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机会来了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西晋朝大理寺卿司马清的府邸里,池塘边的杨柳也已经冒出了绿芽,几个年轻女子在池塘边悠闲的围着金鱼,一派休闲的景象。 位于府邸内院西南角的惠芳斋里,慕容袆正在窗前坐着认真的练习女红,她揉了揉睁得都有些酸痛的眼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打算休息一会。 自从穿越到这个西晋朝,前世身为法官的慕容袆就是满心的无奈,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慕容袆还是很快的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开始重新适应现在的生活。 “小姐,小姐,我打听到消息了!”丫鬟绿衣着急忙慌的推开了房门,忘了一眼外面才压低声音对慕容袆说道。 慕容袆看了绿衣一眼,问道:“打听到什么了?” “老爷那边现在正在讨论那个大案,好像大理寺的大理正也来了,还有其他几个官员,因为讨论的过程中似乎有些不同的意见,几个官员争执起来了,李叔在花园里扫地,听见了动静,我才知道的。”绿衣叙述的十分清楚。 “行,那现在还是李叔在院子里打扫吗?”慕容袆问道。 “是的,我刚才和他说过了,李叔说要是小姐您想过去,他会给咱们看着门的。”绿衣点了点头。 “好,那咱们这就过去,成败就在此一举。”慕容袆说完站起身带着绿衣向着老爷的书房走去。 李叔是慕容府的老人,深得慕容清的信赖,说起来李叔和绿衣结缘于绿衣的善良和大方。 绿衣擅长做蜜汁酒,这是她母亲交给她的绝技,李叔一辈子孑然一身,性格也有些别,唯一的爱好就是喝酒。府里的丫鬟们大多对他避而远之,只有绿衣会经常和他聊聊天,还会送酒给他喝。也是这个善良的举动,彻底的赢得了李叔的帮助,这个时候李叔便就及时的给了慕容袆方便。 慕容袆在李叔的帮助下,和绿衣一起顺利的进了老爷书房外的院子里。 站在书房外,慕容袆就听见了里面争执的声音。 “大人,下官始终认为文新郡主被劫一案不能只作为一件普通的抢劫案来看待,应当与朱国公甚至朱贵妃有关系,大人不得不多加考虑。”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了出来。 “大人,小人觉得也不一定就是是荀世伟大人说的那么严重,文新郡主毫发未上,只是被害了一个丫鬟,若是按照荀大人的说法,劫匪难道只是想给朱国公府一个警告吗?费这么大的阵仗只是为了给他们一个警告,未免有些太费周章了吧!”这个声音是慕容府的外院总管韩冬的。 慕容清并未说话,顿了一会,才听他出声问道:“李公子,不知道你对此案有何看法?” 慕容袆愣了一下,不知道慕容清口中的这位李公子是何人,若是有年轻男子在书房里,这个时候慕容袆进去就不是很合适了。 就听见一个温润中夹杂着一些傲气的声音传了出来:“慕容大人,在下没有什么特别的意见,原本就是兴致来了,过来听一听案情进展,怎敢胡乱说话,慕容大人尽管办公,忽略我的存在就好了。” “三小姐,要不要进去?”李叔看见慕容袆犹豫,正准备进去通报的声音顿了下来。 慕容袆想了想,既然都已经来了,就破釜沉舟一把,于是她对着李叔点了点头道:“劳烦李叔通报一声。” 绿衣站在院门口看着慕容袆点了点头,示意让慕容袆加油。 李叔敲了敲门,韩冬打开了门,看见门口站着的慕容袆,韩冬明白了意思,转身又进了书房。 “老爷,三小姐来了。”韩冬见书房内暂时无人说话,便上前禀报了慕容清。 “哦,三娘来了?”慕容清想起了前一阵变化颇大的三女儿,心中有些疑惑,不过想着慕容袆这时过来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要说,看了看眼前的几人,也没什么外人,除了这位突然前来的李易洋李公子。 “让三娘进来吧。”慕容清想到自己三女儿越来越和自己相似的性格,倒是同意了让她进书房。 “父亲大人安好!”慕容袆进书房后恭敬的给慕容清施礼。 “三娘免礼。这位是大理监荀世伟荀大人,这位是平阳侯府的二少爷李易洋李公子。”慕容清指着荀世伟和李易洋给慕容袆做了介绍。 慕容袆一一给二人行礼,谨遵着西晋朝的规矩,一直低头垂眸,因此只看见了荀世伟和李易洋的鞋子,根本都没看见二人的长相。 行完礼之后,慕容袆便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父亲大人,三娘刚才偶从书房后路过,听见父亲大人这里传来关于文新郡主被劫一案的讨论,三娘心有所感,所以斗胆前来父亲这里打扰。” “哦,三娘竟然有些想法,这倒是让为父吃惊,不妨说来听一听。”慕容清的声音之中明显有一些惊讶之意。 其实慕容清今天让慕容袆进书房,是因为前一阵已经从韩冬那里知道了慕容袆最近三个月以来会不时去书斋里借阅一些断案典籍来看,这让慕容清十分惊讶。正巧最近京郊发生了一起震惊朝野的截杀案,案件正在慕容清手中,十分棘手,慕容清便让韩冬侧面透露给了慕容袆。当时慕容清虽然不抱着让慕容袆帮忙破案的想法,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就让韩冬那样做了。 在文新郡主被劫案中,死亡的是一位侍婢,身上并无特殊之处,容貌普通,十二三岁年纪。失踪的其他几位婢女后来均已找到,但是她们统一都失去了失踪后的记忆,并不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值得奇怪的是,这几位婢女都是自己回朱国公府的,只说醒来后身在郊外的玉米地里,身旁并无他人,因此就自己回了朱国公府。 文新郡主被劫之案还没有告破,又传来了新的不好的消息。 城东山下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在山脚下,正是那日文新郡主踏青的地方。尸体并不是那日朱国公府失踪的几个丫鬟之一,而是 礼部侍郎曹岩华家的二小姐曹良凤。曹良凤是失踪在自潜溪寺上香回府的路上,当日回府的途中,曹二小姐便说需要下车方便一下,几个丫鬟本不是很放心,奈何曹二小姐却是憋得久了,便安排贴身丫鬟在不远处守着,自己走到草丛中小解。几个丫鬟等了片刻,不见曹二小姐的动静,便去寻找,没想到曹二小姐却是失去了踪影。当时几个丫鬟在附近寻找了很久,害怕曹二小姐出事,就派了几人留在那里,其他人回府报信。礼部侍郎曹岩华得到消息后,立刻就通知了京畿卫,京畿卫一见是礼部侍郎的女儿失踪了,也很快就派了人去寻找,可是将城东山头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曹二小姐的踪迹。 礼部侍郎家共有三子一女,这曹二小姐可是礼部侍郎和夫人的掌上明珠,知道京畿卫没有找到曹二小姐,礼部侍郎夫人当时就不依了,就差在礼部侍郎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于是礼部侍郎只能求助于大理寺,慕容清无法拒绝,便派了大理正孔尚仁去勘察此案。没想到人没找到,到是发现了曹二小姐的尸体。这消息传到礼部侍郎家,曹夫人当时就晕死了过去。 这个消息在京城迅速传开,据说曹二小姐的身上还有鞭痕,传言便更是沸沸扬扬。一会是变态杀手专门截杀世家闺女,一会又是采花贼流连京城贵女。直把世家小姐们吓得不敢离开家门,京城是一片风声鹤唳,京畿卫更是急得头发都白了,时常去找大理寺卿慕容清求助。慕容清见事态扩大化,也向帮助京畿卫早日侦破此案,于是便派大理正孔尚仁继续协助京畿卫查案。 本来这事与慕容清的关系不大,大理寺主要是负责狱讼案件的审理,并不负责缉拿凶犯。但是事情就出在大理正身上,大理正孔尚仁在协助京畿卫查案之后的第三天,居然也失踪了。 这下连皇上也被惊动了。 这礼部侍郎的夫人与皇后是远房亲戚,石二小姐被害一事自也传到了皇后耳中。再加上朱贵妃的妹妹也与此案件又关,皇上也关注起来。大理正孔尚仁的失踪是案件进一步扩大化,嘉轩帝便下令由慕容清主破此案,京畿卫全力协助。 曹二小姐也是十三岁,容貌秀丽,体有鞭伤。关键在于曹二小姐与之前被凶手杀害的侍婢并无共同之处,让人不理解的是凶手为何杀害她们? 每次想到这里,慕容清就会觉得思绪混乱,这也是大理寺其他官员争执的地方。 慕容祎早就把这两个案件想了个透彻,此时此刻抓住了机会,沉着的说道:“父亲,女儿有几点拙见,不知能不能说上一说?” “哦?三娘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来。”不知道是不是病急乱投医,虽然有些惊诧,慕容清还是鼓励着慕容祎说下去。 正文 第2章 抓住机会 慕容祎就有些对慕容清刮目相看,毕竟在这个时代,能够接受自己庶女在公务上发表意见的官员可真是不多见的。 “女儿想着,朱国公府的几个丫鬟既然自己回了府,且全部都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如果不是她们集体说谎,那么就是凶手并不想杀害这几个丫鬟,凶手的目标只有那被杀的侍婢一人而已。”慕容祎斟酌的说道。 慕容清听着便点了点头,补充道:“应当是如此。文新郡主也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未受伤。保护她的那些护卫说如果那凶手真想对文新郡主不利,他们并不是他的对手。且对方在杀了那侍婢之后只是随意的抢了些财务,没有什么选择性,感觉更像是临时起意的样子。”说完老爷又示意慕容祎继续说下去。 “还有就是那曹二小姐身上的鞭痕,三娘想问一下是不是曹二小姐在外出踏青之前身上就有受过伤呢?还是失踪之后才有的?”慕容祎低着头问道,害怕老爷觉得她问的突兀,不敢看老爷的表情。 慕容清此时正沉浸在案情当中,根本没有在意慕容祎的表情。听慕容祎发问,下意识的就回答道:“那些伤痕尚未结痂,应当是死者出事前几日才有,至于是否是失踪之后出现就不得而知了。” “曹二小姐的死亡时间确定了吗?”慕容祎继续发问。 “据仵作说,应当是在失踪后的十二个时辰之内。”这话是荀世伟说的,他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可见案情已经深深印在其脑海之中,印象深刻。 古时候的验尸水平并不高超,能确定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已是比较准确的结果了。慕容祎记得以前在大学学习中国法制史时,书本上记载中国古代最先进的法医专著乃是宋代宋慈所著的《洗冤录集》,他采撷了前人著作如《内恕录》、《折狱龟鉴》等书中有关记载,参以自己的实践经验,吸收了当地民间流传的医药知识,于公元1247年编辑了5卷本《洗冤集录》一书,用以指导狱事的检验。 书中对一些重要问题,如暴力死与非暴力死;自杀与他杀;生前伤与死后伤等,都有不同程度的触及和探讨。慕容祎对《洗冤集录》进行了详细的学习,还参考了一些现代的法医类书籍,因此对尸体伤情的认定也有一些知识储备,并且在此时的西晋朝来说算得上先进。 现在这个西晋朝已经偏离了慕容祎原来所了解的历史,慕容祎也不知道这大宋提刑官宋慈还会不会出现,又是否已经出现。 听了大理监荀世伟的回答,慕容祎思考了起来。一般的伤口结痂少则三日,多则一周,而曹二小姐只是失踪了十二个时辰便已死亡。想到这慕容祎对老爷说:“父亲,据女儿所知,伤口结痂最快也要三日,而这石二小姐只是失踪了十二个时辰便已死亡,也就是说石二小姐身上的伤口并不一定是凶手所为。不知女儿说的可对?” 听着慕容祎的分析,慕容清点了点头,“三娘说的在理,可这曹二小姐身上的鞭伤如不是凶手所为,曹二小姐这样一位大家闺秀尚未出阁,身上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伤痕呢?” 此时正值初春,衣裳并未比冬日少很多,因此并不能从外部看出曹二小姐身上是否有伤,如要去吏部侍郎府调查又涉及其宅中之事,很是麻烦。 老爷想到这些忽然不再说话,有时好似觉得有些不解,时不时摇摇头。有时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又会点点头。总之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那大理监荀世伟脸上刚才还有些不服气的神色,这时似乎收敛了一些,但是人就是对女人,而且是未出阁的少女讨论断案之事有些蔑视,若不是顾及慕容清的身份,可能早就离去了。 倒是那李易洋一直没有说话,看着慕容袆脸上露出了玩味的表情。韩冬见老爷和荀世伟都正在思考案情,便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的等待着,时不时会给老爷和在座各位的杯子里换上热茶。 想了一会老爷回过神来,看慕容祎问道:“三娘,为父到不知你何时对断案还有此独到见解了?” 言下之意是慕容祎一个闺阁少女怎会懂如此之多断案之事,更是能说出验伤的相关理论,实在令人狐疑。 听了慕容清的问话,荀世伟也看向了慕容清,他在心里早就在说这句话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罢了。 慕容祎到是没有一点慌乱。这一段时间中,慕容祎除了安排如何见到慕容清的事宜,剩下的时间便是构思一套好的说辞来应对慕容清的怀疑。任何人对慕容祎的这些话语都会有疑问,更何况是慕容清这样一个久经官场的三品大员。 虽然慕容清醉心于公务,并不喜欢琢磨人情世故,也不怎么关心他们几个子女的成长情况,但如果认为慕容清好糊弄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为此,慕容祎费尽心思,准备了一套还算妥帖的说辞,闻得老爷发问,便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回答道:“父亲可还记得女儿在岳州之时就最爱看些话本,那时外祖父家搜藏的各类话本颇多,三娘最爱看的就是写断案止争的本子。回到京城后,女儿安心于学习刺绣、厨艺和琴技倒也一时没有继续分心于此,不过得知父亲就任大理寺卿一直,就托绿衣的爹帮女儿买回一套《内恕录》,一套《折狱龟鉴》,平时闲暇时自己胡乱研究些,虽说三娘自知是女儿身,将来无法继承父亲衣钵,但也希望更多的了解平日父亲所忙之事,以尽孝心。还望父亲不要怪罪三娘。” 慕容祎说完心中有些忐忑,害怕慕容清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之类的话语教训自己,但面上却没显露出来,反而是一副自信和坦陈的表情。慕容清看了就有些惋惜的说道:“可惜三娘不是男儿身,否则我慕容清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又挥挥手示意慕容祎坐下。 “以后再想买什么断狱之类的书籍就找韩冬,不用再托老夏头了,他能知道买什么书!”老爷安排到。 韩冬是老爷的贴身小厮,平时跟在老爷身边伺候,一般人根本使唤不动他。 “谢父亲恩典。”慕容祎又朝老爷行了个礼才坐下。 慕容祎不禁有些兴奋,老爷这样安排就是允许她学习断狱了,不禁是允许,还让她找韩冬帮忙买书,可以说是一种恩宠了。 慕容清十分的兴奋,但是下面却有人不服气了。这人就是大理监荀世伟,看着自己的上司这么欣赏一个未出阁的少女,虽然是有慈父情节在内,荀世伟还是有些鄙视。他出言说道:“不知三小姐对文新郡主被劫案和石二小姐遇害一案有什么高深的见解,下官潜心聆听。” 荀世伟的这话里明显含着鄙视和蔑视的语气,明明是不相信慕容袆能说出什么高深的见解,却又偏偏当众问出来,这不就是想看慕容袆出丑的节奏吗? 慕容清这个时候并没有阻止荀世伟,因为一方面慕容清想看一看自己的三女儿是不是真的有真知灼见,另一方面荀世伟是他十分看重他的下属,他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让荀世伟掉面子。 看见荀世伟那装相的表情,慕容袆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在奔腾。可是没有办法,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里,谁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些世家男子对女人的轻视。 好在慕容袆早就做好了准备,她沉着的问道:“父亲,三娘刚才听您说那朱国公府被劫杀的侍婢和石二小姐并无什么共同之处?” “是的,除了年纪都是十二三岁,其他无论身高、长相、体型都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完全想不到为什么凶手会对这样两个完全不一致的人下手?”老爷听得慕容祎发问,又仔细的再说了一遍。 “父亲,三娘觉得此两个案件必然有联系!”慕容袆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论断。 “三小姐这话未免武断了吧!经过我们大理寺查询多日,并没有发现任何相似之处,三小姐久居闺阁之中,须知断案一事是不可凭借想象的!”荀世伟抓住机会嘲笑起了慕容袆来。 不过慕容祎没有理荀世伟,而是继续问道:“当时穿的衣服呢,是否是衣服颜色或者款式相似?” “这个我们当时也考虑了,石二小姐出事时穿的是翠绿色衣裙,而那个侍婢是穿的朱国公府同意发放的米白色薄袄,两人完全没有相似之处。而朱国公府其他几个穿了同样衣服的侍婢又完好的回来了,当真是让人无法理解。”这一次是韩冬帮忙回答的,他自然是不想让自家小姐太难看。 荀世伟听到这话,呵呵的笑了起来,表情中的嘲笑之色丝毫没有掩饰。 “荀大人,看来您对小女子的看法有不同意见?那小女子斗胆能不能和荀大人打个赌呢?”慕容袆看见荀世伟的样子,壮着单子决定孤注一掷。 正文 第3章 打个赌吧 “三小姐,您年纪尚幼,即使是在断案上有些兴趣,经验也还是缺乏,打赌我看就不用了吧?”荀世伟这时候更加看不上慕容袆了,只觉得慕容袆是在耍小孩子脾气。 慕容袆却没有打算善罢甘休,笑道:“难道荀大人还不敢和我一个小姑娘打赌吗?” 荀世伟堂堂四品官员哪里被一个小女孩子这样激过,他立刻说道:“既然如此,下官和三小姐赌上一赌也无妨!” 看见荀世伟同意和自己打赌,慕容袆转向了慕容清:”父亲,三娘恳请父亲再重新查探一下文新郡主一案和曹二小姐一案中被害人的发饰有没有相同的地方?”慕容祎锲而不舍,终于说道了重点。 慕容祎上大学时看了好多侦探类的书籍,其中一个让他影响深刻的连环杀人案到现在慕容祎还记忆犹新。那个案件中罪犯挑选作案对象的标志,就是女子的发饰,因此在这个案件发生之后慕容祎就想到了发饰。 但是今日慕容祎却没有一开始就提到这个,而是和老爷聊了许久才渐渐扯到这个方面。如果一开始就说出自己的这个猜测,一则老爷会怀疑自己,毕竟古话说多智近妖,自己也不能表现得太聪明了,那样和原主沉默的形象不符;再则说得太快就丧失了加深老爷对她印象的机会,得不偿失。 “发饰,对了,当时那侍婢和曹二小姐的头发都凌乱不堪,大家都没有考虑到发饰的问题。我这就回官署去查查。”说完便起身要往外走。 荀世伟的心中也是咯噔了一下,好似想到了什么,跟在慕容清身后走了出去。 慕容袆看见慕容清走了,也随即离开了书房。慕容祎看着慕容清急匆匆的样子,到是很理解慕容清的心情。前世她每次办理什么复杂的案件,如果心中偶有灵感也会不顾时间的跑到办公室详细翻查卷宗。这慕容清虽然谈不上是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但于公务之上却确实是一位好臣子,也是百姓的一位好官员。 只不过大家都忘记里书房里还坐着一位来旁听案情的李易洋,最后还是韩冬恭敬的回到书房,询问李易洋是否离开。 李易洋跟着韩冬往外走去,一路上不经意的问了几句关于慕容袆的事情,韩冬也没多想,就简单的和李易洋说了,却没有看见李易洋眼中的神采忽然间就亮了起来。 慕容清一离开兴宅居,慕容祎也回了惠芳斋。回到房间的时候,青兰已经倚在门口睡着了。听见慕容祎回房的响动赶紧和绿衣一起去打来了洗漱用的水,服侍慕容祎躺下。 躺在床上,慕容祎又想起了老爷说的案件情况,脑子就像不受控制般的自己分析起案情来,看样子这前世的职业病也带到了今生,慕容祎自嘲的笑了笑。 如果真的是因为发饰相同,凶手才选择了这两个完全不同的女子作为作案对象,那么这案件就真的有可能是含有隐情了。且先看看老爷那边会有什么收获吧。筹谋了许久,今日终于达到了自己预计的目的,慕容祎有些欣慰,但却没有放松,而是想着接下来的安排,想着想着慕容祎进入了梦想。 第二日,慕容祎照常去给太太请安。 请完安正准备往出走时,只听太太问道:“三娘,听说你昨日在兴宅居为老爷念了一天的佛经为老爷祈福?” “回母亲的话,女儿见父亲连日为破案劳累,连休息的时间都不多,女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多为父亲念经祈福,希望菩萨保佑父亲早日破案。”慕容祎低头恭敬的回答道。 “老爷昨日回府就去了兴宅居,你昨晚陪着老爷用膳时,看老爷的面色可还好?”太太用不温不火的声音继续问道。 慕容祎听着太太的话,自己心中不平静起来。太太说慕容祎昨晚陪老爷用膳时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这让慕容祎更加确定兴宅居中也有太太的眼线,这内宅之中还真是步步惊心,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啊。 “父亲虽有些消瘦,但精神还是很好的。只是父亲并没有和三娘说上几句话便又去了官署,好似依旧颇为忙碌。”慕容祎到是没说假话。 “恩,老爷面色尚佳就好。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太太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慕容祎一眼,然后端了茶。 慕容祎到没有多想,面见老爷这事本也不想瞒着太太什么,因此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出了寿春堂,慕容祎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望着天空碧蓝如洗,慕容祎的目光却只能看见慕容府后院的这一小块地方。慕容祎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晚饭时分,慕容祎正准备安排绿衣去厨房传饭,韩冬来了惠芳斋。绿衣看见韩冬有些惊讶,但还是热情的打着招呼,“薛小哥,可是老爷有什么事要吩咐三小姐?” 韩冬是老爷的贴身小厮,他来便是意味着老爷有事要找慕容祎。 韩冬看着绿衣的热情招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脸有些红了,匆匆的说道:“老爷请三小姐晚饭后去书房一趟。”说完小跑似的出了惠芳斋。 绿衣进屋禀了慕容祎,慕容祎想应当是老爷昨夜去官署查那发饰有结果了。 韩冬来惠芳斋请慕容祎时桂香恰巧也在院中和小丫鬟说话,桂香转身就去禀给了二娘知道。绿衣也看见了桂香进东厢时有些着急的脚步,于是有些担心。 “小姐,刚才桂香也看见韩冬过来了。”绿衣看慕容祎正在想心事,轻声说道。 “她禀告给二娘听了吧。”慕容祎淡淡的应了声。 “奴婢见她匆匆进了东厢,应当是去禀给二小姐了,二小姐会不会……”绿衣有些担心。 “知道便知道了,这日日同在一个屋檐下想瞒下也难。更何况我并不想瞒着。”慕容祎的眼中闪出了一丝光亮。 “那她会不会告诉太太啊?太太要是知道您去书房见老爷了,会不会对您不喜呢?”绿衣还是十分担心。 “太太想要知道根本不需通过二娘,而且我想韩冬一出惠芳斋,那边寿春堂应当就有人去报给太太了。”慕容祎到时想得通透。 “可是小姐不是安排这一阵要低调做人吗?”绿衣就有些不解。 “有了老爷这棵大树,以后咱们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了。这人有时候也得表现出一点自己的本事,否则别人永远觉得你软弱可欺,也永远只能被当做炮灰。”慕容祎的语气有些果决。 绿衣虽不是很明白,但是现在的小姐让她有种莫名信服的感觉,于是点了点头,下去传饭了。 吃完饭,慕容祎让绿衣帮自己装扮了一番。长长的头发梳成了个双丫髻,旁边点缀一支象牙白珠花,再画上一个淡妆,让慕容祎整个人看上去乖巧中带着一丝灵动,慕容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很是满意。 慕容祎来到书房的时候,书房的灯已经亮了起来。 绿衣留在了书房外,韩冬领着慕容祎进了书房。 “老爷,三小姐过来了。”韩冬小声禀报道,害怕扰了慕容清的思绪。 慕容清正在看书桌上的案卷,听见韩冬的禀报抬头看了慕容祎一眼,安排到:“恩,三娘来了啊,坐吧,韩冬上茶,把去年南边送上来的君山银针给三小姐泡上。” 慕容清知道慕容祎爱喝南边的茶,特意叮嘱韩冬。说完便又埋头看卷,一时书房静悄悄的,没了声响。 慕容清环视了一眼,没有看见那个大理监荀世伟的身影,她心中立刻有了些谱,看来她之前的预计应该是差不了多少了,这个荀大人可能是不好意思再来慕容府了。 想到这一茬,慕容袆的心中更加有底,心情也放松了一些。 待韩冬端上茶来,慕容祎又坐了好一会,茶盏里的茶都喝了一半,慕容清才从案卷中再次抬起头来。 “三娘,为父想知道你是如何想到发饰一节的?”慕容清到是没有绕弯子,直接将疑问说出来了。 慕容祎起身准备行礼,老爷虚按了按双手,示意慕容祎不用行礼,慕容祎也没坚持,坐下说道:“不瞒父亲说,这发饰并非女儿自己想到的,而是幼时看过一个话本中有类似的情节,因而印象深刻。” 慕容清听了就有些释然的点了点头,“恩,这样,为父知道了。” 慕容祎看着慕容清的表情便觉得有些好笑,看样子这慕容清也还是摆脱不了古代士大夫的大男子主义思想,这足不出户的闺中女儿若是比他还先想到破案细节,他会觉得没有面子吧。慕容祎对此本也不在意,不如顺了慕容清的想法,让慕容清觉得自在。 “为父昨日夜间回官署详细查了对被害的两人身边丫鬟的闻询记录,发现在案发的那一日,朱国公府的那个侍婢和曹二小姐都带了一枚形制精巧的梅花型发饰。”慕容清开始详细说起发饰的问题来。 慕容袆认真的听着慕容清述说,生怕漏过一丝细节。 正文 第4章 被我猜中 慕容清对慕容袆认真的态度很满意,继续说道:“那朱国公府的侍婢戴的只是一枚普通银质的梅花形状发饰,但是打磨比较精致,在阳光照耀下或折射出光芒。那被害的侍婢很是喜欢这枚发饰,经常在同屋的丫鬟面前炫耀,因此同屋的丫鬟们记忆也比较深刻。曹二小姐当日戴的是一枚红色梅花发饰,那发饰是京城芳菲坊的精品,制作的发饰上的梅花颜色明亮剔透,好像真的梅花一般,曹二小姐也十分喜欢,画了大价钱买的,曹二小姐的贴身丫鬟记忆犹新。”说到这慕容清有些疑惑,“巧合的是那日文新郡主也戴了一枚梅花型的发饰,却没有发生意外,若说是梅花型发饰引发凶手的作案动机,那文新郡主为何无事呢?” 慕容祎听了慕容清的话,暗暗思忖了一些,心想这疑问估计才是今日慕容清叫她来书房的关键吧。不过其实慕容祎认为这点倒不是多么复杂,只是慕容清碍于古代对于女子的定式思维没有想到罢了。 “父亲,女儿觉得是不是因为案发那日文新郡主一直在马车之中,凶手并没有看见。而等文新郡主受惊,跑出马车之时,所有的护卫都已经围绕在了文新郡主周围,凶手觉得要杀害文新郡主自己也会有危险,便放弃了行凶。”慕容祎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这样一说到有几分道理。曹二小姐那日也是因为下车小解才会被害。看来这梅花发饰因当就是引发凶手作案的关键之物了。”慕容清下了论断。 这时韩冬匆匆进了书房,“老爷,官署那边来报,大理正孔大人回官署了。” “什么,孔大人回来了,孔大人可有说为何失踪?”慕容清问道。 韩冬抬头看了看慕容祎,有些犹豫。 慕容清知道韩冬想着不知道慕容祎能不能听自己公务上的事情,就对着韩冬说道:“无妨,以后当着三小姐的面无需忌讳,你说吧。” 韩冬听了这话便开口说道:“孔大人说那日他带人去东郊山下案发地查探,因为地域较大,他便将人手都分散了出去,他自己带着两个下属往那日曹二小姐小解的地方走去,三人一边走一边讨论案情,忽然间两位下属没了声音,他正准备回身查看,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已是两日之后,且在山的另一头,他浑身无力,废了两天时间才翻过山头走回了京城。” “哦,那他是直接回的官署还是先回的家?”慕容清脸上露出关心的神色。 “他应当是先回的家,官署那边的人来报的时候说孔大人已经整理妥当才去的官署,只是脸色有些不好,人到也还有精神。”韩冬低头回到。 “这就好了,人没事就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慕容清放下心来,挥手让韩冬下去了。 “三娘,你对这个案件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对为父说说。”慕容清知道大理正孔尚仁安全回来,放下心来,又和慕容祎继续聊起案情来。 对于这个案件,慕容祎早就有了一套较为成熟的想法,只是需要一些印证,此时看时机已经成熟,就选择性的说了一些。 “父亲,女儿觉得这梅花发饰应当只是女子喜爱之物。而据看见他的朱国公府的侍卫和丫鬟说,这凶手是个武功不弱的男子。因此女儿想凶手应当是被某个喜爱带梅花发饰的女子深深刺激过,因此才会一见到梅花类的发饰就会有行凶的冲动。”慕容祎娓娓道来。 “这种被刺激后作案的情况是在以前的案件中也出现过,只是仅仅找出这条线索,对于找出凶手来说还是远远不够。”慕容清表示肯定,但是还是有些着急找出凶手。 “父亲,有句话女儿不知当说不当说?”慕容祎有些犹豫的问道。 “三娘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来。”慕容清看着慕容祎犹豫,让她尽管放心说出来。 “父亲难道不觉得那位大理正孔大人回来得有些太过顺利?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徒手翻阅过一座大山回到京城。还有去到官署报道时只是精神有些不济,其他并无什么不妥。三娘觉得恐怕一般的武夫也做不到吧!”慕容祎见慕容清爽朗,也没有犹豫,把心中对孔尚仁的怀疑说了出来。 慕容清一听慕容祎的话就笑了,挥了挥手,说道:“三娘有所不知,这孔大人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是文武双全的一个人物。早年孔大人曾经从军,还干到了千夫长一职,后来听说是因为妻子重病才从军队回家,可惜妻子还是香消玉殒,也没给孔大人留下一儿半女。孔大人伤心不已就没再回军队,而是在家苦读,第一次下场就中了进士,当时被传为佳话。只是这孔大人对亡妻感情颇深,一直没有续娶,仍是孤身一人,很是有些遗憾。” “看来这孔大人还是个深情之人啊!”慕容祎嘴上感叹道,心中却更加加深了对孔尚仁的怀疑。 会武功,妻子死亡却一直没有再取,这样看来就更有作案的可能性了。慕容祎心中暗暗想着。 慕容清却不这么认为,反而觉得慕容祎不应当怀疑大理正孔尚仁,继续说道:“这孔大人是最正直不过的一个人,平时在官署之中断案时最是关注地方上报上的喊冤册所载案件,每次有这样的案件出现定当亲自查看,因此声誉很是清明。断不会像你所想的那般。” 慕容祎见慕容清对这孔大人多有维护,当即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柔柔的对慕容清说道:“父亲,不知道女儿明日能不能和您一同去趟官署?听您这么一说,女儿甚是想见一见这位能文能武又十分专情的孔大人。” 其实慕容祎这样说也有些冒险,她不知道慕容清会不会同意。现在这个朝代虽然比慕容祎以前了解的中国古代民风要开放一些,但并不代表闺中女子想出门就能出门的,若是遇到预付手就些的家长,是断断不会允许的,反而会让慕容祎在慕容清心中辛苦树立的良好形象毁于一旦。但是慕容祎却顾忌不了许多了,因为慕容祎已经被案情勾起了强烈的想破解它的情绪,于是直接对慕容清要求到。现在只希望慕容清是一个足够开明的父亲了。 慕容清在得知自己的三女儿在断案上颇有些才华时其实是十分欣慰的。慕容清三子四女,二郎慕容斌体弱,三郎慕容靖年纪尚小,只有大郎慕容智今年即将下场一试。但是大郎资质一般,光学习诗书五经已是很费精神,因此对断案狱讼之学并无涉猎。 二娘慕容叶从小在太太跟前长大,学的均是女子学习的琴棋书画,谈不上继承慕容清的学识一说。四娘慕容莹不过岁余。 原本慕容清以对自己的子女传承自己的衣钵无甚希望,没想到在自己面对这起复杂案件正自踌躇时,三娘却显示出了在断案上的才华,并真的提出了很有用的几点建议。因此慕容清颇感欣慰的同时,对慕容祎的喜爱和包容也多了很多。 此时慕容清听慕容祎想去官署见见大理正孔大人,竟也不觉得有什么突兀的,只当是小女儿家对此人的好奇,想着由自己带着也说得过去,便说道:“去见见也可以,但是你可得跟紧为父,切不可到处乱走动。” 听着慕容清一副宠溺女儿的慈父口吻,慕容祎倒有些不适应了,乖巧的点头应道:“谢父亲,女儿定当紧跟父亲步伐,不会乱走动的。” “那好吧,这几日皇上恩准为父不用上朝,专心破案。明日卯正你带上绿衣在二门里候着,我让韩冬去接你。”慕容清安排道,“另外,你和荀大人打的赌就算了,明日见到荀大人还得礼数周全。” “女儿知道了。父亲若无其他事,女儿就先下去准备了。”慕容祎说着。 “恩,你去吧。”慕容祎弯腰行礼,出了书房带着绿衣回了惠芳斋。 其实在慕容袆看来,和荀世伟打赌只不过是为了引起慕容清对自己的重视,得不得到荀世伟的认可对于她这个深宅之内的闺阁女子来说根本没什么意义。她需要的是慕容清这个在家里最有话语权的大家长的认可和喜爱,只有慕容清才能主宰慕容袆的命运。 第二日一早,慕容祎带着绿衣等在二门里,绿衣很是有些激动,毕竟能去大理寺看看可不是一般人可以的。这就好比前世去参观最高人民警局一样,慕容祎很是理解绿衣的激动,只是可惜不能带青兰也去见识一下。出门前,慕容祎对着青兰还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青兰倒是安慰起慕容祎来,“小姐,只要您以后得了老爷的欢喜,青兰还用担心没有机会出门吗,您尽管安心的去吧,办好您想办的事就行了。” 正文 第5章 惊现浮尸 慕容祎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便也就释然,按时辰带着绿衣到了二门里。不多会,就见韩冬过来了,见了慕容祎行了礼,便领着二人到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上。 慕容府位于城西,而大理寺位于城南,两者之间很是有一段距离。平时慕容清都是骑马前往官署,今日带着慕容祎,就准备了一辆马车,自己仍然是骑马。 从慕容府到大理寺,路上要经过澜江池。此时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走到澜江池时,太阳已经升起,阳光照射在湖面上泛出泠泠的波光,五颜六色的很是好看。澜江池两边的堤岸上柳树已经发芽,繁花似锦,莺啼燕舞,一派春日明媚景象。澜江池宛如一片碧绿的水玉镶嵌在大地怀抱之中,河堤边偶尔停下的一片片水鸟震动着洁白的双翅在阳光下璀璨生辉,与碧蓝的湖水相映,显得分外干净美丽。 慕容祎正让绿衣撩开马车窗帘的一角欣赏着澜江池的风光,忽听前面的小厮来禀:“老爷,前面好多百姓围看湖面,将路给堵了,倒也能过去,不过时间需久一些。” 就听老爷问道:“湖面上有什么异常吸引了这么多百姓围观?” “已经派人去打听了,想必一会边有消息传来。”韩冬回到到。 韩冬说完往前走了走,不一会就转身回来向慕容清说道:“回老爷,那水面上好似漂了一具尸体。” “哦?可有报京城府尹和京畿卫知道?”慕容清拉住了向前走着的马匹,停下来问道。 “据附近百姓说已经报过了,可是还没有人过来。”韩冬说道。  “咱们过去看看。”说完又安排车夫,“让小姐在一边休息一会,我去去就来。” 车夫将慕容祎坐的马车驶到一边,慕容祎戴好遮面的薄纱下了马车,远远的可以看见湖面的情形。 慕容祎眯着眼睛看过去,但见碧蓝的湖面上飘着一抹白,是个俯卧水面的人,便对着绿衣说道:“那个男人早就死了”。 绿衣听了微微一顿,绿衣看了半响也只能分辨出是一个俯卧在水面的白衣人,可却无法得知性别,“小姐如何知道那是名男子?” 听绿衣发问,慕容祎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但见身边只有夏沫一人,那赶车的老马头远远的在一边抽着旱烟,就耐心的给绿衣解释道:“这与人体的机构有关。人死后体内会出现腐败气体,男人上宽下窄,这就使得其身体重心偏向于身躯的前方,男尸在水中常呈现俯卧位。而女性盆骨较大,身体重心偏后方,多呈仰卧位。”慕容祎尽量用简单的词汇解释,虽然想说得更符合这个时代的语言,但慕容祎对那些专业的术语也不知如何变通,能不能听懂就看绿衣的领悟能力了。 绿衣听得有些晕乎,但似乎明白了一些,只听她又问道:“那小姐您说那男人早就死了,是不是只有死了一段时间的人才会漂浮起来呢?” “你说的很对。”慕容祎回答绿衣时一直抬头看着湖边的情况,此时,韩冬已经入水将尸体拖了上来,现在正伏在岸边吐着。 绿衣兀自在一旁思考着慕容祎刚才说过的话,一边想着自己的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博学多才了自己还不知道。不过眼中望着慕容祎却是一片崇拜之色,只觉得自己的小姐越来越厉害了。 慕容祎和绿衣都没发现的是,在他们身边的树丛里,一个人影 也在思索着慕容祎刚才说的那番人体结构理论的话,并不时的点点头。他看着慕容祎的眼光中带着探究,同时也静静的等着湖边的消息。 又过了一会儿,韩冬走了过来,面色十分难看,想是刚才入水将尸体拖上来还有些难受。 韩冬并没有走到慕容祎跟前,而是隔了几步对着慕容祎行了礼,想是怕身上的尸气沾了慕容祎的身子,说道:“三小姐,那边湖面上是具漂浮的尸体。老爷说可能还得耽搁一会,让您稍等。” 慕容祎听了点了点头,面上没有露出一丝害怕或者忧虑的样子。韩冬看着就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暗想这三小姐还真是有老爷的风范。平常人家的闺阁女子若是听见不远处是一具尸体,能忍住不大惊小叫已是难得,但若是还要让她们在此地多待,便是很难的事情了。而三小姐却是一番处变不惊的样子,实在是不得不让韩冬钦佩。且三小姐明知自己刚才去水中打捞了尸体,此时见着自己却没有一丝厌弃的表情,更是让韩冬好感顿生。 绿衣见慕容祎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有些存不住话,对着韩冬问道:“韩冬小哥,那边可是具男尸?” “是的,你如何知道?”韩冬有些惊讶。 “小姐告诉我的。”绿衣快人快语,说话间还有些得意。 慕容祎就瞪了绿衣一眼。绿衣说完就后悔了,吐了吐舌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低着头不再说话。慕容祎见了也不忍责怪。 韩冬就有些惊讶的辞了慕容祎,往慕容清那边走去。 没多久京城府尹和京畿卫的人就过来了,见到慕容清,大家互相寒暄了一阵。 仵作开始验尸,看热闹的百姓被驱逐开,场地瞬间就变得开阔安静了许多。 慕容祎看见韩冬走过去附在慕容清耳边说了几句话,慕容清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往慕容祎所在之处看了几眼,想必是刚才绿衣说的话传到了慕容清耳里。 慕容祎望着绿衣就有些无奈,绿衣到底还是有些不够沉稳。好在这事倒也不算太难解释,慕容祎又想着如何才能将这套人体结构理论说得更符合这个时代的语言风格一些。 这次过了好一会慕容清才带着韩冬回到马车这边。 见到慕容祎,慕容清开门见山的问道:“三娘,听韩冬说你远远望着就分辨出了那边的浮尸是一具男尸?” 跟慕容清交流得多了,慕容祎知道慕容清这个人的性格确实是直来直往,不喜欢绕弯子,尤其是对自己身边的人。倒不似慕容祎以前在电视剧中看见的那些古人之乎者也的。只不过这样性格的慕容清能在朝中坐上这正三品的大理寺卿一职却有些让慕容祎诧异。要不怎么说现在在位的嘉轩帝是一位明君呢,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不拘一格降人才,这很重要吧! 慕容祎到很喜欢慕容清直来直去的语言风格,省去了猜度对方心思的时间,更好的来处理案件,这也是一位优秀的断案人员需要的品质吧。 “回父亲,三娘也是在书中看见的,不过并不是一部多有名气的书籍,是绿衣爹在帮女儿购置书籍时,书店老板赠送的。您也知道这一类的书籍并不多好出售,那书店老板看三娘买的多,就送了几本给三娘,三娘也都认真的研读了一番。这一本大概是前朝某一位仵作的手记,三娘读着只觉眼界大开,很是增长知识呢。”慕容祎从容的回答道。 慕容祎这话倒是不虚。为了面见慕容清,慕容祎托绿衣的爹买回了很多断案止争法医类的书籍。当时绿衣爹去购买这些书籍时还吓了一跳,多次向绿衣确认小姐要的是不是这一类记载如何验尸的书籍。 这些书籍慕容祎也确实研习了一番,将里面的只是与她现代学习的那些进行了融会贯通。主要是了解了目前的西晋朝在法医学方面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与现代的知识有多少差距。这一看之下,慕容祎大为惊叹古人的智慧。 其实除了尸体和证物的保存方面由于条件的限制做不到现代的水平,有一些检验方法虽属于经验范畴,但却与现代科学相吻合,令人惊叹。如用明油伞检验尸骨伤痕,就是一例:“将红油伞遮尸骨验,若骨上有被打处,即有红色路,微荫;骨断处,其拉续两头各有血晕色;再以有痕骨照日看,红活乃是生前被打分明。骨上若无血荫,纵有损折,乃死后痕。” 如此检验尸骨伤损,与现代用紫外线照射一样,都是运用光学原理。只是限于此时的科技水平,处于尚未自觉的状态,知其然而不知知其所以然。尸骨是不透明的物体,它对阳光是有选择地反射的。 当光线通过明油伞或新油绢伞时,其中影响观察的部分光线被吸收了,所以容易看出伤痕。再如有书中论述的救缢死法,与当代的人工呼吸法,几乎没有差别。还有用糟、醋、白梅、五倍子等药物拥罨洗盖伤痕,有防止外界感染、消除炎症、固定伤口的作用,也与现代科学原理一致,只是使用的药物不同而已。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慕容祎见慕容清点了点头,表示了解,才把刚才给绿衣说的那套理论又给慕容清说了一遍。慕容清倒是立刻就理解了,还不时的点头表示同意。看来这专业人士的理解能力就是不一样啊,慕容祎心中暗自感叹。 正文 第6章 肖大将军 “回府之后,三娘将这本手记给为父送来,为父也要好生研习一番。看来我天朝能人异士颇多,值得我辈学习的经验也是不少啊!”慕容清有些感叹。 “三娘知道了。”听着慕容清的感叹,慕容祎在心中也深表赞同,那宋慈可不就是一位能人嘛!一方面又对慕容清的好学和兼容精神感到佩服。已经官至三品的大官还能如此虚心向他人学习,慕容祎是真心的对自己的父亲钦佩起来。也许除了感情不专一,不怎么关心子女的成长,自己的这个父亲还是有很多的优点的,慕容祎想着。 “父亲,您在此耽搁许久,可是因为此人也与那件大案有关?”慕容祎见刚才京城府尹和京畿卫过来之后,慕容清仍旧没有离开,便有此推断。 其实慕容祎还真想过去亲自看看尸体的情况,这样有利于她更好的判断案情。这个时代也没有照相机,无法通过相片来分析案情。可是慕容祎知道这是不现实的,连韩冬见了尸体之后都伏在岸边呕吐,她一个闺阁女子若是还能见了尸体之后再在慕容清面前侃侃而谈,那也太不符合现在慕容祎的情况了。 慕容祎还记得前世去公安局实习的时候,那是还是大二,暑假学校组织法学系的学生去公安局实习。那一年X市发生了一起强奸杀人案,刑警队就问他们愿不愿意去看现场,当时大家都兴奋的报名去看,结果到了现场看到女尸的时候,大家吐得那叫一个凄惨,恨不得把胃里的酸水都吐出来。慕容祎当时也是吐得哗哗的,但是在女生中还算是好的,至少还能自己走回去,不像其他女生直接腿都软了,好久之后才互相搀扶着回了学校。不过自这个暑假之后,每到暑假慕容祎都会选择去公安局实习,见多了现场之后也就能泰然处之了,这才练就了现在的一身本领。 虽然慕容祎心中十分好奇,但还是生生的忍住,希望通过慕容清的转述来了解情况。 “三娘说的不错。尸体已经腐败不堪,身上着了女衣,仵作验尸之后发现确如三娘所说,是个男人,”慕容清直接将浮尸的情况说给了慕容祎听,“这具男尸年龄在十八到二十二岁之间,身高六尺左右,身着月白段子广袖袍服,虽然脸色发青,但还是可以看出此人长得颇为俊俏,甚至有些女气。他的身份京畿卫已经去查了,想必不久会有消息。” 刚才听了慕容祎凭尸体漂浮的姿态就辨别出死者性别的那套理论,慕容清对慕容祎已经不是用满意可以形容,简直是有些欣赏了。只是心中依旧不断的惋惜为什么慕容祎是个女儿而不是个儿子呢。 “一个男子,又和本案有关,难道此人身上也有什么蝴蝶型的饰物?”慕容祎自己念叨着,又问了慕容清一句。 “倒是没有什么饰物,只是在此人的脖颈后面有一块梅儿的刺青。”慕容清回答的很快。 “刺青,难道……”慕容祎并没有将猜测说出口。 此时正经人家是不会允许家人刺青的,除非是充军发配的犯人,再就是青楼伶妓或是那勾栏院中之人。 慕容清见状主动说道:“没错,我也怀疑此人应当是勾栏院中之人,京畿卫已经去查了。 一阵微风吹来,慕容祎打了个寒战,慕容清瞧着就说到:“三娘先上马车,咱们到了官署再谈论案情吧。” 慕容祎确实便在绿衣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临走时慕容祎沿着方才尸体漂浮的位置往上看了一眼,旁边有一块深入水中的浅滩,上面生满了芦苇,很有可能尸体是顺着水流从那边飘来的。 慕容祎心中研究着案情,马车骨碌碌的朝着大理寺驶去。 眼见马车驶出了视线范围,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树丛中跳了出来,愣愣的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因为在澜江池耽误了一番时辰,剩下的路程马车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没多久就到了大理寺。 马车一停,慕容祎便知道到了地方,当即有些激动的下了马车。对于一位法官来说,警局总是最神圣的地方,说不向往那是假的,虽然慕容祎今日来的是西晋朝的警局,但是还是抑制不住的有些激动。 入目是好大的一片建筑。没有什么繁复的雕梁画壁,只是给人一种端庄肃穆的感觉。主殿方正大气,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手书三个大字“大理寺”,这三个字乃是开国皇帝司马炎亲笔所书,笔势如龙飞凤舞,很有一番定江山之人所有的开拓气场。 见慕容清过来,门口的守卫齐齐行礼,禀报道:“启禀大人,肖将军早间便来了,此时正在大堂中等您。” “哦,肖将军来了,速速将肖将军请去我的书房,我这就去见他。”慕容清听说右武卫将军肖奎过来了,急忙安排道。 慕容祎跟着慕容清来到了他在官署的书房。进入房间慕容清便安排慕容祎坐下,自己忙碌了起来。慕容祎在椅子上坐下后,就打量起这间书房来。 书房的面积颇大,房间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好几垛案卷,并几方砚台,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慕容相如的画作,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也是慕容相如墨迹。慕容祎就想是不是这慕容相如是慕容家的现人呢。只见左联书一身正气龙虎惧,右联书两袖清风鬼神惊,横批日月生辉。案上设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给人的感觉是总体宽大细处密集,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又不失大理寺应有的凛然正气。 慕容祎正打量着,韩冬端了茶水上来。然后便听见门外传来的重重的脚步声和爽朗的说话声。 “子清兄,最近可是忙得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啊,兄弟我来看看你!”肖将军的大嗓门震得慕容祎有些发愣。只见肖将军带着一人虎步生风的走了进来。 子清是慕容清的字,肖将军常如此称呼慕容清。 一看见慕容祎也在,肖将军顿时有些疑惑,自顾说道:“今日还有位小娘子在此,子清兄不给我介绍一番?” 肖将军一袭墨黑色长袍,如琼枝一树英姿勃然,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眸,闪动着矍铄的光彩,倒不是慕容祎想的那样是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慕容祎听得肖将军的快人快语,赶紧起身准备给肖将军行礼。 “肖兄快请坐,这是小女,行三,闺名一个袆字,叫她三娘便可。”慕容清一边热情的招呼着肖将军,一边转头对着慕容祎说道:“三娘,这位是右武卫肖将军,快来见过肖将军。” 慕容祎就起身走到右武卫将军肖奎跟前,半蹲着给肖将军行了礼,口中称道:“肖将军钱福,三娘有礼了。” 肖将军双手虚抬,笑呵呵的道:“侄女请起,以后叫肖叔叔就可以了,你肖叔叔我是个粗人,没那么多的讲究。” 慕容祎于是起身,待肖将军落座之后才重新走回之前的座位坐定。 “三娘以后就唤肖叔叔吧,我与肖将军相交莫逆,你肖叔叔最是不喜繁文缛节。”慕容清也笑着说道。 肖将军端起韩冬刚端上来的茶喝了一口,脸上就有些不满的样子,“我说子清兄,这雨前茶都已经下来了,你这怎么给我上的还是去年的陈茶,这可不是你的做派啊!” 肖将军自己并不怎么爱喝茶,但知道慕容清独好此道,便也经常来慕容清这品茗,逐渐懂了一些茶艺。往年此时,慕容清这早已是雨前茶,因此肖将军有些失望。 慕容清听了这话只能摇头苦笑,解释道:“肖兄就不要挑剔了,你也知道最近我忙于破案,已是焦头烂额,哪还有闲情管茶叶之事。你若觉得不好喝,等我闲暇之时再带上好茶上门邀你同饮如何?” 肖将军听了也没再纠结于茶叶之事,而是问道:“那自然是好的。子清兄今日怎么把大侄女带到官署来了,不是忙于破案吗?” 听肖将军如此一问,慕容清的情绪顿时高涨了起来,有些炫耀的对右武卫将军肖奎说道:“肖兄,我这一身断狱之学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呵呵。”说着脸上止不住的笑了起来。 “哦?可是说三娘?”肖将军看慕容清高兴,顺着他的话问道。 “就是我家三娘。”说完又将之前三娘分析案情及判断浮尸性别之事都给肖将军说了一遍。 肖将军听完,看慕容祎的眼神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正文 第7章 你不服气 “那我就要恭喜子清兄了,这是好事啊。”肖将军真心的为慕容清感到高兴。 “所以我今日便带三娘来官署看看,要是有什么更好的线索,也是对破案有利的。”慕容清将心中的想法说出,对慕容祎还抱有不小的希望。 “哼,原来女子还能有这番用处!”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肖将军身后传来。 肖将军和慕容清听得此话皆是一愣,肖将军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对着身后之人说道:“龙腾,怎可如此说话!” 那被称作龙腾之人却似没听懂一般,仍旧说道:“将军,女子不就是生孩子,洗衣做饭的嘛,龙腾今天才知道原来女子也能断案呢。”说完还面露一番正在思索的表情。 看见他这个样子,肖将军也有些无奈,对慕容清说道:“子清兄勿怪,龙腾这脑子一心只想着行军打仗,于人情往来多有不通,还请子清兄多多见谅啊。”说着又转向慕容祎,“三娘不要怪你龙腾哥哥,他就是个榆木脑子,你就当风吹过耳边便是。” 慕容清听着肖将军的话反倒是心情大好的笑了起来,“我自不会和龙腾计较,这孩子实心眼大家都知道,怎么今天也跟着你来了?” 慕容祎见慕容清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着肖将军摇着头笑了笑,以示自己并不介意。可是这绿衣听了这货说的看不起女子的话却十分生气,小嘴嘟着,眼睛也一直瞪着他。 肖将军听见慕容清的问话,知道慕容清并不计较,又说道:“龙腾刚从北边换防回来,我安排他在府中休息,他却执意要跟着我做护卫,你说我哪需要他护卫,呵呵。”口中虽然说着不需要的话,脸上却是一番满意的表情。 慕容祎则露出一番疑惑的表情,这肖将军一子一女均还年幼,也不知道这男子和肖将军是什么关系,听肖将军的口吻到很是亲昵。 慕容清见慕容祎一脸困惑,为慕容祎介绍道:“三娘,这位是你龙腾哥哥。为父一说你便知晓,赫赫有名的抗倭小将邓武,邓龙腾,就是他了。” 一听这话,慕容祎不由自主的起身给邓武行了个礼,仔细打量起此人来。这邓龙腾身高八尺有余,站在肖将军身后就是一尊塑像般将阳光都遮去了大半。大概十七八岁年纪,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浓眉大眼,脸色红润。一看就是一员骁勇的武将。 这抗倭可不就是打小日本嘛,前世慕容祎可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爱国积极分子啊,一提到小日本侵略中国的种种罪行,那就恨得牙痒痒。这亲眼见到抗倭的民族英雄,慕容祎还真有些激动,行完礼对着邓武说道:“龙腾哥哥的骁勇善战连三娘在闺中都听说过,当真值得钦佩,三娘有礼了。” 这邓龙腾见三娘行礼,立马羞红了脸,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抗倭杀敌那是军人的职责,没什么的。” 肖将军见三娘行礼,眼中露出了赞赏的光芒。慕容清也捋着胡子笑着点了点头。绿衣听见这大块头是抗倭英雄,也不生气了,认真的看着他,直把这李小将军看得脸都憋红了。 得知此人是抗倭小将邓龙腾,慕容祎就明白为什么肖将军对他态度亲昵包容了。此事在京城也算是人尽皆知的。这邓龙腾的父亲是肖老将军手下的一员猛将,当年和肖将军也是情同手足,在战场上有过命的交情。 可是在十五年前的抗击倭寇战役中,邓龙腾的父亲为了保护肖老将军英年早逝,这邓龙腾的母亲是个烈性女子,将邓龙腾交托给肖将军便自杀殉夫。因此肖老将军就将这孩子带回了肖府抚养,那时肖将军尚未娶亲,邓龙腾在肖老太太那抚养,肖将军对他十分疼爱,是亦兄亦父的关系。 这邓龙腾一心想为父母报仇,十三岁就上了抗倭战场,十分骁勇善战。去年又去北匈奴戍防,日前才换防回了京城。 慕容清看着邓武一脸通红的样子,有心为他解围,笑呵呵的问道,“龙腾可还是爱吃豆沙包啊?” 邓龙腾还没来得及说话,肖将军就答道:“爱吃,这一回来就念叨北边没有豆沙包,这次回来要多吃点呢,呵呵。” 慕容祎听到肖将军这话,实在没能忍住,笑出了声,这么一个大汉居然最大的爱好是吃豆沙包,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三娘,绿衣不是擅长做些糕点吗,不知可会做这豆沙包啊?”慕容清问慕容祎。 “绿衣做的豆沙包甚是好吃,面软陷柔,入口即化,靖儿最是爱吃了。”这倒是有些赶巧,绿衣很是擅长做这豆沙包。每次慕容靖到惠芳斋来,绿衣都会准备一些,慕容靖都说好吃。 “那就让绿衣去官署的厨房准备些,你肖叔和龙腾中午一同在此用饭。”慕容清安排道。 说道用饭的事,肖将军也没有拒绝,想也是经常在此用饭,并不客气什么。 邓龙腾这时脸就更红了,一张大脸仿佛跟个红透了的大苹果一番,样子十分搞笑。但是听到绿衣做的豆沙包十分美味可口,眼中又露出了期待的目光。 此时离午膳时分也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绿衣便下去准备去了。 “听说你们今天在来的路上,澜江池里又发现了一具浮尸?”肖将军开始问起今日在路上发生的事。 “是的,案情又变复杂了,这具尸体身上也出现了梅花形的标记,初步怀疑与前几起案件是同一人所为。”说起案情来,慕容清的表情又变得严肃。 “死者的身份确定了吗?”肖将军问道。 “应当已经有消息了。韩冬去前边问问,可有消息传来。”慕容清安排韩冬去打听消息。 “是,大人。”韩冬应声而去。 不一会韩冬就回来了,回道:“大人,京畿卫那边查到死者是城北杏儿胡同杏花村的小倌,名叫梅郎。据那杏花村的龟 公说,梅郎是他们的头牌,今年二十岁。前几日说是要出门逛街,谁知竟一去不回,本以为他是和人私奔了呢,没想到竟是被人害了。” “这梅郎平时可有什么仇人或是相好的恩客?”慕容清继续问道。 “龟 公说这梅郎平时脾气不好,和春丽元其他的人也没什么交往。至于恩客到是有许多,但也没有特别相好的。而且去杏花村的都是些又龙阳之好的人,有身份些的大多也是隐瞒了真实身份的。”韩冬据实禀道。 这时慕容祎插言道:“父亲,女儿想看下仵作的验尸文书,不知可否?” “去将验尸文书取来。”慕容清说道。 门口便有人应声而去。一会便将文书取来,交到了韩冬手中。韩冬转交给了慕容祎。 慕容祎详细的看了一遍验尸文书,可惜并没有找到她想找到的答案。 “三娘可有什么发现?”这次问话的是肖将军,看来他对慕容祎也很是期待。 “肖叔叔,三娘只是怀疑梅郎的死因。据验尸文书上显示,这梅郎全身并无明显伤口,应当是溺毙。”慕容祎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可是三娘并不这么认为。” “哦?三娘如何想的,说来听听。”肖将军无疑被慕容祎勾起了兴趣,继续问道。 “那梅郎应当是死了几日之后顺流而下漂浮在澜江池之上的,因此腐败度应当比较高,若是光看表面,很难发现身体上的伤口了。”慕容祎斟酌着说道。 “三娘如何断定那人是死了之后才顺流漂下的呢?”这回倒是邓龙腾发问了,脸上还露出一番疑惑的表情。 “是这样的,三娘见书中有记载。人起先落水,因为自身重量的关系会沉入水底。”慕容祎说道这停了一下,看了看邓龙腾的表情。 只见邓龙腾十分认真的听着,还点了点头。于是就继续说道:“但随着尸体慢慢的腐败,这个尸体之内就会产生很多的气,这样尸体便能漂浮到水面。” 慕容祎并没有说尸体内会产生细菌,然后蛋白质分解这些话,而是直接略了过去,想着只要他们明白意思便可,那些术语能省就省吧。“一般的腐败还不足以使尸体漂浮到水面,必须是比较严重一些的腐败程度才可以。而现在正值初春,前一阵更是天气寒冷,这澜江池中的水温是比较低的,因此尸体腐败的速度会被减缓,有的时候水温极低时,有可能尸体会永远沉没在水底,知道变成一具白骨也不会有漂浮上来的一日。所以三娘想这梅郎必是已死去多日。” 慕容祎说完这些就停了下来,端起茶盏开始喝茶,以留下时间给他们吸收消化这些观点。 慕容清和肖将军倒是很快就接受了这些理论,想必平时也有所涉猎。那邓龙腾就皱起了眉头来,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 慕容祎根据气候、澜江池可能的水温、附近的地理环境,猜测梅郎已经死亡了五天到十天之间。 正文 第8章 引人怀疑 慕容祎正准备开口,有下人来报,“启禀大人,孔大人求见。” “孔大人来了,请他进来吧。”吩咐完下人,慕容清又对慕容祎说道,“三娘,你先去屏风后面休息一会。” 慕容祎就往屏风后面走去,那里放了一张花鸟纹饰的罗汉床。这是一只黄梨木镂空镶琉璃屏风,此屏风还真是一个绝妙的物件。它的好处在于,从慕容祎的角度可以透过屏风上的小孔看到外面的情形,外面的人却无法发现她的存在。慕容祎到了屏风之后,便听见了“蹬蹬”的脚步声,于是坐在罗汉床上认真听起外面的谈话来。 “下官参见慕容大人,参见肖将军。”说话的声音有些喑哑。 只见一个身着深蓝色官服的男子走了进来向慕容清和肖将军弯腰行礼,想必就是大理正孔尚仁了。 “孔大人快快请起,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慕容清语气间对孔尚仁十分爱护。 “孔大人无需多礼。”肖将军也淡淡说道。 这时孔尚仁站直了身子,抬起了头。 只见这孔尚仁生得一副好相貌。黑亮发被束在头顶,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光洁白皙的脸庞,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优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这样一个男子,慕容祎看了都有些目眩了,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杀人狂啊,难道自己判断错了?慕容祎不禁怀疑其自己先前的判断了。 慕容祎有仔细打量了孔尚仁一番,发现此人左手虎口处有很厚的茧,应当是常年舞刀弄枪的结果。难道这孔尚仁是个左撇子?这倒是有意思了。 “孔大人可还需要再休息几日?官署这边自有我在。”慕容清仍旧关心的问着孔尚仁。 “多谢大人挂怀,下官已经无碍了,应当早日回来帮大人解忧。”孔尚仁恭敬的答道。 “那就好。今日发生在澜江池之事你可已知晓?”慕容清说到了公事之上。 “下官已经听属下说了,此来正是向大人汇报下官对此案的看法。” “你且说来。”慕容清听孔尚仁有了论断,让他说下去。 “下官认为这案件应当就是普通的失足落水案件,应当与之前群芳公主被劫案和石二小姐被害案无关。”孔尚仁说道。 慕容祎在屏风后听了就有些嗤之以鼻,暗想此人若不是虚有其表,那就是故意如此说,更加值得怀疑了。 “下官看过仵作的验尸文书,此人身上并无致命伤口,且从杏花村问话的记录也说明此人并无仇人,从这两点看来下官认为这梅郎应当是失足落水。”孔尚仁说完便等着慕容清的答复。 肖将军在一旁用茶杯盖一下一下的刮着茶水,没有说话。邓龙腾像一尊雕塑般站在肖将军身后,更是一言不发。 “孔大人认定这梅郎是失足落水就罢了,为何断定此案与之前两案无关呢?”慕容清问道。 “下官认为前两案针对的均是十二三岁的年轻女子,作案地点也都是在东郊山下。而此案死者梅郎是男子,还是一个小倌,三人并没有共同之处。”孔尚仁答得很顺畅,想是之前就准备好了说辞的。 慕容清此时却有些若有所思的看了屏风一眼,想了一下对孔尚仁说道:“孔大人的想法本官知道了,你先回去忙你的事,待本官再好生想想。” “是,慕容大人,下官告退。”孔尚仁行完礼便退了下去。 慕容祎此时就盯着孔尚仁的步伐看着,真的发现此人走路时虽步伐矫健,但身体却有些极其轻微的向右 倾斜,不仔细看很难分辨出来。看到这里慕容祎心中就有了判断。 待孔尚仁走了一会,慕容清对着屏风处说道:“三娘,你出来吧。” 慕容祎听着慕容清发话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再原先的座位上坐下。 此时韩冬又进来给每人重新添上了茶水。大家一时间都没有说话,书房里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慕容清才开口道:“三娘,你如何看刚才孔大人的话?” “父亲想必已经有了判断,三娘不敢妄断。”看着慕容清严肃的表情,慕容祎想慕容清应当也是对孔尚仁产生了怀疑,因此并没有再说什么。有时候有些话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并不合适。 “我看这孔大人有些问题。”肖将军到是说了起来,“这梅郎明显不可能是失足落水。第一,梅郎失踪时,对杏花村的龟 公说是去逛街,那么便应当是心情不错,不会寻短见。第二,这澜江池与杏花村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这梅郎怎么无事步行来此,还失足落入其中呢?第三,就算梅郎真的来此地游玩,那个时间澜江池也应当是游人众多的,为何没有人看见梅郎失足落水呢?因此,我断定这孔大人今日说这番话肯定是像隐瞒什么。” 慕容祎听了肖将军的话暗暗点了点头,慕容祎也是这么认为,她觉得孔大人应当是不希望慕容清再在梅郎身上深入查探下去,难道这梅郎身上有什么破案的线索不成? “肖兄说得有理,只是我实在实在想不通头孔大人为何如此认为,难道他真的与本案有关?”慕容清的脸上有着失望之色。 如果自己最出色的下属居然与这连环杀人案有关,慕容清恐怕真是一时难以接受的。 其实如若不是慕容祎发现了这形饰梅花的标记物把这三个案件联系在了一起,今日孔尚仁说的话倒也不算特别突兀。不过他前几日失踪,并不知晓慕容清已经发现了三者之间的联系。且孔尚仁说的那些判断梅郎为失足落水的话,漏洞明显,只要稍微懂得推理的人都能发现问题。这几样加在一起,想不怀疑孔尚仁都难了。 “父亲,三娘想知道这孔大人是不是左手握笔?”见慕容清也对孔尚仁有了怀疑,慕容祎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孔大人是右手握笔的,为父多次和他一起书写公文,并未见他用过左手。”慕容清回答到,“可是有什么不妥?” “不对,此人定是个左撇子。”邓龙腾此时出声了,到是有些出乎慕容祎的预料。 “龙腾为何如此说?”见邓龙腾说的肯定,慕容清询问道。 “慕容叔叔,龙腾从小舞刀弄剑,对这些知道的比较清楚。刚才龙腾看见那孔大人左手虎口处有很厚的老茧,应当就是习武时留下的。且他走路是虽步伐矫健,但却略微向右 倾斜,这也是应为他用左手握刀或者剑,习惯性的会保护自己的右半边身体,时间长了养成的习惯。一般人很难看出来,但是我们习武之人一眼便知道了。”邓龙腾解释的十分清楚。 邓龙腾这样一说,慕容祎到是省去了一番解释,没想到这邓龙腾还是个观察十分细致的人。 “父亲,听了龙腾哥哥话,三娘到是明白了。方才三娘也是看到那孔大人左手虎口处的厚茧才有此一问的。三娘在书上看见这左手拿刀剑和右手拿刀剑的人在人身上弄出来的伤口是可以区分的呢。”慕容祎接着邓龙腾的话往下说开。 “韩冬,去安排人把前两起案件的仵作文书取来。”慕容清马上安排韩冬去取仵作文书。 韩冬很快便取来了仵作文书,慕容祎拿着详细了看了。 朱国公府侍婢是死于刀伤,而曹二小姐虽然身上有鞭痕,但是致命伤却是窒息。 “父亲,从仵作文书的记载来看,杀害朱国公府侍婢和曹二小姐之人应当均是习惯使用左手之人无疑了。”慕容祎说到这就把仵作文书拿到慕容清跟前,指着伤口处的描述说道,“您看,这侍婢的刀伤是背部,自左肩至右前臂,也就是自左上向右下砍中死者,且伤口右边更为深和宽些。” 说完慕容祎就望了一眼邓龙腾,眼中露出询问的神色。 “当用左手握刀时,用力划下,后把刀从右到左收起,当刀瞬间砍下时会从右至左,所以右边的深且宽。”邓龙腾又解释了一番。 “这曹二小姐的伤痕较好确认,因为是被掐住脖子导致窒息死亡,曹二小姐的脖子上有一个手掌的痕迹,很明显是左手的痕迹。只是当时并没有显现出来,是第二天仵作补充查看时才发现的。”慕容祎又翻开了另一份仵作文书,将记录指给慕容清看。 慕容清看完后又递给了肖将军。 “恩,看样子这个孔尚仁确实有些值得怀疑了。只是如果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肖将军看完文书后,有些不解的说道。 “父亲,那曹二小姐身上的伤痕确定是凶手造成的了吗?”慕容祎想到曹二小姐身上的伤痕,问道。 “应当是了,据礼部侍郎家的丫鬟说,这曹二小姐在曹家是掌上明珠,平时也不怎么出门,没有可能在家中之时弄出一身伤痕的。” 正文 第9章 二娘变了 “那这凶手还真是有些残忍,不仅杀害了曹二小姐,还对她进行了折磨……”慕容祎话并没有说完,他心里想着的是这凶手应当是心理有些变态才是。 肖将军和慕容清都没有说话,想是都在思考着如果孔尚仁是凶手,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一个功成名就的年轻官员,名声还颇好,没有理由去干这些事啊! 慕容祎心里也在思考这些问题,不过此时在他心中倒是出现了一个词——人格分裂。不过古人恐怕不一定知道人格分裂这种情况,现在也不是说出来的时候。 “这孔大人看样子身手不错,子清兄要不我将龙腾给你留下几日,助你查探一下孔大人的情况可好?”肖将军见慕容清面色抑郁,主动提出将邓龙腾留下助慕容清查案。 “龙腾能留下帮忙,是最好不过了。那就谢过肖兄了。”慕容清没有拒绝肖将军,若真是孔尚仁作案,慕容清确实需要身边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人相助才行。 “龙腾,你这几日就好好跟着这位孔大人,看看能不能打听回来些有用的消息。”肖将军见慕容清应允,安排邓龙腾道。 “是,将军,龙腾知道了。”邓龙腾应诺。 这时绿衣进来了,行过礼,说道:“老爷,肖将军,小姐,邓公子,饭已经好了,请去用饭。” 慕容清就问:“豆沙包可蒸好了?”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 “奴婢蒸了一屉,不知够不够邓公子食用?”绿衣看着邓龙腾这么大的块头还有些发愁,可是毕竟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她也只能准备这么多了。 “够了够了,我一般半屉就好了。”邓龙腾赶紧说道。 听了邓龙腾的话,慕容祎又笑了出来,这邓龙腾还真是饭量惊人,按照这一般的笼屉大小,半笼大概十五个,真是能吃啊。 肖将军和慕容清也哈哈大笑起来,刚才严肃的气氛瞬间散去,慕容祎也跟着慕容清和肖将军的步伐往食寮走去。 午饭吃得十分愉悦,邓龙腾对绿衣做的豆沙包赞不绝口,连肖将军也说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豆沙包。邓龙腾吃的笑容满面,看着绿衣的眼神里都快冒出星星来了,只把绿衣看得都有些脸红。慕容祎见了便也是十分开心的。 下午慕容清还要继续处理公务,就安排韩冬送慕容祎回府。这邓龙腾倒是自告奋勇的要求送慕容祎和绿衣,慕容清便允了。肖将军看着便笑的有些高深,直惊得慕容祎打了个寒战,但是看着邓龙腾一脸憨厚的笑着,也是有些无奈。 回去的路上,邓龙腾就一直问以后想吃豆沙包了能不能去找慕容祎,慕容祎当然笑着说没问题。心里却想,这豆沙包还真是有魅力啊。 因为早上出门时间早,慕容祎并没有去给太太请安。因此一回府慕容祎便径直去了寿春堂,太太正好刚刚小憩了起身,陈祥家的便禀了太太。 “三小姐,太太刚梳完状,请您进去呢。” 慕容祎点点头,留绿衣在门口,自己进了堂屋。 “母亲安好,三娘来晚了,请您见谅。”慕容镇一进屋就恭谦的说道。 太太今日穿了件大红色遍地金的通袖薄袄,梳了牡丹髻,刚刚睡醒脸色十分红润,精神也很好。 “三娘今日跟老爷一块去了官署?”太太不急不缓的问道。 “回母亲,因为女儿前一阵有阅览一些断狱诉讼及法医类的书籍,父亲就带着女儿去官署见识了一番。”慕容祎的态度依旧谦恭,低眉顺目的回到。 看着慕容祎乖顺的样子,太太眼中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对着旁边的丫鬟道:“怎么还让三小姐站着呢,都没长眼睛吗,还不给三小姐搬杌子,给三小姐泡的茶怎么也没端上来啊?” 慕容祎听着太太的话,心里想这太太看来是在试探自己。幸好自己没有因为老爷的青眼而趾高气昂,在这府中太太也是不好得罪的。 太太发了话,马上便有丫鬟端了锦兀过来,茶水也端了上来。 慕容祎便坐下又和太太聊了一会,快走时太太忽然说道:“你大姐姐的怀相不错,再过十日就出了三个月了,杜夫人邀我十日后去看你大姐姐,你和二娘一道去吧。” “是,母亲,三娘恭喜大姐了。”慕容祎又起身行了个礼,“那三娘这就下去选几个好看的花样带去给大姐姐挑挑,准备着好给未来的大侄子做几件衣裳。” “你有心了,难怪雪儿带信来定要把你带去杜府,可见你们姐妹情深。那你这就去准备着吧,我这也没什么事了。”太太听三娘要给慕容雪未出生的孩子做衣裳,十分高兴,安排慕容祎自去准备。 慕容祎就带着绿衣回了惠芳斋。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从饶姨娘那过来的二娘。二娘想必也知道了明天要去杜府探望慕容雪的消息,笑盈盈的望着慕容祎:“三妹妹,我们姐妹好久都没有一起坐坐了。趁得今日得闲,妹妹到我屋里来喝茶吧!” 二娘一改往日的冷淡不屑,倒让慕容祎微微有些吃惊。 这样的温和亲切,只怕是有目的的吧! 可不管二娘有什么目的,如果自己不理不睬,二娘说不定以为慕容祎有了老爷做靠山便故意拿乔,这就没有必要了。目前的大好局面是慕容祎日思夜想,多番筹谋才得来的,慕容祎并不想因为一些小事破坏了自己在老爷心中的印象。 慕容祎思忖着,随意温和的笑:“好啊,二姐姐,咱们姐妹真的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喝茶说话了,妹妹就却之不恭了。” 二娘微微颔首,一副对慕容祎的态度很满意的样子,领着她一起去了惠芳斋东厢。 两人在临床的罗汉床上坐下,桂香上了茶,二娘笑着对慕容祎说道:“我想和你说说体己话。”说着,遣了桂香几个退下。 慕容祎也笑着让绿衣先回了西厢,说一会自己独自回去便可。 绿衣应声离去。 屋里只留了她们两个在,二娘就端起茶盏喝了口水,似是在想从何处说起。慕容祎也不着急,端着自己的茶慢慢喝着,等着二娘开口。 “三妹妹,明日去杜府看大姐姐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二娘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刚才在母亲那请安的时候母亲告知我了,说是十日后带我和二姐姐一起去探望大姐。”慕容祎如实说道。 “恩,大姐姐的身子出了三月,是件喜庆的事,咱们能去看她沾沾喜气自是好的。”二娘说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是啊,希望大姐姐生个健康的胖小子。”慕容祎到是真心希望慕容雪能一举得男,在世家之中这嫡长子可是很重要的。 “你说的是,大姐姐定能如愿的。”二娘顺着慕容祎的话说着,还没有进入主题。 慕容祎就没往下说了,愣愣的看着二娘。 二娘双眼望着墙角的梅花纹白瓷摆件,半响好似下了决心。 “三妹妹你也知道姐姐我今年十三岁了,”说道这二娘有些扭捏,但还是继续说道:“刚才饶姨娘喊我过去,告诉我说太太已经开始帮我相看人家了。” 慕容祎有些意外,如果太太已经开始帮二娘相看人家,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差不远了?这古代女子嫁人就是第二次生命,一定需要慎之又慎。 看来自己在老爷身上的功夫下的很是时候啊,否则还真不知道太太会为自己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家呢! 至少太太现在再考虑自己的婚事时就需要问问老爷的意见了。 现在这个时代叫做西晋王朝。按照记载,司马炎于代魏称帝,建立西晋王朝,为时仅51年,共五位皇帝。如果从灭东吴开始算起,则仅立朝37年。 与现代历史不同的在于,这个西晋王朝并不是历史书上写的短命王朝,史书记载司马炎建立的西晋朝历51年而终,而这个西晋王朝却是一直传承了下来,现在已经是西晋一百八十一年。 在位的皇帝是开国皇帝司马炎的第八代孙嘉轩帝,十六岁登基,在位三十年,而今已经四十多岁了,现在的西晋王朝是太平盛世,人民生活富庶,四周小国均唯其马首是瞻,年年纳贡,岁岁称臣,颇有些现代历史中唐朝开皇盛世的感觉。 刚吸收这些记忆的时候,慕容祎颇有些窃喜,既然历史已经变得不同,那是否意味着自己也可以抄袭下后世出现的大家们的诗词歌赋来撑撑场面。 原谅慕容祎虽然硕士文凭却对诗词歌赋基本两眼一抹黑的情况吧,谁让大学期间她只是埋头进各种法律相关书籍之中了呢。 慕容祎的父亲慕容清是西晋的大理寺卿,官居正三品,为人公正刻板,不讲情面,一心扑在公事上,从不操心内宅之事,这样一个人却颇得嘉轩帝青眼,大理寺卿一职无人能撼动。 正文 第10章 关于生母 慕容清一共有四女三子,大娘慕容雪和大郎慕容智是太太王氏所出。慕容雪刚刚及笄,年幼时同工部侍郎之子订了亲,等腊月就完婚,大郎慕容智与慕容雪是双生子,在西城书院苦读,准备明年下场一试,平时并不在府中。 二娘慕容叶是太太的陪嫁丫鬟饶姨娘所生,今年十一岁。二郎慕容斌是肖姨娘所生,亦是十一岁,娘俩一直在庄子上居住。据说二郎生下来就体弱不足,一直由肖姨娘带着在庄子上将养,从没断过药。 十岁的慕容祎和四岁的三郎慕容靖,生母是已经去世的程姨娘,最小的四娘慕容莹是刚入府不久的赵姨娘所生,此时才刚刚满岁。 二娘慕容叶基本是在太太跟前长大的,难得大娘忙于自己的嫁妆不能常在太太跟前服侍,二娘自然天天在想方设法在太太跟前腻着,以求太太将来能在她的婚事上多上一份心。 这具身体刚刚十岁,豆蔻年华却面色不佳,小小的身板看着远没有现在九岁孩童的身量高,整个一没长开的黄豆芽,看看自己,慕容祎又愣了愣,由于正在养病也不用特意打扮,慕容祎的一头长发就这样披散在身后,浓密的头发淡淡的泛着黄色,身上穿的米白贴身小袄一看也是穿了不短时间了。 这身体哪像是正三品大员家的闺女的样子,除了名字让慕容祎感到满意——“汉帝之德,俟其祎而”。这样看来,父亲还真是有些真才实学,给慕容祎取名时也是用了心的。至于其他,也许普通富裕家庭的嫡出小姐比自己也能强些吧。 虽然目前的身材让慕容祎不喜,但是这张脸蛋确实是吸取了父母双方的长处。一张小小的圆脸,如含苞待放的桃花,精致美丽。眉簇成黛。微蹙微颦。皆若有思,也若无思。一双泉水般纯净的眼睛里,含着柔和的光亮,眼波闪闪,十分动人。 慕容祎的生母程姨娘是慕容清在岳州任知府时所纳。 慕容祎的外祖父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儒商,专营茶叶生意,将当地名茶君山银针运往各地出售。 据说外祖父身家颇丰,当年程姨娘随父亲入京时携带了不少嫁妆,更有京郊的庄子和城内的铺面。只是看慕容祎现在的情况,这些嫁妆应当不在慕容祎手中才是。 慕容清此人在公务之余独爱茶之一道,再加之外祖父并无寻常商人的市侩,反而是儒生气息十足,两人一见如故,因此慕容清常去程府品茗。 程姨娘是外祖父的独女且排行最末,自小受外祖父和几个哥哥疼爱,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慕容祎有时不禁会想如果不遇见父亲,生母必定会在外祖父和几个舅舅的庇佑下一直快乐的生活下去,而不是落得郁郁而终的结局吧。 但是命运总是有那么多的偶然,一次父亲慕容清与外祖父在程府的花园里品新茶赏春光,二人侃侃而谈,谁知程姨娘也在花园中散步,听到说话声便循声而去,二八年华的少女正是怀春,程姨娘自此迷恋上慕容清的人物才学,无法自拔。 要说慕容祎的父亲慕容清确实长了一副好外貌,身高七尺有余,面白而红润,眉飞入鬓,鼻梁高挺,剑眉高鼻,目光炯炯,三绺长须垂胸,风神轩朗。在古代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因此虽然比程姨娘大了近十岁,但看上去依旧丰神俊朗,风度翩翩。 彼时慕容清早已娶妻,因岳州远离京城,大太太王氏并未随赴任上,府里其他两个姨娘当时也怀了身孕,慕容清独自一人来到岳州上任。 岳州地处洞庭湖畔,自古便出美女,有诗云“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程姨娘长得更是自有一番小家碧玉的清秀容貌,她整个身姿既柔韧纤细又带有五月春光和新开的花朵的青春朝气,均匀的身段,使人想起秀美的柳枝,碧玉般皎洁的面庞上,嵌着一对引入注目的丹风眼, 白净面皮和晶莹如玉的前额宛如一池清澈的湖水。 虽外祖父不舍程姨娘与人做妾,但挨不住程姨娘的苦苦哀求,又欣赏慕容清的才华,就同意了二人的婚事。 慕容清在岳州任上待了六年,慕容祎与慕容靖都在岳州出生,对于程姨娘和慕容祎来说那无疑是最美好的时光,程姨娘与慕容清琴瑟和谐,夫妻恩爱,慕容祎那时经常能在程姨娘的脸上看见少女般的明媚的笑容,府中下人只知有一个当家主母,对他们姐弟俩也是照顾颇佳,更加上有外祖父家在侧,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慕容祎五岁时,慕容清被擢升为大理寺卿,从正五品一跃为正三品,对于慕容家来说这是大好事,彼时大伯父慕容峰已在吏部侍郎的位置上待了好几年,一直希望能再进一步,父亲慕容清进京对大伯父是一大助力,后来大伯父也如愿坐上了吏部尚书的位置,离入阁只有一步之遥。 来到京城之后,程姨娘才知道慕容家在京城算是二流家族,随着慕容峰兄弟二人的崛起才慢慢开始有向一流家族迈进的趋势,大伯与父亲早已分家,但住的并不远。 来到京城之后,太太周到的为他们打点好了一切,太太的周到让慕容清十分满意,程姨娘同慕容祎、慕容靖三人一起住在了雅居堂。 刚开始的时候,父亲还经常去探望他们,可是后来随着应酬的增多,公事的繁忙,父亲很少再出现在雅居堂。后来府里又来了姿容出众的赵姨娘,父亲便更是没了踪迹。程姨娘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其他原因,脸色越来越差,面上总是怏怏的。 慕容祎七岁的时候搬出了雅居堂,住进了惠芳斋,按规矩慕容府七岁以上的孩子都要离开生母,女孩住进惠芳斋学习琴棋书画针黹女红,男孩搬至外院读书习字。 自从慕容祎搬至惠芳斋,便被限制了随意见程姨娘的自由,慕容祎虽然很不乐意,但想着还有靖儿陪着程姨娘,便也耐下性子学习该学的东西。 谁知一月前忽然传来程姨娘病重的消息,慕容祎多次想去程姨娘跟前伺疾都没得到允许,等她来到程姨娘跟前时,程姨娘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慕容祎回忆起那一幕心还会一阵阵抽痛,回忆一下子像闪电一样迅速地从她的心头掠过,同时唤醒了十分猛烈和尖锐的痛苦,就像已经结疤的创口又被烧红的烙铁烫伤一样。 想来是原来的主人对此念念不忘,伤心悲愤。程姨娘交了一块玉佩给慕容祎,还一再叮嘱她一定要想方法联系到外祖父和几个舅舅,那时才能将玉佩拿出来,否则只会招来祸事,并托她照顾好靖儿,最后就这样郁郁的离开了她。 慕容祎和慕容靖都哭晕了过去,程姨娘只是一个妾,不能入慕容家祖坟,也不能入慕容家祠堂,最后还是薛妈妈为程姨娘立了一个牌位让慕容祎藏了起来。 对于程姨娘最后的嘱托,慕容祎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妥善的将玉佩藏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 七天前慕容祎突然间晕倒,并撞在了花园的石凳上,虽然大夫说是风寒引起的体虚才导致晕倒,但慕容祎清楚自己即使感染了风寒也不至于虚弱到晕倒并磕伤头的地步。 要知道一旦在头上留下疤痕,对于慕容祎来说要说一桩好的婚事就难了,且慕容祎醒来后听绿衣说她的房间似乎被人翻过,但是却没丢什么东西,是谁想出的这一石二鸟之计,慕容祎又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他人觊觎的呢? 让慕容祎感到稍微安心的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性格沉默,平时中规中矩,每日按时去给太太请安问好,遇到二娘时不时的挑衅也总是沉默以对,这样的原主虽不出众,但却也没犯下什么让人拿捏的错误。 更重要的是,除了靖儿,在其他人心中,慕容祎似乎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大家对她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这样慕容祎也就不担心自己穿越过来之后被人怀疑什么了,从今往后她就是真正的慕容祎了。 她要好好的替原主活下去,保护好幼弟。在这深宅之中,庶女要好好活着并不容易,需要更多的耐心,更多的思虑,更多的手段,只有那样才能站上山头,欣赏自己走过的崎岖山路。人的困境可能会持续很久,慕容祎所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找些事做,然后等待转机。 现在,慕容袆终于抓住了机会,成功的让慕容清将自己放进了心中,成为了他在意的女儿,也算是翻了身,想想还真是不容易啊。 不过虽然自己现在入了慕容清的眼,但是慕容袆还是明白在太挑面前不能掉以轻心。慕容清虽然是大家长,但是内宅中的事情还是太太说了算,慕容清忙于公务,能顾及到内宅之事的时候毕竟是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