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前世含恨终      朱启国。   安和三十四年,八月二十二。   烈日炎炎,每个人面上都挂着烦躁的神色,新帝登基没有十五日,竟然遭到十万大军叛变,任谁都没办法冷静。   白衣染血的云月汐被挂在城墙上已经四天了,身上的伤口已经化脓生蛆,浑身恶臭,守城的士兵都躲得远远的,仿佛她是什么瘟神一般。   现在的她,已经察觉不到痛楚了,又怎么会在意那些人怎么看待她呢?   她是太傅云毅之嫡女,母亲为大学士阮安军长女阮青筠,自幼双目失明,但是天生聪颖,过耳不忘,十二岁那年母亲被毒身亡,凶手却直指长兄云隐,最后兄妹决裂,本在狱中的云隐失踪,自此下落不明。   可就在四天前,她才知道,原来云隐根本不是云家的人,如今的他带着传国玉章和十万大军,一路势如破竹,用不了多久就会兵临城下。   “姐姐,本宫来看看你。”就在云月汐出神的时候,甜美的声音将她的所有心神拉了回来,“来人,把姐姐放下来。”   云月汐被那些人如同扔一块破麻袋一般丢在了地上,早在三年前,抢了她尚书夫人之位的庶妹就已经将她的骨头全部抽离,若不是靠着那些蛊虫,她现在早就成了一堆肉泥。   “能得皇后娘娘前来送我一程,真是荣幸之至。”云月汐趴在地上,嘶哑着嗓子,淡淡的开口。   云曼柔,云家二小姐。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这个妹妹心地善良如仙子一般,可当她被流言所迫,嫁给一个穷书生的时候,当她被自己的夫君送上太子的床时,她才知道,自己究竟是信任了一群什么样的财狼虎豹。   “看来,三妹妹已经把真相都告诉你了。”云曼柔轻抚着自己涂满丹蔻的指甲,淡淡地笑着说道:“不错,当年你嫁给杨修己的确是母亲安排的,只不过,真是没想到姐姐竟然有那么大的本事,让一条狗都能翻身。”   “呵……”云月汐破碎的冷笑从唇间溢出,在她们眼中,自己那位夫君不过是一条狗,难道在她们眼中,自己连狗都不如吗?   “这些年,也的确多亏了你的聪明才智,让太子能够铲除异己,招揽兵马,甚至鸩毒皇帝这种事你都做了……”   云曼柔看着那张已经被毁的容颜,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嗤笑一声:“可你在聪明又如何?皇后是本宫的,尚书夫人是三妹妹的,而你……”   “云曼柔,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终究是忍不住,她一直认为将心比心,以真心换真心才是为人之道,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云月汐,为什么你永远都那么蠢呢?”云曼柔深吸一口气,突然笑着说道:“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理由呢?成王败寇,若是真的有报应之说,你娘,还有阮家,只怕都要从地下爬出来杀了我们才是呢!”   “你是说我娘根本不是云隐所杀,而是你们下的毒手!”云月汐的心仿佛是被一把尖刀剜去了一块血肉,当年若不是因为此事,她怎么会出手伤了云隐!   “当然,还要感谢父亲,若不是他默许,母亲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得手呢?要知道你娘每日喝的补药都是父亲亲手端给她的!”云曼柔轻柔得笑道:“你跟你娘还真是同病相怜,杨修己为了讨好本宫,特意让三妹妹对你下手呢!”   “啊,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本宫安排的,杨修己还真是心狠啊,本宫不过就提了一句,说你这样人尽可夫的女子怎么可以有子嗣呢?他竟然回去就直接让人打掉了你的孩子呢……”   云月汐听到云曼柔的话,只觉得刺骨的痛在心间蔓延,脑海中闪过那一日杨修己回府便将她从床上拽了下来,二话不说便用脚猛踹自己的肚子,那种痛……那种恨!   可痛到了极致,云月汐反倒是平静下来,下一刻,她突然放声大笑,惊得云曼柔不禁一愣。   说的好!   说的真好!   难怪上天会让她云月汐自幼就瞎了双眼!   若不是她瞎了眼,怎么会认贼做母,怎么会看不清楚这些人的真面目!   若不是她瞎了眼,怎么会以为杨修己那种自私自利之人所做都是迫不得已!   虽然她最初嫁给杨修己是无奈之举,可她自十六岁嫁给他,便一心为他活着。   十年,整整十年。   她白了鬓角,伤了身子,所有付出,最终却换来这般下场。   “云曼柔,你想杀了我吧?”云月汐嘲讽得看向云曼柔,“你的心里一直都觉得自己不如我,所以你才会如此疯狂得报复我,就算是我如今这副残躯,你依旧不能放心,你喜欢的是云隐!可他,喜欢的却是我对不对?”    正文 第二章 重生燕归来   云曼柔的脸色十分难看,她知道云月汐精通奇门鬼谷之术,可她从没想过这个女人会如此精明,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就能猜到了真相!   “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云曼柔走到云月汐面前,捏着她的下巴,狠狠地说道:“本宫的确喜欢他,可他却从来没有看过本宫一眼!凭什么?难道本宫还不如你这个目盲之人!”   “云曼柔,你喜欢上自己的哥哥难道不知道羞耻吗?”云月汐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继续说道:“云隐的身份所有人都是现在才知道的……”   “那是你们!”云曼柔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完全没有察觉到云月汐的不同,狠狠掐住她的脖颈,尖声道:“当年你跟他决裂,我特意去牢里看他,没成想会听到他和暗卫的对话,你知道我在得知他不是云家的人之时,我有多开心吗?”   “你在不知道他的身份之前就喜欢他,云曼柔,那你为什么要嫁给太子!”看着角落里那无意间飘过的一抹明黄,云月汐冷笑道:“原来你才是他的内应!”   “他成不了的,有你在,他成不了的!”云曼柔看着云月汐,突然厉声道:“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你,竟然退兵三十里!”   退兵三十里!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为什么她一点也不知道?   云月汐的胸腔里溢满了感动,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更多的时候都在昏迷,难道在她昏迷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打了过来?   云月汐觉得眼睛一阵湿润,可是她早就没了眼泪,还没等她回过神,下一刻,云曼柔突然拔下自己的簪子猛地扎入月汐的眼睛。   月汐身体里的蛊虫仿佛受到了惊吓,立刻从她的眼睛里疯狂挤出,早就没了痛楚的月汐在这一刻硬生生得咬破了嘴唇,整个人控制不住得颤抖着,而云曼柔却早就站的远远的,看着她被蛊虫反噬的痛苦模样朗声大笑。   “姐姐,不管这天下是谁做了天子,皇后之位永远都是我的,让你活到今日,不过是让你替我背负那些罪孽,今日本宫就送你一程!”话音一落,月汐只觉得身体被人拎了起来,直直得从城墙之上飞了下去。   “云曼柔!你给朕住手!”城楼之上传来那位新帝怒吼和云曼柔求饶的声音,可惜,云月汐已经听不到了。   “嘭!”的一声,那尸体在城墙下开出绚烂的血花……   头痛!   头痛得仿佛要裂开了!   “菩萨,求求你保佑小姐,让小姐快点醒过来,不要丢下锦儿,锦儿愿意日日夜夜供奉菩萨……”   熟悉的啜泣声,夹在雷鸣电闪之中,仿佛是一声声呼唤,将那归去的人儿硬生生地给拉回了现实。   云月汐猛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一间破落不堪的卧房。   这……这不是她为母亲守孝的庵堂给她安排的住处吗?   她不是死了吗?   为什么会看到……看?   月汐猛地转过脸,果然看到自己那个小丫头锦儿正跪在菩萨面前呜呜咽咽得磕头,就在这时,外头那间房传来一阵怒吼:“哭哭哭,哭什么!烦死了!再吵着姑娘睡觉,我就打烂你的嘴!”   锦儿吓得一哆嗦,虽然没有再出声,可仍旧不停地磕头,看的云月汐眼眶一热,悄悄看了看外头,这才轻声道:“锦儿!”   “小……”听到云月汐的声音,锦儿惊喜地转头,却发现自家小姐对着自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连忙捂着嘴巴,手忙脚乱地跑到云月汐床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近乎耳语地低喃道:“小姐,你终于醒了,你要吓死奴婢了!”   “傻丫头,别哭了!”云月汐伸出手擦了擦她的眼泪,跟她耳语了几句,又低声道:“你暂且不要问那么多,只管去做,有机会我会跟你解释的。”   “奴婢明白!”锦儿抹了一把泪,立刻起身走了出去,在她心里,只要小姐好好的,不管小姐说什么,她都会无条件听从。   云月汐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只觉得恍如隔世。   以前她总以为人死债消,却没想到自己会重生,回到了十五岁这一年的夏日。   巧合的是,今日也是八月二十二,只不过上一世,她是在两日后才苏醒的。   为母守孝的三年里,她在这个卧房里住了两年多,除了瞒着两个丫头跟一位高人修习之外,之后便是没完没了的劈柴烧水洗衣做针线,只不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位高人在教会她所有的东西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现在想来,她在这里,为何会那么巧碰到那位高人呢?   而那位高人又和云隐有什么关系呢? 正文 第三章 佛前发重誓   云月汐缓缓舒了口气,那位高人究竟是何身份现在并不重要,因为不管如何,他们不会害自己,而眼前,最重要的就是解决那个背主的丫头秀儿!   想到这里,云月汐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的光。   上一世,她从不肯偷懒,以为这么做就可以让佛祖看到自己的诚意,锦儿心疼她,只能拼了命地多做很多活计,以求让她少做一点,可那个时候的她却偏宠那个能说会道的丫头秀儿。   而这一次她之所以会昏迷,正是因为她没有做完手里的活,被那位管事师太罚跪在菩萨的大堂之外忏悔,没成想当晚下了暴雨,锦儿把她背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高烧不退。   锦儿去求管事师太请大夫,却不知那位管事师太早就得了李氏的银两,若是自己死了,她还能得一大笔银两,又怎么会让人来救她?好在锦儿懂一点医术,衣不解带地伺候了自己数日,才让自己捡回一条命。   可是自己醒过来之后,秀儿在自己面前演戏,将功劳全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现在想来,秀儿很显然就是早早地投靠了她那位继母李氏,不然又怎么会爬上杨修己的床?   可她却听信秀儿的话,跟杨修己成亲没多久就把锦儿打发了出去,后来听说秀儿当初替锦儿选的那户人家对她并不好,那个男人动辄就对她拳打脚踢,最终锦儿没能熬过那一年的冬日。   云月汐看着供奉在房间里的菩萨,轻声轻脚地跪在菩萨面前,恭恭敬敬地磕头心中道:“上天垂怜,让我能重获新生,这一世,那些负我辱我之人,我必亲手将他们送下地狱!让他们永无超生之日!”   “轰隆隆!”外头突然打了一声响雷,明亮的闪电照的云月汐犹如地狱归来的鬼魅,让人不寒而栗。   “小姐,您终于醒了,秀儿这些日子一步也不敢离开小姐,唯恐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小姐您真是要吓死秀儿了!”翌日一早,云月汐装作刚刚醒过来的样子,立刻就被秀儿扑了上来,那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看着还真是让人心疼不已。   上一世,她从未看到过这些人的模样,如今能看到这个世界,也许她还应该感谢云曼柔在她临死前给她的那两簪子,至少让她可以看清楚这些人的真面目!   “秀儿,不要哭了,我知道你对我最好。”敛去所有的情绪,云月汐依旧装作看不到的样子浅浅地笑道:“锦儿,去把箱子里那件鹅黄色的流云锦裙拿出来。”   “是,小姐!”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锦儿听到云月汐的安排,连忙走到箱子旁,拿出那件衣衫放到了自家小姐身边。   “秀儿,我身边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件衣衫是我最喜欢的,如今就赏给你了。”云月汐将那件衣衫放到秀儿手上,“你照顾我那么多日,也累了,这里有锦儿伺候就行了,你去歇着吧。”   “多谢小姐!”秀儿一把夺过那衣衫,欢天喜地地走了出去,根本没有看到云月汐面上浮起的冷笑。   “小姐,那件衣衫是你打算回京再穿的,怎么就给了秀儿……”锦儿虽然不满秀儿的做法,但是也知道自家小姐喜欢秀儿,只能轻声埋怨了两句又说道:“小姐,你快吃饭吧,我特意熬的清粥。”   “月汐小姐!”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脏兮兮的小乞儿窜了进来,笑嘻嘻地说道:“小的一直在外头等着,看到那个秀儿回了自己的屋子才过来的。”   “锦儿,给小凉盛碗粥。”云月汐看到这个小乞儿,面上浮起一丝微暖的笑意,上一世这个小乞儿就帮过她不少忙,后来被人家抓住也没有供出她来,对于忠于自己的人,云月汐一定会善待。   “不用了,月汐小姐!”小凉将一些碎银子放在桌子上,轻声道:“这是昨个儿锦儿姐姐拿去让小的租马车剩下的银两,月汐小姐若是不相信,到时候可以问问车夫租车的银两是多少。”   “这些银两你都拿去吧。”云月汐的眸中闪过一丝赞赏,小凉虽然是个乞儿,但是为人正直,从这件小事就可以看出来,看到小凉要反对,立刻说道:“你在替我去办件事,这些就当是赏钱可好?”   “小凉,小姐有事让你做,你就不要在推辞了!”锦儿笑着给他盛了一碗粥,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小姐说了,你娘还要银子看病,等她回京之后会给你娘请个好大夫的。”   “多谢小姐!”小凉听了锦儿的话,立刻认真地跪在地上给云月汐磕了个头,然后信誓旦旦地说道:“小姐安排,小凉一定办到!”   “我知道你与锦儿关系要好,锦儿也时常在我面前念叨你这个弟弟,我身边也没有什么可用之人,你愿意帮我,我已经很感谢了。”云月汐扬起嘴角,转头对锦儿说道:“去给我准备笔墨,我有份大礼要送给那位管事师太!”    正文 第四章 蒙蔽灵心窍   “小姐,你是不是能看到了?”等到小凉离开之后,锦儿才小心翼翼地凑近云月汐,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到云月汐一脸无奈地笑着看向自己,顿时捂住嘴巴,激动地眼泪乱飞,“小姐……小姐!”   “傻丫头,你现在知道了,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秀儿。”云月汐并没有打算瞒着锦儿,重活一世,她自然知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奴婢,奴婢知道!”锦儿立刻激动的点着头,抹着泪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有很多想问的,例如小姐的眼睛为什么突然好了,又或者小姐不是一直很喜欢秀儿的吗?为什么突然做什么事都避讳着秀儿呢?   可是所有的疑问都被云月汐眼睛能看到的事实给冲击地一干二净,云月汐眼瞅着锦儿突然跑到菩萨面前,咚咚咚地就磕起头来,那模样真是要多虔诚有多虔诚,看的云月汐不禁眼睛一热,低下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也许她的重生,真的是佛祖也看不下去了,为什么上一世她不仅眼睛瞎了,就连心窍都被蒙蔽了呢……   “臭丫头!这都什么时辰了!竟然还不出来劈柴!”就在这个时候,那位管事师太的声音又从外头传来出来,那边秀儿才出去没多久,她就得到了自己醒过来的消息,还真是消息灵通的很啊!   “小姐,奴婢这就出去……”锦儿连忙爬起身就要往外走,她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小姐这次醒来似乎与以前有所不同了,可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反倒是让她护着小姐的心情更加坚定。   “昨晚我让你收拾出来的胭脂水粉放在哪里了?”云月汐却抬手拦住了锦儿,淡淡地说道:“你拿着那些,出去告诉她,我身子还没好利索,希望师太宽限两日。”   “是!小姐!”锦儿立刻抱着昨晚就收拾好的东西走了出去,看到那位身段玲珑,长得颇为秀气的慧能师太低声下气地哀求道:“慧能师太,我们家小姐身子还没好利索,特地让奴婢收拾了些胭脂水粉送给师太,万望师太宽限两日,师太有所不知,这可都出自京城粉妆阁的好东西呢!”   慧能眼睛一亮,她早就知道云月汐手里有不少好的胭脂水粉,可惜以前那个臭丫头一点也不识趣,如今还不是乖乖地送上门来!   想到这里,慧能虽然心中早已经乐开了花,但面上还是装作一副毫不在意地样子,一把拎过包袱,冷冷地说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既然你家小姐不舒服,那就宽限两日,让你家小姐赶紧养好身子,否则佛祖会怪罪于她!”   “是,多谢师太。”锦儿面无表情地看着慧能匆匆离开,这才转身回到房间里,有些不忿地说道:“小姐,那些东西都是您最喜欢的,都送出去也太可惜了。”   “何必在意那些身外之物。”正在房间里喝茶的云月汐淡淡一笑,“我的东西哪里是那么容易拿的?你且等着看戏吧!”   “戏?”锦儿一愣,不知道云月汐在做什么,可她知道自家小姐绝不是信口雌黄之人,既然小姐这么说,那么一定有小姐的用意吧!   “来人啊,着火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一阵惊呼声从慧能的院子处传来,一直未睡的云月汐放下手中的茶盏,对锦儿说道:“走吧,咱们去看看慧能师太,毕竟人家可是受惊了呢!”   “小姐,为什么秀儿一点动静都没有?”锦儿扶着云月汐往外走的时候,诧异地看了一眼秀儿的卧房,有些奇怪地问道。   “只不过是在衣服上撒了点药粉,让她好好睡一觉而已。”云月汐笑着拍了拍锦儿的手说道:“对于背叛我的人,我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背叛……”锦儿心里一动,她当然知道小姐不是在说自己,那么小姐说的就是秀儿了?秀儿背叛了小姐?   看着锦儿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云月汐淡淡地摇摇头,锦儿与秀儿是当年母亲留给她的人,若不是经过前世,她也不能相信秀儿竟然会背叛自己。   可锦儿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她以为秀儿只是爱争宠,只是爱欺负自己,她都可以不计较,可是她怎么可以背叛小姐?   怀着一肚子的心思,锦儿已经搀扶着云月汐走到了慧能的院子外,意外的是,锦儿竟然看到了庵堂主持惠安师太的身影,而周围的小尼姑都在窃窃私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自然的神色,仿佛发生了什么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这位姐姐,发生了什么事?”锦儿平日里很温和,所以也有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这会她就悄悄靠近一个,低声问道:“不是说着火了吗?怎么还惊动了惠安师太?”    正文 第五章 何谓识时务   “不是的!”那小尼姑拉着锦儿悄悄退了几步,神秘兮兮地与她低声耳语道:“本来我们都是来救火的,可没成想慧能师太在房里藏了个男人,真是羞死人了……”   还没等小尼姑说完,屋子里突然传出一声尖叫,随后便是慧能大声地哭叫声:“主持师太,我是被陷害的!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一定是云月汐!她给了我胭脂!用了胭脂之后我就昏睡过去了!一定是她!”   “你给我闭嘴!”房间里,惠安师太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对男女,怒声呵斥道:“你们俩把衣服穿好!静文,去请云家大小姐。”   “是,师父!”静文是惠安师太的大弟子,平日庵堂的大小事务基本上都是由静文打点,与惠安的性格相似,只不过她到底年轻,也多了几分惠安没有的脑筋。   发生了这种事情,慧能不知悔改也就罢了,思绪竟然如此清晰,还能口齿伶俐地诬陷别人,看来应该是那位云大姑娘得罪了谁吧?   只不过,静文虽然心中早已十分不耐,但是这个世界上谁又能帮的了谁?所以等她走出来看到院子里竟然围着那么多人,立刻板起脸严肃地开口:“都在这里杵着做什么!全都立刻回到自己房里去!”   那些小尼姑对静文都是十分惧怕,当下一哄而散,以至于安安静静站在不远处的云月汐格外显眼。   静文抬眸的瞬间,目光与云月汐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心中顿时一颤,那古波不惊,深如潭水,是一双怎样的眼眸……   可就在静文一眨眼的功夫,云月汐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以至于静文只觉得刚才不过是一场错觉,也许是自己有些过于敏感,云家大小姐自幼目盲乃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又怎么会突然能看到呢?   “云姑娘,师父请您过去一趟。”对于慧能时常欺负云月汐的事,静文也有所耳闻,可师父向来不过问俗世,她被庵里的事务琐事缠身,因此也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她不可能为了一个外人得罪慧能。   “静文师太,月汐初到庵堂之时便听闻主持开讲佛法,里面曾提到善恶到头终有报,师太你说,慧能师太此次终究是不是报应来了呢?”就在云月汐走过静文的那个瞬间,冷冰冰地话语随风飘过,却好似一记重锤敲打在了静文的心中。   “姑娘,善恶自在人心,冤冤相报何时了?”静文额头见了汗,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对面前这个瘦弱的姑娘生出了一种惧怕的感觉,只能咬牙轻声道:“放过他人才是放过自己……”   “师太说的极是,可是佛法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若是一个人连自己都没打算放过,又如何呢?”云月汐说完,根本没有理会静文,径直朝着慧能的房间走去。   静文完全呆愣在当场,在她的认知里,佛法普度众生,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更多是宣扬佛法宽宏为怀,可是那个不过十五岁的女子在说什么?连自己都没放过的人,即便是入了地狱,也要爬回来将那些人都一同拉入地狱吗?   “见过惠安师太。”云月汐走进去,在锦儿的指点下朝着惠安师太的方向行了个佛礼,随后轻声开口道:“不知道惠安师太叫信女来所谓何事?”   “你这个小贱人!竟然敢下毒害我!”这个时候,已经穿好衣服的慧能张牙舞爪地就要扑上来,幸好被惠安的另两个徒弟静心和静然按住了。   “师太何出此言?”云月汐一脸惊诧,有些不安地拉住锦儿的衣袖,面上一片惶恐,摇着头说道:“自那日被师太罚跪昏迷之后,我便一直躺在床上,何来下毒害师太一说?”   静文走进来的时候,看到云月汐这样一副我见犹怜的表情,与刚才仿佛判若两人,心中顿时有了计较,立刻朝着惠安解释道:“师父,徒儿也是刚刚才得知,云大姑娘一直都备受慧能师太欺负,平日里劈柴烧火洗衣什么都做,还暗中收了云府不少的银两。”   云月汐听到静文这么说,面上立刻浮出一丝隐忍而又惧怕的表情,心中却是明白,静文是个聪明人,刚才在外头的交锋已经让她知道该如何做了,而这天下,永远都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静心和静然有些诧异的看了静文一眼,对于慧能欺负云月汐的事情,她们是早就知晓的,可为何今日大师姐要全都说出来?只不过她们二人从小便与静文一同长大,大师姐这么说定然有她的道理吧!   “慧能,静文说的可属实?”惠安虽然不过问俗世,但对于这些不敬佛祖之事还是十分厌恶的,在看到慧能身边那个猥琐的男人,更是怒气滔天。   “师姐,这都是她们污蔑我的!”慧能指着还摆在桌子上的胭脂说道:“师姐只要让人来看看就知道了,这些胭脂里定然是被下了药!”    正文 第六章 失足落水亡   慧能的确说的不错,因为她一开始拿着那些胭脂回来之后便立刻兴奋地擦在了脸上,可没一会就觉得昏昏欲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觉得浑身燥热。   就在这时,她感觉一个凉凉的东西贴了上来,于是就抱着那东西滚了起来,等她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和人发生了那种不堪入目之事!   惠安是庵堂主持,平日里也会研究医术,可当她看过那些胭脂之后,突然扔到了慧能的脸上,怒吼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还要污蔑谁!这哪里是什么胭脂,分明全都装的前几日的香油钱!”   慧能一愣,当她看到地上摔落的胭脂中只不过是上头有着薄薄一层水粉,下面全都装着小巧的金叶子,顿时哭诉道:“师姐,你相信我,我根本不认识这个男人!都是有人陷害我啊!”   “呜呜呜……”那男人早早地被绑了起来,堵了嘴,如今听到慧能的话,顿时拼命的摇头,不断地说着什么,惠安不胜其烦,摆摆手示意静然先放开他。   静然刚拿掉男人嘴上的布,那男人立刻对着惠安磕头道:“师太饶命啊,小的是被慧能约上山的,小的袖中还有慧能给小的情信呢!以前也都是慧能师太叫小的来,要不然就是给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上山来啊!”   静然立刻伸手从那人的袖中抽出一封信,恭敬地递给惠安,而静心本来站在后头,对于慧能她早就心生不满,无意间却扫到了床下闪过一道白光,立刻低头去看,却发现慧能竟然把菩萨的佛像放在了床底下!   惠安打开信件,看到上面那不堪入目的言语,简直是怒从心中来,这个时候就听到静心突然踹了慧能一脚大骂道:“慧能,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如此对待佛祖!”   惠安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这等行径,这一次算是彻底发怒了,猛地将信笺拍在了慧能脸上,怒吼道:“这分明就是你的字体,你竟然还污蔑他人,亵渎佛祖,刘翠花!你好大的胆子!”   “师姐!师姐!这不是我写的!”慧能这一次真是傻眼了,那白纸黑字仿佛是真的出自她手一般,顿时惊慌地喊道:“师姐,这不可能,我以前叫他都是带口信的!”   话一出口,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地安静之中,而慧能也知道自己这一次完了,面如死灰地爬到惠安面前,抱着她的腿哭诉道:“师姐!你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饶了我这一次吧……”   “静文,送云大小姐回房。”惠安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吩咐静文。   云月汐听到惠安的话,立刻起身轻轻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静文也跟了出去,走出老远才轻声道:“正值炎夏,没成想一场火竟然会发生这么多事。”   “静文师姐慈悲为怀,定然是主持的不二人选。”云月汐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听说后山有一处幽潭,人迹罕至,经常有野兽出没,还请师姐多多小心。”   “多谢姑娘提醒,他日有需要静文的地方尽可差人来信,静文必当全力相助。”   “夜深露重,静文师姐留步,想必惠安师太还要您给拿个主意。”   “是,云大姑娘小心。”   静文停住脚步,看着云月汐缓缓走远,而自从刚才就听得云里雾里的锦儿等到只剩下她们主仆二人才轻声问道:“小姐,您跟静文到底在说什么?”   云月汐淡淡一笑,并没有答话,反倒是仰头看着月光。   慧能,上一世你种下的恶果,这一世,我便让你以命偿还!   翌日一早,锦儿刚伺候云月汐净过面,秀儿便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急声道:“小姐!小姐!不好了!慧能师太死了!”   “死了便死了,你一大早这么大惊小怪成何体统?平白让人看了云家的笑话。”云月汐将手中的锦帕递给锦儿,平静地说道:“这里虽然是庵堂,但也要注意言行,不要与慧能那种行为不检的人走的过近,记住了么?”   “是!姑娘!”锦儿立刻应声,秀儿只觉得云月汐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可她被慧能的死给吓到了,所以并没有深想,只是紧张的说道:“姑娘,咱们要不要写封信回去告诉夫人一声……”   “秀儿,慧能是因为与人私奔才会失足落下后山的深潭,这样的事情说出去都让人觉得羞人,你竟然还要写信给夫人!”锦儿听到秀儿这么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要被李氏知道慧能是因为什么事死了,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姑娘呢!   “姑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姑娘千万不要听锦儿瞎说!”秀儿瞪了锦儿一眼,也知道自己今个儿有些失了分寸,连忙挤到云月汐身边布饭。   锦儿也没有多言,垂手立在一旁,而云月汐坐在桌子前,静静地吃着早饭,刚放下筷子,静心便笑容满面地带着几个小尼姑走了进来,略显恭敬的说道:“云大姑娘,昨晚可曾受到惊吓?师姐特地让我来跟姑娘致歉呢!”   “静心师姐严重了,不知一早来月汐房里可是有要事?”她来庵堂里快三年,见过静心的次数几乎用一个手都能数过来,无事不登三宝殿,难不成静文这么快就跟自己示好了? 正文 第七章 云府要来人   “姑娘看我这记性!”静心立刻一拍脑门,笑呵呵地说道:“师姐说庵堂里这偏院要整修,还请姑娘移步到客房住上一段时间,姑娘觉得如何?”   “既然是整修,那月汐自然就有劳静文和静心师姐了。”云月汐轻轻颌首示意,她来这里已经三年了,说是守孝,其实一直都是带发修行,所以叫她们一声师姐也不足为过。   若是一般人来这里,这些师父顶多会称呼“施主”或者是“信女”,可静心说的是云大姑娘!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静文很信任静心,静心也明白今后要依仗云月汐这个大金主了。   不过这静文也是个有意思的人,想要给她换个地方还要寻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她喜欢聪明的人,更何况还是个有着玲珑心窍的人?   慧能昨晚与那男人被关在了柴房,本来惠安打算一早送官,却没想到两个人竟然偷偷逃了出去,最后意外失足跌落后山的深潭。   这个消息静文一早便差人给云月汐送来了,锦儿只觉得心中痛快,却并不明白自家姑娘既然要报仇,为何不曾去见一见慧能呢?   直到三人住进了窗明屋净的客房,秀儿早就将慧能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再加上云月汐宠着她,于是她早早便去歇着了,只剩下锦儿一个人伺候。   云月汐只觉得自己上一世真是愚蠢不堪,竟然连秀儿这样明显的不尊不屑都没有看出来,还觉得她是心直口快……   “锦儿,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憋在心里会生病的。”云月汐怎么会不知道锦儿的心思,这个丫头一整日都有些心不在焉,很显然是想不通一些事情。   “小姐,那个慧能到底为何会……”锦儿脸色微红,她是有些不明白,可有些话也不好说出口。   “那个金叶子是我让小凉去偷的,然后把那些胭脂刮得只剩下薄薄一层,再加上那晚慧能的确是中了催情香,只不过不是胭脂……”云月汐淡淡一笑,抬眸看着锦儿说道:“你记得她最喜欢用香料的吧,所以我只不过配了一些药物,让那些香料和胭脂产生了混合的香气而已。”   “小姐,你可真厉害!”锦儿听得云里雾里,可她却认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姑娘真的很厉害,想起静文的改变,锦儿又担忧地说道:“姑娘,那个静文不会出卖小姐吧?”   “出卖?”云月汐耸耸肩,将手中的书扣在桌上,桃红色的薄唇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我做了什么?慧能是她故意放走的,人也是她故意往深潭那边赶的,所以慧能的死与我何干?”   昨晚静文暗中让静心故意打开了柴房的门,慧能那般惜命的人,怎么可能坐以待毙,所以立刻便溜了出去,还没等她出了庵堂的大门,静文便带着人在后面捉拿她,并故意地往后山赶。   慌不择路的慧能哪里还能想那么多,只顾着逃命,而那个男人,不过是山下的一个泼皮,自然不可能让慧能自己跑掉,这样一来,二人同时掉落深潭,连尸首都没有找到,能怪得了谁呢?   “姑娘,这些年真是委屈你!”锦儿只觉得云月汐真的是料事如神,“那姑娘为何不亲口告诉慧能,这些都是因为她欺负我们的下场!”   “锦儿,慧能这样的人不过是以后咱们碰到的小的不能再小的对手,这样的人是不需要咱们自己动手的,只要用对了人,多的是要杀她的人。”云月汐根本没有把慧能放在心上,因为她不过是收了李氏的银两而已。   若是问慧能只不过欺负过她们,也许罪不至死,那是锦儿她们不知道,上一世,慧能曾经故意引来那个泼皮想要玷污她的清白,若不是当时锦儿拼死相护,只怕当时以死明志的只能是自己了。   那对于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云月汐认为,她要做的,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此而已。   这一世她故意模仿慧能的字体,给那泼皮写了一些情信,而她也算准了慧能知道自己醒了以后,必然会来寻她,所以自己为慧能准备了胭脂后,同样叫小凉把信偷偷送到那泼皮手中,约他在当晚相见。   上一世慧能便常常与那人私下往来,而锦儿为了她的病去找慧能的时候意外碰上了那个男人出门,那泼皮还差点打死了锦儿,所以这一世死了也不过是活该!   慧能的事仿若是打破水波的石子,泛起微微涟漪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秀儿睡的时间越来越久,不管什么时候醒来都觉得自己昏昏沉沉,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以至于想偷偷差人送信都没来得及。   转眼半月已过,这一日秀儿难得起了个大早,神清气爽地寻思什么时候偷偷下山给李氏送个信儿,却看到静心疾步匆匆地走进了院子,当下连忙也跟了过去。   “大姑娘,府里来人请您回府了,师姐让我来问问您有什么嘱咐?”本着这院子里也没有什么其他人,静心还没进门便已经开了口,倒是不失为一个爽快地性子。 正文 第八章 福大会烧身   可当静心走进云月汐房间的时候,却发现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当,仿佛这位云大姑娘早就料到云府今日会来人一般,心中不禁更为迷惑和钦佩。   “承蒙师姐照顾,他日有什么事尽可来云府寻我。”云月汐起身,朝着静心微微行了佛礼,“听闻惠安师太又闭关参禅,我不便打扰,不能当面与惠安师太告辞,还望师姐传达我的歉意。”   “小姐,咱们要回去了吗?”秀儿这会听到云月汐和静心的对话,立刻欣喜地说道:“那奴婢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姑娘这个丫头,穿的还真是脱俗。”静心看着那秀儿欢天喜地的背影,不禁微微一笑,竟然还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么多年,云月汐一直拿秀儿当做姐妹看,以至于秀儿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有的时候还会以小姐的身份自居,经常教训锦儿,而此刻的她只想着自己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规矩。   “有的时候,不是自己的福气,只怕会烧身的。”云月汐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向静心,仿佛能够直透人心一般,直到静心下意识的避开她的目光,她才淡淡一笑道:“云聚庵竟然能让我的眼睛重复光明,想必以后定然会香火鼎盛的,静心师姐,能在这里修行,也真是福气,您说是吗?”   直到云月汐与众人一一道别,坐上马车离开之后,静心还没有回过神来,静文看到她一副丢了魂的样子,不禁奇怪地问道:“静心,你怎么了?”   静心这才回过神,立刻将云月汐刚才的话说了一遍,静文沉默了许久,才微微叹口气说道:“这位云大姑娘果然并非池中之物,幸好那一日我选择帮了她,否则还不知道她会如何出手对付你我等人啊……”   其实静文还真是多想了,云月汐回来只是要收拾那些曾经害过她的人,至于她们,只不过顺势威慑而已,毕竟她可不是那种随意取人性命之人。   “姑娘,府里也太过分了!竟然只派了一个车夫来接姑娘!好歹姑娘也是云家大小姐,怎么可以如此怠慢!”马车上,秀儿恨恨不平地一边为云月汐捶着腿,一边说道:“姑娘,要奴婢看,回府之后您一定要好好告状才行!”   “嗯,秀儿你可真是为我着想。”云月汐缓缓睁开眼睛,突然伸出手捏住秀儿的下巴,淡淡得说道:“秀儿,我的眼睛竟然能看到了呢,你说是不是佛祖显灵了呢?”   想起上一世,秀儿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出了事以后,她还将她推下了山崖,等到她回了府,立刻又可怜兮兮地来博取她的同情,反倒是锦儿足足在外头寻了她数日,差一点被赶出府去。   而她回到府里,的确如秀儿所愿一直诉苦,甚至还不忘跟祖父祖母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以至于所有人都对她十分鄙夷,试问什么样的人能在莫名其妙失踪了几日之后还记得来接自己的马车是什么样子的呢?   “小……小姐……”秀儿看着那双锋芒毕露的眼眸,脸上突然写满了恐惧,以至于连话都说不成个儿了。   “秀儿,你知道我为什么留着你到现在吗?”云月汐突然掏出一粒药丸直接丢进了秀儿的口中,微微一笑说道:“因为我真是想看看李氏安排了什么好戏给我,你可要穿着这身衣服,好好替我看看我那位继母的心思啊!”   “呜……”秀儿这才发现自己不仅说不出话来,甚至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再想到最近这段时间自己一直昏昏沉沉,立刻惊慌地看着云月汐,眼神中写满了惊恐,原来全都是云月汐做的!   “猜到了?要说上天对我不薄,让我在昏迷之间做了个半真半假的梦魇,那里面的秀儿和我的那位好母亲李氏密谋了不少对付我的计策呢!”云月汐仿佛在哄小孩子一样拍了拍秀儿的脑袋,微微一笑道:“好好睡一觉,若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也许我那个梦就是假的呢……”   “小姐!小姐!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秀儿的心里大声呐喊着,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只可惜终究抵不过那席卷而来的困意,最终她只记得眼前云月汐渐渐模糊的脸颊,和最后一句心声——她后悔了。   “你这个人怎么驾车的!”没多久,马车突然一阵摇晃,随后外头传来小凉的怒吼声:“你不能因为你们是大官的马车,就欺负我们老百姓吧!”   “发生什么事了?”锦儿看到云月汐朝着自己点点头,立刻跳下马车扬声道:“小姐这会正睡着,要是吵醒了小姐,仔细点你的皮!赶紧赔些银子给人家!” 正文 第九章 旧事将重演   “可是锦儿姑娘,是他故意挤过来的!这银子总不能奴才出吧!”那车夫很显然根本不把锦儿放在眼里,一个在外头三年的大小姐回到府里能翻出什么花样来?在说府里早就是李氏一手掌控,他连云月汐都不想放在眼里,何况是她身边的丫头?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让姑娘下来跟你理论不成!等到回了府,也不怕姑娘告你一状!赶紧走,莫要耽误了路程!”锦儿故意蛮横不讲理地指着那车夫大骂,那模样与往日简直是大相径庭。   那车夫到底只是个下人,虽然知道这位大姑娘不受待见,但这会也没办法,只能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了小凉,晦气地骂道:“给给给!算老子倒霉!”   车夫刚一屁股坐在车架上,就听到锦儿在后头喊道:“赶紧走!别磨蹭了!”   那车夫气的嘟囔道:“走走走!赶着投胎去么!”随后看都不看后头一眼,一扬马鞭,故意将马车赶得飞快,引得一阵尘土飞扬,呛得站在另一辆马车后面的锦儿直咳嗽,不禁埋怨道:“这都什么人啊真是……”   “小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小凉收了云月汐的银子,便认为自己已经是云月汐的下人,这会便跟着锦儿一起称呼云月汐为姑娘。   “你不是找了车夫,怎么自己赶车了?”刚才趁乱已经上了小凉马车的云月汐打开车门,微微一笑说道:“这次要多亏你了。”   “我想小姐做这些事定然不想让那么多人知道,好在奴才之前为了谋生也学过一段时间的赶车,只是当时那些人嫌奴才年纪小,便没有再做,奴才擅自揣测小姐的心思,还请小姐恕罪。”小凉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你做的很好。”云月汐看着已经不见了踪迹的云府马车,淡淡一笑说道:“咱们先跟过去,然后走小路回京,可能要耽搁一些时间,小凉,你家里都安排好了么?”   “小姐放心,家里还有两个妹妹照应,奴才便是晚一两日也是无妨的。”小凉父亲早逝,母亲身患恶疾,所以他们家是云聚庵下村落里最破落的人家。   小凉经常上山砍柴,曾经救过去砍柴意外受伤的锦儿,后来锦儿便经常拿着自己的月银贴补小凉家,还把功劳都归在云月汐身上,以至于后来小凉始终对云月汐忠心耿耿。   往事暂且不提,这边小凉驾着马车远远地跟在云府的马车后头,却发现那车夫慢慢地已经不走官道了,不禁低声对马车里的云月汐说道:“小姐,那车夫好像开始绕路了!”   “一会找地方把马车藏起来,我们跟过去。”一直在闭目养神的云月汐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锦儿微微一笑说道:“看来咱们要走一段路了。”   等到小凉藏好了马车,又带着云月汐和锦儿顺着车辙印向前走去,边走边道:“得亏昨晚下了一场大雨,不然还真是不容易看出车辙的痕迹。”   “这也要多亏你,否则凭我们两个很难走出来。”云月汐丝毫不嫌弃脚下的泥泞,只是警惕的看着周围。   而这时,小凉却突然转身,看到他们三人的脚印不禁皱起眉头想了想,这才说道:“小姐,待会若是那些贼人发现里头只是一个丫头,只怕要回来寻我们的,到时候这些脚印岂不是会有麻烦?”   “你说的有道理。”云月汐微微拧眉,抬头看了看十几步开外的地方铺满了长年累月留下来的落叶,转过头问道:“从那里走,你还能看到车辙印吗?”   “可以!”小凉看了看,点点头说道:“小姐你们先过去,奴才先处理一下咱们刚才走过来的脚印!”   “小姐,秀儿她会不会死?”等着小凉处理脚印的时候,锦儿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她虽然不喜欢秀儿,可到底从小就跟在云月汐身边,如今不知道她会如何,心里反倒是生出一丝怜悯来。   “锦儿姐姐,对于背叛小姐的人,你根本不需要同情。”没等云月汐说话,赶回来的小凉擦了一把汗,轻轻地应了声:“若不是小姐察觉,如今陷入危险的恐怕就是小姐了!”   锦儿被小凉的话惊得一愣,脑子里顿时一阵清明,如果不是小姐聪明,只怕这会被抓走甚至说死掉的,可能就是云月汐!   一念至此,锦儿对于秀儿那点怜悯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气呼呼地说道:“自作孽不可活,秀儿走到今日都只能怪她咎由自取!”   云月汐赞赏地看了小凉一眼,锦儿到底是心地善良了些,自幼又是在她身边长大,所以在看待事情的方面远不如小凉看的透彻,只不过,相信锦儿以后也会慢慢改变的。   “小姐!前头有人!”三人又走出老远,小凉的低语打断了云月汐的思考,三人同时躲在了就近的树后,云月汐悄悄探出头,赫然发现马车周围竟然只围着四个男人!   四个人?   难道前世她就是被这四个人演的戏骗过了? 正文 第十章 恶徒蚀骨痛   “里面的人听着,赶紧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否则的话老子不会放过你们的!”为首的一个男人摇头晃脑地说着,可那脸上始终挂着一副得意的笑容。   而那车夫则演的更夸张,一边不出声地大笑,一边高声求饶:“求各位好汉放过我们吧!马车里的是我们太傅府的大小姐啊!各位好汉若是放我们一马,太傅府必有重谢!”   “给老子闭嘴!真是聒噪!把那个车夫给我砍了!”   “是!”一个人抽出刀假模假样地砍了一下。   “啊!”车夫立刻惨叫一声,几个人顿时乐不可支地在原地大笑起来……   想起自己前世因为看不到,以为外头的喊杀声如此之大,定然是遇到了很多山匪,结果被吓得四处逃窜,最终被秀儿推落悬崖,开启了一生的噩梦,再看着眼前那几个人在外头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云月汐的眼睛渐渐模糊,前世的她该是有多么可笑?那些人看着她慌不择路,在后面追赶她的时候一定也在嘲笑她吧!嘲笑那个目盲的云月汐是多么的愚蠢,竟然以为自己的继母会好心好意地来接她回京!   云月汐的眸中迸发出一丝杀气,双手紧握成拳,可是现在她回来了,这些曾经将她逼上绝路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不对啊,这么久里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几个人等了一会,却发现马车里安静地仿佛一个人都没有,不禁有些奇怪,其中一个瓮声瓮气地开了口:“大哥,我去看看!”   “小心点!”被称作大哥的也不过是那么一说,毕竟他们都知道马车里不过是三个手无寸铁的女子而已。   “大哥,咱们收了银子截住这几个小娘子,干啥不乐呵乐呵?”站在最右边的瘦小男人开了口,“反正那个什么大小姐都得嫁给一个穷书生,大哥你睡了这个女人,还不是那女人的福气?”   “哈哈哈,说的好!”那大哥听到自己小弟如此吹捧自己,色心大起,大步走到马车前,一把推开刚才要去打开车门的小弟,直接爬上了马车。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股异香,那大哥进了马车以后竟然一句话没说,随后马车剧烈地抖动了起来,下头的几个小弟看着眼馋,纷纷喊道:“大哥,你也分给我们两个啊!”   只不过,还没等众人的话音落下,方才还安安静静的马儿顿时发了狂,疯狂地朝着树林里跑去,而那所谓的大哥竟然直接摔落了下来,瞪着眼睛没了气息,脖颈处赫然插着一根银钗!   “大哥!”剩下的几人一看到自己大哥被杀,顿时红了眼睛,立刻朝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追去。   而云月汐三人这才缓缓从树后走了出来,锦儿看到刚才的那一幕幕,早就红了眼睛,亏她方才还怜悯秀儿,若不是小姐聪慧,今日沦落至此,想她锦儿将来还有何颜面去见死去的夫人?   “小姐,接下来怎么办?”小凉没想那么多,刚才他察觉到云月汐身上蔓延出来的杀气,便知道这几人是必须要死的,虽然他没有杀过人,可是像这样的恶徒多除掉一个是一个!   “方才那香气是我自己调配的,咱们现在只要走过去,就可以找到那些人了。”云月汐胸有成足地带头朝前走去,那香气可以使畜生发狂,同样可以让人在一柱香内就手脚无力,瘫软在地。   当初她给秀儿吃下药丸以后会在两个时辰后恢复气力,而刚才那大哥在进入马车之前就已经中毒,秀儿衣衫上有一种可以瞬间催化这种毒气的香气,两者混合后那大哥基本上就是待宰的羊羔,只不过到底是男人,被杀前还是挣扎了一番。   那些人看到的马车剧烈地晃动……其实只是他们二人厮打而已!   云月汐十分了解秀儿,那个心比天高的丫头怎么可能容忍被匪徒玷污自己?她还指望着自己带着她飞上枝头呢!所以她也料定秀儿会拿着身上唯一的银簪与那人搏命。   现在看到的,也在她的意料之内,最终那位大哥还是死在了秀儿的银簪之下,因为那银簪早就被云月汐涂了剧毒,沾到血液就会立刻毙命。   走过那大哥的尸体旁边时,云月汐看都没有看一眼,因为对她来说,只要她报了仇,那么这个人就在她的死薄上彻底勾掉!   果然,三个人走了没多远,便看到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四个人,其中赫然有那个赶车的车夫!   “如果我没记错,你叫王福,还是李氏的一个远方亲戚!”云月汐缓缓弯下身,看着那王福一脸恐惧地看着自己,突然微微一笑问道:“你好像很害怕我是吗?”   王福张了张嘴,却仿佛是哑巴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顿时急的满头是汗,只能惊慌失措地看着云月汐。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会知道你们串通好了来对付我是吗?”云月汐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灿然一笑说道:“王福,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种药是我亲自调制的,唤作蚀骨,这一瓶倒下去,你说会是什么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