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报告的学问   六岁的时候,我梦想着攒够二十块钱,去买一个和邻家儿子一样的遥控小汽车,当我攒够钱的时候,却发现早已经过了玩那小儿科的年龄了;十六岁的时候,我梦想着拥有两千块钱,买一部95版的彩屏诺基亚,追回因为一部诺基亚而错过的她,当我可以支配两千块钱的时候,诺基亚已经成了砸人的砖头,而她已经成了别人儿子的妈妈;二十六岁的时候,我梦想着拥有二十万块钱,买一个小小的窝,和谈了三年的女友一起兑现执手白头的承诺,当我目标达成的时候,女友已经成了别人的新娘......“人到码头船离岸,木叶枯时逢甘霖”,生活就像一部黑色幽默剧,我们都是演员和观众,在命运的编导下,旁观着,表演着,啼笑着.....明天要召开全市教育工作年会,猪头让我起草一个报告。虽然不是我的本职工作,我还是受宠若惊——这是领导重视的表现啊。所谓工作报告,无非是扯谎吹牛,扯一通无比正确的废话领导在台上意.淫,群众在台下梦游,然后一起鼓鼓掌,皆大欢喜。   本人中文本科毕业,撒谎扯淡那是我的专业方向,一纸报告自然不在话下。两个小时不到,一纸洋洋数千言的工作报告一挥而就。至于其中的成绩数字,只要编的“高大上”,领导就满意,至于真实性,从来没有人去考证。   我拿着报告恭恭敬敬送呈猪头过目——局长姓朱,是局里的头头,又加上脑满肠肥,于是便有了猪头的美称。   猪头正在宽大的办公椅里闭目养神,我敲门进来,他连屁股都没抬一下。   “朱哥,报告写好了,请您过目。”我叫局长朱哥是有一定的理论依据的:我老婆的表姐是局长的老婆。   猪头瞪了我一眼,一脸阴沉道:“什么朱哥,你是沙僧啊!记住,这里是单位,要叫局长!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一点长进也没有!”   “是,朱哥……啊,不,局长,我记住了。”在江湖这么多年,在领导面前低声下气早已成了我的本能。   猪头拿起报告,靠在椅背上,眯起三角眼,审查我的大作。慢慢的,猪头的眼睛越睁越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忽然“啪”的一声,把报告拍在桌子上,大声呵斥道:“你写的这是什么狗屁!沙子啊,你一个大学生连一个报告都写不好,你的大学是怎么读的!”   我打了一个寒颤,颤声道:“局,局长,哪里不妥?我一定认真修改。”   “这,这里,这个‘shubo’是啥狗屁?”   我凑近一看,是“束缚”,我辩解道:“是束缚。”   猪头又把眼一瞪道:“‘舒服’是这么写的吗?我每天都活的舒舒服服,还连‘舒服’也不认识了?”   “这个‘束缚’不是那个‘舒服’,这个‘束缚’是捆绑的意思。”我又道。   猪头大怒,把报告摔在我的脸上:“都捆绑了,还怎么舒服?你这是什么狗屁逻辑!要不要那你捆起来舒服舒服?重写!”   我胸中怒火万丈,恨不得一拳打爆他的猪头,但也只是想想,脸上不自觉的挤出灿烂如花的微笑:“是,局长,我马上重写。”   回到办公室,我把报告往桌子上一摔,嘟囔道:“这叫什么事啊,谁不是父母生养?”   “挨批了吧?”同事老王凑过来。   我把报告给他,道:“你说这叫什么事?自己不认识,能怪我吗?”   老王接过报告浏览一遍,道:“沙子,你写这个报告就是有问题啊!”   “有什么问题?”我一愣,疑惑道。   “给领导写报告,遇见生僻字一定要用白字来代替。否则,万一领导在大会上读错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万一领导发现你弄错了,不照样挨骂?”我还是一头雾水。   “挨骂和挨骂不同,领导发现你的错误,证明领导比你高明,这时骂你那是喜骂;你让领导出了丑,那可就是怒骂了。”老王诲人不倦。   “注个拼音行不行?”我又问道。   “你傻啊,那不是欺负领导没有学问吗?”   “局长可是研究生学历啊,一个报告也能读错?”   老王意味深长道:“这年头,文盲硕士、文盲博士海了去了!沙子啊,江湖水深,你的阅历还太浅啊。”   “那也不能随便骂人啊。”我还是愤愤不平。   老王拍拍我的肩道:“挨骂就对了。你想啊,人家求爷爷告奶奶,好容易弄到的位子,难道只是为了是上级面前装孙子,在群众面前装好人?他敢骂上级吗?还要不要乌纱帽了?他敢骂群众吗?弄不好就成了政治事件!你总得让人家爽一次吧?不骂部下还能骂谁去?你挨骂不挨骂,不在于你的工作做得好不好,而取决于领导的心情好不好!国法大、宪法大,不如领导看法大,和领导讲道理?算了吧,人家只讲心情!”   老王在局里混了二十多年了,早已经成了人精,也躲不过挨骂。在领导眼里,上级都是大爷,同级都是混蛋,属下都是孙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古往今来,在场面上混的,只要你权力不够大,被冤枉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前有古人后有来者,岳飞、袁崇焕们从来就不孤独!   想到这里,我努力静下心来,花了半天时间,终于完成了一篇别字连篇的报告,努力让每一个字都不超出一千个最常用汉字表的范围。   这次我吸取教训,先让老王过目。老王看了一遍,道:“对,就这样,准行!”   我还是有些疑惑,问老王:“咱这教育局好歹也是一个文化单位,怎么派一个文盲当头头呢?”   老王神秘一笑,悄声道:“这你就不懂了。当初的局长也是行内出身。当时局里分了好几派,闹得不可开交。局长镇不住,就给弄下去了。猪头来了之后,雷厉风行,谁有不同意见拍桌子就骂娘,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没有多久,就风平浪静了。明代的浙党、东林党多牛逼,还不是让一个目不识丁的魏忠贤给收拾了?治文人就得用流.氓;晏婴二桃杀三士,治流.氓就得是文人,这就叫领导艺术!”老王一席话让我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真是人老成精啊。   我把重写的报告拿给猪头过目,猪头看了一拍大腿,道:“这就对了嘛,跟群众讲话就得平易近人、接地气!别以为多读了几天书就高高在上,脱离群众!哎,对了,我那个小崽子又没钱了,下班后你给他打过去一千。”   来局里三年多,我记不清给这小猪崽子打过几回生活费了。这小猪崽子学习不长进,泡妞把妹倒是一把好手,花钱流水一样,每当他生活费花完,就是我倒霉的时候。   我一肚子不快,脸上却一副受宠若惊的奴才相:“是,局长,我一定办的妥妥的!” 第一卷 第二章 进化论   给小猪仔打完生活费,我又把猪头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一遍。   夕阳还挂在树梢,街道上行人匆匆,车来车往,有人在踏上回家的归途,有人在逃离家的束缚;有人在寻找快乐,有人在自寻烦恼。   “喂,沙子!又在琢磨啥坏事呢?”冷不丁一辆“比亚迪”在我跟前停下,车窗里探出一个大脑袋。   我一愣,随即便满脸堆笑了。毕业后身处江湖,别的本事没有学会,控制脸上阴晴转换的技术倒是炉火纯青了。明明是心生厌恶,脸上却能笑出一朵花;明明是暗自窃喜,却能装出老婆出轨一般的忧伤。   “是大头啊,我正等你呢。你一来,我的晚餐就有着落了。”我说着,上了车。   大头是我高中时代的同学。他家里是经商的,有几个臭钱。也许是他妈怀他的时候营养过于充足,他的脑袋生的特别大,和爱因斯坦有的一拼。不过人家爱因斯坦的大脑袋里装的满满的都是智慧,而他却装了一脑袋糨糊。学习成绩一塌糊涂。不过打篮球、打群架都很在行,泡女生谈恋爱的本事也是一流,偏偏女生浅薄无知,都还挺吃他这一套。高中三年,女朋友都快换一打了。   高二时,我后排邻桌转来一个叫柳雪的女生,生的明眸皓腕,肌肤如雪。看她第一眼我的小心脏就跳到嗓子眼里了。   近水楼台,一颗躁.动的春心促使我耗费不少脑细胞炮制了无数莫名其妙封情书,悄悄地传递过去。直到现在我还这样认为,那些情书代表着我最高的文学造诣。什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什么“情为何物、生死相许”什么“相逢不语,一朵芙蓉着秋雨,待将低唤,直为凝情恐人见”等等,凡是我能想到的与爱情有关的诗词统统用了一遍。由于我屡败屡战、锲而不舍,终于换的美人展颜一顾。   那个夜晚,新月如钩,晚风为我们鸣琴,夏虫为我们浅唱,空气里也好像调入了甜甜的蜜糖,把我的身心都融化了。   我早早地等在校园北角的小树林里,心如鹿撞,望穿秋水。柳雪姗姗而来,裙袂飘飘,宛如仙子。我已经记不清那个沉醉的晚上,我究竟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好像连她的小手也没拉上,只是嗅着她身特有的雌性气息,就让我身心俱颤。   “你很冷吗?怎么浑身发抖还满头是汗?”柳雪笑得要都直不起来了。   我当时就有一种拿根面条上吊的冲动,那一刻,巨丢人,又巨美好。以后再也不会有那么神奇的体验了。   可是不久之后,柳雪便和大头好上了。那天我质问柳雪:“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柳雪眼圈一红,期期艾艾地说:“我没有骗你,我是喜欢你,可是我更喜欢那部‘诺基亚’!”   我被雷倒了,三观尽毁,人生沦陷。我原以为仙子不食人间烟火,原来柳雪不是仙子,她只是邻桌女孩。公猴想和母猴交配还要送上一把香蕉;从猴子进化到人,香蕉便进化成了‘诺基亚’,而那种生物的本能却从来不曾有过本质的改变。   我没有恨柳雪,甚至没有鄙夷她,只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诺基亚”来挽留她。   故事还没有结束。那时青春年少,都还懵懵懂懂。男女生谈恋爱最多不过拉拉手、亲个嘴。可大头这家伙竟然玩真的。这位柳姑娘也是傻的可爱,肚子大了,还以为大头送的大白兔奶糖吃多了,发胖了。后来弄得满城风雨,成了大名人,被她妈妈拉去医院做了手术,离开学校,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现在只能当做砸人的砖头的“诺基亚”,谁能想到当年它和一个女孩的青春是等价的。多么令人心惊的讽刺啊。   我对大头充满了不共戴天的仇恨,当然还有那么一点吃不到葡萄反说葡萄酸的嫉妒。不仅是因为大头横刀夺爱,更因为他毁了柳雪的未来。那时的思想还很纯洁,柳雪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女孩,我只希望她好,无论她和谁在一起。只要她是幸福的,我就是快乐的。   可是大头这王八蛋毁了她!我在心里杀了大头若干次,却始终未能付诸行动。君子动口不动手,舞文弄墨是我的强项,舞刀弄枪不符合我的审美情趣。   高考结束,大头文化课不行,充分发挥打架特长,上了体育专科。可我还是很羡慕他,毕竟他的青春没有虚度。   等我本科毕业,还在为饭碗焦头烂额的时候,大头已经回到母校,并且做了政教处的头头,还娶了一个叫王小红的如花似玉的娇妻,现在已经荣升副校长了。   很多时候,只有你够坏,才能活得更好。   后来我费尽心机挤进教育局,大头忽然又记起我这个老同学,隔三差五请我吃个饭,或者去按摩店舒坦舒坦,好的像几十年的莫逆之交。这家伙心里清楚,我虽然只是一个打杂的,给他成不了什么大事,但在关键时刻给他使个绊子、上点眼药的能量还是绰绰有余的。   以前我挺鄙夷这个浅薄的家伙,江湖上混的久了,便也沦落的和他一个德性了。   在这个小城里,如果我还有一个朋友,那就是大头;如果我还有一个仇敌,那一定也是大头。虽然我并不喜欢他,但至少在他面前不必戴上面具。谁都清楚对方什么德性,谁的好谁的坏,都不必遮遮掩掩。   “去哪儿?‘水上天堂’吧?”大头问。   我一愣:“停车,放我下来!”   “怎么了,狗不吃屎了?”大头疑惑道。   “我不想死的太快!”我道。   “水上天堂”是沙城这个县级市里男人最向往的地方,吃饭、桑拿、大保健一条龙服务,饮食男女,一站搞定。什么是天堂?有女人、没老婆的地方就是天堂。在这里,男人们可以享受到一个男人想要的一切。前提是你有足够的钞票。在这里,公猴手中的香蕉有进化成了男人手里的伟人头像。这是多么伟大的进步啊。 第一卷 第三章 乌龟王八蛋   “怎么?怕浪费子弹,晚上交不了公粮?”大头一脸坏笑。   “屁话!老子兵精粮足,放到十个八个不在话下。不信拿你家小红来试试?”   “那你还假正经?”   “‘水上天堂’消费一次没有两千块钱下不来,我只是局里一个打杂的,值不了这个价。”我知道,大头虽然是副校长,但在这个一把手独裁的时代,校长前面加一个‘副’字就像老婆前加一个‘小’字,就狗屁不是了。除了混一口吃喝,没事欺负一下女教师,也捞不到啥油水。若不是啃他老子,“比亚迪”他恐怕也开不上。他平白无故下血本,这里面肯定有文章。   大头一笑,挺尴尬:“别那么直接好不好?好好是气氛都让你给破坏了。今天只叙革命友情!何况我若真的有事求你,你躲就能躲掉吗?”   我看了一下他那等着挨揍的无赖相,一句话堵住他的后路:“今天只叙友情,谁谈事情谁就是乌龟王八蛋!”   “水上天堂”临水而建,水上四层,水下两层。中间两层是用餐的地方,上面两层是客房,地下两层洗.浴桑拿,当然还有其他男人都懂的娱乐项目。前面的小广场停满了小汽车,大头的“比亚迪”身处其中,犹如鸡立鹤群,显得格外寒碜。   店门两侧笔挺地站立两排迎宾小姐,红色的贝雷帽,白衫短裙,前凸后翘,两排白花花的大腿晃得人眼晕。光这气势就能吓退一帮升斗小民。   不过一帮小民也不必怨天尤人。伟人曾经说过,让一部分人先“腐”起来,然后带领大家一起去“腐”。你们耐心等着,等他们“腐”的不耐烦了,就带你们。你们一定要耐心等待哦,这辈子等不到还有下辈子,下辈子等不到还有下下下下辈子嘛!英特纳雄耐尔是终究一定要实现滴,你们看不到,只怪你们活得不够长。   刚到门口,两侧一起俯身低头。刹那间百花齐放、燕语莺啼:“欢迎光临,‘水上天堂’竭诚为您服务!”往左一看,峰峦起伏;往右一看,波涛汹涌。我使劲咽了一口唾沫。这感觉犹如君主俯视臣下,真他.妈.的爽。   “先生几位?大厅还是包厢?”这里的服务员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软语莺声,殷勤得像大户人家的丫鬟。来这里转一圈,十个男人有九个都会觉得家里的那一位面目可憎了。   大头看看我,我知道他舍不得包厢里的几个小费,我装模作样道:“大厅吧,这里可以看看人生百态。”   我得给大头省几个小钱,省得他讹上我。   我们在大厅靠窗子的一角坐下。服务员递菜单的时候,大头趁机在大腿上摸了一把。服务员不急不恼,还吃吃的笑,大概是见多不怪了。大头把菜单递到我眼前,我把头扭到一边:“客随主便!”   酒菜很快就上来了。光是这一桌就够我半个月的工资了。酒是五粮液,几杯下去,如同白开水一般。我还记得自己的处女醉。那是柳雪被她妈带走的那一天,我花五块钱,在小卖部败了一瓶五十五度的宝丰大曲,一口气喝干,睡了一天一夜。打那之后,就再也没有醉过。   有时候想醉一次也很难——当你麻木的时候。   “大头,你又看过柳雪吗?”   大头一愣,一脸怅惘的呆了一会儿,哈哈一笑道:“沙子,你小心眼子,这么多年了,还记仇。”   “你他.妈.的干的就不是人事!”我咬牙切齿道。   大头耷拉下他的大脑袋,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脸上已经没有了游戏人间的虚浮,眼睛里还闪着莹莹的光。   “年少轻狂,年少轻狂啊!沙子,我知道自己就是一个混蛋,这辈子辜负了许多女人,可是只有她我最放不下。我是真心喜欢她的啊,可是我却害了她!”大头说着,竟然有些哽咽。   “别猫哭耗子了,柳雪又不是我的什么人,你用不着在我面前挤你那鳄鱼的眼泪!”我愤愤道。   大头苦涩一笑道:“别说你不信,连我自己也不信,一个大混蛋怎么会为一个女人伤感呢?”大头说着,斟满酒杯,和我碰了一下,举杯刚喝了一半,忽然摁下我的头,低声说:“别抬头,朱局长!”   我偷眼瞧去,猪头正从包厢里出来向楼上走去,怀里还搂着一个体态妖.娆的年轻女子,两人恨不得粘在一起。   “这女的身材还真不错!唉,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真是天理何在,正义何存啊!”我望着猪头他们两个勾肩搭背的背影大发感慨道。   我嘴上骂着,其实心里也很愿意做那头拱别家好白菜的那头猪。   大头一言不发,一脸死灰,怔怔的坐在那里发愣。   “你发什么呆啊,又不是你家‘白菜’。”我冲大头道。   大头垂头丧气道:“沙子,你不知道啊,这‘白菜’是我们学校的另一个副校长。男下属提‘钱’进步,女下属‘日’后提拔,他提拔了,还有我什么事?”   “这忙我可帮不上啊。人家一个大活人都送上了,你还能有什么辙?”我这才恍然大悟,大头平白无故献什么殷勤,原来是为了这事啊。   “不行,我费了这么多年心思,就差临门一脚了,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算了又能怎样?把你自己送上?猪头又不搞同性!……唉,对了,你家小红长得也不差,要不你割爱让她奉献一次?反正也掉不了一两肉,以后你就可以天天搂着局长睡过的女人了。”   我原以为大头会暴跳如雷,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道:“对啊,这倒是一个思路。要不,找一个女学生?”   我说:“得了吧,睡一个女人和睡别人的老婆感觉能一样吗?猪头缺女人吗?人家要的是感觉!”   大头沉思了一会道:“这个,这个,还是要权衡权衡。要不,多送一些钱?沙子,你搭一个台子,陪朱局长搓一次麻将,送上十万八万的?”   这年头,领导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连送个礼都要拿出十八般武艺。   我看了大头一眼,慢条斯理道:“猪头能缺你这点小钱?别忘了,人家那边送上的可是一个软玉温香的大活人!这枕头风轻轻一吹,你那十万八万就没影了。人家猪头要的是感觉!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感觉,感觉,感觉,你滴,明白吗?”   大头犯难了:“那你说可咋办?”   “钱还得送,人还得舍!这样才能百战百胜、万无一失。”   大头又沉思了好一阵,一拍桌子道:“哎,算求了,舍不得孩子打不着狼,舍不得老婆套不住流.氓!你安排吧!”   “行,真英雄,真豪杰!”我拍着石头的肩膀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英雄个鸡.巴,我就是一个乌龟王八蛋!” 第一卷 第四章失足未成千古恨   酒,已经没有心情喝了,饭已经吃饱了。大头问:“要不要到地下室里放松一下?”   我说:“算了吧,让猪头碰上就别混了。你还是回家啃自家‘白菜’是正经,等猪头拱了,就变味儿了。”   大头一撇嘴:“切!早成白菜帮子了。”   从“水上天堂”出来,已经是万家灯火了。每一扇亮灯的窗子后面,谁在守候?谁在逃离?   “你说,猪头自己带着女人,怎么也来这种地方?”我问大头。   “领导都变态,变态了才能当领导!”大头忽然成了哲人,这话说得有水平!而大头也正在变态的道路上阔步前进。   当人们正常表态的途径被堵死之后,便只能让变态者大行其道了。   手机忽然响了,我拿出一看,是丁梦。结婚以来,我和丁梦各行其是,她一向很少主动给我打电话。   “你有时间吗?”丁梦的声音不急不缓、不冷不热,如同凉白开,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味道。   “有。”我说。   “月表姐喝多了,你回来开她的车送她回去。就在家门前的四季家常菜馆里。”   “两个女人喝什么酒啊。”我道。   “这不是跟你学的嘛!”丁梦挂了电话。   大头一脸窃笑道:“怎么?领导派粮催款了?幸亏没有浪费弹药,不然,你就惨了。”   我苦笑道:“这些年我倒是粮弹充足的很!”   林月趴在桌子上,丁梦在玩手机。这表姐妹俩表面上亲密无间,实际上却是貌合神离。   “怎么喝成这样?”我一皱眉,问道。   丁梦还在玩她的“消消乐”,头也没抬道:“我劝不住她。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也劝不住一个想醉的。”   丁梦淡淡的一句话噎得我喘不过来气。   这时林月醒了,醉眼朦胧的看了我一眼,言语不清道:“是,是老朱吗?”   “朱哥在应酬,陪熊市长打麻将呢。”我瞎话张口就来。心里想,你还不知道你的老朱正在另一个女人的肚皮上挥汗如雨呢。   “你们,你们都……骗我,我……”林月的喉咙里忽然“咕咕”作响,摇摇晃晃站起来,踉踉跄跄就往洗手间里跑,丁梦这才放下手机,起来搀扶。这些年猪头只顾在别家田里忙活,自家的责任田早已经荒草丛生。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林月没有了男女之事,全部精力都转移到了饮食上了。这倒人如其名,珠圆玉润,如同满月,丁梦搀扶起来还真够呛。   “你不会帮一把啊?”丁梦道。   我一动不动,笑道:“男女授受不亲,瓜田李下,说不清楚。少干事就少犯错误。”   丁梦狠狠地瞪我一眼。   两人在洗手间里呆了很久才出来,林月酒已经醒了不少,走路也不打晃了。丁梦把林月扶上车,自己却没有上车的意思。我小声问丁梦:“你不去吗?”   丁梦瞥我一眼道:“女人酒醉,男人的机会。就给你一个机会吧。”丁梦有把我噎了一下。   丁梦不再理我,径自回家去了,我只好开车送林月回去。   林月原来在初中教书,自从猪头当了局长,便在单位挂名吃空饷,当起了全职夫人,除了帮猪头收礼,连陪猪头睡觉的本职工作也有女人抢着代劳。林月无所事事,闲极无聊,便时常拉着丁梦逛商场、下馆子。更多的时候是在一起东家短西家长地嚼舌头。   猪头家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我扶林月进门,转身正要离开,林月叫住了我:“沙子,你先坐下,我有话问你。”   我只有坐下。   “你先喝一杯茶,我去冲个凉,清醒一下。”林月说着,晃着圆滚滚的身子洗.浴去了,不一会儿便传来哗哗的水声。   这个胖女人留我干什么?莫非丁梦未卜先知,真的要给我一次机会?老实说,一个四十岁的老女人的身体,除了圆滚滚的张力,已经没有多大的引力了,不过,想起这里是局长曾经的革命圣地,我还是很愿意追随领导的革命足迹的。当然也只是想想,和领导的女人发生纠葛,是不成熟的表现。我混迹江湖十几年,这一点政治觉悟还是有的。来局里这两三年,没少给在他家干活,但对于林月我始终敬而远之。   胡思乱想中,两支烟已经燃完了。林月从浴室里走出来,披一身粉红色的浴袍,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浓郁的香水味混合着暧昧的雌性气息扑面而来。“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林月年轻时候也是有名的美女,现如今已经是菊花残、满地伤了。不过保养得还好,依稀间还有往昔的风韵。   “沙子啊,你和阿梦结婚几年了?”林月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问。   “四年了吧。”   “怎么不要个孩子?”   我不知道林月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问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我有个同学是看男科的,你有空去瞧瞧?”   我忽然有一种被人扒了裤衩的感觉,羞愤难当,瓮声瓮气的道:“我没有问题。”   林月呵呵笑了:“这有啥丢人的?阿梦说不是她的问题,并且她还……不行了就看医生,治好了不就行了?”   我知道林月没有说完的话里的意思,在认识我之前,丁梦怀过孩子。   丁梦这臭娘们,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真是你能管住鬼,管不住女人的嘴啊。林月的笑像一把尖刀,一下子捅到了我心头的痛处。我忽的站起来,冲到林月跟前,怒视着林月。   林月一下子吓傻了:“沙子,你,你要干嘛?”   “我要让你看看我到底行不行!”我说着把她扑倒在地毯上。   “沙子,你,你要干什么?我是阿梦的表姐啊。”林月挣扎着。   林月提到丁梦,更让我怒火难忍,我不答话,蛮横的撕.扯着。   “你朱哥就要回来了。”林月又说。   “你的朱哥此刻正在另一个女人的肚皮上!”我喘息着,附在她耳旁道。   林月一下子不动了,目光呆滞的望着天花板。扯开浴袍,里面是一具初生婴儿一般光洁的躯体。   当我正要进入的时候,林月又开始了反抗,用力咬向我是肩膀。一阵钻心的疼痛反倒更激起我的力量。想起猪头对我的刁难,丁梦带给我的屈辱,林月对我的嘲笑,所有的怒火,都要在这猪头战斗过的地方,寻一个宣泄的出口。   一声尖叫般的叹息之后,林月放弃了最后一块阵地。随后情形逆转,让我始料未及。林月的疯狂让我吃惊,让我有些惶惑:究竟谁谁在强.暴谁啊!剧本不是这么编排的啊。   是惊涛骇浪中,世界的一切消逝了,只剩下.身体的呐喊,本能的宣泄。   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林月把脸伏在我的胸前,呜呜的哭了。林月的哭泣我清醒过来,我一阵后怕:林月会不会给猪头告状啊,那猪头岂不是要宰了我?沙子啊沙子,你也是江湖老鸟了,怎么会沉不住气,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林月哭的这么伤心,难道我真的一失足成千古恨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好歹临死之前也报了猪头的一箭之仇……   我正在胡思乱想,林月止住了哭泣,擦干眼睛,平静地道:“去洗个澡回去吧,别让阿梦看出来。”   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她能够为我着想,看来是死不了了。   “我和丁梦不睡一张床。”我道。   林月一愣,明白了什么,长叹一声道:“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第一卷 第五章 升官了   回到家,丁梦已经睡着了。床灯柔和的光晕里,丁梦的脸上流淌着一丝似是而非的笑,薄被被登到了一边,修长的腿,光滑的小腹,一览无余地陈列着。我心头瞬间涌起一阵冲动——只是瞬间而已。我帮她盖好被子,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她忽然抱住我的脖颈,我一挣,她的手便滑落了,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丁梦有个毛病,总是要开着灯睡觉。即使睡熟了,只要关上灯,她立马就能醒来。她说她害怕一个人被孤零零的抛弃在黑暗中。   我轻轻关上卧室的门,回到书房。书房里的那张小床才是我的安眠之处。   我醒来的时候,丁梦已经吃完早点,要上班去了。   “早饭盛好了,别总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丁梦的话意是关切的,但语气却没有任何温度。   “昨晚你回来的很晚?”丁梦开门正要出去,冷不丁回头问了一句。   我心头一颤,莫不是丁梦觉察到了什么?脸上却平静道:“车没油了,我绕道去加油。”   “你记着,林月是我表姐,是你上司的老婆。”丁梦撂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猪头见我进来,连忙起身迎过来,满脸堆笑。猪头的反常让我如坐针毡。   “局,局长,您,您叫我?”我话都说不利索了。   猪头拍拍我的肩膀,一脸肉麻的笑意:“什么局长不局长的,咱俩可是直近的亲戚啊,叫局长多生分?以后没外人的时候就叫我朱哥。”   这货今天是抽的什么风?我一头雾水。   “沙子啊,来局里三年了吧?”猪头道。   “局长,啊,不,朱哥英明,三年零两个月。”   “恩,也历练的差不多了,该挑起重担了。教研室的淡主任正在办病退,从今天起你就是教研室主任了。快去找老淡办理交接吧。”   “啊?”好事不常有,今年特别多啊。昨晚刚瞻仰了领导的革命圣地,,今天就升官了?难道替领导代耕责任田也有酬劳?   这惊喜来得太突然了,我一时间难以适应,愣在那里。   “啊什么啊,你还不满意?”猪头一脸不悦道。   “满。满意,满意!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谢局长栽培,谢朱哥恩典!”我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连连鞠躬点头。   “瞧你这点出息!跟着朱哥好好干,有你的好处!快去找老淡交接去吧。”   “是,朱哥。我一定好好干,决不给朱哥丢脸!”我正要转身离开。   “回来!”猪头叫道,脸上阴晴不定。我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这货又要弄啥幺蛾子。   “有人见你昨晚去‘水上天堂’了?”   我冷汗都下来了,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是,不过……”   猪头哈哈一笑道:“这也没啥大不了的。男人嘛,有一点需求也是可以理解的。以后你也是领导干部了,一言一行都要注意影响啊!”   “是,朱哥,一定注意。”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猪头昨晚发现我了,这是在堵我的嘴啊。   和老淡办完交接,我心里兴奋地如同脱处之夜第一次面对女性的裸.体。以后我就有自己独立是办公室了,关上门,自己爱怎么坐怎么坐,烟爱怎么抽怎么抽,再也不必因为害怕老王蹭烟而忍着了。   别小看这清水衙门里的屁股级,全市每年要晋升初级职称四百多人,每人送两千,是八十多万;中级职称二百多人每人送三千,又是六十多万,两项合计就是一百四五十万!再加上论文评审、评优评先、推销辅助教材、报纸试卷,都有不少油水,一年下来二百万都挡不住。当然还得孝敬猪头、各副局长,自己属下也得喝一点汤汤水水,抛去一半,也有一百来万,顶我二十多年的工资了。   领导干坏事被下属撞见,一般有两个处理方案:要么杀人灭口,要么拉下贼船。庆幸的是猪头选择了后者。猪头的贼船我早就想上了,只可惜他一直没有给我船票。这次真是因祸得福啊。   对了,猪头看见我,也一定看见大头了。猪头会不会……看来,大头的事不办是不行了。   上午的教育工作会开的很成功:猪头在报告里胡言乱语念的很流畅,下面各个校长睡得很舒服,莫名其妙的掌声居然也能恰到好处。午宴的时候,我趁着猪头去厕所悄悄跟过去,跟猪头耳语道:“朱哥,我有一个兄弟,就是昨晚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在一高当副校长,想跟您单独汇报工作。”   “这个嘛,恐怕……”猪头打起了官腔。   “他老婆叫王小红,很漂亮,久仰局长大名,也想早日目睹局长的男人本色!”我又道。   猪头一听,两眼放光:“啊,这是好事嘛。作为领导干部,就是要深入人民群众,不要让群众们骂我们官僚主义!特别是女同志,更需要领导的关心爱护!你来安排吧。要快,要体现出我们的办事效率!”猪头已经迫不及待了。   下班后,我给大头打电话,让他好好准备。   “别忘了,让你家小红好好捯饬捯饬,好好表现,争取一举拿下!”临了我又提醒道。   大头沉默了一会儿,道:“能不能换个女人?”   “不能!领导要的不是女人,是感觉、感觉,你懂不懂?你要是舍不得就算了,我这就给猪头回话。”我又将大头一军。   “别,别啊。我再想想。”大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哎,算求了,豁出去了!”   “你家小红能同意吗?”这是一个漏洞。万一王小红死活不同意,这事不就砸锅了?猪头哪里如何交代?   “我试试吧。”   “別试啊,一定要成!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我升官了,教研室主任。你不表示表示?”   过了不到十分钟,短信提示,到账两千。权力真他.妈.的是一个好东西,这么快就见收益了!我心情大好,给丁梦挂电话,让她别做晚饭了,到“四季家常菜”下馆子。   菜上来的时候,丁梦如约而至了。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丁梦道。   “今天你朱哥给我升官了。从今天起,我就是正屁级领导了。”我还处于兴奋之中。   丁梦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这是大喜事啊,你怎么不高兴?”丁梦的冷淡让我扫兴。   “这是你的大喜事,又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要高兴?”   “可你是我老婆啊。”   “是吗?哦,好像我们的结婚证还没有过期,从法律上讲我是该替你高兴。”丁梦脸上挤出一丝宪法般严肃而毫无意义的笑容。   一直到吃完饭,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第一卷 第六章情为何物1   我胡乱冲了澡,把自己撂在书房的小床上,关了灯,却没有睡意。升官的兴奋一扫而空,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落寞与空虚。   不知过了多久,,灯忽然亮了。我偷眼瞧去,丁梦穿着紫色的睡袍斜靠在门框上,目光直直地看着我。我闭上眼睛,调匀呼吸,假装已经睡着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的声音很轻、很柔,但依然没有温度。   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很多时候,无意比故意更能暴露事情的本质。   我不说话,继续装睡。   “我又伤着你了,对不起……嘤嘤嘤……”丁梦的啜泣让我的心忽然柔软。   “没关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淡淡道。   丁梦走到小床前,俯身看着我,噙着泪花的目光中竟然有几许柔情:“告诉我,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一点点,几分钟,几秒钟?”   这个问题我也曾经反复问过我自己,我得不到确切的答案。人的情感远比三角函数更为复杂,不是爱和恨两个字能够表达清楚的。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爱她的,可是那恨意随即就会汹涌的侵蚀过来。   此刻,她的柔弱无助让我心疼。我起身抱住她,柔声道:“我爱你,至少在此刻。”   丁梦听了竟然放声大哭,哭的惊天动地、酣畅淋漓。她的眼泪在我胸前哗哗流淌,直流进我的心田里,让陈年的冰层消融。   “去大床睡吧,我们是夫妻啊。”许久,丁梦止住了哭泣。   丁梦扶我进卧室躺下,转身去了洗.浴间,不一会儿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丁梦沐浴过的身子冰凉而爽滑。她侧身抱着我,手指在我的前胸轻轻地画着一个又一个圆圈。   “我们要个孩子吧,这样,也许我们就会好起来。”丁梦话语里饱含着久违的柔情。   丁梦的话让我忽然有了一种火一样的冲动。我爬上她柔滑的身子,开始了繁衍后代的仪式。在我进入前的那一刻,丁梦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这一刻,你让我等得太久了。”丁梦幽幽道。   我脑海里忽然又浮现出那该死的画面。一瞬间,腹下的那一团火熄灭了。我颓丧的滑下丁梦是身子,瘫软在那里。   世界一片沉寂,沉寂得让每一次呼吸都那么惊心动魄。过了好久,身边传来丁梦嘤嘤的啜泣声。她圆滑的肩头随着抽泣有节律的耸动着,展示着凄楚的美感。   我和丁梦是经人介绍认识的。那时前女友刚刚做了新娘,当然,新郎不是我。这是意料之中的结局,但事到临头,还是那般血淋淋的痛。   认识丁梦,我以为她可以是我刮痧的玉、疗伤的药,却不曾想到她会是让我再次受伤的另一把刀。   当时我在乡下一所初中教书,干着天底下最光辉的职业,过着天底下最苦逼的生活。每月一千五百块钱的工资,刨去吃饭、抽烟,剩不了几个毛了。“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我甚至怀疑,我上辈子是不是杀生太多,被佛祖贬到人间来接受惩罚的。女友绝情离去,让我想恨也找不出充足的理由来。   一切情感,总要有物质来附着才能牢固,母鸡下蛋还得搭一个草窝呢。我能给她什么?除了毫无用处的甜言蜜语,我给不了她眼前的苟且,也给不了她诗意的远方。此时她已经不是当初的无知少女了,对甜言蜜语已经免疫。于是我只能放手给她自由。   曾经有一句心灵鸡汤:“有一种爱叫放手。”扯他.妈.的咸鸭蛋,让你放手的不是爱,而是无奈。   我心灰意冷,甚至动过到尼.姑庵里出家的念头。那里不愁吃住,还有漂亮的尼.姑作伴,强似在这无聊红尘中受这光棍之苦。后来打听到尼.姑庵里不收男居士,这才作罢。   同事向我介绍丁梦的时候,我直摇头:“不找了,不找了!干咱这行的,养不起女人,何必让人家跟咱受苦!”   “人家在市二院当护士,用不着你来养;个人名下还有一套拆迁房,窝也不用愁了。你等于白饶一个老婆,上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同事热心苦劝。   “人家条件这么好,干嘛不在城里找?”我指出了同事话里的漏洞。   “她谈过一个男朋友,交往了很多年,家里死活不同意,一来二去就给耽误了。”   “啊?这个也算理由啊?这年头,若是非要找一个过往一片白纸的女孩子结婚,那全国人民都不用繁衍下一代了。”   “交往了很多年”,这一句言浅意深。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梁山伯与祝英台早已化成比翼而飞的双蝶。此时男女交往很多年和梁祝当年的交往,在内容上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我并非食古不化,这个我能理解。   “她的前男友是一个街头混混,后来还坐牢了。”同事又说。   “啊?”   一个女人在遇到你之前有些个人经历,在正常不过。毕竟那时候人家根本就不认识你,凭啥要对你负责?有个吃饱了撑的、闲扯淡的人说过:“女人就像一本书,如果在你遇到之前没有人翻阅过,只能说明书的内容不够精彩。”可是如果知道是被一个目不识丁的无赖给揉烂了,心里多少要有一些阴影的。   “新上任的朱局长是她的亲戚。”同事又道。   同事的话让我又有一些动心了。教师这个行业,你上班的第一天就看到了生命的尽头,一辈子和一天没有什么区别。   大学四年,我也曾踌躇满志,以为自己已经扼住了命运的咽喉。毕业后,跌跌撞撞,碰的头破血流,我才明白,自己不过是命运豢养的一条狗,为了一块食之无肉、弃之可惜的骨头而东奔西走、摇尾乞怜。错过了这次机会,也许这一辈子真的要埋没在这山沟沟里了。   我做了一夜的思想斗争,第二天一早跟着同事相亲去了。   我承认,丁梦的局长亲戚对我的吸引远远超过了她本人。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那是对圣人说的,而我只是一个为饭碗而奔波的凡夫俗子。“凡夫举出了圣贤,懦夫衬照了英雄!”正是我们的卑微琐屑,才烘托了英雄圣贤的万丈光芒!   丁梦的父母相当热情,恨不得立时三刻把我们摁在床上,做成一对;而作为主角的丁梦却好像是一个局外人,整个饭局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看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单独相处时,丁梦说了第一句话:“我不想相这个亲,是父母逼我的。”这句话她说得平平淡淡,却像一把利刃直戳道我心头最敏感的部位。   “你若是不愿意,我们就做普通朋友吧。”我冷冷的回了一句言不由衷的套话。   “我可以跟你结婚,反正我总是要嫁人的,嫁谁都一样。”丁梦又道,“但是我不能保证爱你。”   丁梦只是陈述事实,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甚至她也不只是对我说的,因为她说话的时候始终不看我。   “哦。”丁梦的话让我无言以对。   “我知道你也不爱我,但我若是嫁给你就会一心一意跟你过日子。有一天你烦我了,你可以随时离开。爱情和婚姻有时候是分离的,不是吗?”丁梦平淡的语气里饱含着看破世事的苍凉。   我点头道:“嗯,很多时候!”   是啊,风花雪月的爱情本来就是王孙公子、富家千金们闲极无聊的瞎扯淡,升斗小民们只能追求吃饭和繁衍,那些风花雪月只能留存在梦境里。   可是有时候我们甘愿死在这样的梦境里!   公园里,一对对情侣揽腰勾背,耳鬓厮磨,恨不得黏成连体。而丁梦却始终警惕的和我保持着安全距离。我们不像是在谈论情感,倒像是在谈一笔交易。   或许这才更接近事情的本质,我和她之间本来就是各取所需的一种交易。   丁梦的话我说不出口,但却是极度赞成的。可是她这样血淋淋的直接揭露生活的本质,还是让我挺难受。   “或许相处久了,我们会处出感情来的。”我道。   丁梦淡淡一笑:“也许吧。”   就这样,一对各怀心事的男女,交往了半年之后,婚期竟然定下来了。   说是交往了半年,其实也只是保持着礼节性的来往。我隔一周会到城里看看她;她在父母的逼迫下去乡下看过我一次。每一次见面都客客气气,淡而无味,更像是一种折磨。若是别的情侣,早就滚在一处、胡天黑地了,而我俩却连一次手一没有拉过。 第一卷 第七章情为何物2   领完证的那天,丁梦第一次带我去了她独居的那套房子,也是我们将来的婚房。她跟我讲了许多话,都是关于她的过往。从认识她到现在,这么多年了,她跟我讲的话也没有那一天多。   丁梦和他初中时就在一起了。他就是大头的翻版,除了学习不行,各种体育活动、打架斗殴样样在行。   那时候很多女生都喜欢他。丁梦和他好上的时候,另一个女生还跟她打了一架。丁梦因为被对方撤掉了一绺头发而成为这场爱情保卫战的最终胜利者。   他初中没有毕业便顺利地进了社会大学,把打架作为主攻的专业方向,偶尔也去小偷小摸。丁梦初中毕业考上了市里的一所卫生职业学校。但是两人并没有断绝来往。后来,他弄了一些钱,在丁梦的学校附近租了一个小屋,两人同.居了。   丁梦的父母知道后,把他和她痛打了一顿,之后,他便在这座小城消失了。过了三年,丁梦毕业上班,这家伙忽然又冒出来,恬不知耻的向丁梦的父母提亲。   丁梦父母死活不同意,可是丁梦却死心塌地的要跟这个无赖混混相守一生。丁梦的妈妈以死相逼,丁梦这才答应和他断绝来往。恰好这时候,他因为涉及一桩打架斗殴致人死命的案件被抓了。   丁梦说起他的时候,脸颊潮红、两眼放光。这让我心头刀割一般的疼。   “我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人,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喜欢他。”   “你不是爱上了他,而是爱上了爱情,而他只不过是代表的一个符号。”我冷冷道。   每一个少女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和一个富贵梦,在这个平凡而琐屑的年代里,英雄没有了用武之地都成了流氓;公仆没有了信仰都成了蛀虫。于是有多少少女的青春美梦都在流.氓和贪官的手里毁灭了。   婚礼的前一天,我来城里和丁梦商量一些有关婚礼的细节。当我打开房门的时候,看到了刺痛我一生的那一幕。男人的本能让我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和他厮打在一起。我这耍嘴皮子的文弱书生哪里干的过人家专业选手?我打过去两拳,人家没有咋地;人家还过来一拳,我就眼冒金星了。更可气的是丁梦不顾一切的、光着身子抱住我的腿,让他从从容容的逃走了。这家伙临走还撂下一句:“丁梦永远都是我的女人!”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我一脚踹在丁梦的胸口上,丁梦尖叫一声,摔倒在地,又倔强的爬起来,报衣服挡住身子,两眼直直地看着我。这个即将成为我的妻子的女人,看我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仇恨。   “我爱他!”丁梦一字一顿道。   “啪”,我给她一记耳光。   “他是我的初恋。”这个她告诉过我。我又给她一个耳光。   “我还为他怀过一个孩子。”   我打不下去了,巴掌高高举起,又颓然地放下。   “明天的婚礼就算了吧,就当我们从来就没有相识过。”我说着,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去。刚走到门口,丁梦忽然发疯似的扑过来抱住我。   “我错了,我错了,你原谅我、原谅我吧!如果那样,爸爸会打死我、妈妈也会被我我气死的。呜呜……”丁梦哭得酣畅淋漓,刚才的桀骜不驯不见了,现在的她像一只受伤的小猫,无助、可怜。   “那我怎么办?难道……”我冷冷道。   “哪怕婚礼过了我们再去办离婚。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意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丁梦抽抽噎噎道。   “我不种田,用不着牛马。”我冷冷道。   丁梦愣了一下,止住了哭泣。忽然冲到窗边,打开窗子往外就跳。我急忙飞奔过去,抱住她。   她还在挣扎:“你拉我干嘛,让我去死,你让我去死吧!反正我也没脸再活了,省得碍你的眼!”   我方寸大乱,急忙道:“我答应你、原谅你还不成吗?”   丁梦停止了挣扎,我把她抱下来,她伏在我的怀里又呜呜的哭了:“沙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呜呜呜……”   认错其实是一件挺扯淡的事情,如果她真的知错,就不会犯那个错了。很多时候,认错不是表示认可,只是表示屈服,并且她也不是向我屈服,她是在向命运屈服。   她错了吗,爱一个人难道就是错吗?我有权利强迫一个不爱我的女人爱自己吗?我错了吗?我又招谁惹谁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剪不断理还乱,就他.妈.的是一锅煮的半生不熟的浆糊!   婚礼还是如期举行了。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有谁知道,此刻作为主角的男女此时心头的风雨、波澜?   婚后的第三天,丁梦带我去拜访猪头。   此前我也曾跟丁梦提起进城的事,她总是不咸不淡的搪塞过去,还嘲笑我说,我对朱局长的热情超过了对她本人的兴趣!   这是一个世事洞明的精明女人,却在情感道路上一塌糊涂。可见,“一动真情,智商归零”这一定律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此时丁梦心中有愧,对这件事格外上心。我心里挺膈应,但还是跟她去了。   猪头打着官腔:“沙子啊,按说咱们是至近的亲戚,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过我是一局之长,管着全市五六千教师,总不能让大家戳我的脊梁骨不是?”   得,猪头一竿子又把我打了回来。   回来的路上,丁梦比我更难过,眼泪汪汪的连声跟我说对不起,未能帮到我。   我厚着脸皮问老爹要了他的两万块钱养老钱,丁梦也把她多年来积攒的三万块私房钱拿了出来,凑在一起,第二次来见猪头。   “沙子、阿梦,你看,这,这是何必?咱们是至进亲戚,你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我也为难啊,这样吧,我在做做工作,下个学期,你就来局里上班吧。”猪头见钱眼开,脸上笑出一朵花来。   唉,这年头,爹亲、娘亲,不如人民币亲啊。   婚姻把一对男女绑在一张床上,却无法让两颗心灵彼此靠近。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岁月太稀、指缝太宽,一不留心,四年的光阴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在指尖悄然流逝。身边这个被称之为我的妻子的女人,我却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她,无论她的心,她的身。   丁梦渐渐止住了哭泣,幽幽道:“沙子,我们离婚吧?”   我说好。   丁梦猛地用拳头飞快的捶打着我的前胸:“你就等着这句话呢,你就等着这句话呢,是吧!”丁梦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是你先说的好不好!”我辩解道。   “你不会拒绝吗?你早就烦我了是不是?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是不是?”   “那你爱过我吗?”我反问她。   丁梦愣住了,张了张嘴,那个“爱”最终没有吐出来,过了片刻才叹了口气道:“我努力过。”   永远不要跟女人讲道理,因为她们本身就是道理。 第一卷 第八章江山与美人   大头一脸死气沉沉,唉声叹气,一杯接着一杯的灌马尿。   “怎么了,大头?你家小红不答应?”我预感到情况不妙。   “就是他.妈.的答应的太爽快了,我才生气!我本来还想挨她一通臭骂,再跟她摆事实讲道理,做一番思想政治工作,高中到大学的思想政治课我都又学习了一遍,讲稿我都写了一大摞,结果全用不上了!她一口答应,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贱.货、妓.女、臭不要脸!”大头义愤填膺,越骂越激动,只是他没有弄清楚,到底谁更不要脸!   我气得好笑,道:“我说大头,这是天大的好事嘛。这说明你们夫妻俩‘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志同道合嘛!你应该高兴才对,有啥可伤心的?”   “高兴个屁!让你家丁梦给你弄一顶绿帽子让你高兴高兴?”   “这不同。古有朱友珪①为了江山把老婆送给自己的亲老子玩;今有宋吉吉把自己的女朋友送给王宝宝用了七年,结果怎样?江山到手,美人还是自己的。”   “屁话!牙刷掉进马桶里,捞出来洗干净,你还能用吗?”   “你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我都要。”   “二者不可兼得呢?”   “我就是纠结才痛苦啊!”大头冥顽不化,又连喝了几大杯。   “江山在美人就在,丢了江山美人也就不是你的了。陈叔宝、李后主殷鉴不远呐!就你家王小红那招蜂引蝶的风.骚样,你要是成了穷光蛋,身子都不会让你碰一下!”   大头一愣,怔然道:“陈叔宝和李后主是谁?三线的吧,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我只听说过李宗厚。”   就这目不识丁的家伙,还要竞争这座县级市最高学府的最高负责人?这不是误民误国吗?   看在大头不耻下问的态度上,我耐下心来,继续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陈叔宝是南陈的末代皇帝,写过《后庭花》,现在已经成为花界专业技术术语了。他丢了江山,自己的老婆张丽华也就成了隋炀帝杨广的胯下之物了。李后主就是大才子李煜,南唐的亡国之君,写过‘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的那一位,亡国之后,他老婆小周后也给宋太宗赵光义拉去么么哒,还让人画下现场,就是那幅有名的传世名画《太宗幸小周后图》,送给李后主交流学习。现在你明白该如何选择了吧?”   “噢,”大头顿悟一般,叹了一口气道:“道理我懂,可我还是过不了心里这道坎。”   “看来你还没有坏透啊!”我揶揄道。   “嗯,还得修炼。坏透了就不会痛苦了,坏人只会让别人痛苦!可是修炼也是一种痛苦啊。”   两瓶五粮液几乎是大头一个人灌下去的,大头喝得酩酊大醉,刚出饭店门就开始对大地广播。一大滩呕吐物刺鼻难闻,让我直想作呕。我捏着鼻子,等大头吐完了,扶他上车,开车护送他回府。   认识大头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喝这么多。   扶大头上楼,把我累得够呛。王小红见自己的丈夫大醉而归,一脸鄙夷和厌恶:“瞧这什么德性,灌二两猫尿就成这幅熊样!”   王小红帮着把大头扶到床上。还没有收拾利索,大头又“哇”的一声,一大滩污秽吐在王小红身上。王小红气得破口大骂:“妈了个X,还能不能有一点出息!老娘摊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我惊讶,这么脏的词汇竟然能从她这么漂亮的樱桃小口里蹦出来。   王小红骂骂咧咧地去浴室里清理污秽去了。   “嫂子,记得给大头收拾一下啊。”我道。   “哼,自作自受,我才懒得管他!”这真是一个极品女人,连发脾气的声音都别有一番韵味。   我坐在沙发上喘气,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让我想入非非。王小红穿着衣服都这么迷人,不知道衣服下面究竟是怎样的风光旖.旎呢?   大头的家装修的富丽堂皇,在这座县级市里也算是中上等之家,又守着这么漂亮的娇妻,按理说,大头应该知足了。但是得陇望蜀,人的贪欲永远没有尽头!   王小红裹着洁白的浴袍从浴室里摇曳生姿地走出来。披肩发、娃娃脸,清纯得像十五六岁的中学生;但身子却是凹凸有致,一举一动万种风情。清纯与妩媚、典雅与放浪,竟能神奇的结合到她一个人人身上。真是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再难求!   我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勉强稳定心神道:“嫂子你就知足吧,你家大头年轻有为,二十几岁就当到副校长,马上就是校长了。要不了几年,你就是上局长夫人了。”   没办法,在江湖上混,恭维别人,牛皮吹得再大也不能脸红,更不能发笑,一定要一脸虔诚!   “切!要不是我,他还在教体育呢!我还不知道他?半文盲一个。哪像沙哥你呀,才华横溢,有是局长身边的红人,前途无量啊。”王小红风情万种地靠过来,莲藕般的手臂搭在我的肩上,浓郁的香水味直往我鼻孔里钻。   我慌忙往旁边一撤,道:“我叫你嫂子呢,你怎么反而叫我哥来?”   “去,跟那死鬼没关系,我们论我们的。我就喜欢沙哥这样有才华又有男人味的男人!”她口中的热气直往我脸上扑过来。   麻,比十斤川椒熬在锅里还要麻!   我不信奉什么“朋友妻不可欺”,对“朋友妻不客气”深表赞同。可是王小红的风.骚还是让我莫名其妙地心生畏惧。   我落荒而逃,身后传来王小红不屑的娇嗔:“切!还男人呢,中看不中用!”   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摊上大王八。难怪大头摊上这样的活宝!   牌局如期举行。作陪的还有一高政教处的两名男教师,都是大头的死党。我在大头身旁观战;王小红腻在猪头身边,有意无意的用她的酥.胸直往猪头胳膊上碰。   牌局开始。王小红一惊一乍地尖叫:“哇,局长手气这么好!你看这牌,绝了!你们三个掏钱吧!”那声音嗲得要麻翻全场。   “那当然了,美人在侧,运气能不好吗?赢了钱哥给你买棒棒糖吃。”猪头色眯眯的瞄了王小红一眼,顺手又在她白花花的大腿上狠狠地捏了一把。王小红大概是疼了,直皱眉。   大头看在眼里,脸色铁青,却又不得不挤出一丝笑容。那扭曲的表情难描难绘。   我不知道猪头的牌咋样,但大头的牌的确是绝了:三个白板,三个发财,一对红中,二至六万。闭门听,清一色,一条龙!看来,“情场失意,赌场得意”,此言非虚啊。   猪头上去打了一张白板,大头手一哆嗦,放了过去。倒了跟前,又摸了一张一万,大头一咬牙,又扔进牌堆里。   “一万!”   “杠!”猪头的注意力全在王小红身上了,没有反应过来。王小红倒是眼疾手快,推到了三个一万。   大头第三张又摸了一个发财,没敢开杠,打了出去。第六张又摸了一个四万。大头汗都下来了,犹豫了半天,又哆哆嗦嗦地扔进牌堆里。   正在这时,王小红又大呼小叫道:“胡了,局长胡了!自.摸、清一色!”猪头还在疑惑,王小红把牌推到,大家还没有看清楚,牌便被王小红搅进牌堆里,面目全非了。   “掏钱,掏钱,掏钱!每人三千,大头四千。快,快,快!”王小红咋咋呼呼道,俨然成了猪头那头的人了。   打了一个多小时,王小红的身子越贴越近,几乎要黏在猪头身上了。猪头心猿意马,牌都看不转了,都是王小红在胡搅瞎蒙,赢了四五万。   注释:①朱友珪,后梁皇帝朱温的儿子。朱温荒淫儿媳,一度痴恋民女数年不娶。他将儿子都派到外边做地方的镇守官吏,行军打仗。却让儿媳们轮流入宫侍.寝。丑闻不断,更让人吃惊的是,朱温的儿子们对父亲的乱.伦行为不但不愤恨,反而不知廉耻地利用妻子在父亲床前争宠,千方百计地讨好朱温,博取欢心,以求将来能继承皇位。 第一卷 第九章女人妖精   猪头伸了一个懒腰,趁机又在王小红胸前摸一把,打着假哈欠道:“昨晚陪熊市长喝酒、打麻将,熬了一个通宵,实在是困了,我去休息一下。沙子,你过来替我玩几把。”   “局长,不行啊,我没这么玩过。”我推让道。   猪头把眼一瞪,道:“说你行你就行,磨叽啥!输赢算我的。”猪头说着抓起一大把钱揣进兜里,“这些我给小红买糖吃,剩下的留给你做本钱吧。”   “沙子,赢了钱可不准贪污啊。”王小红知情识意地扶着猪头上楼去了。猪头整个身子都靠在王小红身上,一只手搂着王小红的纤纤细腰,不住地上下摩.挲,仿佛搂的就是自己的老婆。   大头看着自己的老婆随猪头离去,表情奇怪的难以形容。   我数了数,猪头给我剩下的有五六千。牌局继续,又不咸不淡地打了两三个小时,我“赢”了两三万,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   猪头从楼上下来,容光焕发,一边走,一边提裤子;王小红扭扭捏捏的跟在后面,发型凌乱,两颊潮红。   表演应给结束了,一干人等簇拥着猪头出来,王小红羞羞嗒嗒落在最后。猪头拍着大头的肩膀,连声夸赞道:“你家小红可真是一个好女人啊,你可不准欺负她!否则,我可是要兴师问罪的噢!”   大头脸色难看,却连连点头哈腰道:“局长放心,只有她欺负我的,我哪里敢欺负她啊。”大头扭回头瞪了王小红一眼,王小红把脸一扬,一脸不屑的表情。   上了车,我把赢来的三万块钱递给猪头,猪头把手一挥,道:“都归你了,老子今天高兴!你这个同学的老婆可真他.妈.的够味!你朱哥我见过的女人也不少了,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有趣的女人!上下两个洞,洞洞有洞天,那小舌头,真叫灵活;那叫的声音,真叫销魂……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这哪里是一个女人,简直就是一个女魔鬼、女妖精!”   在车上,猪头还在回味着刚才销魂的旖.旎风光,一脸淫.笑,口水直流。   “那大头的事?”我赶紧小心翼翼地提醒猪头。   “大头?大头有事没事?……哦,我心里有数……王小红这小女子…….啧啧啧,这才是人才啊,得提拔,得提拔!……”   ……   隔了一天,局里传出消息,猪头要带队去外省考察基础教育,点名王小红陪同,时间,半个月。   看来猪头是一次成瘾啊!   大头的小头没有了用武之地,天天拉着我喝酒、逛夜店。反正大头出钱,我也乐得受用。   王小红陪猪头考察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越传越难听,传到大头的耳朵里,大头就脸上有些挂不住,一边喝酒,一边长吁短叹。   “你老婆受到领导的重用,你应该高兴才是啊,怎么像茄子遭霜打了?”我对大头道。   “高兴个屁!用也分个怎么用!”大头又叹了口气道:“沙子,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太缺德了?”   “德?你有过吗?你他.妈.的糟蹋过的无知少女还少吗?你忘了柳雪了吗?‘德’这种东西你从来就没有过,不是现在才缺!”我恨恨道。   大头惨笑道:“我知道你恨我,因为柳雪的事一直恨我。”   “唉,算求了,柳雪已经是别人的孩儿他妈了。我现在跟你也差不了多少!”   吃了晚饭出来,照例又去按摩店。两名女技师都只有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稚气未脱,手上的力道也不行。   “用力点,你这是挠痒痒吗?”大头气急败坏。   “大哥,我已经很用力了。”那个女孩急的快要哭了。   我心生不忍,对大头道:“别吼了,人家小姑娘也不容易。”   大头不做声了。   “大哥,你真是一个好人”给我做的女孩道。   “好人”现在已经演变为贬义词了,是“无用之人”的含蓄表达。不过,从漂亮女孩嘴里说出来,我还是挺受用。   “你那位大哥也是一个好人,只不过他老婆攀高枝跟人跑了,心里难受,脾气才爆了些。”我道。   “啊?大哥这么好的男人,又帅气又有钱,那女的还要跟人跑,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给大头做的那个女孩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惊讶道。   大头狠狠地瞪我一眼,道:“别听他胡扯,他老婆才跟人跑了呢!”   四个人都笑了。   “你们这么小,怎么不在学校读书,出来干这个?”我问女孩。   女孩还没有开口,眼圈先红了:“我爹在小煤窑打工,给砸死了,窑主也跑了。没有办法,我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我一没学历、二没技术,不干这个还能干啥?我正打算干两年攒一些钱,就去读技校,将来也好找个体面工作。”   “十个按摩女有九个都是这么说的。”大头道。   女孩急了:“大哥,我说的可是真的啊,谁骗人谁是,是,是小狗!”   “好孩子,有志气!大头,给两个孩子每人加二百块钱小费,让她们早日攒够读书的学费!”我冲大头道。   “你发善心,干嘛要我出钱?”大头瓮声瓮气道。   “哦,也是啊!”我从钱包里摸索了半天,一狠心,掏出四张红钞票。   “大哥真好,老天一定保佑大哥升高官、发大财!”   我心情大畅,做好事的感觉有时候也挺好。   做完了,我正要起身,女孩道:“大哥,要大保健吗?在这里四百,外面开房八百,过夜一千二。我们都过十四岁了,没事的,我们有身份证。”   我顿时被雷得外焦里嫩,拉着大头逃了出来。   街道上灯火辉煌,两边夜市里叫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高级夜场里蛀虫、痞子们在挥金如土;一帮升斗小民还在挥汗如雨。一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站在天堂看地狱,人间就像苦情戏;站在地狱看天堂,为谁辛苦为谁忙!共同贫穷,我们实现过;共同富裕?那还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半个月以后,猪头与王小红双双归来,一高继任校长的事情也终于尘埃落定:王小红继任一高校长,在“水上天堂”和猪头有过一夜之欢的女副校长调任另一所初中任校长,没有大头什么事!   真是猜得到开头,猜不到结局啊!不但大头惊怒交并,全市教育界都被雷倒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美术女教师,一下子就成了这座县级市里最高学府的负责人!局里不少人都惊掉了下巴。   没办法,整个教育系统猪头一个人说了算,他说公鸡能下蛋,别人也只能赶着惊叹:啊,公鸡中的战斗机!   大头又来找我诉苦。几杯酒下肚,竟然呜呜痛哭,伤心的像是死了爹娘。看着大头伤心,我心里特别解气。真是“天道有常,报应不爽”啊!   我还是装出一脸同情劝道:“别号丧了,你老婆当和你当不是一样吗?肉烂在锅里,她贪来的钱不还是你的?”   “一样个屁!老婆今天是你的,明天就可能是别人的!她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这次回来,连碰都不让我碰,还说我就是一个窝囊废,没有资格和她交配!”大头满腹牢骚。   我哈哈笑了,道:“你老婆是一个哲人啊。你看过动物世界吗?在一个狮群里,只有狮王才有交配权;在一个猴群里,只有猴王才有交配权。在人类社会中,你只有混到上层,才能随心所欲的交配啊。”   “人类进化了几百万年,就进化出这点成果?”大头感叹道。   “今后有何打算?”我问大头。   “还能咋办?好好伺候着呗?这娘们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也怪我早年荒唐,把身子掏空了,应对之间不免力不从心。这几年她倒是如狼似虎的,我只能疲于应付。为了这个,没少数落我。不过还不敢明目张胆,怕我不要她。现在倒好,世事颠倒,改成我怕她了。”   “大头,这就是你不对了。你不行,兄弟愿意出力啊!好歹也算肥水不入外人田嘛!这倒好,全便宜猪头了。”我无限惋惜道。   “切,你也不是一个好东西!”大头给我一拳道,“总有一天,我要翻过身来!” 第一卷 第十章当官就是好1   隔了几天,王小红来局里,在猪头的办公室里汇报了半天工作。等她出来,我悄悄拉她到我的办公室里。   “嫂子,你可不对啊,你怎么能挖大头的墙角呢?他可是你的老公啊!”我对王小红道。   “切,我把他当老公,他把我当老婆了吗?这些年他睡过的女人还少吗?为了一个芝麻官,把自己的女人送到另一个男人床上,他还算是一个男人吗?”王小红一脸愤懑与不屑,连珠炮似的反问。   “得,得,得!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两个的帐我给算不清楚。”   “沙子,你知道吗?当初我也是一个天真的纯情少女,被大头甜言蜜语骗到手,可我刚怀孕,他就上了另一个女人的床。”我小红说着,就眼泪汪汪了。“他在乎过一个女人的感受吗?他不过把我当做一个玩物,可以自己把玩,也可以送给别人来换取自己的前程。我算是看清楚了,男人啊,只在乎女人的身体,有哪一个会在意女人内心的苦楚?他可以用老婆换前程,我为什么不能用自己的身体换明天?他要是发达了,有了更好的女人,他还会记得我吗?不会,他那时候只会嫌弃我!男人呐,穿上衣服像一个人,衣服一脱,全他.妈.的是畜生!我就是要睡遍天下男人,看看他们衣冠楚楚的外表下究竟是什么德性!朱局长可以,你沙主任也可以。要不要现在就让妹妹陪陪哥哥?”   王小红说着,麻酥酥地黏过来,我赶紧推开她,道:“得,得,得,哥哥我无福消受。算我多嘴,今后不再过问你家闲事了。”我急匆匆把眼前这尊瘟神送走。   王小红临出门回头附在我的耳边道:“你也不是啥好东西!”   十月是我的好日子,全市教师职称晋升开始了,我眼前仿佛看见红钞票雪片似的飞过来。   教师职称,听起来挺严肃,实际上不过是玩弄一线教师的一个把戏:论文是假的,业绩是假的,优质课是表演的,除了送出去的白花花的银子,没有一样真的!先前我在乡下教书的时候,见别人写论文,自己也忍不住赶时髦,花了三天三夜,也不知道烧死了多少脑细胞,终于完成了一篇五千余言的教学论文。虽然案例、数据都是编造的,但逻辑严密,文采飞扬,自我感觉相当良好。我兴冲冲的递上去,结果再也没有回音。而同事老李花五分钟从网上下了一篇,竟然弄了一个市级一等奖!   我大惑不解,一咬牙,花了十块钱,买一包帝豪向老李求教真经。老李哈哈大笑道:“老弟还生活在原始社会啊,你当教研室那帮人审的是你的论文?人家审的是你的人民币!不送钱,你就是写成《红楼梦》也没人瞧一眼!这都是有价格的,县级一等奖五百,市级一千,省级两千。你的论文能获几等奖,不是看你的文章的质量怎么样,而是看你的送礼的质量怎么样!”   “啊?”我当时就惊掉了下巴!   后来我听从老李的话,从网上下了一篇狗屁不通的论文,交给老李一千,果然就弄了个市级一等奖。   我正在神游往事,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敲门进来。   “什么事?”我一脸严肃的发问。   “沙,沙主任,我是,是沙北乡的教师,我叫王二。”男青年诚惶诚恐道。   “哦。”在下级面前要尽量少说话,让他们摸不清你的态度,这才好把控全局——这是跟猪头学的。   “我,我从,从教我年了,年限、论文、业绩都,都符合小二进小一的条件。”王二由于紧张,说话结结巴巴。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丑态百出,这感觉真他.妈.的爽!怪不得人人都挤破头要弄一顶乌纱帽呢!   “这个吗,要找你们乡的教研专干。”我头也不抬,我面无表情道。   “专干说,他没意见,让我来找您。专干是我表哥。”男青年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纸包,恭恭敬敬的放在桌子上。   “这是——”   “沙主任,这是三千块钱。我知道规矩,初级职称局里要交两千,多出来的一千给您买烟抽!”   我拿起纸包,上面竟然用毛笔正楷写着“人民币叁仟元整”,字还真漂亮,真是奇葩之才啊!   我把纸包拿在手里反复掂量着,还真舍不得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