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序章 痴儿醒来

李易听那木鱼声悦耳，便捱到隔壁门边向里面望去,见一灰衣老僧,须发斑白,坐在地面的蒲团上,敲着木鱼，眯着眼低声念经.感觉到李易看他,老僧也和善的向这这少年点了点头.
　　李易只感觉这老僧可亲,便走了进去,坐在老僧旁边的蒲团上,也学老僧的样子,盘起了脚,听着老僧诵经。
　　李易自几年前患了离魂症，一闭眼便会被梦中怪异世界惊觉。如今听着这舒缓的木鱼声，感觉说不出的安逸,渐渐地便物我两忘了.一恍惚间,李易似乎来到了另一世界.
　　2016年一个冬日中午,李易来到了五台山。
　　李易除了精擅围棋，一辈子几乎都是混过来的。大学混几年，部队混几年，单位混几年，下海混几年。一忽儿半生过去，倒也落了个逍遥自在。
　　他一路看过杨五郎出家的五郎庙,鲁智深出家的文殊院,来到了与白马寺一年修建的中国最早最大的佛寺显通寺.
　　看过震古烁今的十万斤铜铸国宝万佛殿，李易赞赏不已。又信步走去，忽然发现一个小院,一个灰衣老僧在一个小屋内敲着木鱼,低声念经.李易是个散漫随意的性子,走的倦了,看老僧和善,便随意的坐在老僧身旁的蒲团上,眯起眼,盘起腿,听老僧念经.
　　李易正沉浸在舒缓的诵经声中,那老僧忽然一锤敲在李易顶门,大喝一声:”痴儿醒来!”
　　李易顶门一痛,睁眼看去,再不是阳光耀眼的中午,却是一灯如豆,四壁萧索.
　　李易对大师暴起伤人大奇,叫到:”大师,你……”却忽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孩童,一怔间,忽然想起自己自己患了失魂症，家里怕夭折，叔叔送自己到这庙里寄养,自己饭后来大师身边听念经的。一忽间,又想起自己年已半百,是旅游来了这里,那么我是谁?谁是我?
　　李易脑中直如洪水决堤,各种念头纷至沓来,脑内轰然巨响间,已不知身在何处，晕了过去。
　　老僧唤来俩个小和尚,架着李易回隔壁自己房间,亏得李易虽然12岁了,却瘦的很,俩个小和尚倒也没费多少气力便把李易架回自己床上。
　　老僧又吩咐请方丈行空大师来,俩个小和尚犹豫着,想着这数千人人大寺，行空大师怎么会见你这普通和尚?
　　要知道佛家虽说是讲众生平等，却是第一等的等级森严，不要说普通和尚，就算你成佛做主，那也是按资排辈。这老僧无名无分的，和住持方丈地位天差地别，怎么能搭上话去？
　　耐不住老僧催促便去通传了,不想行空方丈立刻放下眼前事物,赶到老僧院内,唬得俩个小和尚直发呆.
　　行空方丈合什施礼道：“不知佛灯大师唤我何事？”
　　原来这和尚正是万岁爷请了建万佛殿的高僧佛灯，在这里挂单修行。
　　佛灯道：“恭喜行空方丈！”
　　行空道：“出家人无喜无嗔，不知道什么泼天喜事居然能让大师动容？”
　　佛灯道：“却是有宿慧者降临在了本寺。”
　　行空大惊道：“我教传说有宿慧者不是佛陀便是圣人，却不知那人是哪个，现在哪里？”
　　佛灯道：“那人却是知客僧昨天带来的12岁幼童，就住在我隔壁。却是我今天用引魂经激发了他的宿慧，如今宿慧降临弱小肉体，正受苦呢。“
　　行空问道：“请大师示下如何是好？“
　　大师道：“可用冰片反复镇住额头、胸腹、腋下，待他醒来。“
　　行空道：“醒来后怎做？”
　　大师道：“且由他。”
　　行空道：“如他所为有损我寺呢？”
　　大师道：“且任他。”
　　行空道：“如果他有求于我寺呢？”
　　大师道：“且助他。”
　　行空道：“将来他离开本寺，我们不是没了机缘？”
　　大师道：“圣人出自我门，便是大机缘。“
　　行空合什俯首受教。
　　立刻吩咐人取冰为李易施治。小小院落，立刻忙碌起来。
　　话说有一次道家领袖庄子睡觉，忽然做了一梦。在梦中，庄子变成了一只漂亮自在的蝴蝶。醒来时，才明白原来那只蝴蝶不是自己。可是庄子忽而又感觉到这未必对：自己或许本来就是一只蝴蝶!是做梦，梦中才变成庄子的!
　　要知道蝴蝶的意识弱小，还让庄子迷惑。如今12岁的李易意识弱小，拥有半生意识的400年后的李易意识降临，却是喧宾夺主。
　　有些研究报告说：普通人的大脑只使用了10%，剩下的90%还有待开发。爱因斯坦为什么比别人聪明？很简单，他的大脑开发度比别人高了几个决定性的百分点。当时一个著名电影《超体》中，女主角露西的脑潜能被开发到100%，变得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就是基于这个理论。
　　现在的李易等于瞬间被激活了大脑50%的潜能，无论是大脑还是传感神经，都是一个重大改造工程。
　　李易手脚痉挛，额头滚烫，汗水蒸腾。亏得十几个和尚轮班照应，反复给李易覆冰降温，第二天，李易状况才算稳定下来，沉沉睡去。



卷一 第一章 松下高僧

又是一个清晨，鸟鸣啾啾，窗纱筛了绿竹的影子在李易脸上。
　　李易一觉醒来，觉得神清气爽，伸个懒腰，下了床榻。负手在室内走了几圈，自语道：“看来我是穿越了。”转而皱眉凝思，是自己从400年后穿越到了古代，还是从古代穿越到400年后走了一召呢？李易虽小，几年前便神思不属，面临生死的久病早让他看开了许多事物。400年后的李易又是个随意的性子，有棋有酒，便心泰身宁是归处故乡何独在长安了。即便到了400年前，不过是出了更远一趟门，见一帮新朋友而已。能没有棋酒？所以很快李易便不再纠结，如今少有的精神健旺，看来失魂症是痊愈了。
　　李易出门来到院内。俩个院门口的小和尚和李易打招呼，李易却哪里记得人家为他忙了几天几夜，只以为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罢了。
　　听着隔壁木鱼清脆，李易便转到老僧的房间，指着老僧笑道：“你打了我一棒槌，引得我来，看来是个有道的高僧，你且给我说说这三千世界。“
　　老僧停了木鱼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老僧木讷，也未参透。个中滋味却须施主慢慢体会。“
　　李易大笑离去，出了门，却见小和尚送了俩人饭菜来，李易正饿得慌，强行端走了俩人饭菜自己一人吃了，小和尚知道这是方丈看重的人，作声不得，只好回去给老僧另取。
　　李易吃饱了，又有了担心，想到多了那后世经历，这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转而想到那一世经历是真耶？梦耶？还是有些不自信，应该找个证明的法子才好。
　　李易走出了小院，看那天也蓝，竹子也绿，一花一草都分外可喜，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叮叮声，这声音，李易分外熟悉喜欢，那是玉石棋子敲在桧木棋盘上的声音，寻声走去，却见一棵老松树下，一个六旬老僧，和一个五旬僧人正在下棋。那六旬老僧，向李易微笑致意，五旬僧人，却是形势不妙，紧盯棋盘，头也不抬。李易俯身施礼，立在一旁。
　　这世李易本是不会下棋的，如今看这棋路，却十分清楚明白，李易便想那梦中世界八九分是真了。
　　李易倒是丝毫不伤感离开了那个世界的亲人，他觉得自己不过是拥有了那个李易的一段意识而不是肉体，再说了，那个李易就是闲云野鹤，对他的亲人们来说真的是多他不多，少他不少。
　　正想的入神，一只松鼠蹦跳而过，踩落一颗松子，正砸在李易肩头，滑落下去，掉在棋盘上，一下弄乱了一盘棋，老僧笑道：“这颗松子到是救了永严你一盘棋。”
　　那永严怒道：“哪家孩子？我正想了一招妙棋，却被你弄乱了棋盘。”
　　李易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我再摆上就是了。”
　　于是把所有棋子收入棋盒，然后随手复盘，一子不差。随着一粒粒棋子摆上棋盘，两个僧人越来越是惊讶。
　　六旬僧人问道：“你刚来不久，并没看到我们开盘走法，怎么能知道我们怎么下的棋？“
　　李易道：“不过由后来棋型反推回去，没什么特别的。“
　　年轻些的僧人道：“这个地方顺序你摆错了，这个我下的是倒垂莲定式，这可是棋届秘籍，你不懂。“
　　李易问道：“您说的可是《玄玄棋经》里载的这个变化？却是你下错了顺序。“
　　五旬僧人奇道：“你知道这个秘籍？“
　　原来《玄玄棋经》虽然成于元朝，可是只被少数人珍藏，岂是普通平民所能知道的？
　　另外一个老僧却怒了：“永严，你得了秘籍居然不告诉我？我说你最近棋艺渐长呢。“
　　那永严冷笑起来：“永信，你得了《忘忧清乐集》的时候，多久才告诉我？是不是都研究得七七八八了，才拿出来？你虽然掌管藏经阁，这《玄玄棋经》不归你管吧。“
　　李易看着争得面红耳赤的僧人，感觉分外亲切。看来不管什么时代，不论凡俗，这棋友的德行都是一样的啊。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一样有棋有酒，夫复何求。
　　永信道：“我可是主动把《忘忧清乐集》拿给你看的，没像你秘不示人。“
　　永严服软道：“我这不是一直忙，没有时间告诉你吗？“
　　“忙什么？是忙着把棋谱琢磨完吧？咋琢磨你也下不过我，费这劲儿干什么？“
　　“啥？我下不过你？你输我输的少了？这盘不算，咱们重来，我还有新招呢。“
　　“你的新招有什么神秘的，小孩子都知道。”
　　说道小孩子都知道，俩个老僧才想起旁边还有人呢。赶紧正襟危坐，摆出高僧的架势。
　　永严问道：“那啥，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子李易。”
　　“你知道这倒垂莲的变化？“
　　“知道，还知道这棋谱对倒垂莲研究的错误之处。“
　　“错误？这秘籍你知道谁写的吗？那是前朝国手严德甫写的。你看得出来错误？“
　　“蛮夷朝代能出什么大国手，比唐宋国手差远了。“
　　“诶？这孩子，没学会谦虚先学会吹牛了不是？来，我让你四子指导你一盘，怎么？你不会下棋？咋不过来下？”
　　李易踌躇半晌，方道：“大师可让我说实话？”
　　永严却是急脾气：“哼，出家人不打诳语，难道还提倡说假话了？”
　　李易道：“那大师我就说了哈，您的棋力，不是您让我四子，倒应该是我让您四子才对。”
　　这下永信也坐不住了：“小子你多大？大人没教你什么叫大言不惭？我们会过天下高手多了，谁敢说让我们四子？来来，我们先平下一局看看。”
　　李易被逼无奈，只好坐在永严让出的位置上，抱歉的对永严说：“大师，让您站着，小子过意不去，不如我站着下？”
　　永严气恼道：“你都坐下了还说这假惺惺的话，再说，你赢了永信再说，不用说我站着，就是给你端茶倒水都可以。”
　　李易心想，看来这高僧一旦成了棋迷，情商也立刻下线。



卷一 第二章 地摊神功

李易听说永信是主管藏经阁的，庙里地位尊崇。这永严却丝毫不给永信面子，料是地位也差不多。看来都是显通寺高层。不过这嗜棋的人一下起棋来，哪管你什么王侯将相啊。想后世那个自己，为一子胜负，都能在军纪森严部队里和师政委争得面红耳赤。
　　俩个老僧也是仔细的，猜想李易是高手，暂时放弃了内战，推出棋力更高的永信出战。
　　俩人猜先，李易执白先行。
　　这个时代四角是有座子的，且是白先黑后，李易倒是丝毫不在意这个，不就是等于星位起手嘛。
　　李易为了显摆自己，祭出了倒垂莲这个变化。
　　要知道倒垂莲被列为难解定式，其实已经不是简单定式了，边角胜负的战火完全会燃烧到中腹，说是边角定胜负丝毫不夸张。
　　永信棋力不错，已经跻身业余高手行列。奈何李易却是后世顶尖高手，而且李易发现自己现在的头脑，又远胜后世自己，其实在后世，自己觉得和李昌镐、李世石、柯洁之流差的只是一丝灵性。如今的自己，多的不是一丝灵性，而是一团灵性，面对永信，直如砍瓜切菜一般，一个边角变化，永信已经崩了。
　　永严一把拽起永信，要自己上。永信却不愿意，觉得没来得及发挥自己水平。永严道：“你没看他用的是倒垂莲吗？这个你不熟悉，我却研究久了，颇有心得。“
　　永信此时倒也不计较这永严研究久了隐瞒自己的不够意思，就让了位置专心看永严厮杀。
　　棋被称为忘忧清乐是有道理的。
　　据说竹林七贤的阮籍，下棋紧张时候，别人告诉他母亲死了，阮籍心思都在棋上，随口说道且下完这盘再说。可见棋是何等迷人。
　　如今李易三人杀的兴起，转眼日已西斜，俩僧每次都是一个边角的倒垂莲变化就输掉，硬是没下过一盘完整的棋。
　　李易已经饿了，提议改日再战，俩僧不依，觉得李易就是知道一个招法，不算英雄，要挑灯夜战，李易眼珠一转，忽然问永信道：“你看我这么瘦弱，才托庇到寺内。大师掌管藏经阁，有没有什么锻炼身体的秘籍？“
　　永信道：“你说的是武僧练的什么拳法刀法什么的？这个多的是。”
　　李易道：“我说的是气功，哦，就是内功，就是那个什么一练吐纳，就厉害了的那种。“
　　李易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气功、内功什么的说法，只好胡乱表达一番。“你看我不锻炼一下身体，和你们下棋都没力气，就是输了也是输在体力不支，不是棋艺不佳。“
　　永严大怒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好像我们赢了就是欺负你体弱？永信你想想，有没有什么吐纳锻炼的秘籍，别耽误我们白天下棋的正经事。“
　　永信道：“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一本，据说几百年前是我寺镇寺之宝的功法。”
　　永严道：“有这样秘籍你不拿出来给我看，藏私是不是？”
　　永信道：“什么藏私，你看我是练成什么秘籍的样子？这秘籍几百年来就没人练成过，这几十年，早没人练了。名字倒好听，叫什么紫气东来秘法。”
　　紫气东来？李易想起自己后世就在地摊上买了本气功大法，叫做紫气东来的，当时严新、张宝胜之流，宣传气功可以练到什么天眼开慧眼开法眼开，能长生不老，见过去未来什么的。自己被忽悠的一气儿练了几十年，除了身体轻健，什么特异功能都没练出来。看来这紫气东来也和自己有缘？
　　李易问道：“不知这秘法我可不可以借阅？“
　　永信道：“又不是珍本佛经，这些武学什么的秘籍本就是不入流的东西，不知道哪一任方丈当这书是好东西了。现在这书放那就占地方，每过些年还要抄录一遍避免烂掉，送你就是了，不用谢我，你要真不好意思白占便宜，就经常过来下棋，让我们把这个倒垂莲搞明白了。“
　　李易心念这书，再无下棋的心思。三人便约定明日再战，这时二僧才问了李易的居处，来寺里的缘由，李易答了，告辞了永严，自跟随永信到藏经阁。
　　这藏经阁不是一个阁楼，却是几十间殿宇。一路行来，众多僧人不时行礼，李易才感到永信地位崇高。
　　永信带李易上了藏经阁主殿顶楼，拿出钥匙，开了一个小间门，拿出一本黄书，哦，是发黄的书籍，递给李易道：“就不给你登记了，感觉没用就扔了，藏经阁就不该藏佛经以外的东西，有时间我得和方丈琢磨一下，劳心劳力的，何苦来哉！”
　　李易赶紧珍而重之的收好，要知道这可是中国最早古寺的秘籍，这样镇寺之宝是什么概念？
　　可惜这帮和尚只重佛经不重武功。对了，身体都是臭皮囊，修炼身体对于高僧来说真是浪费时间。
　　李易回到自己住处，却见饭菜已经放在自己屋里，李易真是饿了，庙里每天俩餐，又没有肉食不耐饿。李易狼吞虎咽吃过了饭，把餐具给了小和尚，关了门，点上蜡烛，细细翻看这本秘籍。半晌后，却是一声哀嚎，这哪是什么秘籍，几乎和自己那本地摊儿货色的紫气东来内容一模一样。李易撇了书，气急败坏的倒在床上，细细想来，莫不是这书有什么奇异？
　　又爬起来捡起书，对着灯光细看书页，没有韦小宝那个四十二章经那样的夹层。弄些水洒在纸上，也没什么颜色变化。
　　半天后，李易终于放弃了，呼的再次扑倒床上，捶着脑袋自语：“我是不是傻？是不是傻？人家都说了抄录几次不是原本了啊。”
　　想想自己想练练内功混个武林高手，都没这个东西，这穿越也够垃圾的，这显通寺更是垃圾，人家少林寺比你强多了，起码有易筋经和七十二绝技呢。不对不对，被武侠小说忽悠瘸了，少林寺也没这些东西，貌似金庸杜撰。
　　李易就这样在纠结中睡去了。



卷一 第三章 佛灯论武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李易忽然想起隔壁的佛灯大师。
　　李易对这个佛灯可是很有怨念，这怨念的来源就是李易认为佛灯是个人口贩子。
　　李易确定这佛灯是有道行的。自己能两世见到这同一个和尚，这事本身就透着诡异。不过李易一直觉得这佛灯是僵尸玩过界，把自己从另一个世界捞过来的。
　　想想自己在那个世界，不愁吃不愁穿，玩遍天下，这就是个自在逍遥王啊。居然被抓到这里吃素，这和尚心怀鬼胎，敬而远之为好。惹不起咱躲得起。
　　转而又想，自己小时候就得了离魂症，险些没命，现在活蹦乱跳的，却是佛灯救了自己。
　　看神话故事里，玉皇大帝曾把自己一道魂魄派到人间历劫，也就是下基层锻炼吧。不想却目迷五色，修不成正果，回不去天庭了。最后也只能在人间修成了东华帝君。
　　这玉皇大帝也是个离魂症患者啊，就是没有了佛灯拉一把。
　　如今自己也是丢了魂魄在异界，佛灯帮自己找了回来，按天理，佛灯这是要折福呢还是折寿呢？不过看佛灯精神抖擞的样子不像召了什么报应。算了，自己也不能总拿恶意忖度人不是？
　　想昨日自己毫无礼貌的直呼佛灯为“你”，佛灯毫无愠色，李易不禁为自己的无礼脸红。人家佛灯也许真心为自己好呢，真是那样，自己把人家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再说佛灯也是自己邻居，这远亲不如近邻，自己倒是该过去陪个不是，人家论年龄也是自己爷爷辈以上的啊。
　　李易正自胡思乱想，忽然来了一个和尚，却是永严派人催自己了。
　　这一天又是一场好战。
　　李易自是盘盘用倒垂莲，俩个老僧看来昨天没少下苦功研究那本玄玄棋经，李易想象了一下俩个老僧半夜抱着一本棋书，下苦功的样子，真是熟悉的场景啊。想当年自己也是这个样子的。。看着俩老僧，李易不禁笑出了声。
　　永严板着脸道：“笑啥？等你把压箱底的所有变化都被我们破了，你就笑不出来了。哼。。。”
　　转眼又是夕阳西斜，双方收兵。
　　李易吃了晚饭，看佛灯的屋内掌起了灯，就敲门过访。
　　李易先道歉自己昨天的无礼，佛灯笑吟吟的毫不在意。
　　李易道：“大师，您见多识广，您说那些武林高手靠谱吗？真有那么厉害？”
　　佛灯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倒是没有亲见战场厮杀，不过我觉得这些武功高手倒是真的。你们李家和太原李家是一家吧？”
　　李易是新襄县李家庄人，1000年前的祖上早无从查考。
　　佛灯继续说道：“太原李家开辟过大唐一个朝代，不说那传说级别的李元霸，800斤的大锤根本不是正常人能想象的。就是李世民，李建成，李元吉等人也是武功高强的百人敌吧？李家肯定是有什么武功传承的，不然不会出那么多高手。
　　有道是：天下武功出山西。。。。。。“
　　“停——停，您老先打住，不是天下武功出少林吗？”李易问到。
　　“天下武功出少林？”老僧疑惑道：“没听说过。不过山西的武功是最盛的。随便一个小贩，到外边也能斩将夺旗，成神成圣的。“
　　“您再停一下，哪个小贩这样厉害？“
　　“就是那个卖大枣的，名字叫关羽，你小，以后就听说了。“
　　“哦，这个小贩儿是挺牛，您继续吧。。
　　“这山西正是和异族交界地方，从古至今就没停过打仗。杨家将，戚家军。。。。。。都是猛将辈出的，那些军头多留在了山西，你说山西民间有多少武林高手？
　　我们寺里还存着鲁智深的月牙方便铲，62斤！还有杨五郎的铁棍，81斤！你想一下杨五郎总得穿铠甲吧？再加这81斤铁棍，就是100多斤。平常人不用说负重100多斤打一天仗，恐怕直接压趴下了吧？你说这武林高手有没有？“
　　“那武功秘籍有没有呢？”
　　“当然有！一个人只打熬体力，能有多大力气。关羽的刀可是有108斤，没那么重的刀怎么可能一刀就斩了华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没武功秘籍？”
　　李易想，看来佛灯还是个《三国演义》迷。
　　“我看您道行高深，就是武林高手吧？”
　　“我？算了吧，现在我走路都怕闪了腰。你倒是可以去寺里武僧那边看看有没有高手。”
　　“那您有武功秘籍吗？”
　　“没有。不过我觉得武功秘籍应该是因人而异的。对于杨家人是秘籍的，对于别人可能无效。杨五郎也曾在我寺教导过武僧，也没见哪个武僧有杨五郎的能耐。估计杨家武功只适合他们家的血脉。“
　　李易顿时有茅塞顿开的感觉。中国几千年武功传承太多了。很可能后世地摊上的破烂货都曾是真正的秘籍，只是没有了适合秘籍的血脉。
　　李易决定回去再试试这紫气东来。
　　这一夜月朗星稀，银河皎皎。子夜时分，李易盘坐床上，面朝东方，五心朝天。把前世最熟悉的紫气东来再次演练。
　　缓缓吸气，想象把漫天银辉聚到头顶百会穴吸入身体。顺任脉缓缓进入丹田。这样反复三十六次。这是聚气丹田。
　　前世练到36次，会丹田温热。现在才几个呼吸，就觉得任脉温热，丹田腹鸣如鼓，等勉强到了36次，周身臭汗淋漓，腹内膨胀，一夜没干别的，就是跑厕所了。
　　等到了天亮，脱去衣服好好的清洗一下自己，却见黑水一盆。
　　李易大惊，这状况，不像是水土不服闹肚子，倒貌似后世说的易筋洗髓啊。？
　　自己一夜没睡，一点儿不疲倦，现在也没有腹痛症状。李易决定继续练练再说。
　　满怀期冀的渡过一个白天，这个夜晚却没有了昨夜迹象。只感觉那想象中的月辉如清泉般，汩汩流入丹田。任脉温热，丹田温热。
　　李易琢磨这功法看来是真的，是那个自己血脉不适合？也未必。也许是那个世界经过工业污染，这秘籍功法所需要的宇宙能量太稀薄了。李易是看过《超体》那部电影的，正常人脑域开发10%，爱因斯坦类的牛人15%，李易估计自己至少开发了30%，那随之神经系统也会灵敏几倍。看来这功法倒是给自己私人订制的。
　　这功法，第一步引气入体需要蓄气七七四十九天的。李易越练倒是越有心得。只盼早些到了四十九天。



卷一 第四章 呦呦鹿鸣

年前年后，是庙里最忙的时候。佛事也多，进香的也多。永信、永严也没时间找李易下棋了。李易便白天看书，晚上练功。这李易的记忆力本来就不错，现在几乎到了过目成诵的程度。李易便更加努力读书，意淫着自己能考上状元，治国安邦。
进了二月，地气萌动。李易的紫气东来已经完成了第一步聚气丹田，开始第二步搬运督脉了。这却是急不得。要知道有几处能聚气的大穴要蓄力、冲击。等到二月末，李易已经冲破了会阴和尾闾，正式气行督脉了。
不过俩个多月，虽然督脉未通，李易已经是面色红润，身轻体健，脱胎换骨了。李易知这功法果然适合自己体质，心下高兴得很。
这日清晨，李易看天色晴好，草长莺飞，就决定去爬后山灵鹫峰锻炼身体。灵鹫峰不过几百米高，也不险峻。李易觉得自己身体素质很牛了，也不找路，直直的顺着山坡攀登过去。
这山越接近山顶越陡，李易偏是不服输的性子，已经决定直接攀爬，就不想去绕路。快到山顶的时候，一块俩三人高的陡峭巨石拦住了去路。李易就手脚并用，使出吃奶的力气奋力攀援。亏得紫气东来神功略有小成，气力悠长，不然早滑落下去了。
正奋斗的时候，忽听山顶有脆声在喊：“加油呦，加油呦！“李易定神看去，山顶正立着一个红衣女孩儿。这却万不能在小女孩面前丢脸。李易鼓起力气，终于奋力翻上了山顶，四仰八叉，爬在地上喘着粗气。小女孩拿了一根长草，刷着李易脸道：”快起来，你可真笨呦。“李易定睛看去，小女孩十来岁年纪，红衣红裤，火炭一样，眉目如画，眼珠不时的微微转动，灵气逼人，十足的美人坯子。
李易站起问道：”这山上有老虎的，不怕老虎吃了你？“
小女孩说道：“妈妈说，这里高僧多，老虎都被度化了，不吃人呦。“
李易奇道：“还有这说法？“
“嗯，不过爹爹说，是庙里和尚馋的厉害，晚上偷偷的把兔子、山羊都抓吃了，老虎没吃的不来了呦。“
李易注意到这女孩儿每说一句话，都喜欢在话尾加个“哟”字。倒显得幼稚可爱。
“那遇到坏人怎么办？”
“我跑得好快，坏人抓不到我哟。”
“你叫什么名字？”
“娘不许我随便告诉别人名字的呦。“
李易说：“可是我已经知道你的名字了。“
女孩儿转着眼珠，疑惑的望着李易。
李易说：“你叫呦呦！“
女孩儿问：“怎滴？“
李易本想说女孩儿话尾的哟字，又怕女孩儿说自己取笑她哭闹，就转口道：“有一首诗，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你是客人，最好的客人就叫这个名字。”
女孩儿咯咯笑了起来说：“名字你没猜对，我要走了，回去吃饭哟。”回转身，从山坡另一面星掷丸跃，飞一样的去了。
李易看的呆住了，喃喃自语：“这就是轻功？草上飞？这比刘翔快多了吧？“
第二日，李易吃过早饭，继续爬山。这回熟悉了路径，爬的轻松多了。快到山顶，就听那脆声在喊：“加油啊！你是懒猪，起的这样晚呦。“
李易说：“我起的早着呢，就是爬山当散步了，谁像你跑那么快，又没有猎人追。“
小女孩儿转转眼珠道：“你又在说坏话是吧？你是说我像兔子是吧？“
李易说：“没啊。“
女孩哼了一声，说道：“娘亲就说你那诗是坏人才说的。“李易有些挂不住脸，自己确实不该给小女孩读那样的诗。
”不过爹爹说那诗是最好的诗。他昨天念了好多遍，我都记住了，女孩儿学着大人的样子背着手，踱着步，念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顾，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我背的对吧？小女孩儿满面得意。 
李易鸡啄米似的点头：“对，你爹爹真厉害。”
小女孩想了想，说道：“诗歌诗歌，昨天你说了个诗，，今天你唱个歌吧。”
李易看小女孩幼稚可喜，也不推脱，就扯开少年那还没发育完全的破锣嗓子，高声唱起来：
“太阳出来啰喂
 喜洋洋啰啷啰挑起扁担啷啷嶉 哐嶉 
上山岗啰啷啰手里拿把锣喂 开山啰啷啰不怕虎豹啷啷嶉 哐嶉 和豺狼啷啰。。。。。。“
那小女孩听李易唱的这样难听，笑得直打跌，好半天，终于止住笑，从怀里掏出一块油纸包着的肉饼，递给李易。李易刚拿过来，那女孩儿却红了脸，原来油纸已经浸透了汗水。
小女孩儿脸皮薄，马上转身又从山坡那面飞跃着下山去了，远远的传来女孩唱歌的脆声：““太阳出来啰喂
 喜洋洋啰啷啰。。。我知道你名字了，你叫喜洋洋！”
李易苦笑：我叫喜洋洋，我还叫灰太狼呢我。
接连几日，好一场春雨连绵。
几日后，李易再爬山，却再没见那女孩儿。李易想问问轻功的心思也没实现。
不过李易可以确定，那女孩儿展示的，肯定是轻功。正常人怎么可以跑那么快？怎么可以无视脚下的坑洼和石头？这坚定了李易学武的决心，起码跑得快，这明末兵荒马乱的，万一有事安全些。
李易决定等这紫气东来练通了督脉，就去找个门路去武僧那边碰碰运气。
转眼春去夏来，这一日永严派人来找自己。
这永严原来是戒律院的首座，今天找自己不是下棋，却有事情告诉他。
原来一入夏，来寺院避暑的达官贵人就多了起来。这俩天山西巡抚张泽大人要带关中棋王来。
这关中棋王，却是个异人。
这棋王名叫赵辘轳，名字这样粗俗，那是因为他原是洪洞县令家仆。因为生性有些呆，干啥都干不好，就派他去修剪花木。这一日县令和棋友在花园中弈棋，棋到难处，县令苦思无解。正要认负当头，这赵辘轳从旁边过，指了棋盘一个位置傻笑。
县令棋力不低，细一琢磨，居然是绝妙好棋。一路下去，势如破竹，大获全胜。棋局结束，那棋友要求与这高人赵辘轳对弈一番，县令说：“那是个干啥都不中的傻子。就是修剪花木，也常出差错。”棋友不信。把赵辘轳叫来对弈，不想这赵辘轳却妙招纷呈，赢下了这一局。这以后，傻子高手的名气就大了。这傻子不论和谁下棋，就算输了，立刻就涨棋，没俩盘就赢回来，而且再赢不了这傻子。几年过去，这关中大地，再无对手，一代关中棋王诞生了。
古代读书人特别讲究四艺：琴棋书画。这棋还排在书法和绘画的前面。要知道这个时代娱乐很少，棋是最普及的娱乐。
赵师秀有一首诗：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试想棋瘾得多大，雨夜还要邀请棋友下棋？为了等着下一盘棋，可以等到下半夜。棋的魔力可见一斑。
巡抚张泽也是好棋的，就把赵辘轳要进府里，专门陪自己和一些往来的贵人下棋。
这次张泽显通寺避暑，却不是带赵辘轳简单玩玩的，原来礼部右侍郎薛通大人山西公干，带来了本朝围棋第一大国手林符卿的大弟子吴荣华。据说吴荣华的棋力已经直追老师大国手林符卿。一时间，关中棋友心情激动，就想知道这越战越勇的关中棋王和大国手真传弟子哪个更厉害。
这个年代的棋迷，多是官员。只有官员才有闲，有钱，还受过高等教育。哪有农民累的半死下棋的。显通寺这次围棋雅集，倒成了官员大会，一时间冠盖云集，贵人如过江之鲫，显通寺怕出事开始戒严了，没有执事的僧人，寺内不得随意行走。进香的也限定了路线。
永严给了李易一块可以随意行走的腰牌，就是让他借机观摩的，也要让李易知道天外有天，折折他的锐气，给自己出口恶气。他却不知李易的棋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卷一 第五章 弈林盛会

农历六月十九日，是观音菩萨成道的日子，显通寺举办盛大法会。
农历六月二十日，晴川历历五台树，芳草萋萋灵鹫峰，关中弈林雅集。显通寺聚集了两千多棋友。
巡抚张泽，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仅仅是州府县的官员，就有几百人之多。其实这一是大法会之后，许多人留恋未走。其二这棋会也是重要交际场合，官员想求上进的，富商想要攀附的，谁会舍得这样机会呢。
张哲和侍郎薛通、方丈行空商议了一下，决定比赛场地设在大雄宝殿的偏殿，大约二百多平的房间，很是宽敞。府级以上官员和薛通一起来的客人以及显通寺一些高层可现场观看。
在大雄宝殿前用黄木板做了个几十平米大棋盘，刷了黑白色木头做棋子，供棋友观摩。可怜那几十个县令，平时也是称霸一方的大人，如今只落得和一两千人挤在一起，场外观看直播。
这李易也是个伶俐的，提了个茶壶，到处转来转去，庙内的以为是张泽的手下，张泽这些人以为是庙内安排的茶童。这样监管严密的场合，居然无一人过问他。
偏殿内，行空方丈坐在了主位，这行空方丈的地位，便是天下寺庙的领袖，诸佛的使者，便是万岁爷来了，也可分庭抗礼的。
左右客座是张泽和薛通，以下官员按品级排开。也有十几个山西豪商大贾，坐在下手，满脸的荣幸得意。
中间空地设置了棋桌，棋桌一边吴荣华，四十左右，面色沉静，正襟危坐，看来是久经战阵的。另一边赵辘轳一张大胖脸，耷拉着眼皮，在那发呆。
裁判是翰林编修龚自在，宣布棋赛开始，赵辘轳猜白先行挂角，吴荣华一间低夹，白跳起，形成了一个复杂变化金井栏。
李易这才发现，这赵辘轳人如其名，这发呆的样子下棋的时候也没有改变。
李易是服气这个时代的战斗精神的。后世的棋都是尽量留有余地、尽量保留变化的弹性卫生棋。这个时代都是赤膊上阵，不死不休的战斗，一不小心就会平地翻车。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这金井栏是和倒垂莲、大压梁并称的古代三大复杂难解定式。一时间盘面战火纷飞，精彩纷呈，俩人各施手段，一时间看不出上下。
刚开始众人还云淡风轻的喝茶聊天，一会儿，随着张泽踱步到棋盘边观战，许多人便围了上来，瞬间围满了，有那有眼色的，看后面有地位更高的，便让了自己位置。更多的是全心被这复杂变化吸引了，早忘了棋外世界，哪顾得上司在后面恶眼相加。
外面大棋盘前，就不如室内的安静了。随着棋谱一步步传出，便不时的有高手解说，却又有高手提出别的变化，刚开始是一个大圈子，后来便是若干个小圈子，各抒己见，声音也越来越大，变成了菜市场。
李易虽然也精研过这金井栏，不过倒不是知道所有变化。因为后世围棋眼光，许多招法前面就不该下，哪里还去多琢磨后面，最多看个热闹。如今见俩人杀的难分难解，倒也看的兴致盎然。不过他是不看好赵辘轳的，要知道吴荣华那是科班出身，有团队辅助的。这赵辘轳再是天赋惊人，却是偏处一隅，自己琢磨，这研究程度上自然差了，吃亏就是必然。
果然吴荣华祭出了一招新变化，却是赵辘轳没见过的，立刻陷入苦思。
外面大棋盘见久久没有棋招传出，立刻各抒机杼，有那忍不住的，直接上去把自己想出招法摆上，却立刻受到许多人抨击，真是声震梁瓦，热闹非凡。李易听见外面热闹，也钻了出来，不由感慨：这才是棋友氛围啊，没有了上下尊卑，有的就是棋啊，过瘾过瘾！
直到午饭时间，赵辘轳也没下出应招。
中午许多人是要休息的，下午开盘就是未时中了。
赵辘轳应了一着，吴荣华毫无犹豫，立刻应子，看来此招不出所料。
最终这一边角以赵辘轳小亏结束。
赵辘轳转挂对角，一夹一跳，居然又是金井栏。看来赵辘轳是满腹不服气。
赵辘轳屡出自己的秘招，吴荣华随手应来，这棋大家也都看出高下来了。毕竟都是山西棋友大聚，见赵辘轳落了下风，都紧张起来。
李易摇头，这赵辘轳棋差一招，终是要输的。
果然，赵辘轳棋况愈下，虽是百般挣扎，也回天无力，酉时初刻，推枰认负。
一时间，有摇头叹息的，有拱手称颂的，有上前研究哪招得失的，有互相争的面红耳赤的，嗡嗡声一片。
张泽先恭喜了吴荣华，又拉着薛通的手说：“荣华果然是大国手啊。难得来我们这一趟，大家让我提个要求，明天来个多面打，让更多人能感受一下大国手的棋艺。”
薛通道：“今天2000多棋友聚会，也是佳话。你我都是爱棋的，应该的，应该的，荣华说是吧？”
吴荣华道：“听凭张大人、薛大人吩咐。“多面打就是一人对多人的指导棋。既然都没异议，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当晚，显通寺大排素宴。
这显通寺的食堂是通开的超长房间，平时可容纳几千僧人吃饭的，这两千多棋友倒也不觉拥挤。显通寺财源广进，也不在意舍顿斋饭，何况这就是舍得舍得，不舍不得，最终还是吃的施主自己的香火钱。
席间，大家热烈探讨吴赵对局，大有不尽兴之意。待得张巡抚宣布明天多面打，立刻开了锅。
张泽等大家安静了些，便说要大家推选出八位棋手，论定棋份，也就是让两子或者三子四子。
这下更热闹了。平素大家的棋倒是相知的，被推出的多要谦逊几句，却不免有得意之色。有觉得自己不差于被推出者，却没被推选的，便有抑郁之色。
显通寺占了主场之利，自然有一席位，便议定永信出战。永信几次欲张口和方丈说些什么，终觉不妥，还是住了口。
又安排明天在大雄宝殿前摆九盘棋，由赵辘轳担任总解说，这众人情绪更是热烈。
要知道吴赵对局，毕竟高妙。许多招法大家看不懂。这回有身边棋手上阵，大致也可以知道自己和国手的差距，这机会岂是轻易能得到的？
吃过饭，许多人是在庙外住宿的，便拉了熟悉的棋友，或对弈，或喝酒，这一夜，对于这许多棋友，是激动无眠之夜。



卷一 第六章 高僧高棋

李易本已回房休息了，这素宴是没他的份。哪想掌灯时分，被永信叫了去。问道：“李易，看你今天出入不禁的，是永严给了你方便吧？“
李易答是，亮出了腰牌。
“明天吴荣华要多面打，我倒是有幸参加。”
李易道：“这有什么有幸的，你天天和我下棋，也没见说有幸。”
永信瞪眼道：“你怎么能和大国手比？”
李易道：“我倒是懒得和他比。”
永信疑惑道：“难不成你觉得自己不差于国手？”
李易道：“我觉得大师您倒是该荣幸天天在和超级大国手下棋。”
永信、永严虽然是寺内德高望重、权利通天的高僧，奈何天天和李易下棋，早脱去了高僧外衣。下棋时，急头白脸，悔棋耍赖那也是经常之事。李易说起话来自是随意。
永信道：“你不要说大话，你不如想出个妙招，让我赢他是你本事。”
李易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可犯贪嗔痴。。。。。。”
话没说完，已经慌张的躲避永信打来的鸡毛掸子。
李易道：“别打别打，我有办法。”
永信方住了手。
李易道：“这棋艺速成是不可能的。”
永信道：“这个我不信。你才几岁，不是速成的？“
李易道：“想我是下了几十年苦工。。。。。。“
李易又躲避着打过来的鸡毛掸子，慌忙道：“我有一法，明日我站你身边观棋，关键时刻我提示招法不就可以了？“
永信大喜。这有道高僧，一旦痴迷上了围棋，便情商下降，起码在棋上早便忘了什么佛法。
第二日，比头日更热闹。
偏殿内一溜摆了九桌棋，永信等人坐在桌后，那吴光荣便在桌前一一走过着子。永信等每人身后都站了数人观战。李易和永严便紧紧的站在永信的椅子旁边。
永信是议定受了三子的，待吴荣华挂角后，永信便下意识的下出了倒垂莲。这变化一出，哪用得着李易指点，永信是轻车熟路，抬手便下，倒是吴荣华，每至永信桌前，便频频常考起来。
要知道这半年多，李易欺负永信永严棋低，便总出这一招法，永信永严被逼出真火，也是每次下棋都出这一招法，一副不赢不休的架势。时间久了，这倒垂莲的所有古谱招法早出尽了，李易便不停翻出新招，两僧对这招法研究的早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了。便是李易也教学相长，获益匪浅。
外面九盘普通棋盘列在大殿前，开始赵辘轳还四处走着讲解一些精彩招法，后来便停在永信这盘棋前讲解，后来便不再讲解，经常凝眉沉思。这盘棋前人也越聚越多，已经挤不下了。有人提议换昨天的大棋盘过来，众人轰然叫好。寺僧便搬出了那大棋盘，摆出了这盘棋。
这倒垂莲本就是和金井栏齐名的大招，众人都识得也下得。如今见永信奇招妙想，精彩纷呈，众人看得是如痴如醉，更有甚者，竟嚷起来，说这永信高僧才是真正的关中棋王！质疑为什么昨天不让永信出战？
想那昨天赵辘轳便是在金井栏一招上，被吴荣华压着打，终至落败，如今倒貌似吴荣华被压着打了。
偏殿内，其他桌前已经没几个人看了，几乎都拥在永信这盘棋前。众人多是识货的，许多人交头接耳，盛赞这高僧了得。
这时李易早被挤出圈外。达官贵人这样多，哪有他的位置。李易倒也不急，出了偏殿，在广场上看热闹。
这一个角变化结束，吴荣华便亏了几目。要知道平常棋手，倒不差这几目棋，高手相争，一目棋也要锱铢必较的，亏了便是大亏。这棋手通病便是要脸面，讲究哪里丢了哪里找，输棋不输人。于是俩人在另一角继续走出倒垂莲，大战起来。
那几桌吴荣华已经赢下六桌，剩下俩桌，吴荣华大优，却要求和棋，是要以全副精力来战永信。
要知道吴荣华自忖在倒垂莲上研究通透，哪想在这五台山上，碰到的这僧人新手妙手频出，许多招法便是老师林符卿也没提出过。
吴荣华见猎心喜，搬了把椅子坐在永信对面，再不曾当永信是下手。
永信是在倒垂莲上厮杀惯了的，早把对手当成李易，完全投入棋中了。
吴荣华见不可胜，就一心求新求变，结果正入永信彀中，这半年多这倒垂莲所有变化几乎都罄尽了，对于永信来说哪有新招，一路行去，吴荣华却是大亏。
吴荣华长叹一声，推了棋盘道：“我输了，不想山西地界，有大师这样不世出的高手，为什么还让我让子？大师是低调呢，还是打趣在下？“
啊？吴荣华输了？一时间满场哗然。消息传到外面，也是欢声雷动，许多人叹道：山西棋王却是在这显通寺。
赵辘轳也频频点头，暗忖自己也从没见过这倒垂莲这样精妙变化，老僧只是不与外界争罢了，的确是比自己高上一筹。
行空方丈倒是意外，他偶尔也下几局棋，倒是知道永信是寺内几千僧众里围棋高手，但万想不到高到这般田地。
当张泽和薛通道贺的时候，永信还有些发蒙：不用李易指点，这就赢了？自己也能赢棋？还能赢大国手？
永信是早被李易下蒙圈了的，只以为高手都是李易这样打不死的小强，或者比李易更高的，任自己怎么扑腾，都跳不出人家手掌心，怎么一转眼就赢了？他却不知自己日日得李易指点磨砺，棋艺早非吴下阿蒙，已经大进了的。不过也难怪他，毕竟没有和别人比过。
礼部右侍郎薛大人恭贺道：“大师是真人不露相啊，看来不仅是在显通寺，便是关中，大师也是棋艺第一。”
永信毕竟是佛法高深的，没有沉浸在恭维话中，回道：“老僧和吴先生比，也就赢在一角胜负，全局必输的。老僧这棋艺，不用说关中了，便是本寺，也有人让我连赢棋影子都看不到的高手，我这棋真不算什么？”
吴荣华不悦道：“大师棋艺如此精湛，某不信有人轻易胜你。大师欺我耶？”
张泽等也纷纷摇头，看来这大师是太谦逊了。
永信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寺内有一叫李易的，是个借住的少年郎，那棋根本不是我辈能望其项背，不信，叫来一试便知。”
一时间殿内哗然，消息传到外面，到处都哄传这李易俩个字，李易在旁边听了很是疑惑，倒不知道别人下棋，怎么自己出名了？
早有永严派人寻了李易进去，一时间几百双眼看着李易，张泽看真是个少年郎，便温声道：“你便是李易？“
李易应“是”。倒是一点儿不怯场，想当年获得全国业余围棋赛冠军的时候，几十架摄像机照相机的阵仗都见过，这算什么。
张泽道：“永信大师说你是围棋高手，可敢与吴国手一较高下？“
李易道：“当然敢。“
一时间，殿内人都嘁嘁喳喳起来。消息传到广场上，一下群情沸腾：“这下好了，大师以外，又出来一个高手，居然还是少年郎，看来我山西大才隐于野的多，这棋道上，就有永信这隐于寺的，居然还有比赵辘轳厉害的名不见经传的少年郎。马上又有好棋看了。“
此时已是午饭时间，大家约定未时对弈。



卷一 第七章 让你二子

永信永严拉了李易到自己这边吃饭。永信道：“我赢的是侥幸，吴荣华与我纠缠一角，结果失手，后来想收手已经是大势已去。你的全局我们也不知如何。你可有把握赢他？“
李易翘着腿道：“土鸡瓦狗，二位大师瞧好吧。“
永严道：“我们知道你厉害，可也要小心，不要坠了永信推荐的颜面。“
李易却是毫不在意。
不到未时，广场上大棋盘前挤满了人。许多人怕得不到挨近棋盘的位置，早早的来占位置了。庙里许多会下棋的僧人，也赶过来，替自己庙内小施主李易站脚助威。永严也宽松了禁令，游人香客中好棋的，也涌过来。一时间人山人海，亏得显通寺这广场够大，容了几千人，也不算挤。
僧人们又安排了几十处小棋盘，让人人看得到棋，这才把秩序安排妥当。
殿内又重归 了一张对弈的桌子，李易、吴荣华二人坐定，张泽道：“先议定棋份，吴先生是大国手，李易，便让你一子如何？“
李易摇头。
张泽道：“难不成让二子？“
李易道：“就是猜先下吧。吴先生的棋我看过，说个冒昧的话，就是我让二子水平，不过吴先生也未必愿意。”李易自负惯了的。前世连李昌镐、李世石之流自觉也可以下得。如今到这个世界后，发现头脑清明，更觉得才思敏捷，怎么还把吴荣华放在眼里。
此言一出，吴荣华脸腾的红了，瞪目道：“就是我老师也不能说让我两子，我们且分先，让我看看你这少年可有狂妄的本钱。”
早有门口传话的把李易大言传了出去，有的人觉得李易狂妄，更多人则叫好欢呼，好似李易已经靠吹牛赢了一般。
薛通对张泽道：“少要张狂老要稳，此子不凡啊。“
张泽道：“嗯，且看是不是言过其实，一个少年，从娘胎里学棋能学几年，真的能赢，就是天纵英才。“
吴荣华拿出了一张银票道：“最近三年，除了老师，没人分先赢了我。这是五十两银子，我们便分先下，你要赢了便归你做个彩头。“
李易倒犹豫起来。他哪里有五十两银子。李易家虽然算是富户，但是李易是庶出的，想他的奶奶听了一个游方和尚说，自己不送寺里就会夭折，做主让二叔李笠拿20两银子送自己到显通寺，大娘周氏就提议拿个几两银子送到普通庙里就可以。自己生母沈媛都不敢言语的。这银子可是硬通货。
行空方丈道，我替小哥儿出五十两，小哥儿输了，便是彩头，赢了就归小哥儿做进学之资。
薛通看看张泽道：“李易你若赢了，我们俩个也出百两助你学业。“一时间其他官员也说十两的，也说二十的，热闹非凡。要知道围棋在古代几乎是博彩的工具。士大夫也一样，优雅的便赌一桌酒，直白的干脆就是赌银子了。
却见角落里一山羊胡的老者走上前，给张泽薛通行了一礼。张泽给薛通介绍道：“这是我们山西首富王蹇，大粮商，大茶商，商行遍布大江南北的。”
薛通道“幸会。”
王蹇道：“李易要赢了，是我们山西桑梓的荣幸，各位大人不如给我们百姓一个面子，不要和我们争了。让我代表山西百姓，出纹银五百两做李易的彩头如何？”
张泽道：“王公一开口，哪个敢在您这财神爷面前提银子二字。您这九牛一毛，却是我们经年的俸禄啊。”
大家纷纷附和称是。要知道许多人也是碍着张泽出钱不得不跟风的。如今有人主动认捐，还有什么说的。
王蹇也很高兴，几百两纹银对他真算不得什么，难得有机会在诸位大人面前露脸，这可是好广告啊。商人跟官员混一起，不就是随时准备出血的嘛，这样才有机会交更多人，赚更多的钱嘛，不然混个什么劲儿。
前世李易倒是不爱钱的性子。其实说不爱钱的人，多是有了足够自己挥霍的钱的。李易的生意，哪月不有几万的收入？这世李易还真是缺钱，老爹常年在外，几年不回家。家里也就是每月给他母亲沈媛一两银子的例钱。娘俩可不敢大手大脚。
如今见五百两银子的彩头，李易立刻决心拿下这一局。
俩人猜先，却是吴荣华先行。要知道古代先行是不贴目的，几乎等于让子棋了。吴荣华一则一喜，喜的是先手在握，赢的机会更大，除了老师，这先手棋自己自忖天下无敌。二则一恼。恼的是自己这大国手却在小孩子面前执白先行，真有些挂不住脸。
吴荣华挂角，李易小飞守角。这在后世是最常见的走法，却引起了吴荣华的常考，毕竟这个时代是战斗棋，这种平衡棋少见。吴荣华回拆二。
李易低挂吴荣华的星位，吴荣华一间夹，心里很是高兴。因为永信的倒垂莲很是让他头痛，中午他就担心李易走出这个变化，那自己肯定站不了便宜。如今见李易没走倒垂莲，现在自己夹了，只要李易一跳，那就是金井栏的变化了，自己就这一招刚赢了赵辘轳。
李易直接点进三三。
这在后世也是最简单的招法，却引起了吴荣华的苦思。
古代倒没有禁手这一说，但是古棋是战斗的棋，自然不愿意对手分割自己棋子，李易的招法明显不符合棋理，几乎是没人下的棋。
无论殿内还是广场上，大家看的都是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招法？是根本不会下棋的胡乱下？永信可是高僧，怎么可能推举出这样不靠谱的人？一时间，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终于吴荣华选择分割挡下，李易爬了一手，吴荣华扳头。
薛通对张泽小声道：“此子行棋怪异，不过这二子头是必扳的。凑人家扳二子头，不是好棋吧？”
张泽道：“看不懂，且看看此子如何着手。
却见李易随手底二路扳沾了，然后又随手夹住了扳二子头的一子。
在李易看来，吴荣华无疑大亏。倒不是说是损了多少，只是至少损失了一枚天价劫材。
旁观众人看的是眼花缭乱，等到李易一夹，满场人都轻啊一声，和吴荣华一样陷入常考。
外面广场上，众人也一时看蒙住了。
这棋一开始，没一招是正路子的，难道都是野狐禅？想乱拳打死老师傅？那此招怎破？一时间，无论殿内，广场，几千人鸦雀无声，都想着自己下该怎么破？
其实李易下的完全是后世正常手法，但是后世的围棋观和古代是俩个概念。古代讲究的是力战，现代围棋讲的是大局观，是平衡。这是思维上的颠覆性变化，哪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却没人觉得吴荣华慢了，因为大家都陷入了常考：是立下去作战还是怎么办？终于许多人交头接耳起来：立！一定要立！这少年大亏了。
如今再没人站在李易立场了，因为大家都觉得李易对战的就是自己，面对另类思维，同仇敌忾。
 终于吴荣华落子了，却是粘上这子，屈服了。
李易渡过，吴荣华再挂另一角，李易二间高夹。
众人再次啊了一声，李易看了周围一眼，感觉这帮人真是大惊小怪。这在后世，就是个初级常识性下法嘛。却不知道古人几乎都是一间低夹。一间高夹偶尔也有，二间低夹就不多见。因为不紧凑。而二间高夹，几乎是看不见。明显既不像占地，又不像战斗，莫名其妙嘛。
吴荣华再次陷入常考。他发现此子着子，貌似步步错着。可是自己想下手，却不知道怎么下手，再一思考，却是步步惊心，亏得没有随手，一不小心，就是个坑啊。这少年师从何人？这是怎样的怪才？
终于吴荣华选择了托角腾挪。
二十几手下来，吴荣华额头汗已经流下来了。
他知道自己局部没亏，可是就是满盘的不自在。有种狗咬刺猬，无从下口的感觉。
对手貌似步步破绽百出，自己细思，又都是杀机四伏。恐怕一个不慎，就是满盘皆输。吴荣华忽然觉得太累了。心底里有个声音再说：算了算了，这是神仙棋，根本非人力所为。师傅也是世间最高的国手，可是何曾见过这样招法，师傅又何曾提过这样招法。这思考的也太累了。
等到再挂最后一个角，对手三间高夹的时候，吴荣华面色苍白，汗流浃背，终于崩溃了。他站起来，对龚自在说自己要方便一下。龚自在点头。
龚自在也面色不好，他本也是围棋高手，不然也不会做裁判一职。可是李易下的每一招，吴荣华应对的都很艰难，龚自在感同身受。经常感觉李易某手棋应该是欺着。可是想破，却发现无从着手，又貌似高招。如果是高招，为什么几千年没有人下？
这孩子难道是个妖怪？亦或是神仙？
却见李易无喜无悲，望着脚下出神，龚自在凝神顺着李易目光看去，却是俩只蚂蚁为争一粒食物，斗得翻翻滚滚。



卷一 第八章 为天下师

吴荣华洗了脸，按摩一会儿太阳穴，镇定了一下心神。回到棋盘前。
却见李易一会儿一刺，一会儿一碰一拗断，满盘蜻蜓点水，貌似处处走亏了，吴荣华也吃住几子，忽听李易问道：“还继续下？“
龚自在全神在棋上，猛然一惊，薛通问道：“李易，这是怎么说？“
李易道：“我已经领先17路，这是争的胜负，又不是计算赢子多少。“
张泽道：“不是中盘嘛,难道已经官子了？“
却见吴荣华两腿颤顫，站了起来，却道：“拿纸笔来，快拿纸笔来。“
众人莫名其妙，早有人递上纸笔，吴荣华圈圈点点，良久丢下笔，大笑道：“好好，这下记录了下来，不怕把棋弄乱了。“又看了看众人，歉意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忘形了。我认输，我认输了。只是怕哪个弄乱棋，先记下来，见谅见谅。“
薛通道：“你真的输了17路？“	
吴荣华道：“这个我却不知。棋刚过中盘，各处没有彻底定型，肯定输了10路以上，以我的棋力，哪里算得清这么复杂的变化，而且一直算到收完官子？李师说是17路，那就是17路。”
张泽道：“是李易，不是李师。”
吴荣华却对李易郑重拱手道：“李师在棋之一道上，可为天下师。我称李师，确是应该！”
一时满场哗然。	
消息传到广场上，几千人沸腾了。
“大国手吴荣华说，李易可为天下师！”
“真的？”
“我早觉得是真的。这是神仙棋啊。从来没见人这样下过。“
“我们关中李易是天下棋师啊。“
张泽问李易道：“李易哪里人？师从何人啊？“
李易道：“我是新襄人。小的时候曾有个异人教过我下棋，于是我每天梦里也见的满是棋谱，也不知道自己棋是高是低。“
古代人有个特点，搞不明明的，就推出个异人什么的说法，谁也不会深究。
张泽道：“新襄令李川在吧？“
早有人传出去：“新襄县令李川，快进殿，张巡抚找。“
人群里官员很多，都传呼着李川。李川一路小跑，进殿前整了衣冠，方才进殿参见张泽和诸位大人。
张泽道：“李川，你县有李易这样奇才，怎不推荐啊？“
李川奇道：“李易是我县的？大人，小的实在不知。“
薛通道：“李川，不知者不怪。“
李川道：“多谢张大人，多谢薛座师。“
原来李川那年会考，薛通是主官，论起来与李川有渊源。
张泽道：“这李易是天纵之才，李川你要随时关照，可不要耽误了。“
李川连道晓得。
薛通叫过李易，问道可曾进学。
李易道：“这几年身体不好，家里把自己托身寺庙，身体才逐渐大好了。还没有进学。“
薛通吩咐人取一篇文章来给李易。“给你一炷香时间，看看能记住多少。“
李易取看，须臾看完，交回文章道：“薛大人，我已经记下了？“
薛通道：“这样快？好，你背背看。“
李易朗声道：“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王者平天下之财,以道生之而已。夫财不可聚而可生,而生之自有大道也,可徒曰“外本内末”乎?且平天下者,而权夫多寡有无之数,宜非王事之本务也.不知生民有托命之处,无以给其欲则争.两间有不尽之藏,无以乘其机则敝.惟不私一己而以絜矩之意行其间,所为导利而布之上下者,诚非智取术驭者之所能几也……”
一篇七八百字文章,李易无一错漏。
薛通拊掌道：“奇才！奇才！这是我前几天刚做的文章，竟能一目十行的记下，真是奇才啊。李易，我还要在这寺里住上几日，以后你便来我居处，我来考校一下你的学问。“
张泽笑道：“李易，薛侍郎要收你为学生，这是天下学子求不来的好事，还不拜师？”
李易想，这是和封疆大吏比肩的正部级官员啊，这个倒是喜事。赶紧拜了。
张泽笑道：“良师难遇，良徒更难遇。薛大人今天必须请客。”
薛通也甚是得意，这李易过目成诵，学业上未来成就如何不论，单是棋中圣手，自己就沾光了。不想来山西有此奇遇。
薛通道：“今日寺外酒家，大家不醉不归，荣华你也不要介意，输给李易，不亏。“
吴荣华道：“今日得窥如此神妙棋道，某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介意。“
王蹇走上前来道：“李易不仅赢了，还让我们见到棋道的高妙境界，老朽替张大人治下人才昌盛高兴，替薛大人收了高徒高兴，愿再捐五百两，为李易以后进学之资。“
这王蹇是何等眼色，眼看这李易得诸位大人垂青，日后前途必然不可限量。自己这一举动，第一给了各位大人一个好印象，第二也和李易结了善缘。一千两银子对平民百姓是天文数字，对他这样巨商大贾，倒也算不了什么。此时不投资还待何时？
李易推脱不得，只得麻烦行空方丈先替自己收了，吴荣华的银子却是万万不要。
这一夜酒会尽欢自不必说。
李易倒没喝几杯酒，毕竟他还是个少年。次日早起洗漱了，吃了早饭，便找知客问了薛通的住处，寻了过来。
远远的便见柳荫下一抹粉墙，穿过月亮门，眼前却是个精致的庭院。几间正房，倆间厢房。墙角几竿竹临着风。院里遍植了蔷薇。那粉白的蔷薇花开的正盛，云蒸霞蔚。堂屋前蔷薇树下，有一个石桌，几个石凳，却见一个尚未及笄的绝美少女，坐在桌旁，揽了一本书在读。那少女细长的眉眼，乌黑的秀发用锦带系了，甩过腮边，委在胸前月白色衣裙上。望着那黑发和细嫩的脸，李易立刻想起那句“鬓云欲度香腮雪。“来。
有人怀疑，为什么一说大家小姐就是长的多美呢？前世李易就和大家探讨过，其实很正常。这些人家每一代都娶俊秀聪明的女子，进行基因改良，出了美女不奇怪，出了丑女才是怪隔壁老王呢。
那少女见了李易，站起来招呼道：“可是李易李师？“
李易道：“是李易，李师不敢当。”
少女嫣然一笑，李易眼前恰似阳光都亮了起来：“那吴荣华说你可为天下师，我也是会下棋的，当然也是我师，你不须客气。”
说着帮李易斟了茶道：“我父宿醉未醒，母亲和弟弟出去进香了。却是简慢了你。我名薛湄儿，也是我父弟子，论起来，我入门在前，你叫我学长便可。”
李易也不介意这美女占自己的便宜。他发现这女子的眉不是别的女孩子那样的弯眉，却是斜斜的飞入鬓角。一扬眉，便有一股英气逼人，说不出的爽利，丝毫没有小女子的忸怩作怪。便道：“老师肯认我这个学生，却是我的荣幸。”
少女道：“你读书也是为了做官么？”
李易认真想了想，倒不想在少女面前说什么明白圣贤道理，为圣贤立言什么的。
忽然发现自己有了后世的智慧后，却一直没有认真想过自己这世该做什么。李易一时便沉思起来。
风儿穿过竹梢，有蝉在鸣。



卷一 第九章 在水之湄

李易道：“读书是不是为了做官，得等过两年我长大些，把这世界看了再说。“
薛湄儿道：“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多读书就是了。“
李易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自古读书人好说假话、大话、空话，不能睁眼看世界，许多书上话便做不得准。“
薛湄儿蹙了细眉道：“怎地这样说？“
李易道：“比如我们夸说唐朝盛世，百夷来朝。却不知道，西方正有一个叫罗马的帝国，比大唐大得多。沿着那丝绸之路，有许多那边商人过来说自己国家大，我们的书生还是觉得天圆地方，我在中央。
其实，100多年前，有个叫麦哲伦的，一直向西走，却来到了东方。已经证明我们脚下大地是圆的，我们所住的，不过是大地上一块罢了。“
“地是圆的？我们不在中央？这些你都听谁说的？”薛湄儿惊讶得睁圆了眼。
“我都是听教我棋的异人说的，他是游历了无数地域国家的。我们百姓遭了天灾，饿殍遍地时候，却不知在南方有大片土地稻米三熟，可养得亿万人口。
牧民牛羊被风雪冻毙的时候，却不知南方有一个叫澳洲的地方，那是和我们国土一样大的无人土地，那里有四季常青的牧草，美丽的珊瑚海岸。。。。“
薛湄儿道：“你说的不是琼州么？”
李易道：“琼州只是个海岛，还要向南，比琼州大无数倍。”
薛湄儿无限憧憬：“有这样美的地方？如果让我牧守那一方土地，我要让百姓和乐，让那地方变的如花园一般。“接着懊恼道：“可惜我是女儿身，做不得官。”
李易道：“治政应该是能者上，愚者下，又怎么强分男女？想那则天女皇治理天下，也未必比那唐朝其他皇帝差了。这个天下大着呢，正需要许多有志向有能力的人牧守。“
薛湄儿认真道：“我自负读书不输于男儿，以后我会学更多治政的道理，你若日后真找到那花园样的地方，便交给我治理可好？“
李易点头，又道：“我过俩年便去走遍天下，看看是花团锦簇，百姓和乐，还是天灾人祸，百姓求活而不得。”
薛湄儿道：“如果是太平盛世呢？”
李易道：“那我便下棋喝酒，快乐玩过这一生算了。”
薛湄儿道：“如果是饿殍无数，危如累卵呢？”
李易正色道：“那我便为万民乞性命，为华夏传薪火！”
薛湄儿见这少年凝了眉，眉间还有稚气，却有从容磅礴的男儿气流转，不由微微红了脸。
俩人一个是少女情怀，哪知世事险恶。一个是后世见了美女就拼命嘚瑟的毛病，却不知说了多少大逆不道的言论。
却听正屋内喝声彩道：“好个为万民乞性命，为华夏传薪火。便这一句，便当得天下师！”
却是薛通醒来了。
薛湄儿为薛通斟上茶水，薛通道：“湄儿自小我就当男儿养的，全没了淑女的样子。读书明理做文章，湄儿都愧煞男儿，可惜是女儿身。不然我家又出一状元矣。”
薛湄儿赧然止住父亲，薛通正色道：“易儿你说走遍天下看看，正是我师门要领。我是岳麓书院学子。我们岳麓一脉，无论朱熹公，张抟公，亦或当代大儒阳明公，都讲究知行合一，不仅要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
想那东林书院，天天喊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喊的好听，其实就是关心自己的官帽子大小，银子捞的多少。国家就坏在这帮伪君子身上了。
这天下，看似花团锦簇，实则处处危机，上有大旱大涝的天灾，下有朋党争权的人祸，外又有倭寇、异族的侵扰，有志之士想安邦定国，却被这些小人处处掣肘，诶~~“
李易暗道，怎么薛通这样的高级官员都不谨言慎行？
他却不知，有明一代，太祖起便规定非不赦之罪不可妄杀读书人。近些年，这些读书人更是狷狂，便是在朝廷上，当皇帝的面都大放厥词，最多也就是挨几廷棍。如今的万岁爷居然被这些人逼得不敢上朝，也是有史以来的奇葩。
“易儿，我这里有些书籍和笔记给你，我再让你们提学以后找些书籍送过来，你先读书进学。有我的面子，你秀才是必得的，以后路怎样走，却需你自己决定。我这次来山西，没有什么紧要事物，这几日你读书有了疑难便来问我。”
薛通便和薛湄儿一起，捡拾出适合李易看的书，李易抱着书告辞离去。
这个世界不是后世知识大爆炸的时代，书并不多，所谓八股取士，核心的不过考那春秋、论语几本。后人发挥的又能多到哪里去。
这八股取士，并不是后世考试那样有标准答案的，合格的卷子里哪个录取全在考官身上。至于排名先后，更是主考一言决之。
为什么薛通说有他的面子，秀才是必得的？薛通的学生，那就是个招牌。除非薛通倒了，不然有个还在中枢的老师，哪个底层下官敢给这学生不自在？
李易学习的底子不错，现在潜下心来，这书倒被他读出几分滋味。每篇文章，李易都是先背诵了，然后琢磨内容。不懂的就记下来，这读书速度，是常人十倍不止。
再次见老师的时候，师母也在，师母也是知书的，看李易过目成诵，举一反三，也是大赞李易聪明。
薛湄儿每次都出来殷勤的端茶倒水，抽空儿薛湄儿便问李易海外事物。李易便讲那海南的椰子树，讲那清甜的椰子水和细嫩的椰肉。讲那清澈的海水中，五颜六色的鱼儿。讲那世间最大的草，名字偏叫做树的芭蕉，讲那甜的腻人的释迦果。听着听着，薛湄儿便迷离了眼喃喃的念：“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她是一心憧憬这海外世界了。

这日晚上薛夫人看俩个孩子睡着了，对薛通道：“湄儿已经大了，和李易接触多了不好吧？“
“为什么呢？“
“我倒不是那样的势利，不过李易他们家就是个商人家庭，我们家世代书香，这，这也太。。。。。。“
“嗯，你的意思是怕他们虽然是孩子，可是还是会日久生情，李易配不上我们家湄儿是吧？”
“谁都看得明白啊。“
“夫人啊，我和你说，确实配不上，不是李易配不上湄儿，是怕湄儿将来配不上李易啊.”
“这是怎样说？“
“我阅人多矣，你以为就是随便一个异人教他几天棋，他就能为天下师？荒唐。李易那着棋的镇定老辣，根本不是吴荣华能比拟的。吴荣华下了多久的棋了？
那过目成诵的本领，你相公自负聪明，也曾得过状元，可曾能做到？
他每次来这里，给湄儿讲的天下事，活灵活现，我自负见多识广，却一无所知，惭愧不已。你夫君是擅长相人之术的。这样的人，是天赋大运的，将来会贵不可言。“
“啊？你说的是。。。？“
“夫人，你看这天下已经是什么样子了？你学过易经，每朝大运不过300年吧？此子志向连中原都不是，却是天下。“
“那随着世易时移，湄儿却是配不上李易了？“夫人这回是别一种担心了。
 “不怕不怕，这是个重言诺的君子，他还答应让女儿牧守一国呢，呵呵呵。“薛通开起玩笑来。
几日后，薛通一行人离开显通寺回京，李易送了十几里，直到台怀河的石桥边，薛通止住了李易，一行人过了桥。薛湄儿忽然跳下马车，跑了回来，看定了李易道：“你是说了寻到那海外的澳洲交给我牧守的，千万不要忘了。”见李易郑重点头，薛湄儿才放下心来，绽出娇艳的笑容，转身又走过了桥，立在那边挥手。那盈盈一水，默默东流，所谓伊人，在水之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