是被人因财所害。还有,之前小新找我算过一卦,当时我拆字拆出了‘折口’,也就是祸从口出、病从口入的意思。你们想一下,你们全家人有没有对谁说过特别过分的话,再来就是看看宋哲回来之后有没有吃过什么人送来的特别的东西。问题的根结就出在这个地方。”   “你是说,我儿子变成这样是有人……有人因为钱的事故意要害他?”宋哲的母亲紧张地望着我问道,她的声音都颤抖了。   “从命理卦象上分析,十有八九是这么回事。”我道。   “那找到这个人,我儿子就能恢复了?”她继续焦急地问。   “这个嘛……”我也皱起了眉,挠了挠头。因为宋哲的情况显然不是被下了毒之类的,而驱鬼驱邪什么的我又不会,所以想了想,我干脆给她交代了个实底儿道:“我从你家的风水就能看出来你们肯定不信鬼神,不过看宋哲现在的情况,我劝你最好信信邪,他那明显是被脏东西上身了。”   “啊?你是说……鬼吗?”宋哲的母亲紧张地问。   “这个我也说不好,因为我从来没见过鬼,不过宋哲的情况,还有那一屋子的寒气,这怎么看都不是得了什么病这么简单吧?你把屋里空调开这么大,意思也不就是不想让别人发现宋哲身上发出来的那股寒气吗?其实你也觉得不对劲了,就是自己不愿意去承认。”我直接点破道。   宋哲的母亲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在僵了一会之后,她改问道:“那你懂不懂怎么……驱邪?”   “不懂。”我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并叮嘱她道:“驱邪这种事不是谁都会的,你找错了人,弄不好还耽误时间。要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按我帮你算的,先找到那个害宋哲的小人,那个人既然懂得害人,应该也有办法救人。”   “那……那行吧,谢谢你了。对了,你的电话是多少?我这要是遇到什么别的情况了,我好再联系你。”宋哲的母亲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   我也没必要隐瞒,就把我的电话告诉给了她。   她记下了我的号码,又把她自己的电话告诉给了我,之后还问我是不是应该给我一点报酬。   我本来是不应该收钱的,因为我这次过来的初心就是为了帮小新的忙。不过看到小新那副紧张宋哲的样子,我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好心情,再加上宋哲这一家人住的这么阔气,感觉世界上所有的漂亮姑娘总有一天都会被这个有钱公子哥给抢去,这就让我更加不爽了。   所以我索性冲着宋哲的母亲伸出了两根手指道:“正常褂费是两千。不过我不可能让你因为我说的几句话就掏钱,所以你先按我说的去找人,等人找到了,宋哲的‘病’也好了,到时候你再给我报酬。如果想要多给,我也不介意。”   “行,那行,多谢你了,多谢你了。”宋哲的母亲一边点头一边向我连声道谢。   我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这么客气,赶紧去帮他儿子找“病根”才是最要紧的。宋哲的母亲也连忙点头,然后拿起手机,给她老公打了个电话。我看她开始忙了,也就没在这里耗着,起身离开了这栋阴气森森的洋房。   或许是因为在洋房里冻得太久了,站在烈日之下,我竟觉得十分舒服,感觉全身都像解冻了一样。   这时,小新从我身后追了过来,拉着我的胳膊,一脸恳求地望着我道:“秋实,你都算出来是有人在害宋哲了,那就再算一下,把那个害宋哲的人找出来吧!”   “算卦不是万能的,有些具体的事是算不出来的。”我实话实说道。   “那……那你二叔能算吗?让他算一下也行!钱没问题的,你刚才也看到了,阿姨她愿意出钱的,我觉得可以请你二叔……”   “你到底跟那个宋哲是什么关系啊?阿姨的阿姨的,叫得还挺亲的!”我实在忍无可忍,终于打断了小新的话。   她一下子愣住了,然后便低着头,回避着我的目光,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   我看着她叹了一口气,直接挑明道:“你就实说吧,你俩的关系不只是同学、师兄那么简单吧?”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所以,他现在是你男朋友了?”我好没气地问。   “嗯。”小新再次点了点头。   “哼。”我冷哼了一声,“好吧,他确实比我强,读名牌大学,家里又有钱,你确实应该选他,傻子都知道跟我这种人肯定没前途。但是,你既然觉得我什么都不是,之前我追你的时候你就明确拒绝一下不就好了吗?你这么拖着是什么意思?拿我当备胎吗?”   “不是的!我没觉得你没前途!我只是……只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只是不想失去你这么个朋友……”   “哈!你这是从电视剧里学来的台词吧?你觉得现在这样我们就能当朋友了?”我不高兴地反问道。   “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拖着,但是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是时候,宋哲他有危险了,我也是实在不知道该找谁帮忙了。我求求你了,求你了!就算……就算你让我和他分手都行,只要你能……”   “得得得!别说了!”我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再次叹了一口气道:“我帮你,我回去我就跟我二叔联系一下,看看他愿不愿意出马。你就和你的宋哲一起恩恩爱爱吧,我可没兴趣当宝二号。”   小新并没有在意我的冷嘲热讽,而是满眼感激地拉着我的胳膊道:“谢谢你了,秋实,谢谢你,你是个好……”   “打住!这个卡你留着给别人发吧!”我无奈又不爽地摆着手道。 正文 章4 怪异的血手印   虽然答应要帮忙,但拿着电话,我的心里却一直在打鼓。   我二叔并不是个和颜悦色的人,他经常摆出一脸恐怖的表情冲我大吼大叫的。   在很多人眼里他都是个怪人,就连我家里的亲戚都没有人愿意跟他说话,除了我爸之外。我跟着他学习算卦六年,没见他有任何一个朋友,他也没有女朋友,除了研究周易八卦,我就没发现他还有其他娱乐。   今年二月份,我把该背的、该记的几乎都灌进了我的脑子里,又经过了二叔对我的考试。从那之后,他就开始让我跟着他进行实习,但只过了两个月之后,他突然严肃地警告我,绝对不许给任何人算卦。   我觉得那甚至不能说是警告,更像是一句威胁,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他瞪着我时的恐怖眼神。   不过我对今天算的这两卦还是非常有信心的,起码我不担心会砸了他的招牌。想到这,我的底气也足了,于是也终于下定了决心,拨了我二叔的手机号。   电话响了四声后接通了,还没等我说话,我二叔便用低沉的声音问道:“你给人算卦了吧?”   “啊……嗯。”我结巴着应了一句。本来我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也想好了要说的话,可是一听到我二叔那沙哑低沉的声音,我之前想好的那些话一下子就都从我脑袋里跑没影了。   “你算了几卦?”他又问了句。   “两卦,还看了一个阳宅风水。只看了,没出破解的办法。”我如实回答道。   “你现在在哪呢?”他继续问着,似乎并没有责怪我的意思。   “我在店里。”我道。   “听着!你现在就把店门关了,从里面反锁上,谁敲门也别开。在客厅的字画后面有一把钥匙,你拿着钥匙去我屋,打开我放在办公桌下面的柜子,柜子里有一把青铜刀,你把那把刀拿出来挂在店门上边。冰箱里吃喝都有,你就待在店里,我明天晚上就回去了。听明白了吗?”   “是出什么事了吗?”我有些紧张地问道。   “我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二叔粗暴地吼道。   “明……明白了。”我赶紧回答道。   我这边刚把话说完,他那边就“咔嚓”一声挂了电话。我不敢再打电话过去问原因了,赶紧按照我二叔说的,先把铺子的大门关了,然后到客厅的字画后面找出了钥匙,接着便来到他的房间,打开了办公桌后面的柜子。   我早就知道这个柜子的存在,每次打扫房间的时间我都能看到它,但我从来没见我二叔开过这柜子。这么多年,我一直非常好奇这柜子里到底都放了些什么东西,现在我终于可以打开这柜门一看究竟了,心里还真有些小激动。   不过我的激动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柜子一开,里面只放着两样东西,一个是一把半米多长的青铜古刀,另一个是一本用牛皮纸包着书皮的小册子。   我先把青铜刀拿了出来,又好奇地翻了一下那本小册子。   小册子总共64页,从“乾为天”开始,每一页的左上角都画着周易六十四卦其中一卦的卦图,中间则是配合卦图的五行构成而画了的一副相关的水墨画。册子中没有任何文字说明,除非是懂易经的内行人能看明白,外行人根本看不出来这些画的名堂所在。   我当然算是内行,但除了觉得这小册子很有特点之外,也没觉得它有什么重大意义,所以在简单翻看过之后,我又将它放回到了柜子里。   回到客厅之后,我按照二叔说的,把青铜古刀挂在了大门正上方。之后我去冰箱里拿了点吃喝,然后就坐在电脑前面,一边看电影一边吃东西,以此消磨时间。   但是,注意力这个东西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分散的,虽然我十分不愿意去想宋哲的事情,可他那种布满血色的青紫色的脸还是不时地在我脑中回旋着。他让我想到了在电影里看到的那些面色青紫的僵尸,还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一股股渗人骨髓的寒气,更是让我回想起来都觉得全身直发冷。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雷雨,天黑得跟午夜一样。   我在电脑前面闷得有点透不过气了,于是就走到窗台那里,站在气窗下面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外面的雨很大,雨点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玻璃窗,激起的水雾也让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就在我盯着窗外,脑袋放空的时候,忽然玻璃窗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那声音很大,好像有人在外面用力地拍打玻璃。   我被惊得全身一激灵,连忙转头望向刚刚被拍响的那块玻璃。而这一眼也让我全身的寒毛直竖,因为在窗子上面竟印着一个清晰的血手印!   我愣住了,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我用力揉了几下眼睛,然后直直地盯着窗子——窗户上确实有个红色的手印,那似乎并不是我的幻觉。   我吞了口唾沫,又定了定神,然后壮着胆子走到窗台边,朝窗外左右看了下。外面并没有人,有的只有水帘一般的倾盆大雨,而奇怪的是,那噼里啪啦砸向窗子的雨点似乎并不能将窗子上的血手印冲刷掉。   二叔在电话里跟我说的那些话,这时也一字一句地浮现在了我的脑海当中。   或许在几个月前,他就已经算出我会因为算卦而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现在他让我挂刀在门口,又不让我出屋,是害怕我被什么东西给缠上?   我一边想一边离开窗口,回到客厅的沙发旁,从茶桌下面拿出起卦用的纸笔、铜钱,然后动手给自己算了一卦。   铜钱哗啦一声散在了茶桌上。五反一正,五阴一阳,根据排列位置,初卦是上坤土、下坎水,卦名地水师。铜钱2、4分开,变数在2,坤土变坎水,变卦竟是坎为水!   看到这卦象,我的心里就更慌了。   地水师寓阴盛阳衰,这里可以理解成我会因为女人而陷入危难,也可以理解成有其他致阴的东西会找上我;坎为水虽然在五行上是水水相助,有势不可挡之意,但是水属阴,我本身又是山头火命,两水重叠对我形成困局,预示着我将陷入危机,进退两难。   “啪!”   又是一声玻璃被拍打的声响传来,我的注意力也从卦纸再次转到了窗玻璃上。   刚刚的一个血手印也随着拍打声变成了两个。而且这一次的情况更甚了,新出现的那个手印就在我的眼前贴着窗子缓慢地向下滑,在窗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血手向下滑动了半米左右便停住了,我正在心里嘀咕着要不要再过去看一下的时候,突然门口又传来了“咚咚咚”的急促敲门声!   敲门声很大,房门甚至都动了,门上挂着的青铜古刀也跟着左右摇摆了起来。   我全身的鸡皮疙瘩落了满地,也不敢去窗外看,更不敢去应门,索性抱着笔记本电脑跑回了我的房间。进了屋,我把房门一关,门锁一扭,钻到床上打开电脑随便找了个电影,并将音量开到了最大。   电影里的人叽里呱啦地讲着我听不懂的话,激烈的音效也在几平米的小房间里无限回荡放大,可是我的耳朵却好像有了过滤功能一样,一定能从着噪音当中捕捉到外面那“咚咚咚”的敲门声。   在烦躁中,两部电影放完了,外面的雨也停了,敲门声好像也随之消失了。   我听着外面好像没什么动静了,于是就开了门到客厅里瞧了一眼。窗户上的血手印明显淡了许多,甚至在我朝窗口走的过程,它们依旧在变淡。   乌云散了,夕阳的余晖倾斜着铺洒在窗台上,那血手印在阳光的照射下也以更快的速度淡去,最后彻底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我皱着眉头站在窗口犹豫了一会,想了想。我二叔貌似并没有告诉我不许开窗,于是我就打开了窗子,探头到外面看了几眼。   店铺外面除了正对着大门有一条水泥土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是泥沙铺成的,而在窗台到门口的这片泥沙地上明显留下了一排排凌乱的脚印。   是真的有人过来了?还是说……鬼其实是有脚的?   我感觉自己脑子有些乱,索性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赶出了大脑。然后我便关紧、锁好窗子,又拿了点吃喝,再次返回我的小屋。   随后的整个晚上,我只因为要去厕所,才从屋子里出来了两次。好在门外并没再传来敲门声,晚上我也很意外地睡得很香,也没有做什么怪梦,一觉睡到了隔天天大亮。   起床洗漱后,我又去客厅窗台那里看了一眼。窗户上只留下了一些雨水夹带的泥印,并没有新的血手印出现。   我松了一口气,转身准备去冰箱里拿点吃的当早点。可就在我转身的同时,我这才注意到门口有情况发生——原本挂在门上的青铜刀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掉到了地上!我赶紧跑过去看了一下,在巴掌宽的刀身上竟然出现了一道闪电状的裂痕! 正文 章5 二叔回来了   这把青铜刀确实有年头了,但我觉得它只可能被摔断,绝对没有理由摔出一道闪电一样的裂痕来!虽然我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刀的状况肯定和昨天下午雷雨时出现的血手印还有敲门声有关。   我赶紧把刀捡起来,重新挂回到大门的正上方,然后拿手机给我二叔打了个电话。   铃声没响几下,电话就接了起来。同样不需要我说任何一句话,二叔那边接起电话便直接说道:“刀没断吧?”   “没断,就是裂了。”   “嗯,等我回去再说。”说完他便挂了电话,没有做任何解释。   这种接打电话的风格我再熟悉不过了,我也没再打回去,就继续按照二叔交代的,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哪也没去。   小新没有联络我。昨天我从宋哲家离开的时候,小新也只是追到门口跟我说了那几句话而已,并没有跟我一起走,没准从昨天到现在,她一直都待在宋哲家里也说不定。按说我应该觉得很郁闷才对,不过或许是因为昨天出现的那个血手印的关系,我竟然并没有太多去想小新的事,也可能我压根没抱太大希望,这或许就是希望越小、失望就越小的道理。   下午三点半的时候,二叔的电话打过来了,他说他已经到店门口了,让我赶紧出来,到窗台那里见他。   我一边在心里纳闷一边从里屋出来,走到窗台那里。   二叔就站在外面距离窗子两米多远的地方。他个头很高,体格也很壮,再加上一脸的络腮胡,让他看起来根本不像个算卦先生,倒像是个摔跤手。   见我过来了,他立刻指着窗户瓮声瓮气地问:“这窗户上昨天有东西吧?”   “有,出现过两个……”   “别过来!站远点!”二叔几乎冲我大吼着,命令我不要靠近窗台。   我赶紧止住了脚,然后尽量远离窗台,远远地指着窗户道:“就在这里,还有这,出现过两个血手印。还有人一直在咚咚的敲门,我也没看到是谁在敲,地上还有脚印呢。”   “知道了。”二叔紧锁着眉应了一声,随后便将背包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灰白小扫把,在我指着的两块窗玻璃上扫了几下。   说来也奇怪,那扫把轻轻一扫,昨天出现过的两个血手印竟然再一次浮现在了窗玻璃上,只不过这次那两个手印并没有血色,而更像是电影里警察提取指纹时所出现的灰白色的印记。   扫出手印之后,二叔走到窗根下面仔细看了看,之后又低头看了下窗台地上的情况。在窗外停留了几分钟之后,他终于朝门口走了。   我没有接到任何指示,所以也没敢自作主张去帮忙开门,只是战战兢兢地站在屋里,甚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等了一会,我听到二叔拿钥匙开门的声音了。青铜刀还挂在门上面,刀身挡住了门板,大门一开,立刻碰到了那把刀,而那把青铜刀也随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就像玻璃一样一下子碎了,然后噼里啪啦地掉在了地上。   二叔愣住了,然后就站在门口低着头紧皱着眉,眼睛直直地盯着那把几乎碎成豆腐渣的青铜刀。   我心里有点发毛,以为他要发火了。可是他并没有动怒,在站了一会之后他便冲我招了下手,语调低沉地叹气说:“把东西扫了,扔了吧。”   “哦。”我赶忙应了一声,然后手脚麻利地把地上碎成渣的青铜刀扫到一起,之后出门全部丢进了道边的垃圾箱。   再回到铺子里,二叔已经坐到了客厅的沙发那里,茶桌上放着纸笔,见我进来了,他立刻指着纸笔命令道:“你那两卦是怎么算的?过来说说。”   我赶紧放下笤帚、戳子,乖乖来到茶桌旁边。   “是对门鱼馆的刘忆新,她男朋友出了点状况,让我给算算。她写了个‘哲’字,我拆的‘折口’,正卦山火贲,变卦山雷颐;后来我又去她男朋友家,用铜钱起卦,正卦离为火,变卦山火贲。然后我就根据她男朋友家的风水,按五行命理给解的卦……”我将起卦解卦的内容详细地向二叔说明了一番。   他并没有打断我,一直非常认真地听着,等我全部说完了,他便抬头看着我的眼睛,依旧一言不发。   我被他看得有点心虚了,所以挠着头问道:“我这两卦解的应该没问题吧?”   “谁教你这么算卦的?”二叔终于开口了,语气十分可怕。   我被问得一愣,战战兢兢地小声回答道:“您……您教的。”   “我是这么教你的吗?”二叔瞪着眼问。   “我觉得我解的没有问题啊,风水、命理都应用上了,而且他们家里的人也觉得……”   “互卦呢?错卦呢?综卦呢?”二叔伸出捣药杵一样粗的手指在纸上用力戳着,并大声质问道。   我知道二叔想说的是什么。   一个完整的卜卦过程包裹“正、错、综、互、变”五卦。正卦也就是初卦,卜算的是现状;错卦是正卦的对立面,卜算吉凶祸福;综卦是对正卦的补充,帮助分析现状;互卦预示是事物的发展变化;变卦则预示着事物的未来。   这五卦是我入门的时候就学过的,其中包含了最基本的卜卦步骤,我刚入门的时候,就是拿着卦书,按照“错综互变”的规律练习算卦的。但是后来随着风水、五行、命理、以及拆字解字的应用,“错综互”这三卦就变得越来越可有可无了。   当然,这并不是我不用这三卦的根本原因。最主要的问题是,我在店里经常看我二叔给别人算卦,他算卦的时候从来都不提这三卦,师傅都不用的卦,我这个做徒弟的为什么一定要用呢?   我心里不服,嘴上自然也辩解道:“我把这三卦给跳过去了,觉得好像没有太大必要,而且结果算的没错应该就不算砸您的招牌吧?”   “你觉得我在乎的是招牌吗?!”二叔突然瞪起了眼睛,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我被吓了一跳,一时愣在原地,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二叔又瞪了我一会,然后重重叹了一口气,接着又用略微缓和了一些的语气对我说:“有些事你可能只需要关注现状和未来,但是将来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有些事并不是只关注开头结尾就可以的,中间的过程也非常重要,因为哪怕一个细枝末节出了差错,都可以影响人的整个命运,甚至影响到生死!算卦求的就是卜测未来的每一个细节,你只有做到滴水不漏,才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知道吗?”   “知道了。”我含糊地点头应道。   二叔看着我摇了摇头,显然他也看出来了,我只是在应付他。   “我不管刚才的话你是不是听进去了,但是有件事你给我记清楚了,以后无论是大事小事,这五卦必须算清楚了!你可以只告诉求卦的人正卦和变卦,但另外三卦自己心里一定要清楚,不许偷懒!”二叔严肃地叮嘱道。   “是,知道了,以后我都算,绝对不跳过任何一步。”我敷衍着应道。   二叔看着我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把话题一转,指着卦纸问道:“你刚才说,求卦的人中邪了?”   “嗯,脸色青紫,满脸血丝,还让我去吃他胳膊上的肉,就跟他在请客一样。”我连忙回答道。   “我去换身衣服,准备些东西。你跟那户人家联系一下,就说我现在过去,看看能不能先把那小子的情况稳定住。”   “您还会驱鬼吗?”我好奇地问。   “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别问东问西的!”二叔严厉地训了我一句,然后站起身,迈着大步进了里屋。   我对他这种严厉、冷漠的态度其实早已经习惯了,所以我也没再多问血手印、青铜刀的事,只管拿出手机,拨打了宋哲母亲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宋哲的母亲就接起了电话。   我告诉她,我现在要带我师父过去看看宋哲。   她一听我“师父”要出山了,语气都变得激动起来了,她问我是不是要准备一下,比喻预备一些香火、神像之类的。   二叔并没有吩咐这些,所以我也没多事,就让她什么都不用准备,一切维持现状就好。   我这边把电话打完了,二叔那边也换掉了T恤、牛仔裤,穿上了一套宝蓝色的老粗布唐装,看着有点像电影里叶问经常穿的那套。这是他的“工作服”,用他的话说,干算卦这一行,必须从穿着打扮上就给人一种有着中国传统文化底蕴的感觉。不过在我来看,他穿上这套衣服,倒更像是电影里那个到处惹是生非、五大三粗的金山找。 正文 章6 别墅见鬼   一路上二叔一句话都没说,我也什么都没问,一直到我们来在宋哲家门口,二叔才终于开口道:“这房子的风水确实有大问题,你看得没错。”   得到二叔的肯定,我心里自然非常高兴,不过这种喜悦感很快就被一扫而空,因为大门一看,刘忆新第一个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俨然一副已经是家中一员的模样。   她跑出来只是冲我点了下头,然后便一脸期待地望着我二叔,好像终于盼到了救星一样,这也让我觉得,我之前帮她算的那两卦根本都是无用功。   二叔根本没有多看小新一眼,直接迈步走进了别墅里面。在简单看了下屋内的情况后,他毫不客气地对宋哲的母亲用命令的口吻道:“把窗户和门都打开,窗帘也拉开,你们都到外面阳光下站一会,我没叫你们,你们谁都别进来!”   宋哲的母亲愣了一下,然后张开了嘴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还没等她开口,二叔便狠狠瞪了她一下,这气势十足的一瞪竟然让这女人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在迟疑了片刻后,宋哲的母亲还是遵照二叔说的,乖乖去拉开了窗帘,打开了门窗,然后叫着家里的保姆,还有刘忆新一起到了外面,站在了阳光下。   三个女人都出去了,二叔立刻冲我使眼色道:“把空调关了。”   “是!”我应了一声,赶紧跑去关了空调,不过屋子里的凉气并不会立刻消退,即便开着窗户,屋子里还是感觉冷森森的。   我并没有跟二叔细说宋哲在哪个房间,但二叔好像早就知道一切一样,直奔着楼梯就走了过去。到了二楼,他依然是一步没停地穿过走廊,来到了宋哲的房门口。   “待会别轻举妄动,就算看到什么反常的东西了也别慌,可以喊,但别乱跑,听明白了吗?”二叔站在门口转头对我叮嘱道。   “明白了!”我用力点头应道。   二叔也冲我点了下头,然后做了个深呼吸,这才伸手推开了房门。   和昨天比起来,屋子里的寒意似乎更重了,我站在门外都感觉一股股冷气从地面朝我身上卷,冻得我全身直哆嗦。   刚刚二叔的那番话显然是让我跟着他一起进去,所以在等他走进房间之后,我也赶紧忍着刺骨的寒意,迈步走进了房间里。   宋哲依旧被捆绑着。他胳膊上的绷带、纱布都换了新的,已经看不到血迹了,不过他的脸依旧瘦得可怕,肤色也变成了黑紫色,眼睛周围的血丝一直向头部两旁延伸着,都快要触到耳朵了,就像从眼睛里在流出血泪一样。   二叔向前走了几步,宋哲似乎发现了我们,忽然睁开了眼睛。和昨天一样,他在睁眼之后便一直盯着我,并冲我咧开嘴,露出诡异的笑容,完全无视了我二叔的存在。   我的视线只在宋哲身上停留了几秒便再次转回到二叔身上。   他始终盯着宋哲,同时也皱着眉,小心翼翼地靠近床尾,又从床尾绕向床头。在来到宋哲的左手跟前时,二叔慢慢伸出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地搭在了宋哲的手腕内侧,就像个中医一样给宋哲号起了脉。   宋哲似乎对二叔的这个举动并不反感,他没有挪动手臂,还是躺在那里盯着我。见我又朝他看过来了,他立刻朝着自己的胳膊努了下嘴,然后开口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吃啊,过来吃啊,再不吃就没了。”   “你是谁?!”突然,二叔猛地伸手掐住了宋哲的脖子,并冲着宋哲大吼道。   这突如其来的一吼倒把我给吓了一跳,而更让我惊讶的是,好像有一层半透明的东西从宋哲的脸上一下子浮出来了!不过那东西也只出现了一瞬,下一秒它就消失了,只留下宋哲那一脸惊恐、扭曲的表情。   在凝滞了几秒之后,宋哲再次爆发了,就像昨天一样,他不停地扭动着手脚,嘴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吼叫声,并用力伸着脖子,好像要吃了二叔一样。   但二叔的大手就像一把巨大的钳子,死死地卡住了宋哲的脖子,同时他也继续冲着宋哲大吼着问道:“你是谁?说出你的名字来!你是谁?!不说我就掐死你,让你再死第二次!”   二叔的嗓门大得很,把宋哲的吼叫声都给盖住了。随后这两个人就像在比试着谁的嗓门更大、气势更足一样,都在不停地冲着对方吼叫着。不过二叔在大吼的同时也在用力掐着宋哲的脖子,这可比单纯的喊叫杀伤力更大。   渐渐的,宋哲的声音变小了,身体挣扎的幅度也在减弱,眼睛都翻白了。他嘴巴大张着,舌头伸了出来,好像真的要被掐死了。   驱魔、除鬼的电影我也没少看,相关的书我也读过一些,但无论是电影还是书籍,都没有提到通过把一个人掐死来驱鬼的。   我看宋哲好像要不行了,于是就想过去提醒一下二叔,可就在我刚刚向前迈了两步的同时,从宋哲的身体里明显有个什么东西“呼”地一下飞了出来。   我没有看清楚那东西是什么,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躲开!”二叔突然冲我大喊了一声。   我下意识地向下一蹲,那股寒气也从我头顶掠了过去,冻得我头皮之发麻。   而在我蹲下的同时,二叔也快速从我身边跑了过去,然后对着墙壁飞起来就是一脚,感觉好像在踹什么东西一样。   随着砰的一声,一个半透明的东西重重撞在了墙上,接着便“啪”的一声爆了,在墙上留下了一大滩血迹。那感觉就像是二叔刚刚踹爆了一个充满了血的气球,又像是拍死了一只吸足了血的巨型蚊子。   二叔凝着眉,表情严峻地四下找着,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之后,他便奔出门外,“噔噔噔”地冲下了楼。   我没有跟着他一起下去,而是起身朝床上看了一眼。   说来也怪,之前宋哲脸上的青紫色全都消退了,眼睛周围的血丝也一下子全没了。他躺在床上无力地抬着头,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嘴唇不住地颤抖着,过了好半天在结结巴巴地吐出了几个字:“冷……好冷……”   我赶紧翻箱倒柜地从他房间里找出了棉被盖在他身上,接着又把捆住他手脚的绳子全部解开了,因为我觉得他现在应该已经恢复过来了,应该不会再去啃咬自己胳膊上的肉了。   我的判断似乎并没有出错,宋哲确实没有啃咬自己,只是蜷缩在被子里,一边继续惊恐地望着我,一边哆哆嗦嗦地问:“你是……你是谁啊?”   “我是过来帮你的,你不记得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事吗?”我站在床边向他问道。   宋哲一脸茫然地望着我,又眨巴了几下眼睛。   突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全身猛地一激灵,然后便一下子钻进了被子里,就像一只被吓破了胆的乌龟。   我正要问他怎么了,忽然我感觉从我头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淌。我伸手摸了一下,又冷又黏,再一看,竟然是血!   我被吓了一跳,赶紧在头上一顿摸索,想看看是不是我头皮被刚刚掠过去的那股寒气弄破了。但我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半点伤处或是疼的地方,只是那血还在不停地顺着我的头面向下淌着,止都止不住。   “二叔!我头上在流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只能一边喊一边往门外走。   可还没等我走出去,突然一个全身通红、没皮少肉的血人蜷缩在门口,完全堵住了出路。他颤颤巍巍地朝着我抬起了胳膊、扬起了头。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看起来更加恐怖,因为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了两个黑红色的血窟窿,鼻子也掉了半边,就像被野兽啃咬过一样!   我惊得倒退了一步,那个人则向前蹭了一下,并将胳膊继续朝我面前举,从嘴里也断断续续地挤出了几个字:“救我……救救我!我……我都给你吃!” 正文 章7 鬼上身   我活了二十二年,但从来没见过眼前这种怪东西,我被吓得发出了一声惊呼,身体也不自控地向后连连倒退,最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噔噔噔”的脚步声紧跟着从楼下传了上来,二叔返回来了。不过当他来到房间门口的时候,蜷在地上的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却已经消失不见。   “怎么了?看到什么了?”二叔望着我问道。   “一个人!没皮,全身都是血的人!”我指着门口回答道。   二叔立刻回头朝我指着的位置看了一眼,我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壮着胆子来到门口。在门口的地面上留着一大滩血迹,血迹所在的位置刚好就是刚刚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出现的地方。或许,我并不应该称其为人,那显然是只……   我没有继续往下想,而是伸手又朝头顶摸了一下。奇怪的是,刚刚那些不住流淌的血,现在已经完全停了,淌到我脸上的血迹就像被太阳照射的雾一样,全都蒸发、消失了,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我把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跟二叔说了一下,二叔听后立刻来到宋哲的床边,伸手一把将被子掀开。   宋哲在床上把身体蜷成了一团,还在不住地瑟瑟发抖。   二叔探手过去,用手背在宋哲的额头上试了一下,接着便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颗黑色的小药丸放到宋哲的嘴边,然后用命令的口吻道:“吃了!”   宋哲睁开了眼睛,一边恐惧地望着二叔,一边向后躲着。   二叔也没跟他废话,用力一捏宋哲的腮帮,顺势便将药丸塞进了宋哲张开的嘴巴里,接着再伸手把宋哲的嘴巴一捂。宋哲反抗无果,最后还是表情痛苦地把药丸吞了下去。   “那是什么药?能驱鬼的?”我走过来问道。跟着二叔学卦这么多年了,我还真不知道二叔竟然还有这一手。   但二叔并没有回答我,只是让我留在屋子里继续看着宋哲,如果发现有什么东西又想朝房间这边靠,就大声喊。   我不敢多言,连忙点头答应,二叔则再次转身走出房间,继续之前的搜寻工作。   我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在确认门口并没有再出现什么怪东西之后,我又回身望向了宋哲。   刚刚那颗药丸的效用非常明显,只过了半分钟,宋哲的脸色就渐渐好转起来了,看起来明显比之前强很多。而且他脸上那种惊恐的神情也渐渐消失了,似乎连精神状态都跟着一起调整过来了。   他缓了一会儿,然后再次望向我问道:“你……你是谁来着?”   “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还记得你去过什么地方,吃过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吗?”我没好气地问道。   “我……我……”宋哲皱着眉结巴了起来。   “算了,待会再说吧。”我冲他摆了下手,然后退回到房门口,又去看了眼留在门口地上的那一滩血。   那片血迹明显开始变淡了,而且变淡的过程都可以用肉眼看得见。   从血污中明显有一片片像灰尘一样的东西升起来,然后继续上浮、直至消失。而随着这些“灰尘”一点点的浮起来,地上的血迹也跟着一点点变淡,最后什么都不剩了。   不一会儿,二叔返回了楼上。他进屋看了眼宋哲,简单问了一下宋哲目前的状况,头晕不晕,身上有没有疼的地方。   宋哲摇头回答说他不晕,就是两条胳膊特别疼,其他倒没什么。   这回答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胳膊都被咬成那副模样了,不疼才怪。   二叔点了点头,然后让宋哲试着下床,稍微活动一下身体。宋哲强撑着挪动身体下了床,几天没吃东西了,他的身体虚弱不堪,就连站起来对他来说都是一件有些难度的事情。   二叔过去扶了他一把,然后冲我使眼色,让我也过来帮忙,并示意我带宋哲下楼,先到客厅里去。   我其实并不太愿意扶宋哲,甚至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我都想要把他从楼上推下去。不过这些“邪恶”的念头也只是存在于我的脑袋里面,我并没有将它付诸于实际,最后还是按照二叔的要求,将宋哲搀扶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二叔没过多久也下了楼,然后到正门口将外面站着的三个女人都叫了进来。跟着一起进行来的还有一个满脸焦急的中年男人,估计应该是宋哲的爸爸。   这两口子一进屋,看到儿子的脸色已经恢复过来了,激动得眼泪都流下来了。两个人几步便跑到宋哲跟前,一个抱着宋哲大哭,一个在旁边各种关心、询问宋哲的状况。   小新的脸上也终于见到了笑模样,不过她只是轻描淡写地向我点了下头,对我二叔倒是千恩万谢。在道谢之后,她也跑去沙发那里,坐到了宋哲的身边,紧紧地拉着宋哲的手。   这场面看得我十分不爽,不过我能做的也就是站在一旁,毕竟这两个人是男女朋友关系,而我只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过了一会儿,宋哲母亲的情绪平复下来了,她立刻开始询问宋哲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自己咬自己。   宋哲还是一副茫然不知的表情,似乎根本不记得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了。   宋哲的父亲还是明白人情世故的,他擦了下眼泪,赶紧来到二叔面前连声道谢说:“真的是太感谢您了。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听我夫人在电话里跟我说了,真是万分感谢,报酬的事您随便开,我一定会付的,太谢谢您了。”   二叔一脸严峻地抬手道:“钱确实是要出的,但在这之前,你最好让你儿子把他瞒着的事情说出来,如果不从源头把这事彻底解决了,他迟早还会变成之前的样子。”   “他……他瞒着的事情?”宋哲父亲一脸惊讶地问道,同时也回头看向沙发上的宋哲。   宋哲显然听到了二叔的话,他的眼神明显在回避着我们这边,甚至被小新紧紧拉着的手都在向回缩。   二叔教过我一些察言观色的技巧,虽然我在这方面经验尚浅,但宋哲的反应实在太过明显了,就算再外行的人也看得出来,他心里的确有鬼。   宋哲的父亲应该是生意人,常在生意场上谈判的人对这种表情上的细微变化是很敏感的,他显然也一眼看出宋哲的问题,于是快步走到沙发那里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是去了什么不该你去的地方吗?还是见了什么不该你去见的人?”   “没有!”宋哲断然否认道,音量比刚才明显提高了几倍。   “还说没有?是不是又去见谢丽娜了?”宋哲的父亲瞪着眼睛质问道。   宋哲没有回答,而是把头转向一旁,这反应完全就是默认了。   宋哲的父亲被气得直咬牙,他母亲也惊讶地站了起来,坐在宋哲身旁的小新更是一脸错愕地望向宋哲问:“谢丽娜是谁?”   “没谁!你们都别瞎猜了,我谁都没去见!”宋哲大声辩白道。   “还狡辩!还在这狡辩!”宋哲的父亲火冒三丈,“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再去见她了,她就是为了敲诈咱家才跟你在一起的,这你都不明白吗?为什么你还非要跟那个小贱货纠缠不清?你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她害的!你说,你在她那到底干什么了?!”   宋哲憋着嘴巴,狠狠地瞪着他爸,估计是他爸那句“贱货”触到了宋哲的逆鳞。   而看到这场面的小新立刻松开了宋哲的手,呼地站起身来。   可宋哲好像根本不在意小新的态度了,他还是毫不退让地瞪着他爸。瞪着瞪着,他的脸色竟开始发生了变化,原本已经有了些血色的脸又苍白了起来,眼角甚至渗出了血丝,从他背后隐隐约约竟冒出了一团黑气!   我看得清楚,二叔更是立刻大步走过去,探出大巴掌照着宋哲的腮帮子“啪”、“啪”就是两撇子。   这两巴掌把宋哲打懵了,他父母也惊得目瞪口呆。不过这两巴掌下去,宋哲眼角渗出的血丝一下子消失了,但他整个人好像也被打迷糊了,傻愣愣地看着二叔。   “你去过哪?是吃过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吗?”二叔瞪着宋哲再次大声问道。   宋哲愣愣地、机械性地回答道:“我偷吃了一个……一个鸡腿。”   “什么时候?在哪吃的?”二叔继续问道。   “鬼节,在我家。”宋哲道。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二叔再问。   “我叫……谢旭东。”宋哲含糊地回答出了另一个并不属于他的名字。 正文 章8 宋家与谢丽娜的纠葛往事   一个名叫谢旭东在鬼节偷吃了一个鸡腿,并在死后化鬼附在了宋哲的身上,这就是宋哲惹上的麻烦?   我想不明白这里面到底会有什么玄机,同样一脸茫然的还有宋哲的父母。   二叔没有继续对宋哲进行逼问,而是退后了几步,给了宋哲一个缓口气的机会。   被打懵的宋哲足足缓了一分钟才猛地回过神。随后他便捂着被打肿的脸,站起来转头想要往楼上躲,可是他的身体太虚弱了,刚一站起来他就摔在了地上。他母亲赶紧过去扶了他一把,让他再次坐回到客厅的沙发上。   又过了一会儿,宋哲渐渐冷静下来了,但还是畏惧着二叔,好像是担心自己还会挨揍。   “你说你偷吃了一个鸡腿,有这事吗?”二叔趁热打铁地问道。   “鸡……鸡腿?没有啊!”宋哲愣愣地摇着头道。   “那谢旭东你认识吗?”二叔又问。   “我……”宋哲只出了一声,便再次陷入了沉默,但他的表情已经清楚地说明了他知道谢旭东是谁。   “他跟谢丽娜是什么关系?姐弟吗?”二叔继续问道。   宋哲继续沉默着,但这基本等于默认了。   “知道了。”二叔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宋哲的父亲招了下手,接着便转身出了别墅。   我赶紧跟着他一起来到院子外面,站在阳光下面。很快,宋哲的父亲也紧跟着出了别墅,来到二叔跟前。   “你儿子的情况不妙了,跟我说说那个谢丽娜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叔用半命令的口吻说道。   宋哲的父亲显然不太愿意提起这件事,他紧皱着眉,一脸的犹豫,但最后他还是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将谢丽娜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谢丽娜今年有30岁了,之前她在一家地产公司做客户经理。三年前,宋哲父亲因为生意上的往来而认识的谢丽娜,并在谢丽娜的帮忙之下成功搞定了一笔大订单。为了答谢,他便邀请谢丽娜到家中做客。   当天谢丽娜打扮的十分性感,而这却让宋哲的父亲十分尴尬。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老婆就是个大醋坛子,而且疑心特别重,他之所以没去饭店之类的地方而是把谢丽娜请到家里来,其实就是怕他老婆胡乱猜测,以为他在外面会跟谢丽娜做出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来。   结果当天的晚饭并不愉快,宋哲的母亲就想在审问犯人一样,一直问这问那,似乎在她看到谢丽娜的一瞬,她便认定了这个女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等谢丽娜走后,宋哲母亲严肃地提出了警告,要宋哲的父亲不许再和这个谢丽娜有任何联络,就算生意上的事也不行。宋哲父亲答应了,不只是口是心非,他自己也认为谢丽娜这个女人有些问题,毕竟是去别人家里做客,穿一套露出大半个胸的短裙实在不够得体。   所以从那之后,宋哲父亲就真的没再联络过谢丽娜,生意方面也断了来往。   几个月后,宋哲父亲听说谢丽娜已经从之前的地产公司离职了,他本以为今后应该都没有再见到谢丽娜的可能了,却没想到在半年之后,谢丽娜再一次出现在了他家里,而且是以宋哲女朋友的身份出现的!   这一下,宋家彻底炸了。两口子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跟一个比他大了将近十岁的女人搅合在一起。   经过一番盘问,宋哲说出了事情的经过。在谢丽娜来到他家做客的那天,宋哲第一眼看到谢丽娜就被迷住了,不过当天他并没有机会和谢丽娜有更多的接触。   高中毕业之后,宋哲跟同学出去玩,碰巧又遇到了谢丽娜。让他意外的是,谢丽娜竟然记得他这个人,而且两个人聊得十分投缘。就在当天晚上,两个人去开了房间,从那之后便一直秘密地在一起。   而这次谢丽娜再次登门宋家,不只是要公开她和宋哲之间的关系,更重要的是她有一件事需要让宋哲的父母知道,那就是她已经怀孕了,她打算在孩子出生之前跟宋哲结婚。   宋哲刚开始读大一,才19岁,根本没到适合结婚的年龄,更何况他的结婚对象还是个年长他十岁的妖艳女人,他的父母自然坚决反对。   谢丽娜当时并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说自己和宋哲是真心相爱的,希望宋哲父母可以成全。宋哲也说自己已经做好了结婚的准备,也想好了今后的一切,他说婚后还会继续完成学业,等毕业之后就进入地产行业,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计划当中。   宋哲的话并没有打动他的父母,两口子还是觉得宋哲太小,根本没有做好准备。而最重要的是,他们对谢丽娜这个人并没有任何好感,两个人都觉得谢丽娜肯定另有所图。   而事情果然跟两口子想的一样。   一个星期之后,谢丽娜在宋哲去学校的时候单独来见了宋哲的父母。她直接摊牌说,宋哲现在已经死心塌地要跟她在一起了,但她其实只是想跟宋哲玩玩,怀孕也是意外,只要给她一百万做安顿费,她可以立刻从宋哲的生活中消失,从此再不出现。   谢丽娜的行为简直和敲诈没什么区别了,但为了儿子的将来,两口子还是答应了这笔交易,给了谢丽娜一百万。   几天之后,宋哲一脸愤怒地冲回家里。两口子把谢丽娜找上门提条件要钱的事都告诉了宋哲,可是宋哲根本不相信,还跟他父母大吵了一架。从那之后,宋哲便不再跟他父母讲话了,一直到去年过年的时候,宋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模样,也开始主动跟父母说话了,因为他在大学里认识了一个比小一岁的女生,刘忆新。   说到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很清楚了,宋哲的父亲显然也没有继续讲下去的打算。   二叔点了点头,接着便毫不避讳地向宋哲父亲问道:“你和谢丽娜就没发生过什么事吗?”   “当然没有!”宋哲的父亲断然否认道。   “没有吗?但是根据卦象上看,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吧?你老婆不让你和她见面之后,是不是发生过别的事情?我劝你最好跟我说实话,撒谎只会让你儿子的情况变得越来越糟!”二叔严厉地说道。   “这跟我儿子有什么关系?”宋哲父亲有些恼火地反问道,而他这莫名的恼火显然因为二叔的话戳中了他的软肋。   “你没必要跟我撒谎,而且事情越早解决对你越有利。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贸贸然地跑去找谢丽娜,惹得她撕破脸皮到你家里把所有事情都抖落出来,到时候想收场可就难了。”二叔摆明了利害关系,然后等着宋哲父亲表态。   宋哲的父亲果然犹豫了起来,他回头朝屋子里看了一眼,在确认他老婆没有跟出来的意思之后,他便朝着二叔走了几步小声说道:“这事你能跟我老婆保密吗?”   “当然!”二叔道。   “嗯……”宋哲父亲皱着眉应了一声,又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其实……其实我和谢丽娜有过一次,就一次而已,她也没有缠着我的意思!我老婆让我不许见她之后,她过来找过我,说工作上面出了点状况,让我帮个忙,我也不想跟她再有瓜葛,所以就拒绝了。”   “她换工作也是因为这件事吧?”二叔问。   “这我不太清楚。”   “她最近是不是又在你面前出现过?”二叔继续问道。   “嗯,两个月之前她来找过我,说是手头有点紧,需要点钱。我今年生意也不顺,手里也没多少活动钱,就给了她一万块钱。她当时也没嫌少,拿了钱就走了,我知道这事肯定完不了,她还得来找我要钱,但没想到她竟然会对我儿子下手!”宋哲的父亲懊恼地说道。   二叔并没有安抚宋哲父亲的意思,听后便直接继续问道:“这个谢丽娜的家在哪住,你知道吗?”   “我只知道她家在外县,具体是哪我就不清楚了,得问我儿子。”   “嗯,你先回去吧,待会我去跟你儿子谈谈。”二叔道。   宋哲的父亲一边点头一边叹着气,然后转身回到了别墅里面。   等他进屋了,二叔也转过头望向我说道:“你那两卦解的很好,风水看得也没问题,这六年没白费。” 正文 章9 二叔的制鬼心得   我愣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是好。   从打六年前我跟着二叔学习算卦开始,他从来没有夸奖过我,也从来没有对我做出的任何一件事有过认可,哪怕是我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将周易六十四卦的解卦内容倒背如流,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地点了一下头而已。   按说,刚刚二叔并没有必要对宋哲父亲和谢丽娜的事刨根问底,但是他偏偏问了很多,现在看来他问那些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证明我的卦算的是对的!   这简直让我受宠若惊!   “别骄傲!算对了只能说明你底子打的还算牢靠,但是有些卦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人算的!”二叔语气严厉地说道:“昨天你在看到宋哲那副模样的时候就不应该起卦了,你以为那卦是给人算的,实际上算的是宋哲身上的其他东西!”   “其他东西?您是说……鬼?”我战战兢兢地问道。   “嗯!”二叔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您还会驱鬼呢?”我笑着问。   “这个等会儿再说,先把你惹的麻烦处理一下。”二叔还是老样子,说完他便转身迈着大步走进了宋家的别墅,根本不理会我的疑问。   再次进入宋家,这一家人之间的气氛都变了,所有人都沉着脸,没有一个开口讲话的,屋子里的空气好像都凝滞了一样。   二叔是最不会受到周围环境影响的人,他进屋之后便直奔着宋哲走过去,开门见山地问:“谢丽娜家在哪住,地址给我!”   “啊,她家在……”宋哲好像被打怕了一样,惯性地回答了起来,但只开了个头他又停住了,然后便做贼心虚似的偷眼望向小新。   小新站在一边紧皱着眉,一见宋哲在看她,她好像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反问道:“你说你去湖南,其实都是骗我的吧?”   “没有,我是去湖南了!”宋哲立刻辩解道。   “好,你去了,和谁去的?”小新又问。   这次宋哲没声了。   “我明白了,这个你留着给你的谢丽娜吧。”说完,小新把脖子上的项链解下来,用力甩在了宋哲的脸上,转身跑了出去。   宋哲貌似想要追,但只是欠了一下身,随后又坐回到了沙发上。不知道他是觉得追出去也无济于事,还是压根就不打算追,或许在他心里始终忘记不了的就是那个谢丽娜。现在这种情况显然是备胎上位的最佳时机,但是我也没有追出去,依旧站在二叔身后,因为比起小新,我现在倒是更在意谢丽娜对宋哲做了什么。   小新的离开似乎也让宋哲没有了心理上的包袱,他低着头,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她家在宾武县、骊山村。”   “你是鬼节去她家的吗?”二叔继续问道。   “差不多,就那几天。”   “你还记得在她家里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没什么特别的,就记得村子里到了鬼节之后规矩特别多……啊!”宋哲突然停住了,并且睁大了眼睛,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我记得我看到了一个……一个人,他全身都是血,我当时很害怕,然后……再后面发生过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你怎么回家的,还有这几天发生的事你都忘了?”二叔问。   “也不是全都不记得,就是感觉很模糊。”宋哲回答道:“我记得是她送我上的火车,我回来之后感觉头很晕,没胃口,然后每天都稀里糊涂的。”   “谢旭东是谁?”   “是谢丽娜的堂弟,说是在学校打工,放假还没回来。”   “知道了。”二叔点了点头,接着便朝宋哲的母亲招了下手,并从身上拿出了几颗药丸递过去道:“这些药你每天太阳落山之后给宋哲吃一颗。这是增气血的中药,身体恢复了,人的阳气旺了,脏东西自然就不敢靠近了。还有,趁着这几天天气好,让你儿子多出去晒晒太阳,你们俩也一样。谢丽娜那边我会过去看一下,不过费用方面需要你们来承担。”   “好的,费用没问题的,只要我儿子的……他的‘病’能治好就行。”宋哲的母亲赶忙答应道。   在收下那些药丸之后,宋哲的父亲拿了两千块钱给二叔,算是算卦的卦钱。至于去宾武县的费用,宋哲的父亲说他准备跟二叔一起过去,路上的一切费用自然全部由他承担,他还特别强调说,他并不是不相信二叔,只是事关他儿子的安危,他必须亲自过去看一下到底是谁在捣鬼才能放心。   二叔并没有提出异议,就决定明天上午在我们的店里集合,然后一起出发。   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好了,我和二叔便离开了宋家的别墅。   回去的路上,我再次问起了有关鬼的事情。   我以为二叔依旧会把话题转开,但他不但没有转移话题,反而非常耐心地和我说起了关于鬼的事,而且一开口便停不下来了。一直到我们回到店里,他还在跟我说,直到说到天完全黑了,我的肚子都饿得咕噜咕噜叫了,这才告一段落。   二叔说,干算卦这一行,自然会接触到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事,而这些怪事往往会跟“鬼”扯上关系,宋哲身上发生的怪事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二叔第一次撞鬼是在十五岁的时候。当时他还在学卦,也跟我一样,总喜欢给身边的人算一算,显显自己的本事。结果算人卦、卜了鬼运,被一个冤死鬼缠上,差点送了小命,最后还是我太爷爷请高人来帮他平了事。   从那之后,二叔除了学卦之外,一有空就研究怎么应付鬼。用他的话来说,要做一个合格的卦师,学会制鬼也是必修课之一。本来他打算等我把基本功练扎实了再教我制鬼,但人算不如天算,我这么快就惹到了鬼祸,所以只能临阵磨枪。   “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这是当初教我二叔制鬼的师傅告诉他的话,意思就和字面上所说的一样——人害怕鬼,但鬼其实更害怕人。   二叔说,要想制鬼,首先要做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心底里去除掉对鬼的恐惧,只要气势足够强,鬼自然会退避三舍。就像今天我看到的那个全身是血、没皮少肉的鬼,二叔问了我一个问题:“如果你看到的就是一个受了重伤,全身是血的人,你还会害怕吗?”   我想了想,点头说:“害怕。”   他又问我害怕的是什么。   我仔细想了一下,貌似害怕的并不是全身是血的那个人,而是担心我是不是也会变成他那个样子。   我在这样回答了之后,二叔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对我道:“鬼绝大多数都是遇难横死的人,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全身是血站都站不稳当。人如果能除去心里的恐惧,其实鬼并没有那么可怕,你觉得一个缺胳膊少腿的人能对你构成什么威胁?他们手里连把刀都没有!”   被二叔这么一说,我好像也觉得鬼并没有那么可怕了。不过转念又一想,鬼的可怕之处应该不只是他们的外表,就像宋哲那样,万一被附了身,那麻烦不就大了?   我把这个疑问抛给了二叔,二叔也严肃地做了回答。   他说鬼上身确实危害很大,但一般情况下鬼是没办法上人的身的,因为活人身上都有阳气,而阳气越足,鬼越不容易靠近。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阳气都足,有几类人阳气非常弱,所以非常容易被鬼上身。   第一类是新生儿。婴儿生来阳气不足,很容易惹鬼近身,这也是人们常说的小孩看到的世界跟成年人不同的缘故。不过鬼一般都会选择那些跟自己有着相似经历的人上身,所以很少有婴儿会被鬼上身的。   第二类是将死之人。人快死了,阳气自然减弱,阴气转旺,所以总有人在弥留之际看到自己已逝的亲属在朝自己招手,这其实也是撞鬼的一种表现。类似的还有病人,尤其是得了重病、或者得了绝症的人,道理都是一样的。   除了这几类人之外,正常情况下鬼是很难上人身的,但有一种情况是个例外,那就是被大量的鬼包围,吸了太多的阴鬼气,让阳气骤减。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二叔的表情也变得严峻起来,这自然让我想到了宋哲。   很明显,宋哲并不属于会被鬼附身的那几类人,所以他被鬼上身的原因就只剩下一个了——二叔接下来准备去的宾武县骊山村,实际上是个鬼窝?   我问了下二叔,是不是有这种可能。   二叔的回答很干脆:“不是‘可能’,是‘一定’!那个村子里绝对有大量的鬼在作乱!这也是我要告诫你的最后一点,并不是所有的鬼都能去招惹的。俗话说‘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如果今后你遇到了一大群鬼,那你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个——跑!有多快跑多快,有多远跑多远!” 正文 章10 谢家古宅   在我的印象里,那些擅长驱魔制鬼的人都是些道士、仙姑之类的,多多少少都会一些法术,懂得用符咒什么的。不过二叔什么都不会,他说他入行二十年,见过的鬼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但没有一次是用什么法术、符咒制的鬼,唯一能算得上法器的就是店里那把古董刀。   我好奇地问了一下那把刀的来历,但二叔并没有告诉我,他说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到了,他自然会告诉我关于那把刀的事情。至于到了骊山村要如何制鬼,二叔的回答也很简单:“到了之后再随机应变!”   隔天上午九点,宋哲父亲的车停在了算命铺子的大门口。   一般情况下有人请二叔出师到外市县,二叔都是自己去,而我则留下来看店,不过这次他竟破天荒要带我一起去骊山村。二叔说,因为附在宋哲身上的那只鬼明显对我有兴趣,所以我跟着一起去能让事情变得简单一些。   虽然我一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个血肉模糊的鬼,两条腿就有点哆嗦,但我还是很愿意跟着二叔一起去一趟骊山村,因为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一次难得的历练机会,我自然要好好把握。   在我们上车前,宋哲的父亲先自报姓名说叫宋震,我们可以直接叫他的名字。出于礼貌,我和二叔也各自说了下自己的名字。   因为宾武县并不算远,所以宋震决定自己开车过去,这样也省了在县里找出租车的麻烦。   上午11点半,我们到了宾武县。在县城里吃了顿午饭之后,我们又驱车向南,一个半小时之后,我们来到了骊山村,一座被群山环抱的小村庄。   在来之前,我已经在网上查过了关于骊山村的介绍。   骊山村是宾武县内一个相对富裕的村子,从06年打造宾武新农村建设计划开始之后,骊山村的发展速度就是全县最快的。村子虽然依山傍水,但风景却称不上秀丽,从网上的照片来看,村子周围的大山总是给人一种阴森森、灰蒙蒙的感觉,看着就让人觉得十分压抑。所以村里并没有什么旅游相关的产业,经济来源主要依靠村子周围的果树和农田。   昨天晚上,宋震已经在家里把谢丽娜老家的地址都问清楚了,所以进村之后,他直接开车来到村尾附近的一处古旧的大宅跟前。   和前村的那些现代气息十足的房屋比起来,这栋宅子看起来就老气得多了。不过老归老,但宅子并不破旧,估计是住在这里的人是有意想保留这座古宅的原貌,不想抹去岁月在古宅身上留下的刻痕。   下车之后,宋震来到大宅的门口。大门是开着的,但他还是礼貌地敲了几下门,并朝屋子里问道:“请问这里是谢丽娜家吗?”   等了一会儿,一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从屋子里探出了头。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两只眼睛也毫无神采,感觉像是刚睡醒似的,光是看到他的样子都会让人有一种困乏的感觉。   这男人一边往外走一边上下打量着我们三个,到了宅门口之后,他便用十分懒散的语气问道:“你们是谢丽娜的朋友吗?”   “就算是吧,不过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他。”说着,宋震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面前的中年男人道:“他在今年鬼节的时候应该来过府上吧?”   中年男人没精打采地接过照片看了一眼,然后摇头道:“没有,没见过!”   “你确定?这是我儿子,他跟我说,他在鬼节的时候跟谢丽娜一起回来的,就在这!”宋震不放弃地说道。   “我确定,没来过,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你们还有别的什么事吗?”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说道,同时也向后退了一步,右手放在了宅子的大门上,看样子是准备关门了。   宋震急了,连忙上前一步想要继续追问,但二叔显然已经没有耐心让宋震在这里自由发挥了。他跨步来到门前,伸手按住了门板,然后望着那个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的中年男人道:“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反而能帮上你们的忙,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们家里最近几年里应该频繁有人出事吧?”   二叔的话明显起了作用,那中年男人顿时把半合着眼睛睁开了,并奇怪地打量起了二叔。   “你从哪听谁说的?”中年男人问道。   “不是听说的,是看的。”二叔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磁针罗盘拿出来向前一递。   我的背包里也放着一个风水罗盘,是那种磁针式的复古罗盘。我在初学风水的时候想在网上买一种很潮的电子罗盘,用起来感觉比磁针的方便很多。但二叔不同意,他说老罗盘是能感知到“气”,并通过磁针的转动、摆动来反应出来,这是电子罗盘无法做到的。   当时我只是觉得是二叔太迂腐守旧了,不愿意接受新事物,但后来实际用罗盘看过几次风水之后,我才发现二叔说的都是对的。   这次的情况也一样,我把罗盘拿出来只看了一眼就发现问题所在了——罗盘的指针明显在中线附近不停地摆动着,偶尔摆动的幅度还会猛然加剧,可以看出这屋子周围的磁场极不稳定。   在风水学中有一句古话叫:针转不止、家主速死,阴邪徘徊、常常挂白。意思就是阳宅附近罗盘磁针如果乱摆不止,那住在这里的人就会早死,家里总要挂白幡,直到全家死光。   “针转不止、家主速死!这宅子的风水极差,不止影响全家的运势,还惹得阴邪不散!你过来这边。”二叔用他一贯强势的态度,直接抓着那中年男人的手腕,一起出了大宅,来到西院墙那边的村中主路上。   大宅是前矮后高的结构,进村的大路就在宅子正西,在路上可以越过院墙,看到后宅的阁楼。阁楼上面开着一扇很大的窗子,窗子上面贴着一个横幅,上面写着“招财进宝”四个大字。   二叔指着大路说:“宅西有路、财神光顾,矮门高屋、财源不枯。这屋子在建造的时候就很有讲究,能保你们全家财源广进,衣食无忧。不过在西面开的那扇大窗子很有问题,也许有人告诉你们家,西边这条路就是你们的财源,所以你们开了个大窗想引财进门,但是从风水上讲,西边开大窗等于白虎开口,这是引煞进宅。还有,你们家口那棵大槐树,正南有树是阻阳气进宅,止阴气出宅,是阳宅风水的大忌。看宅子的规模,应该住着不少人,多亏了人多,所以能一直维持阳气旺盛,不至于立刻被风水所害。但人不会一直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有老人去世,有年轻人去城里生活,人渐渐少了,风水带来的危害就显现出来了。所以你们家里的情况是不缺钱,但难添新丁,近几年家里多白事!我说的对不对?”   中年男人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古怪的眼神一直盯着二叔,过了好半天他才开口问道:“请问先生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找到我们家来?”   “我是做什么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宅子必须要处理一下。你在家里说话好使吗?能做得了主吗?”二叔不客气地问道。   “做不了主,如果你们要进去的话,我得去跟我爸说一声,你们稍等一下。”中年男人语速缓慢地说道,也不管二叔是不是愿意在门外等着,他直接转身走进了大宅。   我越看这男人越觉得古怪,于是来到二叔身边小声问道:“这个人该不会是被鬼附身了吧?怎么看起来那么怪呢?”   “凡事别忙下结论,不过也要小心点,这宅子大有问题!”二叔皱着眉回答道。   过了十几分钟,一个80岁上下、满头白发的老头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那个中年男人就跟在老人的身旁,他并没有上前跟二叔说话,只是在老人身边态度恭敬地做着指引,而他那种客气的感觉看起来十分别扭,甚至会让人怀疑那老人和他并不是父子关系,更像是主子和奴才。   老头气色不错,身体看起来也挺硬朗的。他迈着大步来到了二叔面前,先是礼貌地点了下头,然后客气地问道:“刚才我儿子跟我说了,您觉得我家这宅子的风水有问题?不知先生师从何人啊?”   “无门无派,全是自学的。”二叔回答道。   “哦,自学啊。”老头笑了笑,然后回头望着自家的大宅说道:“刚才先生是不是说,在西面开大窗是白虎开口、引煞进宅啊?”   “对,我是这么说的。”二叔点头道。   “西面的路是财路,开窗引白虎进宅实为招财进宝。我以炉中旺火卸掉白虎的煞气,是为留金在屋。至于门前的槐树,我是以木引金,为白虎残留的煞气指一条出路。请问先生,我这样的布局何来害处之有?”老人挑衅似的对二叔说道。   显然,这大宅的布局是老人一手安排的,这人似乎是个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