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岁月斩尽天骄 横跨整个天源大陆的沧浪江涛声依旧，滚滚东逝不回头。 一具须发灰白、浑身伤痕的老者尸体随浪花起伏，漂往远方。 沧浪江两岸，风声萧萧，人头攒动，一眼看不到头。 所有人自发前来送别死去的老者——这一代的天圣道体林锋。 有贩夫走卒，有修士强者，有掌一方江山的人皇，有执一宗权柄的掌教。 大多数神色悲哀，但也有冷言冷语的：“万年来拥有天圣道体的三个人里，就林锋最可笑，活了七十岁，拥有位面之心碎片，连一部天级功法都没创出，简直是天圣道体中的废物！” “上古传言只有天圣道体能打破人族成圣的桎梏，可他倒好，对人族半点贡献没有。人魔战局一吃紧，保护他的强者刚调走，他就死在魔族偷袭下。” 无数闲言碎语越传越盛，落在当代人皇耳中，使他脸色愈发阴沉。 忽然，他凌空虚步，像踩着楼梯一般，平稳而快速的走到半空。 无数剑气，斩向岸边一处，地动山摇。 百丈高台平地拔起，炎炎夏日之中，江水滔滔卷起，犹若水龙苏醒，片刻后又尽数化冰，散落于高台之上，将这高台变作冰雪祭坛。 这位活了三百年，统御大启皇朝二百载，德高望重实力深不可测的人皇，跪在祭坛上，遥拜江中林锋。 “林师西游，乃吾人族之痛。世人不知林师伟大，朕举祭告天，为林师正名！” 人皇声音肃穆低沉，蕴含无尽悲哀，响彻天地，传达万里。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位号称半圣之下第一强者的帝皇，竟然称小他二百多岁的林锋为林师…… “天源历10079年，林师十二岁，以绝顶之资，创下适合大部分人族修炼的地级功法《烈炎》，10081年，大启皇朝组成五千名烈炎修士，于墨渊战场，斩魔族七十一万。” “天源历10082年，林师十五岁，创下天级功法《大幻轮回》！10082年，半圣骆韫以此斩魔族半圣两名！” “天源历10085年，人族瘟疫，死二百万人。林师创下第一部天级治愈功法《佛光普度》，已故半圣秦天尊以此功拯救千万黎民！” 人皇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沧浪江千里江堤送别人群，无一人不跪拜，无一人不泪目…… 没人想到逝去的林锋竟如此耀目，却甘心平凡。 “风萧萧兮沧水寒，林师去兮魂归还。” 云霄之上，人族最后两名半圣强者泪流满面。 “骆韫兄弟，天命不可违，我天源大陆人族气运还是尽了。”其中一名半圣长叹：“林锋离世，魔族更无忌惮，人族灭亡在即。” 骆韫半圣沉默许久：“许坤，你还记得五千年前我们的结拜兄弟，上一名天圣道体叶锋吗？” 许坤点头：“大哥和林锋一样，为人族殚精竭虑。传我俩天级功法，助我等成就半圣，寿五千年，遣我等守护人族。” 他们下方，人皇哽咽得泣不成声，黎民百姓哭成一片。 “活了五千年，寿元将尽，是我们为人族尽最后一份力的时候了。”骆韫轻道：“当初大哥教我们一道献祭秘法，据说是上古之术，可使沧浪江倒流，可使时光回溯。” 圣者，集天地之力大成者，即便只是半圣，亦是超凡。 两名半圣彼此对望一眼，眼神决绝又欣慰。 五千年漫长寿命中，他们兄弟无数次为人族赴死。 临死还能为人族尽力，还能践行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诺言。 岂不快哉！ 传说未必靠谱，但他俩寿元将尽，只能赌一把！ 一旦人族失去半圣守护，又无林锋坐镇，很快就会亡族灭种。 烈日高悬，灼烤大地与人心。 骤然，半空中传出两声如雷巨响，沧浪江中波涛汹涌澎湃，无数水浪腾空如龙。 山河震荡，烈日失色。 东流了无数岁月的沧浪江，在骆韫和许坤两大半圣以一生修为为祭，引动秘法…… 江水逆流之时，天地元力尽皆汇聚，最后凝成拳头大的光球，记录了沧浪江岸这一幕，携裹着林锋的魂灵，破碎虚空。 …… “两大半圣一身修为，施展秘法换我重生。” 低沉而嘶哑的声音从林锋喉咙中传来，漆黑的眼眸盯着自己年轻的双手久久不肯挪开。 忽然，他缓缓握紧拳头随后放开，如此反复几次，仿佛要抓住命运一样。 沧浪江上发生的一幕幕不断在眼前浮现，那些记忆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时刻提醒着他。不要忘记自己背负的是什么。 “回溯到哪一年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锋开始打量周围陌生的环境，接着一段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疯狂翻涌。 “叶家长子，天圣道体，叶锋……” 屡清楚纷杂的记忆，林锋终于明白这身体原本的主人是谁。 万年时光中，加上他，拥有天圣道体的一共有三个，其中又以叶锋的成就最高。 “拥有天圣道体者，识天机，断阴阳，眀功法之优劣，创神通于无形。但叶锋不同，他不仅能创造功法，还能够创造半圣。”林锋双目微凝，想起沧浪江上的两位半圣。 他们便是叶锋的结义兄弟，一身修为皆出自叶锋之手。 林锋惊讶不已，没想到他竟跨越五千年岁月，以叶锋的身份重生！ “意外？不，这是一个机会！” 弄清来龙去脉，林锋的脑海中，一个疯狂而又大胆的想法渐渐清晰。 根据记忆，此时的叶家已夺得位面之心碎片，准备让他融合成就圣人体魄。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若非他死前洞悉位面之心碎片的奥秘，得到降低天道反噬的方法，恐怕这一世又要陷入两难的抉择。 “如今魔族并未崛起，只要我能尽快突破桎梏成就圣人，就能将魔族斩杀殆尽，永绝后患！”林锋身上迸发出浓烈的杀意，一双眼睛如同两把利剑。 “不！抹杀魔族谈何容易，现在最要紧的是活下去，变强大！”林锋微微摇头，前世那种被魔族利刃划破喉咙，却无反抗之力的绝望，他再也不想体验。 突然，一阵轻灵脚步打断了林锋的沉思，接着便是少女急切的叫喊。 “少爷，家主请您去祠堂！” 林锋应了一声，双目神采奕奕地往院外走去，步伐坚定轻快。 这一世，我一步都不能走错！   正文 第二章 宁可天下人负我 林锋到祠堂时，其他人都到齐了，只有百余人。 大启帝国十大家族之一，枝繁叶茂传承了两千余年的叶家人。往日祭祖，偌大的祖祠塞得里三层外三层，身份辈分低的只能跪在外面。 现在全族还活着的人，竟然连正厅都没站满…… 顺着族人让开的道路，林锋一眼便看到了瘫坐在祠堂前的男人，双腿残废，眉宇间透着一股深深的忧愁和无奈，仿佛即将枯萎的老树。 这个曾经器宇轩昂的男人，是叶家家主，也是叶锋的父亲——叶战。 眼前这一幕，不由让他想到前世的父母——为了让身负天圣道体的他能够修炼，去赌那一丝突破成圣的机会，父母和家族付出巨大…… 如今，叶家的损失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叶锋被确定天圣道体时，叶家无奈地与人皇达成协议——叶家获得位面之心碎片后，将永远忠于人皇，为人皇效力！若是创出天级功法，也需先交于人皇。 所以，人皇才没有出手抢夺，但也没有出手帮忙。 叶家以一己之力，抗衡天下所有宗门世家。经数年生死争夺，以七万族人生命，以家主叶战终身残废，最终抢得位面之心碎片。 “叶家已经到了生死关头。”林锋冷笑，外面聚集了大小一百多个蠢蠢欲动的家族和宗门，逼迫败落的叶家交出碎片。 没时间了！ 林锋快步来到叶战跟前，为叶锋，也为自己，深施一礼：“父亲！”     “锋儿来了！” 叶战脸露笑容，吃力地侧过身子，指着供奉在祠堂上一块七彩石头：“这就是位面之心碎片。” 拒绝了搀扶，叶战爬着取来位面之心碎片，又满含期待地亲手交给林锋：“锋儿，开始吧！” 林锋微怔，心情复杂地打量着。 碎片有拇指大小，通体冰凉。数道光滑闪烁的符文封印着，以免它被天源大陆的本源力量排斥，飞去虚空。 除了符文不同，一切都与前世无二。 “锋儿，我们不怕天道反噬，不要顾虑。” 叶战以为林锋有所犹豫，沉声说道，“人族五千年，虽日益壮大，然内忧外患不绝。人族一日无圣，苍生一日不宁。若打破圣人壁障将有牺牲，叶家愿往！” “少主，叶家人不怕死！” “请少主不要犹豫！” “少主，别让族人们白死啊！” …… 一道道发自肺腑的呐喊，让林锋眼眶湿润。 两世为人，他深知生命可贵。 “若能好好活着，谁愿无辜枉死！”林锋长出一口气，握紧了位面之心碎片，内心波澜不息。 前世，他以为只要将位面之心碎片完整汲取，就可以安全地获得全部力量，成就圣人之威，登临巅峰。 只是那看不到摸不着的天道反噬，会让叶家残余的百人纷纷殒命，无一幸免！ 而如今，林锋看得更为透彻：“若为一己之私，害一族性命，只怕是永无成圣之日！” “足够的功法、运气、悟性、天材地宝可以将天资较好之人堆到帝君强者，但成就半圣或圣人，却需坚韧不拔的道心！” “若叶家族人在天道反噬下尽皆横死，道心必有缺憾。” “道心不全，哪可能成圣……” “我既已重生，就必须成圣，更要保全叶家！” 林锋眼中精光奕奕，对叶战重重地点了点头。 叶战哈哈大笑，连连道好，仿佛已经见到了儿子成圣，拯救人族苍生。 其余叶家人，哪怕是年轻一辈都满脸激动地看着林锋，未表现出对死亡的恐惧。 林锋心底苦笑。 为了叶家人，为了人族安危，他注定要让叶战和叶家人失望与不解，甚至是仇恨…… “开始吧！” 林锋喃喃道，默默催动魂灵之力，将位面之心碎片包裹。 他没有直接吸收，而是悄悄地找寻位面之心碎片的本源之力。 这便是他几十年研究出来的降低，甚至避免天道反噬的方法——只吸收本源之力！ 下一刻，林锋感觉到魂灵被一个强大无比的旋涡抓住，不断地被拉扯着，几乎要被撕裂。 “快！快！再快！” 林锋无视那常人难以忍受的痛楚，疯狂催动魂灵运转，以复杂至极的轨迹抵抗强大的吸引力。 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抖动着，豆大的汗水顷刻间浸湿了衣衫。而那可怕的引力却在逐渐消散。 很快，一点微不可查的力量出现了。 “这就是本源之力。” 他控制着魂灵将这一点力量慢慢移动，最终落入掌心。 “好！” 林锋心房颤抖，激动万分。 前世穷极一生的努力在这一刻终得到回报，可这份喜悦，他却无法分享。 一旁，叶战怕他承受不住，赶忙打气道：“锋儿，坚持住！坚持……” 可不等他说完，林锋手指微不可查地一动，瞬间抹掉封印，轻轻一抛…… 失去束缚的位面之心碎片带着刺目的光华，笔直冲上天空，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不！” 叶战竭嘶底里地吼着，涨红的脸庞几乎要滴出血来。 林锋不忍再看绝望的叶战，心中愧疚，轻声自慰：“为了多争取一些时间，对不起。” 一切计划都完美地实现了，可他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可为了叶家，为了人族，他别无选择！ 祠堂中，死一般寂静。 叶家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空中远去的位面之心碎片。 他们目光呆滞，神情茫然，好像所有生机被抽走，只留下一具具行尸走肉的空壳。 林锋的目光却越发坚毅：“任何事情都有代价，这是我必须承受的。” 他想到了一切，却唯独没想到叶家人如此执着！ “哈哈哈哈！” 突然，林锋放声大笑。 刺耳的笑声打破了祠堂的死寂。 绝望所带来的压抑如同决堤的洪水，终于找到宣泄的对象。 叶家人眼中的绝望被愤怒取代。 目光利剑一般射在林锋身上。 “对，就是这样，将愤怒，怨恨都留给我。世人误我也罢，族人恨我也罢。就让我来背负这一切骂名吧！” 林锋在心底怒吼着，这一切都值得！ 忽然，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林锋转头望向半空。 只见三道模糊不清的身影朝着叶家祠堂急速射来。 来了！ 林锋下意识地看向叶战，却见父亲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愤怒和恐惧，有的依然是绝望！ 叶战挺直的身子瞬间瘫软，口中喃喃：“叶家……完了！”     正文 第三章 我不负天下人（一） “该来的，来了。” 林锋双目微眯，腰杆却挺得更直了。 三道身影转眼及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随即缓缓下降，最终停在一人高的空中。 强大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压制得多数叶家子弟瑟瑟发抖不，意志差点的则是瘫坐在地，几乎晕过去。 “那个敢与天下宗门为敌的叶家不复存在，只剩下对死亡的畏惧。” 林锋感慨万千，目光转向那些不断后退、曾经视死如归的族人。 林锋目光冷了下来：“人高而停，是要将叶家踩在脚底下。” 三人为首的中年人一身文士打扮，背负双手，白净的脸上满是阴沉得意的笑容。 他扬了扬下巴，盛气凌人地嘲讽道：“姓叶的，你家的圣人呢？” “你！” 面对如此侮辱，叶战却有心无力，满脸通红如血，牙齿咬得咯嘣作响。 其他叶家子弟虽是怒火中烧，却无一人敢出头，已然失了曾经的血性。 中年文士的讽刺，叶家上下的反应，惹得外围的宗门联军一阵哄笑。 “姓叶的也有今天，活该！” “叶家真有病，疯狗般抢了位面之心碎片，又傻子似的放走它。” “既然没胆，何必浪费啊！” …… 叶家子弟无不屈辱，从七万人大族打到百人不到，他们的牺牲换来的竟是一个笑话，一场空！ 悲愤与绝望之际，不少族人再也支撑不住，痛哭流涕。 作为即将被灭族的族长，作为失望透顶的父亲，叶战的脊背佝偻了许多。 一股决然的死气从胸膛里涌出，化作一声悲壮：“周王孙，你们三大家族真是好气魄！成王败寇，即便我叶家覆灭，亦无所惧，尽管杀来！” 说完后，叶战似是解脱，似是看开，佝偻的脊背竟是挺直起来，眼神里视死如归的气势让那三人有些胆怯，以为他还有什么后手。 一时间，三人竟是没了动作。 “这三家自古便与叶家争夺，有不同戴天的死仇。” 林锋苦笑一声，父亲自知对方不会放过叶家，能做的唯有留下最后的尊严。 可这所谓的尊严，又是那么的可怜，可悲。 这时，那中年文士狰狞笑道：“那就成全你，两位一起吧！” 三人身上气息鼓荡，强横的攻击酝酿着。 一颗饱含死亡气息的赤红光球疯狂扩大，恍若一轮红日坠落。 一柄古剑出鞘，流光闪动间，巨大剑罡缓缓成型，锐利无匹的剑锋直指叶家。 一声摄人心魄的鸣叫中，三丈大小的三色怪鸟狰狞展翅，风刃环绕。 “去死吧！” 咆哮过后，三道不可匹敌的攻击汹涌而来。 眼看叶家将被夷为平地，叶战露出一抹凄惨的笑容，悲怆道：“罪人叶战，来见各位先祖了！” 林锋的目光落在叶战脸上，又转到叶家子弟身上。他看到的只有斗志全无，只有麻木等死…… 死亡的攻击临身，林锋却一脸淡定，视线定格在半空，低声道：“该来了。” 似是为了验证他的话语，半空中一道紫光突兀出现，化为遮天光幕瞬间落下。 轰隆！ 一声巨响，光幕落地，将三人的攻击尽数挡下。强横的攻击连朵涟漪都没泛起，便消失无踪。 众人懵逼，只有林锋眸光深邃，淡淡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光幕化作点点紫色光华散去，一个似远似近的威严声音传来：“皆我大启子民，为何干戈相间？” 噗噗噗！ 刚才还嚣张得意的三位族长吓得坠落在地，满脸惊慌，狼狈不堪。 中年文士失声道：“人……人皇陛下来了。” 人皇？ 所有人震惊地看向天空。 空中，一尊巨大的半身虚影渐渐清晰，紫芒遮天如天神下凡。 众人这才看清，刚才那紫色光幕竟只是人皇的一根手指！ “人皇，不愧是大启帝国最强。” 林锋赞叹道，自信有了本源之力，超过人皇用不了太久。 这时候，叶家子弟终于反应过来，热泪盈眶地喊着：“人皇陛下来了！人皇陛下来救我们了！” 叶战更是激动地俯身在地，劫后余生般喊道：“拜见人皇陛下!” 这一声激起千层浪，不管是叶家人，还是三位族长，亦或是外围的宗门联军，纷纷跪倒在地迎接人皇降临。 “诸位皆我大启栋梁，无须多礼！” 人皇虚影巨大的手掌凌空一托，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将众人拉起。 “谢人皇陛下!” “人皇陛下大德！” “人皇陛下万寿无疆！” 一时间，赞颂声此起彼伏。 “叶战叩谢陛下救命之恩！” 叶战的头颅又一次次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响声，每一次磕头便谢一次恩。 从死亡边缘走了一遭的叶家子弟，满脸泪水地跪倒一片，跟着谢恩。 庭院里，林锋是唯一一个没有跪拜的人，他静静地看着，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一旁，回过神来的三位族长脸色难看，彼此眼神交流一番。 最终，中年文士一咬牙，上前一步冲着人皇虚影躬身行礼。 “陛下，位面之心碎片关乎人族能否出现圣人，是我人族未来一等一的大事。叶家以造就圣人为名，却再抢到位面之心碎片后，故意将其放走！如此大罪，请陛下严惩，以慰藉枉死的人族英魂！” 听到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语，宗门联军呼应连连，纷纷恳请人皇降罪。 事实面前，叶家人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地等着人皇的答复。他们的心中满怀期盼，毕竟以前的叶家可是与人皇走得亲密。 人皇必然会挽救叶家于水火之中。 良久，人皇雷霆般的声音传出：“叶家私放人族至宝，罪孽深重。” 一瞬间，叶家人从云端坠落地狱，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 “可笑。” 林锋微微摇头，皇家权术怎可能如此简单就灭了叶家？ 正文 第四章 我不负天下人（二） 果然，人皇再次开口：“为了人族的未来，如果拥有天圣道体的叶家能拿出一部天级功法，为我人族成就一名开疆扩土抵御外敌的强者，今日朕自然会保护你们周全。” 话至此结束，众人都知其意。 宗门联军纷纷叫好，称颂人皇伟大，为人族殚精竭虑。 叶家人却崩溃了，叶家根本没有天级功法，原来人皇从未想要放过叶家！ “若拿不出来，就只有死路一条，对吧？” 突然，一个平静的声音打破喧闹。 顷刻间，所有目光射向唯一站着的叶家人。 林锋微微仰头，声音淡然地可怕：“人皇陛下所言，可否以天道盟誓？” 天道盟誓？ 众人心头一跳，都觉得他是被吓傻了。 “这小子疯了吧，叶家要有天级功法怎会落得这般田地！” “他要做什么？难道是垂死挣扎？” “呵呵，人皇陛下金口玉言何用天道盟誓?” “此人对陛下出言不逊，抓住他，抽筋扒皮！狠狠惩治！” 天道盟誓是人族最庄重严苛的誓言，一旦立誓绝不可反悔，否则必然应验…… 林锋直视人皇虚影，充耳不闻。 “叶家的天圣道体，很好。朕是肺腑之言，与你立誓又何妨。叶家若贡献天级功法，今日朕自然护佑叶家周全，位面之心碎片一事就此作罢，绝不追究。如违此誓，修为散尽不得善终。” 随着人皇的声音落下，在场众人哗然，谁也没有想到人皇竟然真以天道盟誓。 “誓言以毕，需要时间准备么？”人皇平静地说道。 “拿玉简来！” 林锋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无形之中有股睥睨天下的自信。 “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人皇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 一枚青色玉简从天际而来，停在林锋身前。 “天级功法么？”林锋冷笑不已，天级功法是无价之宝，是顶尖存在，每一部都能掀起国家级的战争，有能力铭刻天级功法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即便是这身体的前任，同样是天圣道体的叶锋，在此前能创出的不过是天级之下的地级玄级黄级人级，地级也只有两部罢了！ 这等难度，分明是要置叶家于死地！ “好手段，事成了，你赚一部天级功法；事不成，你灭了叶家！”林锋不是毛头小子，重生前的记忆和经验全部都在，“人皇，你这次失算了！我最不缺的，便是天级功法！” 林锋一把抓过悬浮的青色玉简，挑衅般看了人皇一眼，才缓缓闭上眼睛。 这一刻，周围寂静的落针可闻。 众人都在紧张地猜测着，等待着他们想要的结果。 玉简上银色微光闪烁，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写入。 短短几息后，银色微光猛然一收。 轰隆！ 天际间，一道惊雷炸响，紧接着乌云凝聚，遮天蔽日。 众人大惊，纷纷低声议论。 “天地异象，难道真的有天级功法？” “怎么可能？他才十几岁，就能创造天级功法？” “或许是叶家私藏的！” “这……快看，天上有红芒！” …… 林锋猛地睁开眼睛，同样盯着天上的红芒。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林锋低吼一声：“入！” 只见那红芒像是受到召唤般，嗖的射下，准确无误地撞入玉简之中。 一时间，天地变色，风雷交加，却无一丝雨水降落。 方圆千里内的灵气疯狂汇聚，形成各种各样的异象。 “成！” 林锋突然大吼一声，一道金光自眉心射入玉简，与红芒融合为一。 咔嚓！ 惊雷再现，之后便风卷乌云快速散去。 天际恢复清朗，林锋手握玉简，稚嫩的脸上透着些许疲惫。 “天级功法，拿去！” 林锋随手一丢，珍贵无比的玉简就这么抛向空中，像垃圾一般。 人皇虚影伸手一抓，紫色光芒浸入玉简，短暂的沉默之后，震天的笑声响起。 “哈哈哈哈，确是天级功法无误，我大启又要出现一位强者了。” 见人皇这般激动，林锋暗自摇头：“至于么，品质这么差的功法也值得这样。” 人皇的盖棺定论，让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天级功法，真的是天级功法！” “他竟在瞬息间写出一部天级功法，不，这不可能！” “一定是叶家之前就藏有一本天级功法，对，一定是这样的。” 外人不相信，叶家人更是难以置信。 “叶家没有天级功法，叶锋这么多年也只创造出两本地级功法。” “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一直在藏拙？” “竟然真的做到了，我们有救了！” “活下来了，我们真的活下来了！” “没想到，最终是叶锋救了我们……” 叶家人喜极而泣，在生死中走了几个来回的他们，终于坚持不住。 叶战看向远处那瘦弱的背影，恍惚间觉得儿子是那样陌生。 只是，叶家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人皇的声音再次传来。 “叶锋贡献天级功法有功，朕便将中土大唐州的云梦县封给你们，叶战就去做个县侯吧。” 叶家不但没有被灭亡，反倒是有了封赏。 可是，叶战却气得脸色苍白，心底一片凄凉：“原来，最想毁灭叶家的是人皇！” 林锋料到人皇不会放过叶家，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中土大唐州是李家的地盘，而李家和叶家是世仇……好一个封赏！好一个一石二鸟!” 林锋挺直腰身，像是展开翅膀的雄鹰，看着人皇，无所畏惧地笑了。 人皇拿着天级功法心满意足地离去，有人皇的庇护，其他宗门世家不敢难为叶家。 只是每个人看着林锋的眼神，无比鄙夷。 “到手的位面之心碎片不用却放掉，连成圣的机会都不敢赌，连天道反噬都不敢承受，如此胆小怯弱真是浪费了天生道体。” 不少人嗤笑着骂一句：“废物！天圣道体的废物！” 从此以后，世人必然将他当成废柴，废物。 可那又如何？ 保全了叶家最后的血脉，又有足够的成长时间。 “这部天级功法在人皇手中，用处将会很大。历史记载，压制魔族崛起，这一代人皇付出巨大。虽然他负了我，负了叶家。” “然……我不负天下人！” 历经生死，见证人族盛极而衰，乃至亡族灭种，此刻的林锋心中坦荡释然。 叶家百人，将随他去往中土大唐州，等待着他们的会是更多的磨难。 林锋心怀愧疚，内心轻道：“从现在起，我叫叶锋！” 正文 第五章 被遗忘的人 清晨的阳光洒在漫长的官道上，叶家人步履缓慢，神色复杂。 时不时有人看向叶锋乘坐的马车，目光中满是矛盾。 “这次真该感谢叶锋写出天级功法，要不然咱们早就死了。” “哼，谢他？家族那么多牺牲都被他……” “别说了，他要是使用位面之心碎片，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可……” 几名叶家子弟不断争论着，互不相让。 马车里，叶锋摇头苦笑。 那天过后，所有族人都在刻意和他保持距离，包括他的父亲。 “这个心结怕是很难解开了！” 解不开，那便不解吧。 叶锋收起心思，目光落在掌心上，神色凝重：“大唐州情况未明，没时间浪费。” 天圣道体悟性极高可以推演法则，创造功法，身体却因经脉堵塞无法修炼。而位面之心碎片，却可重塑经脉，开启极速修炼之路。 他闭上双眼，开始引导本源之力，去往丹田，开始最关键的重塑经脉。 前世遗憾能否弥补，今生使命能否达成，一切皆系于此！ “本源之力看似微弱却蕴含着巨大力量，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决不能出现差错。” 叶锋冷静又谨慎地催动本源之力。 可在到达丹田的瞬间，本源之力猛然释放出恐怖的力量，疯狂肆虐着要撕碎他的丹田和身体。 “糟了！” 叶锋急忙催动魂灵之力，强行压制。 半晌后，那狂暴的力量总算稳定下来。 林锋刚松了一口气，却不想天空中惊雷骤响，原本晴朗的天空阴云密布。 一个覆盖方圆几百里的旋涡瞬间成型，发出呜呜的恐怖啸叫，疯狂吸引着周围的灵气，仿佛要将天地吸干。 “嘶！” 马匹齐齐悲鸣，继而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叶家人惊恐地望向天空，不明所以。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炸响，旋涡陡然一凝，无数灵气化作巨龙俯冲而下。 目标正是叶家队伍！ 此时，叶锋正在拼命坚持，心中也是震撼无比：“竟然引来了天劫！” 至于这天劫是不是天道反噬的表现，那就不得而知了。 眼看灵气巨龙就要落地，叶锋再也压制不住狂暴的本源之力。 嘭的一声，一股可怕的力量从叶锋的体内汹涌而出，竟是冲向那灵气巨龙。 叶锋只觉浑身无力，视线模糊转而一黑，晕倒过去。 马车外的叶家人已经乱作一团，大吼大叫着四处躲避，却根本没地方可躲！ 轰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过后，一切恢复正常，晴朗的天空阳光灿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刚才，是怎么回事？” 叶家人面面相觑。 那样恐怖的力量袭来，他们竟然一点损伤都没有？ “那边，叶锋的马车。” 突然，一声惊呼传来。 众人寻声看去，叶锋乘坐的马车已经碎裂，有一道身影侧躺在地。 “快，快过去！” 叶战急忙催促，眼角有液体不知觉地流下。 狼藉之中，叶锋躺在地上，呼吸微弱，昏迷不醒，样貌苍老，仿佛瞬间从少年到了暮年。 “锋儿！你……你这是怎么了！？” 叶战崩溃地扑到叶锋身上，悲呼连连。 他一直刻意回避叶锋，却不想，再见竟是这般。 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吗？ …… 良久，叶锋被安顿在新的马车上，叶家队伍再次启程。 压抑笼罩在叶家人身上，没人言语，死一般的沉寂。 一个月后，叶家顺利到达云梦县，安顿下来，可叶锋依然没有苏醒的痕迹。 转眼间，叶锋昏迷已经三月有余。 和煦的春风吹入县侯府偏院的某个房间。 “少爷，你快点醒过来啊！” 一名侍女盯着床上衰老的叶锋，美眸微红。 其实，叶锋在天劫离去时就醒了。 只是他清醒的是灵魂，肉体依然保持着衰老和昏迷状态。 “本源之力抵抗天劫，保住了我的性命，可这身体的五脏六腑，全部经脉，甚至连骨骼都被毁坏殆尽。生机断绝，不断衰老。” “也幸亏这天劫，将本源之力打碎，散布在身体的每个角落，进行重塑！” “这才是真正的重塑啊！” 叶锋对位面之心碎片的了解更上一层楼。 重塑的不仅仅经脉，还有肉体，甚至对灵魂强度都有提升！ “只是……这重塑的速度，未免太慢了吧？”叶锋哭笑不得，他算尽千般，终棋差一招啊！ 万年来，三个天圣道体，谁也没汲取过位面之心碎片，自然不知会这般痛苦。 这种意识清醒，时刻能感受到重塑带来的痛苦，身体却不能动的感觉，比死还难受！ 此时，在他残破的躯体深处，一小节经脉，一小段碎骨，正在神秘的力量下不断生长，又破碎，再生长，再破碎……不断循环。 每一次生长都奇痒无比，每一次破碎都痛到灵魂深处。 在这绵长又一刻不间断地折磨下，叶锋几乎要崩溃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便是叶战的声音。 “锋儿可有苏醒的迹象？” “少爷和之前一样，好像又老了些!” “哎，你下去吧！” 叶锋虽是昏迷，却听得清清楚楚。在他昏迷期间，叶家人时不时会来看他，有发牢骚，也有感谢的。 唯有叶战，来得最频繁。 每一次来，叶战都会跟他说很多话，很多以前绝不会说的话。 叶战挪动着轮椅来到床边，神色复杂。 “锋儿，爹又来看你了，你不会嫌烦吧。你放心，叶家没事，一个多月大家也都适应了新家。对了，今天又有人来拜访，我知道，他们都是想要见你的，我都打发走了。” 叶战神色恍惚，他不敢让叶锋现在的情况传出去，否则叶家最后的门面将荡然无存。 “你不会怪爹吧！其实爹明白，你那样做，是不想让我，让咱们家仅剩的这些人在天道反噬下死去，我们都明白，可……“ 叶战伸手理了理叶锋额前的白发，神色悲切。 “其实人皇要天级功法的时候爹就想通了，什么辉煌呀，荣耀呀，都没有一家人活着重要。可这些话，我不能说。我以为，我死的时候才会告诉你这些，可你，可你却先变成这个样子……” 说着，叶战已然声泪俱下。 叶锋很想要告诉他，自己不怪任何人。 “我一定会振兴叶家。” 叶锋在心底承诺着，前任的责任都由他来承担，不光是为了叶家，更是为了日后对抗魔族。 叶战絮絮叨叨地说着些零碎事，叶锋津津有味地一边听着，一边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 午后的云泽县有些闷热，一处茶摊中，人们指着不远处的叶家府邸侃侃而谈，毫不忌讳。 “哎，你们猜这个县侯能坚持多久！” “反正不会超过半年，李家的规矩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嘿嘿，他们不知道大唐州是李家的天下么？” “你们说，叶家是在半年内主动离开，还是最后死于非命？” “不知道，反正叶家完蛋了！” “那可不一定！” 有人提出了不同的见解。 “这一次来的可是叶家，堂堂十大家族之一，为了位面之心碎片李家和叶家交过手，都没占到便宜。说起来，叶家和李家也是世仇，这次怕是有备而来。” “对了，我也听说了，叶家的天圣道体可以创造出天级功法，你们知道天级功法意味着什么吧？” 提到天级功法，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笑话！现在的叶家哪里还算十大家族之一。” 忽然，一个不屑的声音传来。 众人寻声看去，一名中年文士独坐，脸上满是讥笑。 文士冷笑，再道：“那个什么天道圣体写出一本天级功法就耗尽了全部潜力，离开帝都后就昏迷了，现在不过是个废人罢了！至于叶家，百人不到，呵呵，丧家之犬而已。” “对，我也听说了，叶家少爷现在满头白发，身体更是衰老的厉害，与死人无异。” “我也听说，叶家其实是被发配到这里……” 一时间，茶摊之中的议论更加热烈，各种不知真假的传闻此起彼伏。 “我看你们还能苟延残喘多久。” 中年文士冷哼一声悄悄离开，此人正是三大家族之一的周家族长！ 一夜之间，各种传言不胫而走。 什么叶锋未老先衰变成废人，心血耗尽再写不出功法。 什么叶家名存实亡，只剩下几个老弱病残。 …… 对于这些，叶家从来没解释过，也无从解释。 也从未有人见过叶锋。 渐渐地，叶家最后的一点威严消失不见，大家都在等待着它的覆灭。 至于叶锋，也变成一个无关紧要的废物，慢慢被遗忘。 正文 第六章 叶锋之怒 “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叶锋满心郁闷，注视着残破的躯体。 重塑缓慢，完成之日遥遥无期，叶锋清楚，越晚苏醒对他的处境越不利。 “两位半圣以性命为祭换我重生，我决不能浪费这次机会，可是……” 看着进展缓慢的重塑，叶锋心底忽然涌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吱嘎！” 房门被打开，一阵响动传来，叶锋知道来的人是谁。 现如今，除了叶战不会有人来看他。 似乎大家都相信叶锋未老先衰是因为潜力耗尽，醒来也是一个废人，连人皇也不再关注了。 叶战驱动轮椅缓缓靠近床边，几次打击加上双腿的残疾让他看起来更加苍老。 看着同样苍老的叶锋，叶战神色凄然。 他轻轻将叶锋的手掌握住，叹息一声道：“锋儿呀，你说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能安心离开。” 听到这话，叶锋心中一紧，叶战的话里，似有诀别之意。 这段时间以来，他对叶战除了愧疚之外，还多了一丝亲情。 “我放走位面之心碎片，毁掉叶家心血，还变成这幅半人半鬼的模样，叶战还是不离不弃，未曾责怪。” 这一切让叶锋想起前世的父亲，也是这般包容他的任性，支持他的所有决定。 “其实，你这样也好！”叶战苦笑道，“现在大家都认为你是个废人，不会有人再打天圣道体的主意。你就这样睡着，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够活下去。”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叶锋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等叶战自己说出来。 冗长的沉默之后，叶战缓缓开口：“该来的，总归是要来！前段时间，有一个叫许坤的少年想要拜入叶家，他的天赋不错……” “许坤？” 短短两个字让叶锋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半圣许坤不光是人族的守护神，也是叶锋生死相托的同伴，知己更是恩人。 恍惚间叶锋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说出那句听过无数次的话语——放心，有我在。 叶战的声音与回忆交织，叶锋感觉自己要燃烧起来一样，许坤的过往浮现在脑海中。 “许坤有个妹妹叫做许凝，后来被一个姓卫的公子看中，结果最后闹到了家破人亡，只有许坤一个人活下来。” 可按照叶战所言，这件事情的真相更加残酷。 叶战沉默良久后说道：“想要纳许凝做侍妾的人叫做卫天，是云梦县卫家的大公子，卫家是一个不大的氏族，略有实力，比现在的叶家强一点，但是有限。” 叹息一声，叶战继续说道：“原本我想要将许坤留在身边打杂，这样卫家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不再纠缠。可没想到卫家不依不饶，将矛头对准叶家，外面更是群情激奋，一直要求我这个所谓的县侯惩治卫家，保护许坤兄妹。” “好一个避无可避的阳谋之计！” 叶锋两世为人，自然明白这些事情的目的只有一个，挑起叶家和卫家的争斗。 “害怕叶家的底蕴么？”叶锋心中一冷，“这明显是有人想要对付叶家，又害怕叶家还有后手，这才用卫家试探。许坤兄妹，只是微不足道的牺牲品。” 叶战伸出手抚摸着叶锋的脸庞，满眼不舍地说道：“锋儿，我现在什么都看开了。” “我和叶弘，不，和家主商量过，这件事我会以县侯的名义处理，叶家不会插手。若为叶家而死，我无怨无悔。只是，看不到锋儿你……” 说到最后，叶战一阵哽咽，情绪再难压制，老泪纵横。 听到这话，叶锋心中一阵凄然：“叶战已经做好一死保全叶家的准备。” “老爷，不好了，卫家去许家抢人了！” 忽然，一名下人跑来报信。 “知道了！” 叶战点头答应，目光却从未离开过叶锋。 沉默良久，叶战还是松开握住叶锋的手，替他将被子掖好。 做完这一切，叶战原本浑浊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这一刻，他仿佛还是那个率领叶家对抗天下宗门的男人。 “锋儿，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是我最大的骄傲。” 随着轮椅声远去，房间再次陷入沉寂之中。 “不要！” 叶锋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哮，无数记忆翻涌而来。 “沧浪江上，是许坤牺牲性命回溯时光。” “无数次，是许坤力敌魔族护自己周全。” “五千年间，更是许坤数次赴死保人族希望不灭。” 于情于理，他责无旁贷，一定要避免悲剧的发生。 “好好好，我前世的恩人你们要杀，今生的父亲你们要害，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手段。” 叶锋强迫自己压制愤怒冷静下来，他很清楚想救叶战和许坤兄妹，首先要完成身体重塑。 “我绝不会让许坤身上的悲剧重演，让叶战死在这里！” 巨大的压力之下，叶锋将天圣道体的推演力发挥到极致，前世今生，所有关于位面之心和本源之力的信息一一闪过。 忽然，一个模糊的画面逐渐清晰。 “那日天劫降临，本源之力爆发出巨大力量，体内残余的本源之力是否也一样？” 叶锋脑海中灵光一闪，毫不犹豫以魂灵缠绕自己的躯体，秘术的威力虽不如天劫，但同样能够产生压迫。 一遍遍的压迫似乎并没有产生效果，就在叶锋慢慢被绝望笼罩的时候。 一股剧痛猛的从丹田传来。 又惊又喜的叶锋急忙看去，一颗透明的光球隐藏在丹田背后，只有在受到压迫时才会显露出一点痕迹，很快又消失不见。 “本源之力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叶锋感受着光球上巨大的力量若有所思，“应是那日天劫降临，击散了本源之力，其中微弱的一部分散入体内，本体却发生改变，若非机缘巧合，怕是穷尽一生也找不到。” 他不断压迫光球释放力量，重塑明显加快。 “不行，还是太慢了。”眉头一皱，叶锋清楚，这样下去根本来不及救人，“对了，有一门自毁丹田的功法可以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若是……” 丹田是人之本源，炸裂固然可以产生巨大的力量，却也必死无疑。 叶锋的脑海中，计划却逐渐晰。 “紫金结丹术！” “五灵聚合之术！” “九鼎玄功！” 一万年来的功法秘籍一一闪过，却没有一种适合眼前的情况。 “我是天圣道体，创造一门功法又有何难！” 叶锋飞快地展开推演，功法的雏形渐渐浮现，他的目标只有一个——以本源之力代替丹田。 “没想到，重生后创造的第一部天级功法是这个。这应该是品质最好，也是最没用的天级功法了吧！算了，也不缺这么一本两本的。” 做完这一切，叶锋毫不犹豫将丹田炸裂，一股巨大的力量炸开。 本源之力上，一股更狂暴的力量席卷叶锋整个身体。 于此同时，天源大陆外遥远的虚空中，一缕微弱的七色光芒一闪而逝。 忽然，叶锋的眼前多了一些东西。 “朦胧混沌之中，数十丈粗细的闪电划破天空” “日月星辰不断交替，山脉与河流从空中坠落” “毁灭与重生同时进行……” 随着本源之力稳定，叶锋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 时间不断流逝。 忽然，一直躺在床上的叶锋手指微微一动。 然后…… 双眼，猛然睁开！ 冰冷的眼眸中，杀意一闪而逝。 正文 第七章 苍老少年 “这就是灵力的感觉？” 叶锋感受着周围若有若无的波动，它们无处不在，依附在身体表面，随着每一次呼吸进入体内。 身体上无法言说的舒适让他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前世天圣道体，却经脉阻塞，叶锋创造功法无数，但他从来不知道灵力是什么样子。 一时间，叶锋神色恍惚，两世为人，所有的努力在这一刻终于获得回报，在完成使命的道路上，他真正意义的迈出了第一步，没有愧对那些为他牺牲性命的人。 不过很快叶锋就冷静下来。 “仅仅是第一步而已，未来道阻且长，而且……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起叶战之前说的话，叶锋的眉宇间闪过一抹冰冷。 “这是？”叶锋试着移动身体，却发现整个人如同木头一样僵硬无比，根本无法控制。 “看来这幅样子还要持续一段时间。”略一沉吟，叶锋便明白怎么回事，易经伐髓几乎将他的生命力耗尽，想要彻底恢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忽然，一阵叫骂声传来，叶锋眉头一皱朝着窗外看去，另一番景象映入眼帘。 空无一物的房间陈旧而破败，窗外更是满目萧条，整个院落一副年久失修的荒凉模样。 “叶家的县侯府怎么是这样？” 眼前的景象让叶锋有些意外，和以前的的叶家府邸比起来，这里就是个贫民窟。 不过想想也是，当日叶家离开时，随身的行礼都没有带齐，哪有余力修缮房屋。 突然，叶锋的瞳孔一阵收缩。 他看见，角落里，一对十三四岁的男女蜷缩着身体，满脸惊惧。 注视着那少年的目光，叶锋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你们是？”叶锋轻声发问，声音颤抖，脑海中的信息已经让他可以推断出这他们的身份，只是叶锋不愿意相信。 “我叫许坤，这是我妹妹许凝，叶叔叔让我留在这里，说是……”少年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一瞬间，无数记忆涌来。 半圣许坤不光是人族的守护神，也是叶锋可以托付性命的同伴，更是他的知己好友，最后更是以生命换来叶锋的重生。 凭着一股执念，叶锋猛地坐起来，想要去触摸近在咫尺的少年。 却不想，许坤惊惧的声音传来：“叶，叶大哥，你怎么了！” 一切戛然而止，看着明显被吓到的兄妹，叶锋怅然若失。 “没，没事！”叶锋愣了片刻放下手臂，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他的双手却不自觉的握紧，青筋暴起。 故人相见却已不是故人，五千年的时光让曾经的生死之交变得素不相识。 一时间，叶锋只觉得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又无话可说。 略一沉吟，叶锋大致推断出事情的经过。 “整个叶家只有这个房间相对安全一些，人皇天道盟誓尚在，谁想要闯进来都要考虑一下后果，但也只是相对安全。”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再一次变得冰冷，看来冲突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不然叶战也不会这样做。 看着许坤那熟悉的眼眸，叶锋暗暗发誓：“前世，你倾尽一生保护人族，保护我，甚至为我献出生命，今生轮到我来保护你了。” 忽然，一阵阵嘈杂声打断了叶锋的思绪。 “里面的人赶紧滚出来，否则等老子进去一定把你剥皮抽筋。” “许坤，别以为叶家能保的住你，现在出来还能少受点罪。” “许凝，你就从了我家公子，以后衣食无忧多好，这可是别人求之不得的机会呀！” 随着这些声音传来，许坤兄妹的脸色更加苍白，两双眼睛盯着叶锋，脆弱，无助，眼角闪烁着泪光。 看着他们的样子，叶锋恍惚间看到了当年自己。 那日魔族屠城，跌坐在血泊中的叶锋闭目等死，可当他睁开眼睛，看的却是许坤天神下凡一样的身影，耳边传来那句终身难忘的话语。 缓缓来到许坤面前，叶锋弯下腰单膝跪在地上，伸手拭去许坤眼角的泪水，轻轻说道：“放心，有我在。” 茫然无措的许坤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本能地点点头。 叶锋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一切恍若当年倒影，这一次换他来遮风挡雨。 房门缓缓打开，叶锋看到了对峙的两拨人。 左手边，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簇拥着一名颐指气使的华服公子，想来此人就是卫天。 叶家这边则以新任家主叶弘为首，数十名叶家弟子紧随其后，所有人脸色铁青，强压愤怒。 对方没有辱骂叶家，可站在叶家的内院里，堵着门口要人，这就是对叶家最大的侮辱。 此刻，叶弘已是怒火中烧：“想我叶家两千载辉煌，鏖战天下们宗门那是何等的威风，可……现在，一个不入流的小家族竟敢在叶家门前如此嚣张。” 手中的长剑几欲出鞘，可想起老家主的嘱托和叶家的现状，叶弘只好强压怒火。 “叶，叶锋醒了！” 忽然，一声惊呼传来，众人不由得朝着房间门口看去。 只见一名垂暮老者伫立在门口，白发满头，面容沧桑，瘦弱的身躯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到。 “这就是天圣道体，我看是天生残废吧！” “你就是叶锋，来，写本天级功法瞧瞧。” “都说叶家有个未老先衰的小怪物，今日一见果然是奇葩呀，哈哈！” 一时间，卫家众人哄笑不已，言语刺耳。 叶锋不为所动：“从决定伪装的那一刻起，这就是我要承受的。在这个世界中，只有强者才有资格说话，现在的我要忍受这一切，默默成长。” “辱叶家者，死！” 一声怒喝将卫家众人的嘲讽打断，叶锋侧目一看，叶弘已然横剑胸前，身后叶家弟子上前一步怒目相视。 莫名的，叶锋心中一暖。 前世，他的族人也是如此。 这……就是家人！ “缩头乌龟睡醒了也好，把人交出来吧，我不跟你们叶家一般见识！”卫天一脸高傲，完全不把叶家放在眼里。 顿时，叶家人怒不可遏。 卫天冷笑：“你们叶家现在这样，还有什么好骄傲的？一群老弱病残。” 一名叶家子弟气不过，拔剑直指卫天面门道：“你再说一次！” 卫天身后一中年护卫纵身一掌拍，拍在那名年轻气盛的叶家子弟身上将他轻松击飞。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散落一地。 果然，刚刚还维护叶家声誉的叶家子弟，在见到血时顿时软了。 叶家独力抗衡天下世家宗门，无数叶家强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已经将叶家仅有的那点血气给死没了。 在尸山血海中侥幸存活下来的叶家人，以往也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儿汉，现在没有了希望，没有了叶家这个强大的后盾，逃离到大唐州这些日日夜夜，他们的骄傲，尊严尽付东流。 真的看到血时，他们怂了。 就连叶弘也强忍着，他身上肩负着叶家香火传承的重任，更加不敢冲动。 见叶家人没有任何表示，卫家人哈哈大笑起来。 虎落平阳被犬欺，如果说他们卫家是犬，那现在的叶家就是一只病老鼠。 突然，叶锋开口了。 “你知道动手的后果么？给你一个机会，断了他的手！” 谁也没想到叶锋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错愕不已，愣在原地。 反倒是卫天怒极反笑，阴沉着脸来到叶锋面前，一根手指几乎戳在叶锋的脸上，威胁道：“叶锋，你以为用一本天级功法绑住人皇就有恃无恐了，别忘了，天道盟誓兑现一次就会消失。” 叶锋沉默不语，看起来就是有恃无恐的样子。 卫天见状更加愤怒，恶狠狠地说道：“我随便找两个死士干掉你，人皇最多杀了他们给你报仇，你觉得你还有多大价值，让人皇出手屠戮我卫家？到那时，没有天道盟誓的庇佑，你叶家必然灭族。” 听到这句话，叶锋脸上的轻蔑更盛。 下一刻，叶锋突然出手了，动作很慢，去抓卫天戳在自己脸前的手指。 卫天冷笑，化指为掌，朝叶锋脸上抽去。 叶锋却不变招式，继续去抓卫天的手。 这一幕让所有人为叶锋捏了把冷汗。 在别人眼里，现在的叶锋老态龙钟，动作也跟老年人一样迟缓无力，还去惹卫天，这一巴掌挨了也是白挨。 毫无疑问，这一巴掌要打实了，叶锋那孱弱的身体，被抽散架也有可能。 可现实就这么出乎意料。 卫天那看似能抽飞叶锋的手却像是主动送到叶锋手上一样。 叶锋轻轻一拧。 咔嚓！ 折了！ 看着满脸痛苦的卫天，叶锋面无表情地说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谁伤了人，把他的手折断！” “你去死！” 咔嚓！ 再次含恨出手的卫天，就像把另一只手送给叶锋一样，再次被折断。 “我再问你一次，折不折他的手！” 若说第一次是卫天大意了，那么第二次他感觉得真真切切，叶锋的动作看似很慢，但无论他从哪个方向都无法躲过去。 “我不会放过你的！” 卫天怨毒地盯着叶锋。 “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叶锋突然出手扼住卫天的喉咙，苍老的手掌用力，卫天顿时脸色通红无法呼吸。 “少主！”卫家众人想要上前营救，却又担心叶锋真的将卫天掐死，不敢妄动。 “叶锋，住手！”突然，叶弘的声音传来。 他被叶锋的动作下了一跳，急忙出声阻止，现在的叶家实在没有能力和卫家为敌。 叶锋看了一眼脸上带着一抹哀求的叶弘，看着叶家众人，手上的力量微微一缓。 “滚！” 卫天整个人被甩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卫家众人赶紧上前将卫天扶起，卫天喘息了一口就声嘶力竭地吼道：“上，都给我上，除了叶锋，把其他人都给我废了。” 正文 第八章 顾清影 “这本源之力重塑的身体果然厉害，强度足以媲美聚灵境界的武者。” 叶锋看着自己的双手十分满意。 卫天的威胁，叶锋根本没有放在眼里，他已经估算过双方的实力。卫家人数众多不假，但叶家实战经验丰富，这一战，卫家的胜算还要小一些。 可是，当叶锋看到场上的情况时却愣住了。 面对逼近的卫家众人，原本身经百战的叶家弟子却默默后退，一个个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甚至有些人已经瘫坐在地上。 “不，我不想死！” 一名叶家子弟突然抱头痛哭。 恍惚间，他看见了昔日惨烈的战场，看见被鲜血染红的大地，看见亲人的身体横在面前，看见无数敌人冲杀过来。 对于死亡的畏惧让他彻底崩溃。 像是会传染一样，片刻功夫，无数叶家弟子瘫坐在地上痛哭起来，还没有开战就已经溃不成军。 看到这一幕，叶锋的心突然缩紧，他想起当年和魔族对抗时候的场景，无数人族将士就是这样崩溃的。 一个人可以因为信念，使命而无所畏惧，但当这一切消失的时候，无尽的恐惧就会将他们彻底淹没。 深深的歉意在叶锋心底蔓延。 “是我放走了位面之心碎片，放走了叶家的希望，是我毁掉了他们的信心。” “只要能够激起斗志，一切还可以挽回。” 沉默片刻，叶锋缓缓走向叶家众人大声说道：“你们在做什么，站起来，你们是叶家人，是……” “闭嘴，你有什么资格提叶家！” 愤怒的斥责将叶锋打断。 四周，无数叶家弟子充满怨恨与愤怒的目光仿佛要将他撕碎一般。 “没有你叶家怎么会变成这样，多少人的努力，牺牲都被你……” “都是因为你，我的父亲死了，兄弟死了，你闭嘴！” 叶家弟子的斥责让叶锋沉默，他相信当日的选择没有错。 可是，眼前这血淋淋的事实也没有错。 “没用的，叶家已经完了！”叶弘不知何时出现在叶锋的身边，看似平静的语气中压抑着巨大的愤怒。 “不，我会让叶家重现辉煌。”叶锋抬起头，目光坚定。 “呵呵！”叶弘突然笑了起来。“现在的叶家已经名存实亡，族人失去斗志。就像是一只重病的老虎，空有利爪却没有站起来的力气，别说这些阿猫阿狗，就是一只老鼠也能踩在它头上。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亲手毁了叶家。” 说到最后，叶弘突然爆发，他知道叶锋不想让族人承受天道反噬，可他更忍受不了族人无数的牺牲付诸东流，叶家更是沦落到如此地步。 面对愤怒的叶弘，叶锋却显得很平静，他直视着叶弘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需要和你解释什么，但，时间可以证明一切。” 叶弘看着族人凄惨一笑道：“时间，叶家已经没有时间了！”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再一次打开，两道瘦弱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许坤兄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缓缓走来。 他们穿过叶锋，穿过叶家众人，然后慢慢转过身说道：“谢谢你们！” 兄妹两个人一同鞠躬，行礼，发出真挚的感谢。 “不！” 一瞬间叶锋就明白他们要做什么，猛地将许坤拉住。 “叶锋大哥，我知道你是真心想要帮我们，可是，我们不能再牵连你，牵连叶家，谢谢你！” 一瞬间，叶锋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怔怔看着许坤走到卫家众人面前。 “我们兄妹跟你走，不要为难叶家！” 少年稚嫩的声音久久回荡，叶锋怅然若失。 “前世许坤无数次保护我，可是现在，我却只能看着他走入绝境，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刻，叶锋仿佛真的变成迟暮的老人。 然而，许坤兄妹的出现并没有阻止卫家的人脚步。 此刻的卫天怒火中烧，他只想要叶家付出代价。 “住手！” 猛然间，一股凌厉的气势突然将所有人笼罩，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空灵而清澈的声音。 叶锋寻声看去，后院之中，一名身着缟素的妙龄女子缓步走来，星眸皓齿，年纪轻轻却梳着妇人发髻。 随着她的出现，这破旧的院落似乎突然明亮起来。 女子气质如兰，冰冷的面容难掩倾城之色，眉宇间淡淡的忧伤让人心疼不已，饶是叶锋两世为人，看到她的时候也不免失神片刻。 “顾清影，兄长刚过门的妻子。” 叶锋很快恢复如常，认出来人的身份，同时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歉意：“大哥也是因为位面之心碎片而死，当初的决定究竟影响了多少人的命运。” 此刻顾清影已经来到叶，卫两家中间，看了一眼许坤兄妹，柔声道：“你们两个回去。” 随即，她的目光落在叶锋身上，清冷的目光初时带着一缕怨恨。 可看到叶锋那苍老的模样，瞬间化为不忍，神色也不由柔和了几分轻声说道：“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退后一些，为我们压阵吧。” 顾清影的话很委婉，显然给叶锋留足了面子，可正是因为这样，叶锋却倍感屈辱。 他以为顾清影会将兄长的死发泄在他身上，但这个女人竟将他当做亲人一样，毫无怨恨，处处着想。 看到叶锋站在原地没有动，顾清影黛眉微皱又轻声说道：“父亲只有你一个孩子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叶锋再无任何坚持的理由。 “好！” 几乎是从喉咙里面挤出一个字，叶锋默默后退，他的面色如常，步履沉稳。 沉默中，他一次又一次将舌头咬破，任由血腥蔓延。 那剧烈的疼痛能够让他保持冷静，却无法压抑心中无尽的屈辱和不甘。 默默低下头，叶锋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我作为万年来唯一一个可以修炼的天圣道体，掌握着万年间所有的功法秘籍，最终却连两个孩子都无法保护，甚至，还要让一个女人挡在身前。” 这深入骨髓的屈辱感仿佛要将叶锋撕裂。 正文 第九章 被女人保护 没有人会在意叶锋的感觉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顾清影身上，即便是卫家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伙此刻也彻底呆滞。 叶锋平静地看向前方，将卫家众人的神态收入眼底，眼眸中闪过一丝厌恶。 他们有的张着嘴巴口水直流，有的眼睛发直满脸淫笑，更有人不断揉搓着双手，天知道他们想到了什么。 “你，你不是那个刚过门就死了丈夫的顾清影么！” “对，是她。听连洞房都没来得及呢。” “这不可惜了么，要不，让大爷来疼疼你吧！” 很快有人认出顾清影的身份，污言秽语此起彼伏。 “哼！” 一声冷哼传来，刹那间，卫家众人突然觉得浑身冰冷，如堕冰窟，再不敢多说一句。 顾清影的目光转向卫家众人，神色冰冷地说道：“我叶家是人皇陛下亲封的县侯，此处是人皇陛下亲赐的封地，你们在此闹事，就不怕人皇降罪么？” 顾清影并没有将话说死，拿出人皇陛下希望卫天知难而退。 可是卫天此刻根本听不到这些。 他直勾勾地盯着顾清影绝色的面容，整个人仿佛失了魂魄一样，他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将顾清影和许凝比较一番。 “顾清影新婚之日成了未亡人，身上既有着少女的青涩又有少妇的风韵，虽说都是倾城之貌，可顾清影的气质要比许凝好上许多，当然，如果两个人能够一起的话就更好了。”卫天舔了舔嘴唇，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占有欲。 霎时间，顾清影面色阴沉下来，她分明从对面这个家伙眼中看到了淫邪，若是在别的地方，她早就出手教训，可今日却不行。 沉默片刻，顾清影冷冷地说道：“我叶家传承两千余载，今日虽然落魄，但风骨犹在，卫家，真的不怕死么？” “呵呵！” 卫天总算是回过神来，听到顾清影的话冷笑道：“这种威胁就没有必要了吧，叶家现在已是丧家之犬，人皇陛下的封赏也不过是给叶家找个养老的地方，我卫家乃是豪族，比起叶家可是要强大许多，我卫天也是也是一等一的人物，姑娘不如改嫁……” “呸，区区卫家算什么东西！你这废物算什么人物？”顾清影冷漠如霜，已经彻底被卫天激怒。 听到这话，卫天嘴角不由得抽搐几下，盯着顾清影恨恨道：“你们叶家做了什么事情自己知道，位面之心碎片乃是人族重宝却被你们家的废物放走。人皇陛下不追究，我卫家只是看不过去，替人族来教训你们，至于那个小丫头，许家的契约上写的明明白白，为奴为婢，我让她做个侍妾已经是莫大的恩德。反倒是你，不要不识好歹。” 听到这话，饶是叶锋也觉得好笑，能够将强盗行径说的如此义正言辞，这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好，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想要带走他们，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说话间，顾清影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原本她并不想让叶家和卫家不死不休，可是现在看来，事情毫无转圜余地。 随着灵力疯狂汇聚，一道青芒在顾清影的脚下升起，长裙无风自舞，青芒蜿蜒而上，最终化作一道似龙似蟒的虚影盘踞在她的肩头，距离化形只差一步。 “凝神境界圆满，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顾清影所展现的实力，比起现在叶家第一高手叶弘也仅仅是略逊一筹，可是叶弘已经年过四十，由此可见，顾清影的天赋多么的惊人。 叶锋微微失神，关于顾清影，他看到的比别人多一些。 “这门功法名为帝皇弑天诀，至刚至阳霸道无双却不适合女子修炼。这个年纪，修炼一门不合适的功法能达到如此境界，此等天赋，世所罕见。” 可越是这样，叶锋却觉得心里越难受，“我拥有一切修炼所需要的条件，可到现在却无寸进，她修炼一门不合适的功法却已经凝神境界圆满。” 一时间，叶锋觉得心脏仿佛被插了一根尖刺，顾清影所表现出来的越是完美，这根刺扎得越深越狠，可他更加明白，一切和顾清影毫无关系，两种矛盾下，叶锋越发觉得难受。 “偌大叶家，竟无一个血性男儿？” 顾清影的话再一次传来，伴随着灵力震荡，如同天外梵音振聋发聩，“叶家两千载辉煌断绝在即，你们却只会哭哭啼啼，有和面目自称叶家男儿立于世上？” 一时间，叶家子弟怔怔看着顾清影，涣散的目光渐渐恢复聚焦，在他们眼中，顾清影便是那茫茫大海中的北斗星，为他们指明方向。 “老子受不了了，叶家的男人还没死绝，轮不到女人挡在前面。” “对，兄弟们，跟他们拼了，这种废物也配在叶家门口叫嚣？” “大家站起来，别让人瞧不起，不就是死么，有什么可怕的？” 渐渐地，叶家弟子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聚拢在顾清影身边。 畏惧和怯懦慢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和无尽的战意。 “那个和天下宗门为敌的叶家确实不在了，但是新的叶家已经有了雏形，这一次，他们是为了自己战斗。” 看着重新恢复气势的叶家弟子，叶锋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可是当他看到顾清影的背影，这笑容又是那么的苦涩：“我已经沦落到需要女人保护了么。” 对面，看到气势如虹的叶家众人，卫家人的脚步慢慢后退，他们没有经历过生死之战，气势上已经完全被压制。 卫天的脸色苍白，原本一个叶弘他到不怕，可现在多了一个实力和叶弘不相上下的顾清影，叶家弟子又恢复斗志，战局已经彻底扭转。 可是就此离开，卫天又心有不甘，盯着叶家众人看了半晌，卫天忽然说道：“好，既然你们要护着这两个小杂种，我给你们叶家一个面子。半个月后是我们大启王朝三年一度的少年英雄会。咱们云梦县有三个入围的名额，如果你们叶家能够拿到其中一个，我就将他们的卖身契撕掉，如果不能，你们叶家就乖乖把人交出来。” 此言一出，叶家众人哗然。 叶弘目光凝重，他清楚，一旦答应下来便是赌上了叶家的尊严。 卫天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得意，他这样说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云梦县中，天资卓越的少年共有五人，论天赋这五个人的实力便是放在整个大唐州也能排进前十。 而在这五个人中，他们卫家便占了两人，其中一人便是卫天的兄长，大唐州天赋第二，仅次于李家天才的卫冥。 卫天之所以如此飞扬跋扈，便是清楚两个天才的存在注定卫家会崛起，所以才有恃无恐。 至于赌约，不管怎么算，青年才俊死绝了的叶家都进不了前三。 “好！”就在叶家众人沉默的时候，叶锋的声音突然传来。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可是叶锋却却一脸平静，好像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 “呵呵，希望你到时候别当缩头乌龟。”卫天怨毒的看了一眼叶家众人后，甩手离开，卫家众人紧随其后。 叶锋看着卫家众人离开的背影微微一笑。 “一个前三的名额，呵呵，前三我都要了！” 正文 第十章 联姻 一场灭族之战消弭于无形。 众人的脸上却根本看不到喜悦，少年英雄会的事情就仿佛一片乌云笼罩在众人的头顶，现在的叶家那里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年轻人。 一时间大家看向叶锋的目光也变得诡异起来。 叶锋对此早已经习惯，他要做的事情不需要和任何人解释，刚要转身离开，却不想一道曼妙的身影迎面走来。 “嫂子！”看到顾清影，叶锋深施一礼。 不管怎么说，今日顾清影确实保护了他，更主要的是，她保护了许坤兄妹。 “不必多礼，你刚苏醒，身体感觉如何？”顾清影轻声询问。 交谈良久，最终叶锋无奈之下便以担忧父亲为理由离开，托她照顾许坤兄妹。 直到傍晚，叶锋回到自己的房间，独坐在黑暗之中，看着墙壁喃喃自语。 “卫家，有意思，你们的背后又是谁呢？” 白天叶锋已经见过叶战，得知叶战只是旧伤复发，并无大碍，于是他的注意力便放到了这次冲突的背后。 很明显，这背后肯定另有隐情，卫家没有这么蠢。可惜现在线索不多，他也无法做出完整的判断，但他相信，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 “只要有时间，一切都不是问题。”感受着充满力量的身体，叶锋并无畏惧，眼下局面虽然艰难，但比起前世无法修炼却要好上太多。 本想将事情理出个头绪，可连日来消耗巨大，不知不觉间叶锋昏沉睡去。 “少爷起床了，老家主吩咐，等会要去议事厅开会。” 侍女轻柔的声音传来，叶锋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随口问道：“知道是什么事么？” “不知道，不过除了家主去拜访州侯大人不在，其他族人都被召集，听说几位老祖宗都来了。” “州侯，李家，老祖宗？”莫名的，叶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对呀，怎么了少爷？” 沉思中的叶锋没有回答，侍女也不再说话可眼睛却偷偷打量着叶锋：“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沉稳，就像他现在的模样。” 很快，叶锋来到议事厅。 看到叶锋过来，几名年轻的叶家弟子不冷不热地打着招呼，叶锋一一回答，气氛倒还算融洽。 走进大厅，叶锋发现这一辈只有他和顾清影两个人，无奈之下只好坐在顾清影身边。 “嫂子好！”叶锋说道。 “嗯，你的脸色比昨天倒是好多了，你兄长不在了，日后你要……”顾清影事无巨细地嘱托着。 对于顾清影的话，叶锋只能笑着答应，好在，这一切随着几位老祖宗的出现而结束。 叶锋知道，这几位老祖宗都是他爷爷那辈的人，因为某些原因修为不在，但是威望极高，平日里很少露面。 老祖中年纪最大的叶天鹏环视一圈，看人到齐了便开口道：“叶战，开始吧。” 叶战点点头朗声说道：“今日让大家聚集起来，为的是商谈今后叶家如何发展，眼下叶家不管是实力还是资源都捉襟见肘，我们这些老骨头无所谓，但不能葬送了下一代。今日不分长幼，大家有何对策皆可畅所欲言。” 随着叶战的话音落下，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叶锋身上，神色各异，场面顿时变得压抑起来。 对此，叶锋神色坦然。 叶战却脸色一凝，刚要开口，却发现叶锋朝着他微微摇头。 见状叶战欣慰一笑：“好孩子！委屈你了。” 却不想顾清影突然冷冰冰地说道：“今天，是来旧事重提的么。”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得想到：“眼下家主不在顾清影在叶家实力最高，又是叶锋的亲嫂子，老家主德高望重，有他们在，何必与叶锋为难，自讨没趣。” 一时间，众人挪开目光，沉默起来。 “既然如此，老头子我说两句吧！”忽然，叶天鹏开口打破了沉默，“其实，对于大唐州李家，你们是有误解的，三百年前，叶家和李家是姻亲关系，后来虽说疏远了，但高层之间的联系并没有断过。” 一听这话，众人不由得哗然，他们本以为叶家和李家是世仇，可没想到，双方还有这层关系。 叶锋倒是并不意外，家族联姻本是寻常，他奇怪的是，这层关系为何历史上一点记载都没有。 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叶天鹏继续说道：‘此次家主去县侯府，一来是拜访，其次也是想要看一看百年前的约定是否还作数……’ “三叔！不可！”突然，叶战惊呼出声。 可叶天鹏却不为所动，摇摇头说：“叶战，我们几个老头子尊重你和叶弘的意思，但眼下族人情绪低落，正需要这个好消息振奋人心。” 说着，叶天鹏的目光突然扫过叶锋，继续说道：“百年前，叶、李两家的家主曾酒后戏言，若两家后人中有天圣道体出现，那么这个人可以在对方家族中挑选一人成亲。天圣道体有机会成圣，即便没有拿到位面之心碎片也可以创造天级功法，重要不言而喻。因此这件事情便白纸黑字的写下来。之前我们不说，一来是寄人篱下联姻自保有失体面，再者也因为锋儿的情况，可现在……” 叶天鹏的话戛然而止，正如他所说的，这确实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老祖宗，这是真的么，我们和李家真的能联姻？” “真是峰回路转，还以为会被李家弄死呢。” “叶锋表哥，恭喜你了！” 议事厅内突然热闹起来，众人看向叶锋的目光哪里还有半点怨恨，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恭喜叶锋，仿佛他现在已经是李家的女婿。 这一声声恭贺落在叶锋的耳朵中却是那样讽刺。 他的神色看似平静，心底却早已经是波涛汹涌，放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握住，指甲深入掌心却恍若未觉。 “这件事情，你们问过叶锋的意思么？” 忽然，顾清影的声音再次响起，议事厅安静的针落可闻，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叶锋身上，满是期待。 叶锋知道他们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可是，他如何能够说出那个答案。 恍惚间，叶锋想起了过往。 跨越五千年，两代天圣道体具是人杰。 当年叶锋亲手创造两名半圣，护佑人族五千年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林锋一世虽然声名不显，可也实实在在坐镇人族对抗魔族数十年，让整个魔族寝食难安。 曾经伟岸如天地的他们，何时变得如此卑微。 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叶锋无言以对，只能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叶锋曾是他最崇敬的前辈，可是，他却将叶锋与叶家的命运彻底改变。 “盛极一时的叶家为了生存去祈求别人的施舍，而我，要靠着联姻才能保全家族。重生以来，我虽无所畏惧却也一事无成，遇事还被女人保护在身后。” 想起经历的种种，叶锋觉得胸口仿佛被巨石压住一般，无尽的屈辱感让他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