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楔子 在灵魂脱离的那一刻,我有个心愿。愿,来生是一棵生长在大森林里的树,不求参天不求挺拔,只求肆无忌惮的生长,静静等待那一只白鹿踏遍百花的春,漫绿的夏,纷飞的秋,苦白的冬,转瞬数年,栖息在我的树梢下,依靠在我的枝干旁,给我讲它翻过的山,踏过的水,走过的乱世红尘。 一世亡命,遂了心愿,化作一棵常青,却未生长在茂密森林,独立于悬崖峭壁,与海月作伴,忘了前世所有。 渐渐,故事听久了也就通了人性,聚万籁之灵气数万载,也便成了人。不,或者说,我只是拥有了一副人的皮囊。在这个大千世界,对我这种生物有个称呼,叫做“妖”。 后来,我还是走出了那片森林。换句话说,我是被迫走出了那片森林。森林被伐,我被装载到货车上,又幸运或不幸的从车上颠了下来。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在火炉旁,我的身上装饰着各种彩灯,身旁是各式各样包装的礼物,狂妄的火好似想要冲出来将我燃得体无完肤。 窗外的白一层又一层。 冬天了…… 是的,我是一棵杉树,常青是我的本色,可我怕冷,我本生长在气候温暖湿润,雨量充足的地方,却没想到万事变迁,我也会离开我的故土,来到一片陌生的土地。我该庆幸这有一团傲慢的火,不灭的燃烧,尽管它放肆燃烧侵略的可能是我的同类。 …… 后来我迷迷糊糊地走到瘾城,步步高登成了这座城的守护者,经历城池三波三折三次动荡,看破了人世,看淡了人心。 “好冷。”负手望向窗外,朔日已现,转眼又一年新月。 一件大衣披在我的身上,回过头,是一张淡淡的笑脸。 “谢谢。”将大衣往自己身上拉拢,避开寒风侵袭,只因我怕冷,却不愿关窗。 他摆手示意不谢。 他是我捡来的孩子,准确的说应该是在我的店门口捡到的。没错,我开了一家店铺,尽管瘾城的阳光雨露和土地就可以育我,不过瘾城琐碎之事已经历万年,早已没了兴趣,这样无所事事的下去总是无趣。又因我的球花单性,雌雄同株,为了弥补这一遗憾,我选择了种花,也就随性地开了家花店,名为“半生瘾”。 等的了花开,守不了花落,也就只能共度半生,愿在余生里嗜花成瘾。 这个孩子如今已经有十五六岁了,没错,他是个哑巴,不知是先天还是后天,反正从遇见他起就没听过他的声音。他的身上总是带着笔和纸,如有必要便会把心中的疑惑写给我,所以我便唤他为“鸦泽”,示哑而译。 作为我养他供他的回报,他终年在我的花店里工作,修剪打杂,烹饪迎客,做得游刃有余,挑不出刺的工作效率让我赞不绝口,也让我心甘情愿的将他留下,并且养成了自己懒惰的习性。 他从不寻找丢弃自己的父母,按他的话说,既然丢弃,何必找回。 记得有一次鸦泽问我,为什么这么久从未见过花开。我对他说: “良人未到。” 哦,对了,我卖的花从不会允许我的客人除刺去叶。作为一只树妖,我知道三生万物皆有生命。并且,我的花与别家人的有些不太一样,我的花店行走于时光之间…… 熟悉我的人都叫我“小妖”,时过万年,很多人见到我从不叫我老板只叫我小妖,却已不知道我真是一只妖。 最后忘了说,我的店里有个后门,那门的后面…… 正文 第2章 白玉兰 玻璃门被轻轻推开,拉响了挂在门口的风铃。 “请问有在人吗?” “姑娘买花?”闻言,我从花丛中探出头来。 “嗯……我能先看看吗?” “请便。” “谢谢。” 起身,悠闲地替自己泡了杯花茶,还不忘给鸦泽递了一杯,看着这位不知在小店中逛了多少圈的姑娘,偶尔还能听见她的轻咳声。 我又沏了杯茶递给她:“姑娘,喝杯茶暖暖身子。” 对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显然是让这姑娘受惊了,她不好意思地连摆手:“不用了,谢谢!” 我只是轻笑道:“免费的。” 看我丝毫没有要将茶收回的意思,她也不好再三拒绝,便接下来,抿了一口。 “好香。” 淡笑,对此不表态。 “姑娘为何买花?” “我也不知道,只是最心情比较烦杂,我本只是走走散散心,却不料在这里落脚,住在这里这么久还不知道这里有一家花店,所以就进来看看。”说着又一次打量了下这家店,“布置得真好,以木为主的搭建,花的装衬,在这喧嚣的城市里别有一番风味,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其实也没花多少。”花是自己种的,我本是树妖,木头也多得是,的确花不了什么钱。 她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引伸,喝了口手中的花茶,呼出一口暖暖的气。 “老板,我是一个实习医生,却没想到在观摩手术时晕倒了,我居然晕血,今年是我找工作的关键时期,却没想到遇到这么一出,本来已经差不多争取到的保留名额因为这件事医院已经在重新考虑我了,不免有些觉得付诸东流。”姑娘低着头慢慢道。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一个陌生的老板说这些,可能是这间偶遇的小店,可能是因为老板给了她一杯暖心的花茶,又或者是她只是想找个人倾诉罢了。 “老板,我……” “姑娘,买束花吧。” 被打断的她不禁一愣,转而自嘲,怎会给一个生意人说这些呢。 “花枝无语,心却有灵,你也在店里转了这么多圈,不如就买手中喝的这种花吧。”边说边为她取来,简单的为其包装了下,“看你是这个冬季第一个来买花的人,我也就便宜卖给你好了。” “这是什么花?” “白玉兰。” 就这样,姑娘糊里糊涂的买下了花。直到走出花店,她恍然觉得这老板从开始请她喝茶就是想骗她买花,又不禁叹气,谁叫自己倒霉呢,进个花店都能被骗钱。 半生花店内,我看着姑娘拿着我给她的花走远后便独自进了内阁,桌子上仅有一本被我翻开的《无字书》,墨意正浓,执笔—— 妾身无意留, 花开浸水游。 转媚终不语, 玉兰方自通。 待墨干尽,掩上书,风自吹起,白纸无字留。 夜幕将近,她在外游荡了一整天也该回家了,门口留有一封信和一小袋干花。 姑娘,白玉兰说她喜欢你,所以这袋干玉兰花就当是送给你了。与喧嚣不顾,与世尘不争,人如花,花似人,字里有雪,你注定属于这个季节。请好好照看你的花,他们在用生命与时间争宠,守你半生安然。 看着手中的信,喏喏道:“这是花店老板写给我的吗?她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还知道我名字里有雪,奇怪。” 此时,门被打开。 “晔雪回来啦!” “嗯。”看见母亲慈爱的笑容,疑惑也随之抛在脑后了。 正文 第3章 深邃 “各位观众,欢迎继续关注‘离奇事件’直播频道,我是主持人韩娜。据上诉报道,今日不断有学生、青年离奇消失,此次事件警方也不知从何入手。这样空前的离奇案还真叫人毛骨悚然。据了解,昨日又一名学生失踪。所以请各位观众请锁好门窗,不要轻易与陌生人来往。下面……” “啪——” 扔掉手中的遥控器,无聊地撅了撅嘴:“真是一群没用的只知道说废话的记者。” 喜欢侦探游戏的沫梓璃慵懒地坐卧在沙发上,转头看向落地窗外的暖阳,真是一个令人心情愉悦的天气。只不过,那些失踪的人口,究竟去哪儿了? 从不会等待的沫梓璃索性起身,随手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大衣,离开了家。 她,靠着自己的经验,成功地寻找到了一条隐秘的小路,踏入那片秘密森林…… 沫梓璃。如泡沫一般看似美好却易碎,如琉璃一般唯美,却很迷离。 金黄凋零的落叶旋转与头顶上方,苦诉着离别的伤痛。天空的蔚蓝早已谢幕,被迫镀上暗黑色。 转瞬间,乌云密布,似乎,天将要下雨。四处张望着想要找一处避难所,她可不想被雨水无情地打湿才买回的新衣服。 继续向森林深处探去,一道胡桃夹门映入眼帘。暗黑色,有些神秘,但上面看不懂的图案让人微微有些压迫感…… 有些犹豫,突然不是很想走进去,但黑压压的乌云就站在自己头顶,丝毫不给她犹豫的机会。 “吱——” 胡桃夹门被她轻轻一推就开了,浓重的霉臭扑面而来。无奈之下只得用手袖捂住自己的鼻子,异常艰难的挪动自己的脚步。 里面很昏暗,似乎没有一点阳光的渗透。很宽敞,但好像只有一道门。 好奇心迫使她推开那道门…… “朝露斜阳人未归,胡桃夹门载人回。”沧桑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不知从何方响起,紧随着墙角缝隙里透出刺眼的光芒,踩踏着光影的黑白键。眼睛几乎睁不开!强烈的眩晕感强占着身体。 潘多拉打开盒子飞出贪婪、杀戮、恐惧、痛苦、疾病、欲望,却在希望飞出来之际关上了盒子!那么因为她的好奇打开这道门会带来什么? 缝隙,像被撕开的大口一样越撕扯就越大,光束越来越强烈……或许是她想多了,里面是一扇敞开的窗户,等待着阳光的光顾。 阳光温暖的流泻于每一个缝隙,郁郁的绿色完全覆盖整片土地,樱花绽放于每一个角落!蔷薇爬满整个破旧的墙头,华丽地诉说着他们的生命奥妙。有些幽静,偶尔有几声清脆的鸟叫。一只带着白色斑点的小鹿从她身边跑过,惊慌的脚步声惊起了花丛中正在安逸享受美食的蝴蝶,在苍蓝的天空下像散落的彩色碎纸片,凌乱的飘洒着。 薄雾微散,一切显得如此迷幻。 这里……这么清净,这么和谐。有些不想,不想移动自己的脚步打破这样的宁静。 ‘砰’身后的那到门突然关闭了,她回过神,转身看向那道门。 发生了奇妙的变化。胡桃夹门渐渐与四周的绿色融为一体,隐隐出现几个用光组成的文字“既来之,则安之 ”,紧接着,似乎是绿草爬满了它,就在一瞬间从她眼前彻底消失,变成了一条深邃而幽静的小路,一直延伸…… 四周还是那么的和谐、安宁。可是……她被关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有些迷茫,更甚的是新奇的激动。 ‘哗、哗、哗……’ 一阵声响将这宁静彻底打破,洁白的小兔惊慌失措地放弃鲜嫩的草躲进了小树丛。 一片黑色的羽毛从她眼前滑落,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脊背被冷汗所浸湿,心里随时做好反击的准备。 又是一片乌黑的羽毛。滑落…… “唔!”嘴巴突然被捂住,腰上被一只手环住,下意识地挣脱却被搂得更紧。 “嘘!”头顶传来一个声音。 捂住嘴巴的手从她脸上移开,四周充实着淡淡香草味…… “你是谁?”她小声且谨慎地询问。 转身看去,眼前是一个俊美的少年,银色碎发在阳光下有些琐碎、耀眼。他并不多言,轻轻勾起嘴角,露出阳光的微笑。右手伸出食指放在唇前,示意让沫梓璃保持安静。 “你到底是谁?”沫梓璃现在满脑子都是疑问,哪儿还听得见他说的无关紧要的话。 少年无奈地用手挠了挠银发:“真是的,不是告诉你要安静的吗?”看着面前沫梓璃对自己一脸的警惕,有些失笑,“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少年双手环胸靠在墙上,这个女孩他确信在瘾城没见过。 “我?我叫沫梓璃。” 正当少年准备说些什么,一个甜美的声音将此打断—— “哈哈,烛扰,又被我找到了吧。”身后,一名身穿火红色晚礼服的女子慢慢走近。她瞟了少年一眼,挑了挑眉,示意着自己已经发现他的踪迹了。 “奈?”少年有些惊讶,却又叹了口气,任命地起身,拍了拍残留在身上的灰尘,无奈地耸了耸肩:“又被你发现了,算了算了,不玩儿了。”无所谓地挥挥手,算是他弃权这个游戏。 锦奈转头看向沫梓璃,无任何惊讶,友好地伸出手:“锦惜,你好!” 锦惜?她何时有这样的名字? “不好意思,你好像搞错了,我叫沫梓璃。”她握住伸来的手,不忘解释道。 锦奈对她的解释视而不见:“不,你叫锦惜。从今起,你就叫锦惜,也只能叫这个名字。” 什么锦惜,为何要叫她锦惜,而这两个人又是来自哪里?刚才明明没有人的。 沫梓璃抬眼看着方才被称作是‘奈’的女孩,眼瞳里逐渐生续出淡淡迷茫的雾气。再看这两个人的穿着亦是奇怪。沫梓璃低头看着自己的服饰,很普通的淡蓝色牛仔铅笔裤,白色带着类似碎花图案的衬衫扎在牛仔裤里。对比起来,反而多出了一股清新的味道。 突然,她想起来之前的胡桃夹门,那扇门现在在哪。沫梓璃回头张望着,看到的却是不断飘零的樱花。那扇门,居然消失了! “那扇门呢?你们有看见吗?”沫梓璃急切地问道,想要从两个奇怪人物的眼中或是嘴中得到答案,毕竟那是她唯一的回家之门。 少年算是懂了,他自动忽略并回避了对方的问题,有些好笑地用胳膊蹭了蹭锦奈:“我们化妆舞会的装扮被小姑娘当做外星人了。”眼睛却不屑地上下打量着那位从此以后要改名换姓叫锦惜的女生,“她就是幕后要找的人?”幕后的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锦奈嘴角勾出浅浅的弧度,双手环胸:“不,她是我认定的。” 这话让烛扰一听,小神经又开始工作了,双手捂着肚子:“哈哈,难怪一看就那么不可靠!” 锦奈狠狠地瞪了眼烛扰,但也没说什么,这样的相处方式,他们早已习惯。烛扰整天就是一副痞子样,最喜欢做的就是拿她取乐。当然,被人生攻击的奈奈可不会轻易放过他,逮着机会趁胜追击就是她的风格。也或许正因为这样,让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加默契。 听着眼前这两个陌生人的对话,她似懂非懂,索性不再询问:“我想你们搞错了,我不是你们口中的锦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走?去哪儿?你不是要调查离奇失踪案吗,这是准备放弃了吗?”锦奈玩弄着自己的手指,悠悠地吐出自己最近搞到的资料。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沫梓璃停下了脚步,有些震惊。 “这事跟你们有关?”带着几分猜疑却又有些肯定。这样神秘诡异的地方,来到这里的过程给了她太多震撼,而他们俩却很正常的出入游玩这里。再加上现在他们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这件事背后的不简单。 “近日发生一起文艺少年离奇失踪案件,据大部分父母所说,自己的儿女失踪前并无什么异常反应,但据警方调查,这些失踪的孩子都有一定的黑暗时期,但仅是这一疑点并不能让警方查出其他……”烛扰答非所问地念着手中从沫梓璃身上找到的报纸,然后冲她邪邪地一笑,“很有意思的新闻。” 在自己毫无察觉之下拿走放在衣兜里的报纸,那话中话的口气让沫梓璃不禁深深地看了眼烛扰。 安静,出奇的安静…… “咳咳。好了,关于这件事,有兴趣就跟我走吧。”奈可不喜欢安静的氛围,她本身就是这个世界的气氛调和剂。 “凭什么跟你走?” “想要知道真相,你就得跟我走。再说了,你不走你也出不去。”奈奈可不放过让自己拽上几下的机会。 “请——”烛扰右手放在胸前,左手伸向一端,很绅士地微微鞠躬。晃眼一看,真像一名帅气的执事。 正文 第4章 虚幻 “100、99、98!”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小森林的一颗大树下传来。小男孩手倚着大树,紧闭眼睛开始倒计时,很快的“3、2、1,时间到!”100秒在愉悦地数数声中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在森林的另一个角落,小女孩小心地躲在一小片树丛中,眼睛不停地巡视着周围的动静,看男孩找来了没有。 忽然,树丛间传来‘吱吱’的声音,一声声脚步越来越近。一定是他找来了!在第一时间,小女孩断定了这个想法,立刻起身悄悄地跑向了另一方。 “他一定找不到我的!我可是躲猫猫高手!”一边寻找下一个躲藏点,小女孩一边暗自庆幸。 温暖的阳光洒在小女孩的发丝上,肩上和脸上,殊不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越走越远…… 女孩似乎感觉到不太对,脚步渐渐停了下来,她看了一下周围,这是哪里? 她开始害怕了,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如此陌生,她不敢再看四周,只有在原地蹲下,粉色长裙洒落在地上,眼泪不禁的落了下来…… “小惜,你在哪儿啊?”小男孩一直找不到女孩,心中有些许的不安,然而甩甩脑袋又继续寻找。小男孩不停地拨开挡在身前的树枝,依旧是静寂的,没有回应。这安静的一切让他不由的担心起来,思绪也开始躁动,一声声的呼喊,却没有人回答,他的手捏紧脖子上挂着的一小块蓝色水晶,那是他母亲给他的遗物。 “小惜!小惜——”声音开始有些不安,“小——”还没喊完,一阵抽噎声传入他的耳里,他向那个方向走去,他低声喊道,“小惜?” 听到男孩的声音,小惜猛地抬起头,看到男孩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用手两三下的抹掉脸上的泪水,快步跑到男孩面前,抱住男孩:“呜呜,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我再也出不去了!” 男孩用手轻轻地揉着女孩的发丝,轻声安慰着她:“乖,没事儿了,不哭,不哭!”同时,将脖子上的水晶项链取下,给小女孩子带上:“下次,当你找不到我的时候,就握紧它,叫我的名字。” “好。”哭泣声越来越小,渐渐地停止,她缓缓抬起头,只见男孩的肩上有一块哭过的泪迹。 “啊!——”沫梓璃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窗外温暖洒下的阳光。 脖子上的蓝色水晶闪闪发亮。 那个梦……好熟悉。 坐在偌大的白色公主床上,回想着刚才隐隐的画面。那个男孩在叫谁?谁是惜?他手上的水晶…… 想到这里,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一直戴在身上的蓝色水晶。好像…… “花落花开神以往,此情此意忆可追。我端着早餐来到了沫梓璃的房间,仔细看会发现早餐的盛放物是以木为主,以绿为缀。 “你在说什么?” “不复流光的梦。” “你怎么……”你怎么知道? 我只是笑笑,这个女孩我见过,不是今生而是前世,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如果需要换洗的衣服可以到隔壁房间找奈。” 见我避而不答,她也不再多费口舌。 “我怎么在这儿?这是哪儿?”我想她并没听进我的任何话,她的心中只想找到最终的答案。而我的突然到来让她产生了疏远与防范,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或许奈比我更能亲近她。锦奈正如她昨日所穿的火红色长裙,她的内心是火热的,她的口气虽然有几分疏远,但依旧散发着亲切。而我,凉性。 这是我家,我很自然地坐在她的床边,也并未觉得不妥,反倒让她有些想要远离的冲动。 “这里是瘾城,一个从现实世界消失的地方。”我拿出现代社会的地图,食指在上面寻找着,“在这儿,这儿就是瘾城的中心。” 沫梓璃不禁皱起了眉,她看着我的指尖所指的地带,明明就是一片大海。她嘲讽地说:“欺骗游戏可不好玩,要绑架直说,来什么虚的。” 我笑了笑,百分之九十的正常人都会认为这只是个骗小孩的诈骗手段罢了。但无论是信亦或是不信,我依旧是重复着她最终的解释—— “你错了,地图是人类自己设计的,地图上的版块、土地都是人类自己看得到的,而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自然就不会出现在这张用纸做成的所谓的地图上。” 很显然,沫梓璃觉得整件事都太过荒唐,她认为这里不过是谁设的一个局。欺骗与谎言,在社会里出现的太多了,让人开始忘记什么是真实,况且在她看来,现代科技如此发达,怎会有看不到的地方。 “既然看不到,我又怎么会来到这里?” “我说过,这是一座从现实世界里消失的城,但它是存在的。” “既然都消失了,又何来的存在?”这些话太让人矛盾了,让她觉得异常的不真实。 女子用手轻轻地扶着沫梓璃的双眼,缓缓地开口:“它只是消失于你所能看见的地方,但它存在于你的意念里。翩翩青纱翩翩情,是因你在不停地想要调查离奇事件,一直追随着事情的脚步,一直追踪瘾城,才会被瘾城选中。所以是你自己把你带入了这里,也是你自己踏入了瘾城的领域。没有任何人的牵引,只有你的心。”我的手从沫梓璃的脸庞滑过,食指点在了梓璃的心上。尖锐的指甲让梓璃的心脏感受到微微刺痛,她不禁皱起了眉头,身体向后微微躲闪。 见此,我收回手,浅浅一笑:“惜,瘾城欢迎你的到来。” “惜?惜是谁?你说过,你们搞错了,我叫沫梓璃,从小到大都叫沫梓璃。”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为什么这里的人都叫她锦惜?难道她和那个女生真的有这么像吗?那女生又在哪里? 我一笑而过,陷入思绪中的沫梓璃并没注意。 “奈对你说过吧。从今起,无论你曾经叫什么,你现在的名字,就是锦惜。” “我也说过了,沫梓璃就是我的名字,从我出生就跟随着我十多年的名字。你没有任何权利更改我的名字,并限制的自由。”她顿了顿,“还有,我不认识你们,你们也认错了人。所以,麻烦你们放我离开这里。” “门,一直都开着,只是你自己没有出去罢了,没有人能拦你,也没有人能拦得住你。” “我现在要做什么?” “选择。”我看着她的眼睛。 “选择?” “是的。选择你信念的归宿。放弃还是继续。” 放弃,放开你的所有思绪,然后离开;继续,付出你的所有,然后突破。 “我为什么要选择。” “它决定着你是否能离开。”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因为你的心需要这里。” …… 那天。我与那位刚来的女子聊了很多,我向她解答了她所想要知道的一切。后来,她选择了继续。 她的到来我很惊讶,却也在意料之中。那天,我彻夜难眠。我想了很多很多,我想到我曾经记忆里的所有,含笑。我记得前世我与她的相遇,她询问我的名字,而我只是看着远方,静静地。她也就这样看着我,静静地。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 但我依旧记得,那天,那位给我送早餐的女子。 而今,我成了她记忆中那位给她送早餐的女子。 唯独不清的是,她做的那一场真实般的梦,是尘缘还是梦魇。 —— 合上日记本,一切从现在开始。 起身为自己沏了一杯茶,凝视这茶许久,将其放下。起身推开房间里的另一扇门,鸦泽正在精心拨弄着花草。 “明日我想去双子山讨点酒来尝尝。” 鸦泽闻言有些惊讶地看着我,随后略有意会地继续拨弄着他精心养育的花草。 正文 第5章 白衣送酒 据说瘾城的后方有座双子山,双子山的北坡坐落着一个碎世阁,而南坡有位喜欢白色且总是素色一身的公子,他称自己为“白无”,一身白衣,一无所有。却因为那一袭白衣被他穿得太美,被人们称为“白衣公子”。 “你们不知道,这位白衣公子可了不得,别看他一副俊脸书生的模样,其实在他的住处底下有一个大酒窖,里面珍藏了一世好酒。不光只是好酒,这酒也了不得,只要你一杯不醉,便可长生。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此好酒怎会安然无恙?据说这位白衣公子喝了这酒没醉,得以长生,花了几百年的时间练就了绝世武功,偷酒之人无一生还,可是个厉害的主儿……” 瘾城某个转角客栈里,流浪漂泊的说书人不厌其烦地在各地重复着这个故事,也让整个瘾城的百姓认为若有人从双子山南坡活着回来,那定会长生不老。 提到瘾城的后方,不得不说说那座神奇的山。山的北坡正对瘾城背部,那里不知在什么时候修建了一个名叫“碎世”的阁楼,这是瘾城守护者为一个叫颜笑忘的女子修建的,阁楼里存放着瘾城的所有书卷,还封锁着几世前的某个王者灵魂,只为让笑忘永不踏出这里,渐渐笑忘、笑忘……可近几年,却传出笑忘从未踏出过碎世阁却离奇消失的消息,有人说这是瘾城城主锦奈嫉妒她亲手杀了她,也有人说她修炼成仙逍遥活在九重天外。不过我都只是一笑而过,这可真是荒谬至极。 我从碎世阁出来,满墙古字流光,里面确实空无一人。 然而,为了隐藏阁楼的具体位置,此山的整个北坡被种上了清一色的翠竹,也在无意中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但说到这儿,不得不说南坡那位神奇的白衣公子。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到了这山,又是何时居住在这里的。最为神奇的还是山的南坡因为土质问题无法使植物生长而被搁置,荒凉一片,却在他来后,被种出了满山白花,此花在雨后跟山荷叶一样会变成透明,真是化腐朽为神奇。 徒步行走在双子山间,欣赏着这与众不同的白花。它不簇拥绽放,也不争奇斗艳,一朵一个种子,却很高,快及我的腰部。一花仅有两片花瓣,其实单看就像两片叶子被染成了白色,要不是中间明显的花蕊,我真会以为这只是被染色的双叶草。此花无味,没有想象中的花香,孤僻却又丛生,看似丛生却又都是个体。不得不说,这种花人很厉害,不仅是能力,还有性格。 以花看人。 与花丛融为一体的是一座用白木简单搭建的屋子刷上白漆,很有特色,这“白衣公子”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 夏日的阳光依旧浓烈,白色反射得耀眼,置身于白色海洋,心灵是冬天的滋润,好似盛夏若雪。 “来者何人?”花海中的声音显得有些空灵。 木屋前的花丛有了动静,不仔细看还真不知道那是一个身穿白衣的人。 “拜访人。” 白衣公子抬头看了看我,又埋下头去不知道在捣鼓着什么。 “姑娘,回去吧,我这儿不接访客。” 浅笑,轻步向他的地方走去。 “你在做什么?” 看到已在他身边的我,他眼中有些惊讶,不过转而淡漠。 “教育白花。” 只见他把生在同一种子上的其中一朵花摘取。原来这里的花不是生来就是个体,而是人为。 “为何不让它们自行生长,物竞天择?” “只有从一开始独立才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不可否认,他的话也没错,不过我还是为那些失去根茎的白花感到惋惜,如果让我进入林黛玉模式,我想我会葬花的。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没有为什么,走着走着就到这儿了,荒山野岭也没人管,挺自由的。”他埋头继续裁剪,我静静观看着白衣穿梭于白色海洋,我想,普通人看久了眼睛会出现问题的吧。 “大半座山都是白花,你忙的完吗?” “每天有事没事来采采而已。”他停下了手中的事,转头看向我,“你问了我半天,我还不知道你是谁。” 我轻笑:“我还以为你不打算知道了。”看他没有说话的打算,我继续道,“难道没人告诉你这片地是我的吗?” “你的?”他重新打量了我,“你有什么证据?” “整个瘾城的人都知道。” “你是谁?”他终于选择正眼看我,微皱的眉头让他失去刚才的淡雅。 “准确的说,我是来讨酒的,如果你不愿意,那么我是来收租费的。” 听言,白衣轻笑,带着讽刺。 “你想要长生?” 不语。却笑看他。 暖风扑面,青丝随风,吹不落的花瓣在这风中有了淡淡清香,这种花香好闻,却记不住。 “很有意思的花。”眼中带着赞赏,如此有特色的花若放在市场上一定会掀起一股购买热潮,不过也只有用最淡泊名利的心才能养出最纯白的花,如雪微凉。 白衣同我一起观赏,眼中含着享受,或许赞美他的花比赞美他还令他骄傲。 “饮酒赏花无不乐哉。”轻抚花瓣,“白衣白花白木屋,人间仙境。” 白衣看了我一眼,缓缓闭上眼,继续享受他的花海。 “白色天堂,时间恍若停滞不前,形成永生。” 闻言,白衣睁开眼,正视于我:“你想要永生吗?” 淡然一笑:“永生,不过比死亡多一天。”我宁可坐享这片纯白的永生,也不愿在世俗红尘中永生旅行。而他却不知,我已活过万年。 他静静地凝视了我许久,才开口道:“时间还在走吗?” 或许问题来得莫名其妙了些,不过我听懂了。 不知是巧合还是缘分,今日的我也身着素裳,完全融合于这个世界。 “这里没有时间。”山的北坡经历着四季变化,南坡处于永生静止,没有时间的打扰。人动,又好似没动。 “我已经老了。” “没有时间的地方又怎会老。” “看来我不能离开这里。” “把花种于心,尚好。” 与他对视,皆笑。 “还讨酒吗?” “当然。” “我送你一壶吧,自己酿制,可谓人间美味。” “好。” “那租费呢?” “就以美酒相抵吧。” 不知何时,他已放下了戒备,对我态度友好:“待我取酒来。” “好。” 后来,白衣用北坡的竹子做成的酒壶装好了美酒出来时,白花依旧,我已不在。 美酒自应由懂酒者细细品尝,可我不会喝酒。我想,那也只是珍藏了许久岁月的美酒罢了,它存于永生之境,便成了永生酒。不过,对于我这个对酒毫无概念的人来说,全都一样,再普通也是美酒,再甘甜也皆普通,喝了反而糟蹋了它。几日后,我回想起去双子山南坡的那一特别的旅程,反倒后悔起自己的着装。我应当穿一身红裳再去,为白无的白无花增添一点红晕,后来又庆幸自己没那么做,白无白无,人如其名,地如其人,不允许任何色彩的打扰。再美的色彩到了那片白色的世界,也成了庸俗。 白境自然以白融入。 在我离开之际,我在白衣公子之前捣鼓的白无花上动了些手脚。我想,当他出来送酒时会看到花瓣上隐约显现的“瘾城”。当然,为了不破坏白色,我只是悄悄撒了点粉而已,风吹自落,白依旧是那片白。 我不知白衣公子种了多久的白无花,不过我想,他是想去红尘看看的,因为永生已扎根于他的心底,白无花不再束缚他的自由。 也在那日,我发现了一个秘密,白衣白无,白衣公子,白无姑娘……我想,我们即将再次遇见。 正文 第6章 茶话 刚踏出双子山,随手采摘的白花在离开双子山后便以肉眼能看清的程度迅速凋谢,索性又放了回去,回到半生瘾的我重新泡起了我的茶,茶是我的本,品茶才是我的乐,茶序十二道,皆为浮生。不过,最初想用白花试试花茶的想法想必是无法实现了。 那扇连接着真实世界的陈旧大门被推开。 “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他的目光停留在各式各样的花种上,“没想到你开始经营起花店。” “闲来无事。”我从木柜里拿出放置已久的香,闻声而到,“可否帮我点燃它。” 他自然地接过香,取微火,祥和肃穆的气氛由此而来,所有的事情都做的很轻,好似怕打扰了谁。 “你想说点什么?”将香插入香炉。 我轻笑:“既然来了就喝了茶再走吧。” 茶序第一道:点香,焚香除妄念。 “我以为你会永远就这么消失下去。”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进来前我也这么以为。”取出新买来的茶杯,用一旁刚烧沸的水小心冲洗,“你知道吗?泡茶,除茶为至清至洁外,盛茶的具器也得冰清玉洁,一尘不染。” 我很惊讶他如此专业:“何时学会了茶道?” “也没多久。”重新盛了些清水来烧,“破城后遇到个为茶独钟的道士。道士告诉我:凡尘乱世,若回头必卸下凡尘心,冰心去凡尘。” 茶序第二道:洗杯,冰心去凡尘。 夜芓煜替我轻拨着茶叶,不再看我:“我本是来辞行的。” “我知道。”眼前之人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肩上多了个包袱,“准备去哪儿?”将他拨理好的茶叶放入壶中。 “不知,或许来这儿前在哪儿就去哪儿。” “流浪不是长久之际,还是归家为好。” “家在哪儿?” 随之,是一阵尴尬的沉默,连沸腾的水声在此也显得多余。 我下意识的拿过水壶准备往茶壶中倒水。 夜芓煜一手拦住我,连忙出声阻止道:“慢着。”有些斥责,也不知到底是斥责的什么,“茶叶细嫩,用滚烫的热情去滋养怕是会失味。” 他从我手里拿过水壶,自行熟门熟路的找出另一许久未用的瓷壶,微作清洗,将开水壶中的水预先倒入瓷壶中,继续道:“待它养会儿吧,用炽热去融合细嫩,当你温和时便不会让细嫩有多少感慨,反觉失热,不如稍微的烫来得长久,也不怕破坏了茶芽。” 我闻言不禁失笑道:“我以为你不会。” “见多了,也就悟出了。” 茶序第三道:凉汤,玉壶养太和。 “家还会有的。”我用茶匙又勺了把茶叶投入壶中。 “留下的和新来的,放在一起依旧是一样的。” 茶序第四道:投茶,清宫迎佳人。 “外头灯笼高挂,张灯结彩,好不喜庆,这壶里似乎凄清了些。” 我淡淡抿嘴而笑,将养好的水注入了少许在壶中,随水倾下,茶叶翻滚,好不热闹。看着壶中之景,微笑道:“这样就好了,不要太多,才可持久,茶序十二道,还很长,慢慢来,泡出的终究是好茶。” 夜芓煜叹了口气:“我终是老了,要的也只不过是最初。” “最初已随时间远去,想要反转,你得等,等时间回到起点。” 茶序第五道:润茶,甘露润莲心。 话落,我起身拿过水壶,准备给茶注水。 “两次城破,我虽只经历过一次却也永记。” 我听之不语,在冲水时水壶有节奏的三起三落。 完毕,我笑看他:“为茶冲水得有三起三落,这两次也算是情理之中。” “我这根老骨头可经不起第三次的折腾。” “第三起则是最鼎时,茶将好,是福不是祸。”归位而坐,“第三落,归于平静,茶好。” 茶序第六道:冲水,凤凰三点头。 “热情之后总是静默。” 我看着被热水击打后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抬头示意夜芓煜随我一同看去,只见不久后茶叶慢慢沉入杯底。 “平静的生活才是长久之道。” 茶序第七道:泡茶,碧玉沉清江。 我将泡好的茶倒入杯中,敬奉给夜芓煜。 “你还真敬重我。” “我是在祝你一生平安。” 茶序第八道:奉茶,观音捧玉瓶。 夜芓煜接过茶,并未立即喝,这样的行为反倒迎来我赞赏的目光。 杯中的热水如春波荡漾,在热水的浸泡下,茶芽慢慢地舒展开来。 “尖细的叶芽如枪,展开的叶片如旗。” “一芽一叶称旗枪,一芽两叶称雀舌。” 世上找不到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我想也没有相同的茶叶,总是好的。 茶序第九道:赏茶,春波展旗枪。 夜芓煜拾盖轻抚茶水,清香漫入鼻中。 “茶质清淡,什么季节的茶?” “初春。” “新生啊……” 茶序第十道:闻茶,慧心悟茶香。 我不理会他的老来感叹多,自行沏茶一杯,随意道:“入门自饮吧。” 夜芓煜对我的随性有些无奈地皱眉:“茶可非酒水来得潇洒自如,得品。” 我好笑地看着他:“那请这位爷细细品味一下我的茶艺人生吧。” 茶汤需心品,品出天地间至清、至醇、至真、至美之韵。 茶序十一道:品茶,淡中品致味。 “入门饮茶便是住下。” 放下手中的茶杯:“如你所道,那便等吧。” “可需包些茶去?” “不用,想喝再来便是。”夜芓煜缓缓起身,“希望到时候还有沏茶人。” “好。” “小妖。” “嗯?” “谢过。” 茶序十二道:谢茶,自斟乐无穷。 走到门槛处,夜芓煜停下脚步回身问道:“你猜那个道士叫什么?” 我再为自己倒上一杯,不紧不慢地说:“我只知道她号‘随安’”。 他愣了愣,转瞬即笑:“你果然还是你,我想……她也快回来了。” “我会请她一起品茶的。”抿了口茶,“放心,会邀你同来。” 他无奈地笑了笑,背着自己的包裹踏入了进入瘾城的门。 正文 第7章 树语 和夜芓煜的茶话又勾起了我的回忆,万年来的记忆,也属那几幕最为惊心动魄。 和鸦泽这样的相处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最孤独但也最饱满的意味。 人走茶未凉,或许是应该与心独处一会儿了。关掉那扇通往浮华、虚荣的窗,与阳光同醉,暖阳,细腻。连着音乐也是多余的,无需茶水的温暖,只要呼吸与空气同眠,不能再多了。日光维移,好似为了更好的配合,“沙沙”声响起,细微。那是笔与纸的亲热,不断摩擦着爱情的火花,“沙沙,沙沙……”。 无声中好似听见谁与谁的对话—— “你在干什么?” “写信。” “写给谁?” “不知道。” “那给我吧。” “好。” 声音这样轻,好似幻灭于风中不会落地的血红秋叶。 字末,句号,抬笔。好似害怕,又好似不愿打破这份独享的静谧,悄悄地将信纸对折,再对折,和一朵迷迭香一起放进信封里,密封,锁进抽屉里。 被层层封印的信纸在黑暗的空间,夹杂着象征永恒回忆的迷迭香的花香味,缓缓品读着那一行行清秀的文字。 亲爱的逆先生: 你还记得吗?那场浩劫几乎垮塌了整个瘾城,我亦将自己掩埋在断壁残垣中苟且偷生。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那不是侵略,而是内乱,因我的妄想与虚荣,城毁人亡,剩下的半走半留,走的人恨我、怨我,留的人信我、愿我。我曾在雪花纷飞的枯树下向我从未信过的上帝许愿:愿,来生只是一棵树,生长在悬崖边,听海哭咽,与风对话,依旧肆无忌惮的生长,只是不再会等谁来跟我讲故事,只是一棵树,没有思想的树,不会说话的树…… 万年来,我已近乎忘记,却还有那么多人将其铭记,或许正因如此,我才重新有了意识,有了生命,在万年雪月的洗礼中重新坐在这里。我早已不想追溯过去,回来的总会告诉我,根在这里,旁枝永没有根的暖;离去的,即便愤恨,我也不再惦记。树本凉性,万年的净洗早已没了最初的杂念,早已不求名扬天下且为散淡布衣足矣。我现在是一只妖,做着无利益的生意,梦想着将我的店扩大,茶楼、书店都是我今后的目标,他们可以在我的花店里买束花送给自己最亲的人,一起坐在茶楼里闲聊,最后把他们的一生写成故事放在我的书店里。我想,浮华的乱世是需要这样一方静谧的天地。 落款:小妖 不愿再看俗套的场景,为自己沏一壶茶,很有兴致地为它取名,为“拾锦”。 浮生萦云,浅尝辄逝。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人生在世空虚无定,却被回忆束缚,却想淡然为生,故称拾锦。而追述的记忆都是瘾城故事,那就把尘封的信命名为“瘾”吧,浮生若半,人死未歇。嗯,我想,以我现在对茶的热爱,以后花店估计会变了性质吧。 往后,那些珍藏记忆的信笺都有了锁定的名字——瘾。 品茶,千年传承,却被我如此糟蹋,虽觉得有些可惜,但它至少是下肚了。更为那些认为喝茶有害健康,认为喝茶对女性不好的人感到惋惜。我不能说他们有什么不对,只是惋惜他们未尝过茶的甘甜、苦涩、芳香,以及那份不言的静谧。 对我而言,喝茶等于静心。 手执玻璃茶杯,重回窗边,正好看见年轻男女错身而过的画面。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决绝与不耐烦,又从她的眼中寻到了不舍,眼睛依旧微红。 背对背离开吧,转身,千万别回头。 或许这曾是一对令人羡慕的情侣,形影不离,如今散场,各奔东西。说好的不离不弃呢?好吧,青春仍在继续。 12点的钟声敲响,却未打破这样的宁静,自从那次的女孩离去之后,花店还没有第二个走进的客人。桌上的书偶尔被风翻动几页,笔顺书滑下,滚动,停止。阳光不知何时退出了花台,正如它悄悄地来,又不带走一丝静谧,悄悄地走了。我怀着莫名的感动,好似感谢它的关心,心里不知被塞了什么,暖暖的。 慵懒的午后,我该做些什么才好。透着夏日的温热,带着透明无痕的天真。或许我该用一下午的时间躺在床上,去构建关于我的公主梦;或许我该花一下午的时间,步入书海中,去寻觅颜如玉;又或许,我该出去走走,吹吹风,晒晒太阳,退去泛黄的思想,倾听自然的诉说。 最后,我决定用一半的时间去编织一个纯粹的世界,拼凑憧憬,绘制蓝天白云,诠释着别样的亲情、友情和亲爱的爱情—— 那是一个温柔的初夏,百花还未绽放,安静,没有芬芳,偶尔可嗅到露水的清香,清凉。 那是一片温柔的海洋,昨夜狂妄地拍打,疯狂袭击礁石的海浪早已逝去,它在黎明时刻静静转变性格,也算是个安静的姑娘。 那是一位白衣少年,静立于海边,不知在看什么。女子随他的目光一同望去,什么也没有,无尽的海水,偶尔飞过几只海鸥,连一帆扁舟也没有。 缓缓朝他靠近,不知是他没有任何感觉还是什么,并没有所期待的回头。只好主动与其并肩而立。不知是什么动力与情愫,让内敛的她如此反常,可她确实这么做了。 她侧头观之,不由地愣住了。那是什么?透明的、晶莹的透着光,滑落,无声。落入沙滩,浸透,海水将其带走,不留一点儿痕迹。再看,那里什么都没有,一张皮肤很好的脸。 女子见他并未理会自己,不由喏喏自语:“这海里有什么,想得那么投入,让人心痛。” 她并未期待回复,事情也在意料中进行着,只是她又好像听到了答案,在少年离开的那一刻,她知道少年说了很多话,可她只听到了两个字。他说—— “灵魂。” 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当她重赏海景时,又感觉有什么不同了,毫无预兆。 故事的后半部分被我打上了省略号,时针已经走到了6的位置。没想到一半的一半,根本不够我编织梦境。 床头是一本关于爱的故事书,里面讲述的某个故事令我尤其难忘。 那是一对年过半百的老夫妻,老头子在海边拥着自己的老伴,静静沉睡,老婆子不断地跟他描述着自己儿时的故事。故事结束,老婆子唇角上扬,缓缓闭眼。两人好似约定过什么,或被一种叫爱的默契感染,手牵手,老婆子依偎在老伴怀里,都未曾再睁眼。据说,为了纪念这个故事,更是把两人的骨灰洒向了大海。老人的孩子说,他们生前因海结缘,而后也在海边共度晚年,在这潮起潮落中安详离世。此后的每年,老人的子孙都会回来看海。 看海,神圣。 那灵魂,既是死亡又是重生。 我想,白日是那少年的梦吧,颠倒。 天际不断变换衣裳,直到近似无限透明的灰色。 旧的故事已老去,兴许有什么新的故事又在悄悄酝酿形成。 我能感觉到,我的下一个客人即将到来。 于纸端,独享一份静谧。 正文 第8章 预见遇见 【能否在我未来的白色婚纱上镶一朵玫瑰花。】 花季,从玫瑰花海里传来婴儿的啼哭,没什么不同,只是世界上又多了个新生,只是这个新生随玫瑰花一起成长,日复一日,花开花败忘了多少轮回,年复一年,昔日的新生已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姑娘。 她是一个优秀的种植者,修理、浇洒是她每日的工作,而美朵娇嫩的花都是她守护的孩子。我记得她那时候很小,却一副很老成的样子对我说:我不喜玫瑰,因为它的刺让我远离,可是它守我成长,所以我念恩情护它轮回。 玫瑰是这村庄盛产的花种,每逢花季总是村庄喜庆的日子。门外如往日般有商队等候,等候她这家的玫瑰。敲门的是那个她熟悉的少年。 “久等了。” “麻烦你了。” 熟悉的流程,她将精心打理的花束转交给少年,少年叫人将这些花束安放在马车上。只是这次在临走前,少年给她一封书信,微笑着说:“待我走后,打开看看。” 她无声地看着他,只是手里拽紧了那封信。 油灯下,信封被拆开,白净的纸上只有一行墨迹—— 待我三年归,娶你,可嫁? 她将信纸原封不动地装回,将其放进梳妆台上一个小盒子里,在盒子关闭的时候说了声:“嫁。” 铜镜里,是姑娘红晕的笑。 可是这一盼便是十年有余,她早已过了嫁娶的年纪,情郎了无音讯。后来听说他在京中事业有成,早已成了家,她终日以泪洗面。情郎得知她所受的苦,竟归来赴约,却得知她即将嫁作人房。 他怪她:“十年都等了,再多一年有何不可?” 她自嘲地笑了起来,“就是等得太久,不想等了。” 情郎悲痛欲绝连夜回京。 她望向京都,目光呆滞,两行清泪落下。 摸索着取出盒中的信笺,燃烧于灯火中,埋葬在屋外的玫瑰花地中。嘴里诺诺地念着:“我答应过你,三年后你娶,我嫁……” 门敲三下再无音响。 “谁?” 门外无人回应。 陈旧的木门发出苍老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早已不种花了。” 我笑出了声:“好久不见,故人。” “你……”她的双眼看向我却未发出一丝光亮。 我愣了下,又恢复了笑容:“曾经向姑娘讨教过种花之道的人,不知姑娘可否还记得?” 她似乎在回忆,后又无奈的笑了笑,:“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没想到如今你还会找到这儿来,不过我想这次我是帮不了你什么忙了,我想你也看出来我已经看不见这个世界了。”她顿了顿,带着曾经少有的凄凉道,“我想我也曾告诉过你,我不喜欢花,玫瑰居首。” 她的话并未影响到我,对于她双目失明的事也并未多问:“可否请我进去坐坐。” 她的动作明显带着些许的犹豫,最后还是同意我的进入。屋内的陈设很简单,迎面的就是一张如门般陈旧的桌子,上面点着一盏未燃尽的油灯。 我阻止了她准备给我倒茶的举动。 “看来这些年你过得并不好。” 她未说话,无神的双目看着我。 “有兴趣去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地方去看看吗?”我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尝着,在口中弥漫的味道让我不禁一笑。 “你是说你生活的地方?” “嗯。” 她自嘲道:“还是不去了,我怕是欣赏不了那儿的美了。”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在那个地方,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包括你看不见的美。” “为何?” “只为它被唤为‘瘾城’。” 她犹豫了许久才徐徐开口道:“如果我现在重新答应去,你会带我去吗?” “不会。”看着她略微失望的神情,微微笑道,“不需要我带你去,你的玫瑰可以带你到那里。” 她略微皱起了眉:“我已经很久没种花了。” 我又为自己倒了杯茶:“可是你有花。”抿了口,继续说道,“我并不认为你讨厌玫瑰,它的刺让你远离,可你却依旧每日栽培它。或许是你生活在玫瑰花的呵护下,它的刺已经无形地长在你身上,你的每句话都在衬托着这一点。” 将茶一口而尽,起身抚了抚身上的灰尘,“你的茶很香,特别是那玫瑰花味。” 我走至门边,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回头对她说:“我想你一定不知道,你早已放弃的玫瑰已在那片荒地上长成了一片野玫瑰,嗯……比以前的更耀眼。” 随后满意的走出了木屋,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这座村庄。 屋中的姑娘久久不曾有动静,眼角漫出的,是泪。 “谢谢……” 殊不知谢的是已看不见身影的故人,还是那片早已布满荒地的野玫瑰。 双子山白花处,两人立于花中,我欣赏着无叶白花,鸦泽一身黑衣立于旁边静静看着。 看着这片自生自灭无比顽强的白花,又不禁无奈地叹气道:“没想到白衣说想去看看尘世间便再没回来。” “看这白花长得比往日更好,看来是花季到了。”顿了顿,目光转向身旁的鸦泽,“帮我摘朵红花来吧,比如……玫瑰。” 对于我这种说话跨度极大的习惯鸦泽早已习惯,见他快速在他的小本子上写到:“你种的玫瑰没一朵活下来。” 无所谓地笑笑:“这不是来了个会种花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鸦泽叹了口气,转身向瘾城大门走去。 “你就是那个会种玫瑰的姑娘?”鸦泽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个才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女子,问道。 女子看着本子上的字,问道:“你是……”话还在口边却顿住,她错愕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她能看见了? 鸦泽并未理会她吃惊的反应,继续写:“怎么称呼?” “我姓李。”她看了看四周,是自己所谓见过的地方,又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请问这里是哪里?” “瘾城。” “这就是那位故人说的地方?” 鸦泽并未回答她的话:“既然到了这里,以后就唤作木子安。” “我姓李,唤我木子就好,为何有安?” 鸦泽扫了她一样,认真地在本子上写着:“小妖说,既然不能祝你幸福只好愿你平安。” “木子……安,愿我平安。可是你……”她看着他,“你怎会……” 话还未落,就看着递在眼前的字:“悲伤气息太重并不是好现象。” 木子安愣住了,就这样看着他转身准备离开,立马回过神来叫住他:“等一下!” 看他停住脚步才继续道:“可否问一下,你可知我那位故人叫什么名字?” 他愣了一下,摇摇头。是啊,他从来都不知道小妖的名字,只知道大家叫她小妖,他便叫她小妖了。 木子安显然是没料到他会不知道,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自己摘取自家窗外的野玫瑰,“麻烦将这朵玫瑰替我交给她,谢谢。” “小泽。”轻轻唤了声。 他停住了脚步,并为应答。 “谢谢。”嘴角的笑容在阳光下,很灿烂,手里,是那朵耀眼的红玫瑰。 “你我本是一条命脉,没什么好谢的。” 他回过头看着我,这是第一次,我看到他的笑。 嗯,很美。 转瞬今昔,后院的那道门被推开,木子安拿着一支玫瑰进来,放在她最喜欢的位置上,她问我当初怎会去那偏僻的小村庄找她询问种玫瑰的方法,我回想了下,告诉她是因为一个梦,梦里的我穿着一身白色婚纱,没有任何点缀,有个人送了我一朵玫瑰,并为我镶在了我的婚纱上…… 不过我没有告诉她,寻找种玫瑰的方法只是一时好奇,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梦中送我玫瑰的那个影子,所以便上前与她结识。她一定想不到,我当初四处游历,是为了寻找那个让我穿上白色婚纱的人。 我是树妖,却学不会如何养花,所以我的半生花店都是亲爱的小泽在为我打理,而玫瑰则是花店后院那座瘾城的某处直接送来,我就像甩手掌柜一样,到处走走停停,听听未完的故事,寻找梦里的人。 忘了说,半生花店的玫瑰一个人一生只能买一枝,送给此生最爱的人。 正文 第9章 沙城老人 古枫树下,尘铭轻揽琉璃。 “娘子,你可曾后悔嫁我?”尘铭轻声问道。眼前,繁星满布。 “那夫君可曾后悔娶我?”琉璃转头娇笑。 “当然不曾!能与娘子一起,乃是我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娘子,此生我定不负你!”尘铭信誓旦旦,琉璃美目流连。 他只是在一次暗访时遇见了她,一丝暗生的情愫悄悄蔓延,随后他与她私定终身,他知她不喜京城,便只身来到她的故乡,与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一只雄鹰从远方飞来,落在尘铭的肩上,尘铭取下信笺,拆开一阅,神色骤变,迅速将信收好。 琉璃见此,神色疑惑:“这是?” “没事,老朋友出了点事让我回去帮帮忙。”他握住琉璃的手,让其放心。 琉璃了然,起身轻拍青衣打落尘灰,将尘铭扶起:“夜色已浓,既然如此,夫君还是早些歇息,看相公神色想必事出有急,我去为夫君收拾出行的衣物,日早起晨,快去快回可好?” 尘铭轻抚过她的秀发,将散落在眼前的发丝为她徶入耳后。 “还是娘子最为贴心。” 此话换来琉璃一笑。 次日,南王府。 “王爷,你可是回来了。”年迈的管家将尘铭的披风脱下,同时汇报着近日的情况。 尘铭并未太理会管家,转眼看着管家身旁站着的人。 “陈公公。” “王爷。”陈公公拱手行礼,“请王爷接旨!” 尘铭跪拜:“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南王尘铭,迎娶丞相千金,择日成婚,钦此。” 错愕地抬头看着宣旨的公公:“怎么会……” “王爷,皇上是九五至尊,心思难测,咱家也只是传个话,您还是接旨吧。” 尘铭低下头,良久应道:“臣……接旨!” 将圣旨递交给王爷:“王爷,那咱家就先行告退。” 尘铭无言,点头示意。 “这下可太好了,听闻丞相之女温文尔雅、品貌端庄,定是贤妻,与王爷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管家在一旁兴奋地说着。 “好什么好!”尘铭怒视,向大厅走去。 留下一脸纳闷的管家,王爷这是怎么了? 刚走进大厅的尘铭忽然想起什么又快速转身出来,吩咐道:“快快去请无涯桥下的花店老板!” 而此时此刻,我还在研究着木子安送来的玫瑰。跟王府管家一同前去的时候,我顺手将花揣在了怀里。 “王爷。”皇宫贵族的礼仪我不懂,只是简单的向他点了头。 “半生瘾,小妖。久仰大名!” 我摇头轻笑:“我只是个卖花人,何来盛名。”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便继续道,“看装束,王爷是才回府上,敢问王爷这么急找我来是要买何花?” “本王不买花,我听说你可以……” “王爷,我只是个生意人,花开为店,除了花,无法给予什么。”随后笑道,“不过正巧,今日有玫瑰入驻花店,来时仓促也就随性取了一朵,看王府红灯高挂定是喜事将近,便赠此花,愿王爷送给此生最爱的人。”我将玫瑰双手奉上,只见南王凄凉冷笑。 “承你吉言。” “若无它事,小女便回花店了。” “好。”他看了看手中的玫瑰,“来人,送客。” “不必,还是独行来得自在。”我含笑示意,便自行退去。临走时,我再三强调南王,这花,定要送给此生最爱的人…… 苍穹之下,艳阳高照,南王府上下喜气洋洋,城中百姓无不欢喜,是了,今日是南王迎娶王妃的大喜日子。 听着耳畔嘈杂而热闹的声音,惨然一笑,他半生戎马为君打下这江山,今却要听君娶之,置于何地!思及此,他眼中透着绝望,以他的功夫,逃了这婚和琉璃隐居山林不是不可,可他是王爷也是将军,他更是臣子,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马上的他一袭喜袍,身后是将纳入府中的妃。 七日辗转便过去,府中喜庆之色早已淡去,南王妃独守空窗,窗外的桃花开得正艳,在她看来却不过如此。 “王爷离开多久了?”轻声询问陪嫁的丫头。 “七日。”是了,从她入府那夜起,她便不见夫君,没人知道,新婚的头盖都是她自己掀的。 古枫树下,两人相依而坐。 “夫君,你可后悔娶我?”琉璃偏头笑问。 尘铭欲言,奈何被琉璃用手掩住了唇。 “夫君,琉璃后悔了。”琉璃笑道,只是笑容苦涩悲凉。那日,阳光正好,琴声微凉,她久日不见君归,想是遇见难事,便悄悄来到京城想给其惊喜,正巧碰上丞相千金的大婚,她颇有兴致地凑个热闹,却在轿前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南王,南王……南王,琉璃只是个平民女子,琉璃还你自由。 “娘子……” “南王,请自重。” 她起身,不愿再听,再好的解释都抵不过现状。 “这花……” 回身看着他:“王爷,民女不敢。”话落,不再回头。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风谲云诡,尘铭回府不久便收到出征令。南王妃看着刚回来便要出征的王爷,轻叹。 南国边境,战鼓四起,号角铮铮。南王率领千军万马奔赴沙场,勇战三军,战场上硝烟弥漫,尸横遍野。 与黄沙飞驰的战场不同,古枫树下,三尺白灵。 琉璃脸色雪白,却强笑道:“是啊,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她握住百灵,笑道,“夫君,琉璃不悔。” 悬空。不知是不悔曾经的红妆,还是不悔最终的断肠。 战争持续了数月,两败俱伤,他拼命赶回京,却不料迎来的是把利剑,而送给他的只有一句话:功高盖主。 他笑,他凭着最后一口气逃亡,却不知在什么时候来到了无涯桥下,而我,正在精心浇灌着我的小花。 “王爷,买花吗?” “买……”随后,他倒在了我的店里。 南王府内,南王妃看着府内的桃花,哀叹:“古来征战几人回……来人,将这桃花换了吧。” “王妃,外面有位花店老板想见您。” “请。” 我来到南王妃的面前,她比我想象中还美。 “忘忧草。”她盯着我递给她的花诺诺自语。 我告诉她,这是王爷临行前托付给我的,忘忧草,放下忧愁,放下。其实,这只是我的自作主张。随后,我来到古枫树下,在树角放了朵玫瑰。 远远望去,那棵树显得那么孤傲、凄凉…… 皇朝王府,一朝喜事,毁了两个女人。 后来的后来,南王尘铭在我的店里醒来,他让我带他去古枫树下,我只是告诉他,南国早灭,如今已不是那个诸君时代。 他看了我很久。 “你骗我。” 我看见他嘴角的笑容,可眼角却落下了泪水…… 从那起,我的花店后院多了个两鬓斑白的闲散人,夕阳时总会拿着烟斗朝西而坐,不事不语,一身破旧的衣衫,早已没了当年南王出征的雄姿与豪情。他曾问我,为什么在我的花店里他会老却不会死,其实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的花店里有源源不断的生命气息吧。而后,我听到他说: 我应该在那场沙尘中死去的。 正文 第10章 城南诗客 笔尖轻抬,笑眸转承:"先生请接。"秋风秋雨秋分秋,残月蛩泣,游人何处游。燕子回时恐抬头,黄花乍开未敢嗅。 思索片刻,含笑提笔。旧人旧景旧时旧,落花水啸,愁思几多愁。离人残花终究去,及春再醉看霁色。 孩童细细品读后,抬头不满地望他:"先生,无平仄对仗,只押韵。" 他抬手摸摸他的长寿髻"我不在意那些。" 他是个闲散诗人,游山玩水、吟诗作对是他的生平之乐。曾遇姑娘,请教对仗平仄。姑娘回"我从不在意那些,我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天边彩云,快意潇洒。 姑娘星眸流目:"他们都叫我半阙姑娘。" 他仰望天际流云:“他们都唤我城南诗客。” 就这样,他与姑娘相识。 他们几乎每天都会在这间茶阁里相遇,这里是诗客文人的天地,远离世俗任逍遥。后来他才知道,半阙姑娘是个琴师,诗词歌赋只是喜好,弹琴奏乐才是本职。据说她天生月貌,却一直戴着一层面纱。不知是因为诗还是因为她,他在这逗留了许些日子,谈古论今,饮酒喝茶,迟迟没有动身下一站。 那日茶阁邂逅,他错手扯下她的面纱,果真倾国倾城。或许是在这里漂游甚久,造成了随心的性子,他欲娶她为妻。他为这个念头感到惊讶,却又认为理所应当。或许游子在外,诗客也当成了家。然而她道:自古美人配英雄,若公子取得战功…… “我的故事就是这样,小妖怎么看?”茶水已凉,一饮而下。 在我眼前这位叫秋白的男子跟我讲述了一个关于他的故事,我静静地听着,鸦泽在我身边静静地记录着,我让他为我记录着每一个故事,为我们的书店做准备,他也真是不负所托。 “原来公子不是来买花而是来为我讲故事的。”提起茶壶将其沏满,对他迫切的心情熟视无睹。 他有些错愕,显然是没想到我会语不答题,不过转瞬又是理解道:“花是一定要买的,只是我听说半生花店里住了个战王。” “自古美人多情郎,公子只是其中之一,何必较真。”我给自己沏一杯茶,却不为饮,看茶叶在水中悠悠荡漾也别有一番风味。 他不明白小妖是什么意思,为自己所爱之人努力闯荡有何不可? 我随性地躺在了新买的摇摇椅上,扇着自己特质的小扇子,逍遥自在:“我这儿可没什么战王,只有一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沙城老人。” “我想……”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推门而来的尘铭打断。 “文人不做文官志做武将,这天下是没人了吗?!”中气十足,一改往日的低迷消极。 我好笑地看着他:“武将不舞刀弄枪现在要远望夕阳做个文人,这天下确实是没人了。”后院那块大石都要被他坐平了吧。 尘铭冷哼一声便对我不理不睬,自行坐在我身边的椅子上,抢过我的扇子给自己扇了起来。 秋白在我们的对话中了然,向尘铭拱手鞠躬,颇有一番将士韵味,可放在一个书生打扮的秋白身上又略显滑稽:“原来这就是战王,久仰久仰!” 尘铭一脸不屑:“哪儿来的战王,我只是个花匠。”一个正眼都未给对方。 我惊讶地看着尘铭,还是第一次见花匠在老板面前这么逍遥自在的。果然,皇宫贵族的性格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改的,想把傲气磨平还需要岁月荏苒。 “这……”秋白为难地看着我,我耸耸肩,无能为力。 “瞧你这小子那柔弱的身板,指不定还没上战场就自己从马上摔下来死了。”尘铭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秋白,“底子都没有,劝你直接放弃。为了女人练武,哼,幼稚!”说罢,便起身走进了内屋。 “噗——”刚喝到嘴里的花茶被这防不甚防的话笑喷,意识到秋白看过来的目光,转头避开。这老头子还好意思嘲笑别人,我不禁好笑的摇摇头。 接过鸦泽递来的手绢擦了擦散落的茶水。 “公子还是另求他人吧。”我看了眼他又看了眼门,意识不明而已。 秋白略显失望,却也没说什么,转身将走却被我拦下。 “公子,你忘了买花。” “哦,是吗……”他看向我的花店,却不知道买什么好。 “买昙花吧,盛开时可美了。” 他思绪走远,也没多在意。 “那好。” 当日的玩笑不知何时成了一个诺言,可他总是与武无缘,但却因谋略胜天,大败敌军,名耀天下。阴差阳错,他得到了当今圣上的赏识,成了当朝最年轻的丞相。他一身荣耀参加凯旋的将军之宴,酒意朦胧,听见琴音,笑问身侧官员:何人奏乐? 那人笑答:今日是我朝大将军战胜归来之日,那是战王妃为将军弹奏的曲子。 “战王妃?战王何时娶亲了?”消息来得措不及防。 “你可多年不曾回京了,这是前几年的事,战王在那文人茶阁里偶遇战王妃,据说是一见钟情,便娶了回来。记得当时战王妃可是那茶阁里的才女,名为半阙。”那人酒杯与之相碰,自行一饮而尽,又同另一边的官员谈笑风生。 半阙之名一闪而过,他顿时酒醒,一曲毕,伊人起身离开。他不顾众人诧异离开宴会跟随她到殿外。 “站住!”他用近乎咬牙切齿的语气唤道,“战王妃。” 半阙并为转身,只是说道:“丞相,皇上等着你回去呢。” 他苦苦一笑:“为何如此无情。”当年你所说的话是否只有我一人傻傻当真。 她缄默许久,吐出一句:“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 一面之缘……心中一痛,冷冷离开。 走远了,却听见琴音美妙,歌声婉转:瑟瑟冷风刺枯木,柔柔暖语唤君名。冷雨未见酒醒人,灯台何处寻菩提…… 月夜,他看着昙花缓慢盛开,昙花一现,刹那的美丽,一瞬间永恒。 次日,他来到半生花店,手里是那盆我给他的昙花。 “小妖,我来还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