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够不够碰你 我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变得没心没肺的,一年前,还是两年前,还是N多年前。 总之习惯了灯红酒绿的生活,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就像落入沧海的尘埃,慢慢的就与海水融为一体了,永远随波逐流。 我是夜店的钢管舞演员,说好听点是演艺工作者,难听点就好比旧时的舞女,赚的也是不怎么光明磊落的钱。 入这行的原因我不想提,成人的世界里是没有理由和借口的,所有的理由和借口不过是一种掩饰。 我熟悉魔都各个夜店,大大小小的夜店我手一挥便能拟出一张地图来。 这些年,我从那种低档次的夜店,慢慢混到了一家名为“BB girl”的会所,这是魔都最奢华的地方,没有之一。这地方占地千亩,集吃喝玩乐为一体,有洗浴中心、餐饮部,练歌房、演艺厅等。 会所的舞女一共分为两种,一种是能脱的,一种是不能脱的,我属于后者。 我的日薪是五千到一万的范围,得要看客人什么要求。如果要脱的话,基价就是两万,然后每脱一件是五千块的加码,直到最后全部脱光。 我们跳舞并不是针对会所全部消费者,而是极个别的,跳舞的地方是结构特殊的包房。 一般能在这会所开个特殊包房再叫上个舞女跳舞的人,都是些不差钱的主。也所以,在这儿被包养的舞女,金主大都很有钱,也特别大方。 经理乔姐一直喊我也找个金主算了,说已经在这样的地方了,即使守着些什么别人也不会相信,还不如肆无忌惮一些,以后赚多了钱,要车要房要男人都不过是浮云。 对此我不置可否,我不找金主可不是为了名节,而是耽误我赚钱。再有,我内心深处始终还有些期盼,期盼他…… 我想象过很多种与陆朝歌再次见面的情景,却万万没想到会是在这个会所,在这个名叫“雏菊”的大包房里。 我穿着性感的黑色皮短裤和抹胸从天花板的升降台风骚地下滑时,一眼就扫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他,边上还有不少试图讨好他的莺莺燕燕,如众星捧月。 这一刻我满身气血像是瞬间冲到头顶,忽然慌了。本已勾住钢管的双脚瞬间滑落,直接从钢管上摔了下来,把站在台边活跃气氛的一个大胖子给撞了。 这大胖子没站稳,头直接磕在了桌沿上,生生磕出一道血印。他一怒,气急败坏地冲过来揪住我的头发,抬手一耳光抽了过来。 “妈了个逼的,老子特意点了你的台给我兄弟接风洗尘,一出场就他妈的这么晦气,故意的是不?” 我还来不及站起身,他反手又一耳光抽了过来,打得我唇齿间一股咸腥的味道。 我不敢吭声,这儿的老板很霸道,但凡会所的员工跟客人起了冲突,不管谁对谁错都是我们的错。我也不敢抬头,怕陆朝歌认出我来。 这肥胖子见我怂,气得又踹了我一脚,才转身低眉顺目地走到陆朝歌面前讪笑道:“陆老板,真的不好意思了,我马上叫经理给咱们换一个。”随即他手一摆,门口那小厮就低头出去了。 陆朝歌冷哼道:“你们都出去!” “这……” “滚!” 肥胖子领着众人鱼贯而出后,陆朝歌起身朝我走了过来。我往台后缩了缩,垂着头不敢看他,心疯狂地跳着,恐惧着。 他蹲在地上用手拨弄开了我散乱的头发,凌厉的视线就那样直直定在了我脸上。震惊,错愕,以及愤怒,分别在他眼底迅速转换。 好些年不见他更成熟了,剑眉,朗目,高挺的鼻梁,精致的轮廓三百六十度没有死角。他是被老天眷顾的男人,黑白分明的星眸中泛着狂傲的光芒,有种能把这世界踩在脚下的气势。 而我…… 在这一刻卑微到了尘埃里,被他一身自信张扬的光芒刺得自惭形秽。我再无法佯装自若,不顾一切地爬起来想逃,谁料脚踝一阵剧痛,“扑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站不起来。 陆朝歌一把捏住了我的下颚,铁青着脸咬牙切齿瞪着我道:“裴丹青,五年不见,你可还好?” 你可还好? 陆朝歌,你眼睛看不到我在做什么吗?我怎么会好? 我很想歇斯底里冲他吼一句“我好或不好与你何干”,可我喊不出口。五年过去,一切早已经物是人非了,我不再是我,而他也不再是他,我有什么资格对他吼叫? 我没理他,撑着桌沿慢慢站了起来,正准备跳着出去时,他又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我瞬间像被刺到敏感神经似得对他尖叫了声,“混蛋,别碰我!” 他怔了下,唇角随即泛起了一丝淡淡的讥讽。拎过放在沙发上的包,从里面倒出无数沓美金,一沓一沓踢到我面前,怒不可遏地吼,“裴丹青,这些钱够不够碰你了?够不够啊?” 正文 第2章 柯远威 “你混蛋!” 陆朝歌冷漠凉薄的话如一把利刀击碎了我满目疮痍的心脏,我抬起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转身不顾脚踝剧痛冲出了门。 我躲进了会所的更衣室里,抱着衣服嚎啕大哭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他呢,怎么可以让他看到我如此狼狈落魄的样子。 我以为还会等很久,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可他偏偏毫无预警地出现了,而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乔姐进来的时候我还在哭,她拉过我一脸不悦地道:“珞珞(我在会所的艺名)你怎么回事啊,以前从来没有失误的啊?这张老板可是咱们会所的大户,第一次点台我就极力推荐了你,你看看你搞得。” “乔姐对不起,我……” “这事儿我压不下来,已经捅到老板那里了,他知道后很生气,让你过去一趟,你可要小心点应付。”乔姐轻叹了一声,瞄了眼我的脚踝,“还能走吗?” 我摇了摇头,怯懦道:“能不去老板那儿吗?我怕!” 这里的老板叫柯远威,不是个等闲之辈。他在魔都地下圈子里十分有名,背地里都喊他“笑面虎”,他既不黑也不白,但黑白两道的人都得给他几分面子。在这个圈子,他说不上只手遮天,但势力不容小觑。 我曾亲眼看到他废掉了他情妇小舞的手脚筋,就因为她偷偷跟一个男子谈恋爱了。至今小舞都还在疗养院住着,估计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所以…… “你自求多福吧,我也爱莫能助!” 乔姐无奈地摇摇头,也没辙。她扶着我来到了楼上柯远威的办公室门口,给了我一个宽慰的眼神就走开了。 杵在门口的保镖凉凉瞥了我一眼,敲了敲门,待里面应允了他才推开门让我进去。 这屋里面很暗,墙边也站着两个凶神恶煞似得保镖,吓得我腿一软又栽在了地上。我盯着窗边那道修长的暗影忽然就哭了,这种恐惧是一点点从心底渗出来的,无法言喻。 脚踝剧痛,我只好坐在了地上,战战兢兢地跟柯远威解释,“对不起老板,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就是手滑了,我……” 这个解释很苍白,他不会接受。 在这个会所里,演出必需要零失误的,毕竟门槛高,客人也多,一掷千金的不在少数。有些能干的姐妹一晚上就能赚十来万,这不是吹的。所以会所的要求残酷得令人发指,却仍旧有好多舞女依然趋之若鹜,我就是其中之一。 但此刻,我恨不能长了翅膀飞离这里。 柯远威一转身,我下意识往后挪了一下,惊恐万分地盯着他。其实他的样子并不凶,五官轮廓分明很英俊,瞧着最多三十岁的样子。一身笔挺的西装把他衬托得文质彬彬,可谁又能猜到他的手段会那么毒辣。 他走过来居高临下地打量我,许久才问道:“你就是珞珞?”  “是,是的!”  他蹲下身勾起了我的脸,若有所思地道:“认识陆朝歌吗?或者……叫朝爵?” 柯远威居然知道朝爵这个称呼? 我心头一颤,慌忙摇了摇头,“不,不认识。” “是么?”他忽地眸光一寒,狠狠一把揪住了我头发,慢慢把我头发往后扯,迫使我昂起了头,再不紧不慢地问我,“我再问你一遍,认识陆朝歌吗?好好想,我可以给你五分钟的时间。” 这笑面虎果然是名不虚传,前一秒他可以笑得春风满面,后一秒他能阴戾得冻人心骨。但我不敢说,当他提及“朝爵”这两个字时我就预感到了什么,不能说,即使是死! 柯远威还在把我的头发往后拉扯,使我的头弯成了一种可怕的弧度。他再不停手,我脖子会硬生生被他这样扯断。 我死死抱着他的手,眼泪无法控制地顺着眼角滚,从额头滑过,浸到了头发丝里。有那么一刹那,我想说我认识陆朝歌,甚至我们……但不能! “是不说?还是不敢说?”他的样子很平静,可我看得到他皮囊下那发自肺腑的狠毒和残忍。 我依然什么都没说,身体顺着他拉扯的弧度弯成了弓,疼得瑟瑟发抖,感觉马上要死去一样。 就在我以为柯远威会对我下死手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边上那保镖连忙取下电话恭恭敬敬递给了他。 他接过电话也没讲话,片刻后冷哼了声,“请他上来!” 放下电话后,他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直接把我拖到了办公桌后面,随后坐在椅子上一脚踩在了我背上。 此时门开了,乔姐忐忑不安地领着陆朝歌走了进来,他器宇轩昂得仿佛一个傲视天下的君王…… 正文 第3章 他来了 我顿时心头一紧,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柯远威。他用眼底余光瞄了眼我,脚下忽然用力一踩,直接把我踩得趴地上去了,疼得我差点喊了出来。 我没敢吭气,既不想让陆朝歌看到我这狼狈不堪的样子,也不想让柯远威知道我们的关系。幸好办公桌这边是个死角,我能看到陆朝歌,他却看不到我。 柯远威迅速站了起来,很热络地伸出手走了过去。“哎呀呀,这一定是当年名震南城的‘朝爵’大公子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柯老板,幸会!” 陆朝歌冷睨了柯远威一眼,面无表情地握住了他伸过去的手。但两人互握的瞬间,有一股无形的硝烟慢慢弥漫开来,房间的氛围变得十分压抑。 柯远威笑得十分真诚,可握手的指节却根根泛白,不晓得用了多少的力气。很快他松开了手,对门边的乔姐莞尔一笑,“阿乔,去把我珍藏的那瓶酒拿过来,我要好好招待一下大公子。” “不用了柯老板,我来是找你要个人。”陆朝歌瞥了眼柯远威,补了句,“还希望你能给我个面子。” 柯远威打了个哈哈,道:“朝爵大公子发话了,我柯某哪能不给这面子呢,那你是要找谁啊?” “你们这儿一个舞女,长得很漂亮,很高挑。” “呵呵呵,大公子你真是说笑了,我这儿的舞女个个都漂亮,个个都高挑,她叫什么名字呢?” 这柯远威摆明了是在戏弄陆朝歌,他方才那样逼问我,肯定晓得他找的人是我,可他故意不说。 但我也不敢出去,不知道是女人天生第六感强烈的原因还是怎么,我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陆朝歌销声匿迹了那么多年,怎么会忽然出现在魔都呢?方才柯远威跟他握手时的试探,显然他们不是朋友。 最怕是那已经过去的风云又起,我实在不想再被卷入了。 陆朝歌不晓得我在这会所的艺名,被问住了,半晌他才道:“不好意思柯老板,我记不得她的名字,你能把这会所的舞女全都叫过来我看看吗?” “这个……当然可以!”柯远威的脸色明显沉了一下,随即瞥了眼乔姐道:“阿乔,去把姑娘们都叫过来,让朝爵大公子好好欣赏一番,必须要一个不漏。” 乔姐愣了下,若有所思地扫了眼办公桌这边才转身走开了。柯远威招呼陆朝歌坐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聊的是很多年前的事儿。 “柯某久仰朝爵大公子的盛名,却一直无缘相见,今日一见大公子真是幸会得很。要不要找点乐子?我这儿的姑娘能唱也能跳,想带回家也没问题,账全算我头上。” “能唱能跳还能带回家?”陆朝歌声音阴霾了好多。 “那是必须的嘛,咱们会所的宗旨就是为客人服务,不管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得让客人满意。” “呵!” 这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声音了,听得我心里一阵阵发酸,难受。我无法跑出去反驳柯远威,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说那些话,这在陆朝歌眼里就是不争的事实。 乔姐很快带着其他舞女来了,真的一个不缺,除了我。她们以为是有人点台,进来就各自摆好了pose,露出了职业性的迷之微笑。 陆朝歌横扫了姑娘们一眼,蹙了蹙眉道:“就这些?” 乔姐戒备地看了陆朝歌一眼,小声道:“上班的都在这儿了!” “都在这儿?那刚才雏菊包房的舞女叫什么?” “叫,叫珞珞!” “在哪儿?” “可能,可能是回家了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乔姐说着眼底余光又往办公桌这边瞄了过来,她肯定知道我在这儿。 陆朝歌微眯起眸子看了眼柯远威,又看了看乔姐,没有再问,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一句话没说。 柯远威也没留他,待门一关上,他抬手一耳光朝乔姐抽了过去,打得她踉跄了几步才稳住。 “蠢货,你刚才眼神乱瞄什么?” “老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下意识……” “都给老子滚出去!” 没等乔姐把话说完,柯远威就打断了她。待姑娘们全都出去过后,他一个箭步走到了办公桌后面,抓起我的头发满目寒霜地俯视着我。 “你他妈的居然敢骗我,这陆朝歌是来找你的吧?他怎么一听到‘珞珞’这名字就走了呢?” “老板,我真的跟他不熟,我只是很久之前见过他而已……” 看到柯远威这似笑非笑的样子我怕了,吓得无法控制地哆嗦着,眼泪根本忍不住。可当年那一切都过去了,不管怎样刻骨铭心我不愿再重蹈覆辙,所以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柯远威死拽着我头发很久才松开,却忽然伸手揉了揉我被拽得生疼的头皮,柔声道:“珞珞,脚踝伤了是吗?我帮你看看能复位么。” 正文 第4章 不自量力 “不用了老板,我自己去医院……” 我语音未落,柯远威忽然握住我的脚踝捏了捏,随即用力一推,疼得我脑袋里空白了好几秒。但这股劲缓过去后,脚踝顿时不那么疼了。 他把我扶了起来,笑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惊愕地看了柯远威一眼,对他莫名的殷勤感到惶恐。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方才还用脚踩我,此时怎么可能这样仁慈。 我忙笑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他不依,执意拉着我的手就出了门,还遣退了想跟过来的两个保镖。 与狼同行的滋味我现在领略到了,非常恐惧! 从三楼电梯到一楼这么点距离,我生生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柯远威就在我身后站着,看到电梯壁上映着的我的样子,笑得很意味深长。 我不敢再说不让他送,却又不敢把住址告诉他,因为我住的那儿…… 出电梯过后,我磨磨蹭蹭跟着柯远威往停车场那边去,在想着要怎么摆脱他。他送我绝不是因为体恤员工,而是陆朝歌,我弄不懂他的心思。 他走得快,见我没跟上,转头瞄了我一眼道:“脚踝还很疼?” “不是很疼了,要不然我自己回去吧老板,正好我约了个小姐妹谈事情,就不麻烦你了。” “不麻烦,很乐意为你效劳!”他说着折回来一把抱起了我,还轻轻颠了颠,笑道:“想不到你身材这么火辣,体重倒是很轻的。” “老,老板你快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我……” 我吓坏了,忙挣扎着要下去,但柯远威忽然站住了,抱我的手忽然收紧,很戒备的样子。我忙抬头一看,瞧见陆朝歌就站在停车场边,他居然没有走,此时那脸色已经不能用阴霾来形容,而是狰狞。 他眼底的愤怒和恨意毫不掩饰,直接刺到了我心头。如果眼神能杀人,我可能已经被他凌迟了。 我心头一慌,下意识把头埋在了柯远威臂弯里。他顺势把我抱得更紧,走上前跟陆朝歌打了个招呼,笑得跟朵喇叭花似得,“哟,又遇到朝爵大公子了,可真是巧啊。” “柯老板,你手里的这个女人是我要找的,能否把她交给我?”陆朝歌没有跟他客气,语气十分阴鸷。 “朝爵大公子要一个女人是多简单的事,为何非得要我的人呢?” “你确定她是你的人?”陆朝歌的声音变了调,阴冷中多了几分杀气,“你的女人?” 我想反驳的,我想大声告诉他我不是,我从来就不是谁的女人,也没有归属。可这样的情况下我不敢,我如同砧板上的肉,任由他们俩把我剁碎。 柯远威不置可否,直接抱着我往他的轿车过去了。没走两步,陆朝歌如一阵烈风似得挡在了我们面前,很近,伸手便可抓到我。 “我与这个女人有些旧账要算,柯老板能否给个面子?” 我本以为,陆朝歌把话说到这份上,柯远威就会放开我了,但他没有。他还是坚持打开车门把我放了上去,才转身斜睨了眼陆朝歌,笑了笑。 “既然是旧账,那何必要算呢,我是她的老板,有什么事找我就是……” “不了老板,我自己……来处理!” 我忙打断了柯远威,颤巍巍地下了车。事已至此我怕是避不开陆朝歌了,他坚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退缩过。 而此时他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我感受到了那股久违的戾气。 柯远威虽然也名震地下圈子,但他并不晓得陆朝歌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两人起了冲突,我夹在中间左右都是炮灰,根本就惹不起。 再有,前有狼后有虎,如果我必须要面对一个人,那我情愿是陆朝歌,至少我熟悉他。 但柯远威似乎不想罢休,脸色迅速沉了下来,警告我,“珞珞,别忘记你上班的地方可是魔都最大的会所。”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看了陆朝歌一眼,他拧了下眉,往身后打了个响指,一辆车黑色奔驰轿车飞快驶了过来。司机下来打开了车门,弯腰示意我上车。我迟疑了下,还是硬着头皮上去了。 但刚关上车门,陆朝歌抬手就是一拳狠狠揍向了柯远威,怒不可遏地道:“我平生最讨厌不自量力的人,柯老板你犯浑的时候应该好好调查一下对方的背景,可别自掘坟墓!” 柯远威怔了下,伸手抹去了鼻头流下的血迹,一脸的惊愕。随即他眸光一寒,飞身一记侧踢朝陆朝歌狠踹了过去。 但他没踹着,被给我开车门的司机冲过去挡开了。这司机一出手我就惊呆了,那身形迅猛敏捷,绝对是个身怀绝技的练家子。 陆朝歌轻轻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尘灰,十分不屑地丢了句话给柯远威。“柯老板,比起你哥柯远霆,你在我眼里还真算不得什么。记得下次罩子放亮点,别给脸不要脸。” 说完他就上车了,转头凉凉看了我一眼,油门一轰便冲出了停车场。 正文 第5章 为什么这样残忍 陆朝歌开车一如既往地快,跟云霄飞车一样。我盯着车窗外的暮色,眼底余光却落在了他的脸上。 五年了,他似乎什么都没变,脾气,习性,还是那样张扬跋扈,透着与生俱来的霸气。微变的是他的五官,轮廓更深了,雕刻一般完美得令我自卑。 我不知道他要把我载到哪里,也不愿去想了。上了这辆车,一切都由不得我做主了,亦如当年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是那样身不由己。 车厢里的气氛很不好,压抑,窒息,还有阴冷。 陆朝歌一路狂飙了很久才慢下来,红绿灯时直接把车刹到了马路中间,差点都跟一辆抢黄灯的车撞上了。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瞧见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都鼓了起来,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我悄然吞咽了一口唾沫,正要把头别开,他却忽然一把搂过了我,埋头就覆上了我的唇,如狂风骤雨似得在我唇齿间狠狠掠夺,摧残,仿佛疯了一般。 我懵了! 久违的悸动如潮水般袭来,我像是又回到了当年,如飞蛾扑火般沉醉在他该死的温柔里。 他的手顺着背脊滑进了我本就很短的抹胸里,从后面探到前胸狠狠捏了一下。突如其来的痛感把我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我狠狠推开了他瞥向了车窗外,才发现我们已经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左右的车辆尽顾着看热闹,以至于后面堵了很多的车,喇叭声震天。不远处,交警的摩托车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驶来。 陆朝歌盯着那些交警冷呲了声,又轰动了油门往前驶去,是往西区那边的。 我偷偷侧目,睨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心里头百感交集。其实我有很多话想问他,但问不出口。 这些年每每从梦魇中惊醒都是因为他,他成了我的梦魇,成了我心里无法解开的结。我以为我们今生都不会再见了,我都已经……可他偏偏出现了,怎么办?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小心翼翼地问他,“朝歌,你要把我带去哪里?我的时间不多,要马上回家。” “急着跟那些金主约会?”他瞥了我一眼,眼神极尽讽刺之意。 我脸一红,张了张嘴想反驳他什么,却发现根本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证明我自己的清白。 的确,在那样的场所里混,我哪儿还有什么清白可言。我仅仅是……没有出卖肉体而已。 陆朝歌见我无言更生气了,把车开得更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西区最为著名的“依峦别墅区”,这是去年才开盘销售的楼盘,是魔都少有的高档地方,有钱人云集。 车子停在了五号别墅门口,里面主楼里灯光昏暗,但小径上似乎站着个人。看到车子停下时连忙走了过来。 当我看到他那标志性的,亮堂的光头时,不由得微微一愣。“阿东,你,你怎么……在这儿?” “青青?”阿东走进看到我时,那眼神又震惊又诡异,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笑道:“五年不见你还好吗?怪不得老板急匆匆要出门,原来是去接你的。”他说着看了陆朝歌一眼。 陆朝歌没理会他,把车钥匙丢给他过后,转到副驾驶车门边直接把我拽下了车,拖着我往别墅里走,我踉踉跄跄跟着,根本挣脱不了。 “你要做什么?陆朝歌你要做什么?” 他没吭声,把我拽到楼上的浴室后,不由分说地把我半截身子摁倒了已经灌满水的小浴池里。我来不及屏气,被呛了好大一口水,惊恐地在水里扑腾挣扎,可他就是不放开我。 冰凉的水灌进我耳朵,鼻子,嘴里,我无法呼吸,像马上就要溺亡一样。我没有力气去跟陆朝歌对抗,在他面前我从来就是一直蝼蚁,或者都算不上。 这一刹那,我脑中所有记忆都开始模糊,唯有那张精致如玉的小脸还印在里面,她在跟我笑,让我早点儿回家,说今天是她生日…… 陆朝歌,放开我,放开我啊,我不要死,我不能死! 我抓着他的裤管拼命扯着,想告诉他我快不行了,我真的快不行了。可他无动于衷,他疯了一样把我摁在水里,任凭我的灵魂一点点脱离身体。 就在我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陆朝歌忽然把我拉出了水面。我顺着浴池边就瘫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心里那份悲凉和绝望无法言喻。 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抬头望着陆朝歌那凉薄无情的脸,眼泪决了堤似得淌,止不住。缓了许久,我撑着浴池边站了起来,怒不可遏地朝他扑过去就拳打脚踢了起来。  “陆朝歌,你怎么……怎么可以对我这样狠,这样的残忍?我是不是欠你什么,我他妈的欠你什么吗?” 我的拳头很无力,根本不足以表达我的愤怒和悲情,他若杀了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他并不反抗,依着门扉斜靠着,唇角泛着及其扎眼的冷笑,就还比当年第一眼看到我时的样子。 正文 第6章 解释 “我讨厌看到女人浓妆艳抹的样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风尘味,尤其是你。”半晌,陆朝歌才无比厌弃地冒了这样一句话出来。 我一怔,顿时狼狈不堪地收回了拳头。原来他觉得我太脏,所以才把我摁到水里洗去满脸铅华。 可是我这么些年沾惹的风尘味能洗掉吗?时间太久,那些东西已经渗透我的肌肤,我的灵魂,哪里还洗的掉。 “陆朝歌,我就是这样肮脏,实实在在的脏。”我深吸了一口气,抹了抹脸上的泪,忍着脚踝的胀痛挤过他身边,补了句,“从此往后,我们最好老死不相往来,毕竟物是人非,谁也回不到过去了!” “就这样离开了?解释呢?”他伸手勾住了我的腰肢,怒道。 “解释?”我转头惊愕地看着他,心被他痛心疾首的样子扎了下,顿时又激起了满腹怨念,冷冷道:“我需要给你什么解释?”  我好想质问他,当初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在哪儿?我万念俱灰的时候你在哪儿?我没有方向茫然无措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陆朝歌,我就是你丢弃的玩偶,要的时候呵护备至,想不要了就一脚踹很远。你现在让我给你解释,你都忘记自己做过些什么了吗? 他一句话就勾起了我所有的回忆和苦楚,我满心悲戚地看着他,刚忍下去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我想把这些年埋在心里的事全都说出来,可我说不出口,这么多年过去,他一见面就差点淹死我,所以旧事重提有什么意义? 他寒着脸盯着我,一声不吭的,许久,揽在我腰间的手忽然一用力,把我摁向了他的胸膛。 随即他捏着我的下颚用力吻了过来,不,不是吻,是啃。他肆无忌惮地卷着我的舌尖,咬着我的唇瓣,疼得我泪眼婆娑却又不敢动。 然而让我尴尬万分的是,他这样粗鲁霸道的行为生生令我心头泛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悸动,那是种痛并快乐的感觉。 五年啊,我居然仍旧对陆朝歌无法免疫,身体被他一碰就像着了火一样在疯狂燃烧。我在想,若非我们的关系现在变得僵持,我一定会让他为所欲为的。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而早在很多年前我就习惯了他的一切,我仿佛依附在他身上的寄生虫,跟着他的情绪喜怒哀乐。 他用力揉着我的身体,把我贴向他坚硬灼热的下腹狠狠蹭着,恨不能刺穿我的身体。他滚烫的呼吸喷在我脸上,烫得我迷失了方向,也忘记了今夕何夕。 有那么一刹那,我希望时间停止,停在他吻我的这个时刻。 许久过后他才放开我,眼底盛满了浓浓的烈火。他的唇角有血,也不知道是我的还是他的。 我回过神来,收回了迷惘的心思,小声道,“我可以走了吗?” 他没有回我,咬着唇喘着粗气,就那样眸光灼灼地看着我,用掌心厮磨着我的脸颊,拂去了我满脸的泪痕。 我想这一刻他是不厌恶我的,所以我不敢再逗留,忙小心翼翼推开他想走,他反应过来一个箭步跟了过来。 “当初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就离开了?”他的语气还透着浓浓欲望。   “……” 我竟无言以对,当初我若不离开又能怎样?等着被那些人杀吗?蝼蚁尚且贪生,我何尝又不是?更何况那时候我还…… 可笑的是面对他的质问,这些在我心头百转千回的话却无法理直气壮地说出口。我曾歇斯底里地恨过他许久,可看到他的瞬间,那些恨都灰飞烟灭了。 我他妈就是这样的没出息,没用。 他见我无话,又道:“你要什么我不会给,为什么要把那些东西全部卷走?什么人在你眼里比我更重要?” “你说什么?” 我一愣,这是哪跟哪?我卷走什么了? 我正要问他细节,阿东忽然上楼了,若有所思地看我眼才对陆朝歌点了点头,道:“老板,柯远霆过来了,就在门外恭候着,说是要为他弟弟的鲁莽行为道歉。” “柯远霆居然亲自登门道歉?”陆朝歌淡淡蹙眉,思索了一下又道:“请他去会客厅,跟他说我马上就过去。” “是!” 阿东走后,陆朝歌睨了眼我,“你在这儿等我,我去见个客人。” 我下意识瞥了眼墙上的壁钟,马上就要到十二点了,心下一急忙道:“我还有事,要先回去了。” “我说了在这儿等我!”他一怒,脸上多了几分寒意,“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回家去伺候你那些金主?” “金主”这个字眼他今天跟我说了两次了,令我十分反感,于是我也负气地冷哼了声,“没错,我就是急着回家伺候人。” 说罢我头也不回地走了,不顾身后那两道凌厉如剑的眸光。 正文 第7章 避着他 我刚走出客厅,就看到阿东领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走了过来。他的身材很修长,留着一般男子很难驾驭的板寸头,五官长得有棱有角,透着股刚毅不羁的气质。最难忽略的是他的那双浓眉下的单眼皮眸子,亮得跟黑宝石一样。 我有种莫名其妙的错觉,仿佛是在哪儿见过这双眼睛,可就是想不起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这人应该就是柯远霆了,柯远威的哥哥,气场果然不一样,他身上多了几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和几分成熟男人特有的稳重。 大门口的地方似乎还有几个人侯在那儿,有点儿像是BB girl看场子的几个人,还有个就是柯远威的保镖,我见过的。 今朝柯远威因为我挨了陆朝歌的打,我怕被这保镖惦记上,所以就不敢过去了,灰溜溜地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柯远霆走过我身边时,正好一股风掀起了他的风衣衣角打到了我,他转头淡淡看了我一眼,愣了下笑道:“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被他一瞄我顿时慌了,更不知所措。   可能因为柯远威的原因,我对柯远霆有着本能的惧怕。他们兄弟俩长得有些像,却又不尽相同。但柯远威都那么可怕了,这柯远霆哪能是泛泛之辈。 他又打量了一下我,笑道:“你应该就是珞珞吧?远威会所里那个跳舞极好的女生?我听阿乔提及过你。” 我和柯远霆从未谋面,他居然认得我?我很疑惑,讪讪道:“其实我……” “柯大公子大驾光临,我这儿真是蓬荜生辉,快快有请。”陆朝歌从屋里出来打断了我的话,顺便把我拉到了身前,柔声道:“乖,先上楼去洗个澡吧,天冷别感冒了。” 我有点儿怕大门口的保镖,只好又转身进了屋。上楼时我回头看了陆朝歌一眼,瞧见柯远霆也往我这边瞥了眼,感觉很不经意,可那眼神又诡异得紧。 难道我真的在哪儿见过他?可以他这样出众的外形和气场,以我这记性没理由记不住啊? 我在楼梯边想了许久,始终没印象,又来到了之前被陆朝歌差点淹死的卧室里,仔细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地板上的水渍未干,小浴池的水还在轻轻荡漾着,我站在浴池边想着自己刚才抓狂无助的一幕,心里还一阵阵的发憷。 记忆中,陆朝歌从来没有那样过分地对我,即使他怒到了极致。 很久之前,他说我全身上下唯一可取的地方就是天生有种不染尘埃的脱俗,他喜欢这种气质,可现在他嫌我太脏了。不光是他,我自己也觉得自己现在满身铜臭,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我在这卧室转了转,发现陆朝歌依然喜欢大方简洁的装饰,显得干净利落。卧室细节之处的装饰居然跟南城的房子一样,令我特别惊讶。 不,他好像是把南城房子里的一些装饰品搬过来了。比如角柜上那只憨憨笨笨的陶瓷加菲猫,还有挂在阳台边的一个贝壳风铃,以及墙头一幅水墨丹青的画像……这都是我曾经为他做的。 闭上眼,我就能想象当年坐在草坪上给他画像,缠着他带我去DIY手工坊做加菲猫,还有偷偷躲在杂物间给他做风铃的情景,那个时候的我爱他爱到了极致,同时也卑微到了尘埃里。 若非…… 我都以为此生见不到他了,可他偏偏又莫名出现了。只可惜我们怕是再也回不去了,一切都那么晚,那么来不及了。 “青青,你不应该再回到老板身边的。” 身后忽然传来阿东的声音,把我活活吓了一跳。我居然没察觉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又站了多久。 我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忙道:“阿东,我没有打算要回到他身边。”物是人非了,根本就回不到原来的轨迹。 阿东叹了声,道:“他的生活你融入不了。曾经是,现在也是,我觉得往后还会是。你要不想重蹈覆辙,就应该避着他。” “我跟他只是偶遇,没什么意思。” 他摇摇头,深意地看我眼,道:“当然不是偶遇,老板是专门去找你的。我不知道他找你想做什么,但一定不是再续前缘。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不希望你再因他而受伤。” 阿东这句话顿令我鼻头一酸就悲从中来,那些回忆一幕幕接踵而至,感觉又回到了那个硝烟滚滚的五年前,那个令我茫然无助的时候。 其实他不说,我也知道陆朝歌找我不是再续前缘,我们也没有缘再续了。而且,在他眼里我是那样的肮脏,这认知令我很不舒服也十分膈应。 我不经意看了眼墙上的壁钟,马上就要到十二点了,忙道:“阿东,你现在能送我回家吗?我有急事。” “好!” 我和阿东离开别墅时,陆朝歌和柯远霆还在聊,我就没打招呼,也不想再打扰他了。亦如阿东所说,他的生活我融入不了,永远都是。 门口那个我见过的保镖死死盯着我和阿东离开,那眼神恨不能要把我千刀万剐了似得,我隐隐约约开始不安了。 正文 第8章 被带走了 我住在东区南华镇一个老小区里,有些偏僻,距离市区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一路上我都在催促阿东开快点,他很纳闷地瞅了我好几眼,但没问我什么。 倒是我,拐弯抹角地问陆朝歌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是什么时候来魔都的。但阿东三缄其口,我一个字都套不出来。 最后他问我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我也无话了。我不知道要用什么做参照来衡量现在的生活好和不好,毕竟我以前过得跟现在也差不离。 “青青,这些年你一直在魔都的夜店混吗?身边……是不是已经有男人了?”快到家的时候,阿东忽然问我道。 我脸一红,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些年我发生了很多事情,但都不足为外人道,自然也不想跟阿东说。 我们也整整五年不见了,他已经变得让我看不透。所以不等到小区门口我就让他停车了,慌里慌张地下了车,连个谢谢都没说。他停在路边很久才离开,也不晓得他在看些什么。 我急匆匆跑到家门口,刚拿出钥匙开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我心头一沉,慌忙一把推开了门。 客厅里面一片漆黑,充斥着一股浓烈呛人的香烟味。沙发上还有火星子在忽明忽暗,很是诡异。 我一愣,忙把墙壁上的开关打开了,看到裴越斜靠在沙发上吸着烟,衣衫褴褛,头发杂乱,整个人跟个乞丐似得,颓靡得不像样子了。他仿佛没看到我回来似得,昂着头吞云吐雾,一点反应都没有。 “念念呢?我让你买的蛋糕呢?” 我不悦地瞪他一眼,打开卧室的门看了看,里面没人,忙又走了回来,一把扯掉了裴越手里的香烟怒道:“念念人呢?你把念念放哪儿了?” 他眸光散乱地看了我一眼,又吐了一口烟雾才道:“姐,是你回来了啊?念念被他们带走了。” “他们?”我心剧烈颤了一下,忙狠狠揪住裴越的领子用力晃了晃他,“是哪个他们?哪个他们把念念带走了?” 他顺着我摇晃的弧度摆了摆头,又瘫在了沙发上,指着茶几上的一张便签道,“他们留了电话,让你打电话过去。” “你这畜生,我让你好好看着念念的啊?” 我气得抬手就抽了裴越一个耳光,他哼唧了声又捡起地上尚未熄灭的烟头用力抽了口,那堕落颓废样子刺激得我又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最后我拿起便签上的电话拨了起来,那边响了很久才接通,我劈头就问,“你们是谁?带走我女儿做什么?” “裴小姐,我的声音你应该听得出来吧?好像,我们有很多年没有见面了。” “……陆,陆伯母,你怎么会找到我的?” 这老气横秋的声音我哪能听不出来,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依然能听得出来,这是陆朝歌的母亲叶玉秋,一个十分高贵优雅但又尖酸刻薄的女人。 我忽然就慌了,因为我身边的人除了裴越,还没有谁知道念念的存在,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顿了顿,十分冷漠地道:“你还是叫我陆夫人吧,叫伯母我不是很习惯,就像我从来习惯不了你的存在一样。” 这凉薄的语气顿令我心头生出一股恶寒来,也冷冷道:“那么陆夫人,你带走我的女儿作甚?” “想不到我日防夜防还是防不了你,你竟然生了朝歌的孩子。不过裴小姐,在我们陆家可没有母凭子贵一说,你这机关算尽恐怕也是一场空啊。” “你想多了陆夫人,念念不是陆朝歌的孩子,并且,你们陆家在我眼里也从来什么都不是。” 叶玉秋言语中那掩饰不住的嘲讽令我心头怒火中烧,若非我们现在在电话两端,我早冲过去跟她干架了。这个为老不尊的女人,我犯不着尊重。 “呵呵呵,如此甚好!”她干笑了几声又道:“好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事儿我们从长计议。我们见个面聊聊吧,我在索菲娅迪大酒店里,明天早上八点的飞机飞南城,你自己安排时间,我随时恭候。” “陆夫人,你最好保证在我见到念念前她是完好无损的,否则陆家干过的那些丑事就别怪我捅出去了。” 我知道这女人不简单,所以不得不讲这样的狠话,她冷哼了声就把电话就挂了。我拿着电话呆了很久,气得浑身哆嗦,就又冲到裴越身边咆哮。 “你这混账东西,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念念是你外甥女啊,你怎么下得去这狠手?我平时都怎么跟你交代的?” 裴越红了眼圈,一把抓住我的手拼命地往他脸上抽,“姐你打死我吧,我不是人,我谁都保护不了。姐我不是故意的,是阿晗出事了,他都快死了,我……” “所以你就出卖我的女儿吗?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我拽起裴越不顾一切地把他拖了出去,而后狠狠甩上了门,坐在沙发上伤伤心心哭了起来。心头多少委屈,多少恨意,如潮水般用上了心头。 正文 第9章 离开他 我和叶玉秋早在十四五岁时就认识了,但她从来没有瞧得上我。在她眼里,我始终是一个不入流的太妹,混子,算是这社会筛出来的渣滓。 所以见她之前我洗了澡,做了一番精致的打扮。即使心急如焚,我还是把自己认认真真从头到脚妆点了一番。我不甘在叶玉秋面前认输,但能赢她的资本不多,唯有在外型上有绝对碾压她的资本。 我穿了一件黑色打底连身短裙,外面套了一件浅灰色毛呢长风衣,配了一双黑色短靴,稍显成熟的装扮。这么些年,我身上的稚气早就在那灯红酒绿中退去了。 出门时已经凌晨十二点过了,没来得及给念念过生日。一想到她落寞失望的样子,我心里头很不是滋味,之前她的生日我从来没有缺席过,独独这一次…… 索菲亚迪大酒店位于护城河东面,这魔都很出名,这酒店的观景房能一览魔都全貌,所以是海内外旅客们的首选之地。 我提前给叶玉秋打了电话,到的时候就看到有个陆家的保镖在大门口接我,黑着一张脸,非常不悦的样子。我倒是很不以为然,跟着他就上去了。 叶玉秋住的是酒店最好的总统套房,我进去的时候她正穿着单薄的白色丝质睡袍,端着一杯猩红的葡萄酒倚在窗边,娇小玲珑的身材配着她妆容精致的五官,亦如当年我初见她时那样风情万种。 她曾经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在南城混得风生水起,成了陆夫人过后就更是锦上添花,成了当地传奇了。 不过美人迟暮,她再如何保养也逃不过老去的自然法则。所以在看到我的瞬间,我清楚看到了她眼底狠狠掠过一抹妒色。 我没有脱鞋,径直走进了客厅,迅速环视了一眼四周。没有看到念念,我心下就有些慌了,对叶玉秋就有些不客气了,招呼都没打直接问道,“陆夫人,我女儿呢?请把我女儿还给我。” 她没理我,上下瞄了我一眼过后又望向了窗外,手里的酒杯轻轻晃动着,令我很是愤怒,却又不敢发作。 于是忍着怒火又问了一遍,“陆夫人,请问我女儿呢?” 但她置若罔闻,只顾着摆出她高高在上的姿态。这个样子令我想起了五年前,若非她那样狠心,我就不会生那一场大病,而念念也不至于……所以我面对这女人没有任何好感,那恶心感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可能她对我也是这种感觉。 我怒了,冷呲道:“你在我面前摆谱有意思吗?在我眼里你也就是陆朝歌的母亲,可不是绝代风华的人物,收起你孤芳自赏那点优越感吧。” “混账东西,怎么说话呢你?” 叶玉秋被我刺到神经似的脸一寒,手里的酒杯直接朝我砸了过来,我避得快躲过了,却被她的行为激怒了,一个箭步走到她面前,用绝对身高俯瞰着她。 “陆夫人,你知道我曾经是跟着陆朝歌混过的人,横起来也是不要命的人,咱们还是有事说事好了。” 她不甘被我俯视,转身走到了沙发上坐下,“坐吧,五年不见了,没有必要这样剑拔弩张的。”顿了顿,她又补了句,“毕竟,那小丫头还在我手里。” “……” 她一句话令我暴涨的气焰一下子下来了,确实,念念在她手里,我又能作何?我走过去坐在了她面前,冷冷打量着她。 叶玉秋还是老了,眼角已经出现了粉黛都遮不住的鱼尾纹,双腮还有浅浅的斑痕。当年迷倒南城无数豪门公子的她,终究也成了历史。 她的眼底藏着些许挫败和无奈,我想她这些年过得并不快乐。成了南城首富的妻子,能享多少的荣华富贵,就要承受多少孤独和煎熬。再有,陆家老爷子那两个小老婆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能承受到现在可不是心宽就能做到的。 我心头竟对她生出了几分悲情,觉得她比我更可悲,至少在我恋上陆朝歌的日子里,他并没有朝三暮四。 回到重点,我又问道:“陆夫人,我女儿呢?” “这应该是朝歌的孩子吧?”她斜睨我道。 “不是!” 我矢口否决,念念是谁的孩子都可以,却断然不能是陆朝歌的,因为陆家上下没人能接受她的存在。 叶玉秋并不相信,摆摆手道:“孩子是谁的我一眼能认出来,你无须诳我。听说你现在是夜店的舞女,应该不适合抚养这孩子,所以我决定帮你抚养。条件只有一个,离开朝歌,我指的是永远离开。” 我顿时就沉不住气了,怒道:“你有没有搞错啊?这是我的女儿,凭什么给你抚养?我从没想过跟陆朝歌在一起,你危机感不要那么强烈好吗?” “可是他现在来找你了,我根本阻止不了他。” “这关我什么事?” “混账!” 叶玉秋也怒了,一掌拍在了茶几上,陆家大夫人的威严顿时就出来了。我也不甘示弱瞪着她,两人剑拔弩张,这气氛充满戾气,亦如当年她初见我的时候。 她怒视我许久,却忽然悲从中来,“裴小姐,你是知道陆家内斗是何等水深火热的,我求求你放过朝歌好吗?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他已经为你差点死过一次了,你还想害死他不成?” “……” 正文 第10章 报应 我离开酒店的时候天还没亮,四下里灯火阑珊。我没有打车,就顺着街边慢慢走着,没有目的,茫然无措,仿佛我跟周遭的万家灯火不是一个世界。 耳边一直荡漾着叶玉秋说的话“他已经为你差点死过一次了,你还想害死他不成?”,我并不晓得她指的是什么事,但她在那样的情况下是不可能骗我的,这其中一定有事情发生过。 回忆起当年的一幕幕,我开始疑惑,难道陆朝歌消失的五年是跟我有关吗?只是我现在也无法去追究那些事了,我已经答应了叶玉秋不再跟陆朝歌见面。 其实这也是我自己的意思,五年前,我是寄生在他身边卑微的小草,五年后我混迹风尘,一如既往地卑微着,再也不想去玷污他的完美了。 叶玉秋跟我说,她能找到治疗孤独症最好的医生,让我放心把念念交给她,我思来想去就同意了。 其一,我确实拿不出昂贵的医疗费给念念做更系统的治疗,其二,她在我身边并不安全。与其我终日担心她被仇家盯上,还不如找叶玉秋这样一个强大的避风港,至少她身边保镖无数,安全系数还是挺高的。 她恨及了我和陆朝歌在一起,绝不会把这个事情告诉他的。我跟她约定了半年期限,如果半年过后治疗效果并不好,那我再把念念接回来。而我也可以利用这半年多赚一些钱,给念念一个更好的生长环境。 就是那BB girl恐怕不能再去了,白白错过了赚钱的良机。那儿的条件虽然苛刻,但钱真的好赚,只要不出意外,一个月十来万是有的。 我还有手机和包在更衣室里,也不敢过去拿,就到路边的公用电话亭里给乔姐打了个电话,想请她帮忙带给我。 刚接通,里面就传来一声男子的厉喝,“他妈的谁啊?” 我愣了下,讪讪问道:“请问乔欣在吗?我找她有点事。” “老子问你他妈的谁啊,你……” 电话忽然中断,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神经病啊,乱骂什么你,把电话给我”这样的话,我猜这人可能是乔姐的男人,也就没挂电话。不一会儿里面就响起了她的声音,我把意思转告给了她。 她听后沉默许久才道:“珞珞,你真不打算去会所上班了?那儿的小姐妹一夜赚多少钱你不是不知道,你走到这一步不就是为了多赚钱吗?” “我倒是想,可是老板因为我而挨了陆朝歌的打,他是什么人你比我还清楚,我哪里还敢去。乔姐,我更衣箱里就一个电话和包,麻烦你帮我带一下好吗?” “你别慌着离开,要不我去跟老板说说?他那个人虽然霸道,但也是识时务的人,你在会所有多受欢迎他是心知肚明的。珞珞,要混到一姐的位置不容易,你现在的地位可是妥妥的一姐哦。” “可是……” “好了别可是了,老板那儿我想办法去说说,你也不要打退堂鼓了。会所里能让我瞧得上的姑娘不多,我不想失去你这摇钱树,我们都相互需要,懂吗?” “嗯!” 乔姐的话我自然懂,她需要有拿得出手的人给她撑场子,而我也需要她罩着,恰巧我们俩是互需的。 抛开柯远威这人品不谈,BB girl那地方确实是赚钱的好地方,说心里话我并不想离开。所以乔姐如此一说我又犹豫了,兴许还可以再混些日子,等念念归来再说。 我到小区时都天微明了,刚进大门就看到裴越坐在花园中的长椅上,全身上下都覆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看得越发的落魄了。 他清醒了些,看到我进去忙走了过来。“姐,念念怎么样了?她好不好?”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边拿着门禁开门,一边冷冷道:“你也会关心她怎么样了?那一百万花着心头舒坦吗?良心上过得去吗?” 这是叶玉秋告诉我的,裴越早在三天前就打电话给她说了念念的事,条件就是一百万人民币。我无法想象他到底丧心病狂到了什么程度,会把自己的亲外甥女给出卖了。 我在想,如果对方不是叶玉秋,念念又会是怎么样的情景,说不定被人绑架撕票,说不定……我不敢想下去。 裴越被我一怼就无言了,耷拉着头杵在我身边,我开门后他又跟了过来。我转身忍不住推搡了他一下。 “裴越,我见过无耻的男人,却没见过你这样无耻的男人,你走吧,我们以后也不要来往了。” “姐!”他忽然抓着我的衣角一下子跪了下去,一脸悲戚,“姐,再给我五十万好吗?求求你了,阿晗快不行了,我得救他啊。” “你滚开!”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揪着他衣领子痛心疾首,“你疯了是吗?那是一个瘾君子,你给他再多钱都补不上的,你别来祸害我和念念了好吗?你去找那个人啊,你不是他的心肝宝贝吗?一百两百万不在话下吧?” “姐,爸已经病了,现在在重症病房里,他自己都顾不上,哪顾得上我呢,求求你帮帮我好吗?” 我一愣,脑中忽然冒出来两个字: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