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绝不浪漫的邂逅 (1) 滨海市的大钟敲响到第9下的时候,我距离要去的大厦只有三条街的位置了。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以我半年内换了三次工作的经验,要不早不晚赶到那里,才能取得第一好印象。 我最后一次对准透明的橱窗察看了下自己的妆容,还好,天气虽然有些热,但是我的妆容还没有化开。“美宝莲”的美容品确实价廉物美。 看着前面的指示灯变红了,我悠闲端庄地过马路,迈着优雅的步伐,数着街上的回头率,数到第3个秃头男人时,我极其优雅地撇嘴微笑,然后——然后极其不优雅地发出了惨叫……一辆银灰色的丰田车以超过波音747的速度向我一路狂吼过来,在离我不足5米远的地方才开始刹车,车的尖利刹车声和我的惨叫声奏成了和谐的二重奏,然后,在撞上我的瞬间,我恐怖地然而还是冷静果断地按住了我的短裙,才慢慢倒了下去……我“啪”地重重摔倒在洁净的马路中央,痛得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我感觉腿上一热,一缕鲜血从腿上某处飙飞了出来……车门快速地打开了,跳下来一个戴着墨镜的个头高高的年轻男人。他瞟了一眼红灯,以及红灯下不远处的交警岗亭,随即以闪电般的速度奔向我,在众人围过来的瞬间,他极其镇定兼和颜悦色地说:“小优,我终于找到你了……” 小优?谁是小优?我正纳闷这个名字的时候,却蓦地发现他向我弯下腰来,非常坚决地——抱起了我。然后,不管不顾我的扑打,将我抱进了敞开的车门,锁死。 他匆匆上车,正好红灯转绿,他发动了马达,车一溜烟就开出了出去……我张开嘴巴,浑身哆嗦得厉害,说:“先生……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小优……” 他目无表情:“我知道。” 什么?他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瞥了眼我的腿说:“你别怕,转过弯就有家诊所,可以去看看……我说你可不可以别让血流在车厢里。我这人有点洁癖的……” “对不起。”我拿出纸巾堵着出血的伤口,忽然一想,不对啊,我干嘛用讨好的语气向他道歉,现在是他撞伤了我呢?这么一想,我提高语声:“我说你这人想干嘛呢?你这不是绑架我吗?下车,让我下车!” 他摘掉墨镜,露出一张干净白皙的脸庞,眸子乌黑发亮,眉毛又弯又黑,鼻梁挺挺,唇线玲珑分明。这人长得挺那个什么的,为什么说话这么没有素质? “你别瞎嚷嚷了不行吗?我告诉你,小姐,我算难得一见千年等一回的好司机了,撞了人脚踩油门一溜烟跑得不见影子的人多了去了,我这不是带你去找诊所吗?还陪你做检查,你还想怎么样?你看看你,血流了我一车,还有你脸上的妆,花了,你别乱摸,别摸得我这车上到处都是,我这车可比女朋友更重要。我告诉你……你就安静冷静镇静一点,我会负责的,要不要我再告诉一遍,我会负责的!” 他嚷的声音比我大多了,而且这口才真不是盖的,好像撞了人他还理直气壮。我正要反唇相讥,忽然瞄了一眼手表,妈呀,不行,我应聘的时间要到了。 “不去医院了,快去佳艺大厦,快去!” 他扭头说:“不是说了我负责吗,你想去你的地盘找人帮忙吗?做人要厚道,不要太咄咄逼人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要去佳艺大厦应聘,已经和人约好时间了,我已经失业一个多月了,快没饭吃了,好容易才找到工作,你现在在10分钟内送我到佳艺大厦,我,我就不要你负责了。” “这可是你说的。”他一顿,唇角上扬,露出一个坏坏的微笑,“别后悔。” “注意开车吧!再撞上什么,我这骨头可再也撑不住了。” 他迟疑着猛打方向盘,末了,又换了一副老实的嘴脸:“小姐,我看你这样不像一个骗子,我向你交代,这月我可再也也不能被交警抓住扣分了,否则驾照只怕难保哇,小姐,你手下留情,就不要再为难我了……” 我没有理睬他,盯着路边一闪而过的高楼大厦,然后指着一处说:“到了到了,放我下来,快,快!” 他停好车,我推开车门,来不及关上,就趔趄着朝佳艺大厦奔去。 “喂,小姐,你掉钱了……” 嗯?我回头望,只见那墨镜男已经窜了过来,朝我手里塞了张名片:“对不起,骗了你。不过我是好心好意,虽然你不要我负责,可是万一你撞一个内伤什么的,我还是得负法律责任。这是我的名片,你如果觉得身体不适,就打我电话。” 他见我拿好了名片,这才心满意足地转回到了车里。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真是的,难道他不知道吗,永远不要对失业的人提一个“钱”字。 我将名片塞到包里,不要命地撒腿就跑,顾不得腿上一阵一阵钻心的疼痛。 我丧气地从佳艺大厦里出来,如今负责招聘的人素质怎么这么差,拒绝人的时候明明可以说得委婉一点儿嘛,为什么对我说的那么直接。 “小姐,我觉得你不适合这份工作。” 哼,不就是一份总经理助理的工作嘛!我好歹也是中文系毕业的大学生,虽然在社会上闯荡多年,最高职位不过就是一文秘,但至少我通过初试的资格应该还是有的吧,干嘛这样不把人当人看? 腿伤已经结疤了,凝固的血迹染红了我的肉色袜子,唉,其实也难怪,我这模样,人家一定以为我是刚刚和人打完群架的太妹呢! 想到这里,我才想起那个罪魁祸首,从包里翻出名片,仔细看着。 墨蓝色名片上印着:星海岸影视传媒广告有限公司副总经理、营运总监苏飞扬。上面有手机号码、固定号码甚至QQ、电子信箱等。 我咬牙切齿,如果不是遇到这位瘟神,至少我不会落一个这样的下场,盼望了许久的写字楼的悠闲工作,就被他一车给撞没了。 绝不能便宜他。 (2) 我坐在花坛边上,星星在头顶上一闪一闪,手机乌拉乌拉响起来,我刚想接,电话忽然没有了声音。没有电了。 一辆丰田车吱嘎地开过去,我跳起来,大喊:“我在这里!苏飞扬,我在这里!” 车停了下来,然后朝我后退,一直退到我身边。苏飞扬探出头来,倒吸一口凉气:“你叫我来是给你搬家的吗?” 我身边,整齐地摆放着好几个旅行袋。 我说:“没有那么便宜的事。苏飞扬,你让我丢了今天本可以得到的一份工作,房东不再相信我这个失业的人能交齐房租,就将我赶了出来。我现在没有钱,没有吃,没有住,我是三无人员。你说吧,你怎么负责?” 苏飞扬走下车,站在我面前,个子高大的他,几乎比我整整高出了一个头,他覆下头来,眼睛闪烁着愤怒的光芒:“你是讹上我了吗?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一只手,就可以把你……” “我去找交警投诉你。” 他沉默了片刻,无奈地说:“好吧,你说吧,你想要什么。多少钱?”他准备掏腰包。 我推开他的钱包,冷冷地说:“我不要钱,第一,我要你赔我一份工作,第二,给我找一个地方住下。这两点做到了,我不要你一分钱。” 他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我:“你……你疯了……你就不怕我是人贩子或者流氓,给你找地方住,你就不怕我占你便宜?” “我打电话去你们公司了,有你这个人存在,还有,星海岸影视传媒的网站我也去溜达了,是一家正规的公司,还有你和其他员工拍的合影呢!说真的,你笑得可真傻啊……” 他嘲讽地说:“你警惕性还真高。” 他想了想,说:“上车吧!” 他自己上车,一点都没有想替我拿行李的意思。 不过我也习惯了,既然身边没有劳动力,行李就自己拿。这是白领丽人的生存守则最基本部分。 我乐呵呵地将行李搬进他的车厢,然后坐到他身边。 车,平稳驶进了黑夜里。 他打开音响,舒伯特的古典音乐流泻了出来,我皱眉,说:“我以前上班的地方,有一个男人也像你这样,装作只听高雅音乐,你知道我们背后都说他是什么吗?” 苏飞扬横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小声说:“装逼……” 他大声说:“行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唠唠叨叨的,你知道社会上将你这样的人称为什么吗?” 我好奇地问:“是什么?” “弱势群体。” 我眼睛瞪圆了:“你说得太对了,我就是一弱势,等着你这样强势的人来拯救我呢!我告诉你呀,不是写字楼的工作我不去,我好歹也是中文系出来的,换了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我这样的文凭,可是吃香得很呐!” 他讥讽地笑笑:“可惜上世纪八十年代你才出生呢!中文系,你是北大的还是复旦的?” 我小声说:“都不是。”我弱弱地报了下我读的大学校名,他“哼”了一声,说:“读了等于没读。” 说真的,我也觉得我没有读什么书,大学里恋爱去了,谁还会去念书啊! 见我没有辩白,苏飞扬更加得意了:“我是北大毕业的,硕士。你现在明白为什么你是弱势而我是强势了吧?” 我一呆,反唇相讥:“北大呀,久仰久仰,范跑跑是你校友哦?” 这下轮到他没话说了,嘴角抿了一个无奈的弧度,默默地开着他的车。 车,滑进了一处高尚公寓住宅区。 仰头看着那银白与深蓝色交错的空中住宅,我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曾是我的梦想呀,户型一看就设计得超时尚,又靠海,高,安静,空气清新。这至少要2万多一平吧! 我说:“你不是安排我住这里吧?我先和你说好了,我没有钱了,交不起房租的。” 苏飞扬一边按电梯,一边说:“我知道,你有钱交房租怎么还会被人赶出来呢!这是我的房子,你不用操心。” 从小,书本就告诉我们,人与人生来是平等的。可是,无数的人,在社会上打拼厮杀以后才会深刻领悟,人和人是不平等的。 苏飞扬,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却拥有一处在16楼的高层住宅,还是复式的,至少160平米吧,装修也颇上档次。凭什么,他这么富有,而我,一无所有呢? 我愤愤不平地在他装修得富丽堂皇的洗手间洗手的时候,盯着镜子里的我,升起恶毒的念头,从现在开始,我要杀富济贫! 我出来的时候,只见苏飞扬已经洗完澡换上了居家服,舒服地坐在客厅的乳白色的沙发上,仰起头,眯着眼休息。 房间是冷色调的,家具也是冷色调的,只有灯光是柔和的紫色,即使是这样,我依然觉得房间过于阔大冷静,他一个人住着,平时也不知道是否会感觉到寂寞? 房间虽然大,但是很洁净,几乎看不到灰尘,这果然是一个有点洁癖的男人。 我好奇地问:“你是不是处女座的?” 他猛地睁开眼,没有理睬我的问话,说:“地方,我给你找了,你就暂时住我家,等你赚够了租房的钱,你就搬出去。我住楼上,你住楼下的客卧室里。不过,我要跟你约法三章……” “等等,等等!”我做一个暂停的手势,“先说我的工作。” 他撇撇嘴巴:“你能做什么?一个二流大学毕业的。你做我的私人生活助理,收拾房间,负责我的餐饮,接听电话,缴纳水电费物管费,一个月,我给你2000块。” 我摇头:“我不干!说得好听是私人生活助理,不好听是保姆。我凭什么给你当保姆?” 他似笑非笑:“我想问问,你以前的工作,薪水有没有2000块?” 我无语,看来他真的是老江湖,一眼就知道我的社会价值不过才值2000块一个月。 见我没有反驳,他继续说:“你可以在我这里免费吃住,不过是做点家务活而已,用你的劳动换取舒适的生活,难道不值得吗?再说了,我想你以前也没有住过这么高尚的公寓吧?其实不管是保姆还是私人助理,关键在于你自己怎么想怎么去定位,你爱惜面子,可是面子不能给你饭吃,对不对?” 哼,什么话,什么叫做“你以前也没有住过这么高尚的公寓吧”?真是那个什么眼看人低。 “你别再劝了,我宁可接受一份工作,我拿报酬,然后付给你房租,我也绝对不会做你的保姆的。” 苏飞扬丢了个白眼给我,沉默了片刻,无奈地说:“既然这样……那好吧。星海岸刚走了一个前台接待,明天你就去试试吧,不过说好了,试用期是一个月,如果没有通过,不仅没有薪水,你也不许再纠缠我。还有,”他顿了一顿,“既然住在我这里,你还是得负责家里的清洁卫生,用你的劳动换取你的吃住。不要还价,我不会再退让了。” 这个社会永远没有只管收获不需付出的便宜事情,我住他家,他家多了一个人的开支,但是我负责生活料理,他节约了保姆费、钟点工费,我们都获利了。 我干脆地点点头说:“行。” 苏飞扬举起三根手指头:“既然以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还得对你约法三章,第一,不许干涉我任何私事,不许打听,不许和来我家的任何人搭讪,没有我的容许,不许随意上楼进我的卧室;第二,不许对任何人说我们住在一起,即使在公司里,也不能透露我们是认识的人;第三,不能偷窃……如果违反这三条,我随时可以让你离开我的房子。” 前面两条我没觉得什么,第三条不是在歧视我的人格吗?我恼火地说:“你不信任我,那还让我住进来做什么?再说,什么叫偷窃,万一你丢了东西污蔑我怎么办?” 苏飞扬的嘴角又流露出一丝讥讽的微笑:“你放心,我苏飞扬知道如何识别女人的撒谎。我不是君子,但是也不是小人。好了,就这样了,我名片上有公司地址,你明天自己找着去。还有,这里有纱布和膏药,你给你的伤口上点药。别感染发炎了。晚安。”他将纱布和膏药放在茶几上,像想起什么:“你住的房间是可以上锁的,如果你不信任我可以反锁门。” 他头也不回地上楼休息去了,我忽然想起来,他竟然连我的名字也没有问。 哼,多傲慢的人呀,如果不是我现在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去,才不愿意和这样的人住同一个屋檐下呢! 我洗了澡,涂上膏药,换好衣服,跳到床上,本以为自己会失眠,可是不得不承认,床褥干净又绵软,极容易让人入睡。很快,我就进入了梦想……忽然我听到房间里传来电话铃响,迷迷糊糊地,也没有多想,我接起电话,瓮声瓮气地问:“找谁呀?” 电话里紧接着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我说你把电话放下……” 一个说纯正普通话的女音随即拔高:“她是谁?苏飞扬,这个女人是谁?好哇,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我意识到这是一个分机,赶紧把电话给放下了。 2分钟后,我的门被拍响,我躲在被子里死都不去开门。 苏飞扬怒气冲冲地在门外吼:“第四条,不许接电话……” 这能怪我吗?谁叫你发神经在客房里装分机呢? 我继续闭上眼睛,心想,得努力赚钱,看苏飞扬这样虽然是单身,但是一定有女朋友,和他同住一套房,始终多有不便。 (3) 第二天,苏飞扬和我同时出门,他果然说到做到,开车经过我的身边,根本没有看我一眼就扬长而去,仿佛像对待陌生人。 不过我也习惯了。城市这么大,人也那么多,可是真正能成为朋友的人寥寥无几,别说朋友,就连在你生病时能真心问候几句的人都没有。每个人,生来就要学会忍受孤单和寂寞。这是我22岁时被初恋男友给甩了以后深深领悟到的道理。 我按照苏飞扬名片上的地址,一路询问过去,终于找到了地方。 “星海岸”坐落在某写字楼的顶层,租下了全部的办公室。听说我是来应聘工作的,一位姓王的人力资源部的小姐接待了我。 我熟门熟路地拿出一些资料,说:“我曾做过文秘、策划、文案等等,有一定工作经验……” 她却锁紧眉头说:“这些职位我们不缺人,我们现在只急需一个前台接待……”她站了起来,不妙,这是送客的暗示。 我急忙说:“行,我就应聘前台接待好了。” 王小姐看了看我的资料,有些歉意地说:“这样啊……嗯,说实话,杨小姐,你的工作经验还是足够,前台接待是我们公司最基层的职员,月薪也不高,要不,等以后我们需要策划人员或者文秘的时候再和你联系?” 我摇头:“谢谢您,可是我现在很需要一份工作,不管月薪多少,我都能够接受,也一定把工作做好。” 王小姐沉吟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这样啊,那行。公司对前台接待没有特别的要求,主要是形象要好,气质和口才好一点,大专学历就OK。我看你一切条件都符合。好吧,那你明天就来上班吧!月薪么……”她说的数字比我预期的要少一些,但是现在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找个地方落脚,以后再去跳槽吧! 我欢天喜地地填写了个人档案,递交了一些资料和照片,办妥了手续。王小姐说:“你归行政部管理。明日我带你去见你部门的主管。还有,公司对其他人员着装没有特别规定,因为像策划创意部门的人员都很讲究个性,穿着随性一些,但是你是前台接待,代表公司的窗口形象,所以你以后只能穿正统一些的套装。有问题吗?” 我愣了,脑海里飞速搜索起我的那些衣服,套装我不是没有,都是“山寨版”的,怎么办? 见王小姐疑惑地望着我,我赶紧回答:“是,我知道了,我今天马上去置办,一定让公司满意。” 王小姐点点头。对我的回答很满意。 从“星海岸”走出来,脚步有些沉重,答应王小姐的话好说,可是我怎么置办?存折里只有几百块钱了,这是我必须的最低生活费,那些套装动辄上千,我怎么去买?找谁借?如今这年月,提什么都别提借钱,人家会像躲避瘟神一样躲避你。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溜达。 难道,又得去找父母开口吗? 想起父母那花白的头发,我实在不忍心。 我是一个孤儿,虽然也许我的亲生父母还活在人间,但是我宁可相信自己是一个孤儿。这样我就不会生活得那么痛苦。 养父母一直没有孩子,有天深夜,他们在台阶上拣到了还在襁褓里的我,就将我留了下来,一直抚养我长大、读书、就业。他们从来没有隐瞒过我的出生,也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什么,尽他们最大能力让我快乐成长。对于我来说,他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某一天要去寻找自己真正的有血缘关系的父母。 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希望能回报他们的养育之恩。 养父母一直住在滨海市郊一套灰暗陈旧的“筒子楼”里,面积只有50个平米,住了几十年。他们最大的渴望就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能住到一套宽敞明亮的商品房里去。以前,房价便宜的时候,他们要供养我念书,无法买,后来我毕业了,能勉强养活自己了,房价却涨了。所以至今,他们还是住在那样的房子里。 这是我一辈子最大的愧疚。如果不是当初拣了我,无孩的他们至少可以生活得舒适一些。又或者,我能努力一些,有份稳定的收入高一些的好工作,能养活自己的同时每月给他们一些钱,也许日子会更好过一些……可是现在,我不仅不能回报他们,还经常找他们要钱。你说,我怎么就那么不中用呢? 我,杨如意,一个27岁的女孩,无男友,无稳定工作,看不到未来。我其实不算笨,也一直足够努力,为人也良善,可是你说我怎么就活得如此狼狈呢? 我回到苏飞扬的房子里,用他给我的钥匙开了门。我浏览着房子里的家具,脑海里火花一闪……怎么就这么笨呐,有一个财主在面前呢,反正在他面前已经没有面子了,再丢一点面子又有何妨? 我快速奔到厨房里,施展我的手艺努力做起了饭菜来。 下午太阳下山的时候,我给苏飞扬打了电话。 我小心翼翼地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苏飞扬愣了一下,可能是想了半天才想起是谁会在他家里给他打电话,顿时压低了嗓门回话:“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在外面不要说认识我。” “我没有跟别人说我认识你,我只是给你打了一个电话。” 我听到他脚步离开办公室的声音。估计是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继续接听电话,随即声音顿时变大了:“第五条,以后没有急事,不要给我打电话,尤其是我还在外面忙的时候。” 我有些委屈:“我……我只是想问你回家吃饭不,我已经做好了……” “嘟嘟嘟……”电话已经变成忙音了。 真是一个没有礼貌的家伙。 看着满桌的菜,我叹了口气,好吧,就当庆祝我找到了工作,机器猫!开动! 我的厨艺很不错,即使我一个人吃,我吃得也很嗨皮。苏飞扬的厨房里调料、餐具既簇新又齐备,厨房也很洁净,再加上冰箱里满满的都是食物,做起菜来那是很有感觉的。 我正吃得兴高采烈地时候,门铃响了,我透过猫眼,见到一个穿着航空制服的女孩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 我赶紧开门,我还没有问话,那女孩一见了我,劈头就问:“你是谁?你怎么有安东尼的钥匙?” 安东尼?我想,苏飞扬什么时候取的这么土的洋名字? 我和蔼地微笑,就当是前台接待的实习吧! “你别误会,我是苏家的……保姆。”说到“保姆”,脸还是不禁一红,“你请进。” 女孩拖着行礼走了进来,狐疑地盯着我:“我怎么觉得你不像保姆啊?” 真像才惨呢! 我说:“我……我是他的亲戚,想找份工作,现在工作还没找到,就先给苏……苏表哥做保姆呐!” 女孩“哦”了一声,说:“那你先给我倒杯水喝吧!安东尼什么时候回来?” 还真会指使人啊!我一边给她倒水,一边说:“他还在忙呢!要不,你饿了不,吃饭吗?”我指了指饭桌。 女孩倒也不怕生,洗了手就大方地坐了下来,和我一起吃了起来。 吃了一口,她忽然抬起头来,疑惑地问:“你和安东尼一个桌子吃饭?保姆怎么能跟雇主一起吃饭呢?” 我一愣,眨巴着眼:“这个……他是我表哥啊!”心想这女孩等级观念可真严格啊! 女孩轻轻地“哦”了一声,又继续吃了起来。只吃了一小碗,就放下来了。 我问:“是不是不合口味?” 她淡淡一笑:“菜的味道还行。不过我是空姐,不能吃多了,发胖了不好看。” 我小心翼翼地问:“你是我表哥的……女朋友吗?”心想苏飞扬的眼光还真不错,瞧这女孩,瓜子脸,大眼睛,皮肤白皙,身材高挑凹凸有致,这也是我心目中完美女人的标准。只可惜我是一副圆脸,眼睛虽然大,但因为近视的关系显得黯然无神,身高勉强160厘米,但是却是飞机场的身材,唉……女孩这下显然被我问得很高兴了,她点点头说:“是啊,你觉得我们……般配吗?” “挺好的,不错。”我站起来收拾碗筷。心里却纳闷地想,这女孩说话带着海南口音,并不是那晚我接电话听到的说纯正普通话的女人。 女孩哼着歌上楼去了。 我在厨房收拾厨具,双手弄得油汪汪的时候,忽然听到楼上传来巨响,仿佛是什么东西被打破了一般! 我冲出去,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的苏飞扬站在楼梯口上,双手环抱,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他的脚下是一只花瓶。那个空姐手里举着另一只花瓶,一副正想砸的表情。 “安东尼,你真要这么绝情吗?”那空姐声嘶力竭地问。 像可怜的小猫被逼到了绝路。 苏飞扬冷冷地说:“我们开始交往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吗?只谈30天的恋爱,现在已经40天了,超过10天了。其实你聪明的话,这次就根本不应该再来了,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不是已经把什么都跟你说清楚了吗?我们不合适。你是怎么进门的?” 我咳嗽了一下,说:“打扰一下,那个,我见她按了门铃,以为是你的……朋友,就……就……” 苏飞扬狠狠瞪了我一眼,和颜悦色地说:“都是我生活助理的错,给你造成了误会。” 空姐终于爆发了,将花瓶狠狠扔到地上,瓷器碎片顿时飙飞得满地都是。 “安东尼,你有什么了不起了的,追我的人大把大把的多的是,你算什么,你什么都不算。” 空姐拿起自己的行李箱,气呼呼地冲了下来,连带翻了一个白眼给我。走到门口,又傲慢地转头说:“安东尼,你就是一个垃圾,扔你家的东西我都不要了,你就和它们一起滚到垃圾箱里去吧!” 苏飞扬懒洋洋地说:“请便,还有,请不要再叫我安东尼,我最烦中国人取一个外国名字。” 空姐打开门,怒气冲冲地走了。 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我正准备回厨房,苏飞扬在楼上说:“把碎片收拾一下,另外,把她扔在我房间里的一些衣物都扔掉。” (4) 我看着凌乱的那些衣裳,有几件艾格和小熊维尼的T恤,还有一套——我眼睛发亮了,还有套季候风的米色套装,看上去还有八九成新! 我一边收拾一边心里乐开了花。虽然她比我高挑,不过我们同样穿M的码,这衣服真是雪中送炭啊,我可以不用找父母借钱了。 苏飞扬,这个无情的男人,此刻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正在浴室里快乐地沐浴呢!一边洗澡一边乐呵呵地哼着机器猫的歌,奇怪,他怎么跟我一样,喜欢在洗澡的时候唱这类弱智的歌? 我收拾好衣物正准备走,苏飞扬在浴室里喊:“那个,杨如意,你晚上早点回房间休息,有任何动静都不许出房门。” “咦,你终于知道我的名字了。” “你的资料我都看了,啧啧啧,27岁了,老姑娘啦!怎么还没嫁掉?” 这人可真刻薄,我嫁不嫁人关他什么事。我没好气地说:“那晚上我要上洗手间也不能出房门吗?” “那也给我憋着。” “那要是地震了海啸了呢?” “我说你怎么不说点好话……地震海啸也给我呆着直到阵亡也不许出来。” 我拿出空姐留下的衣裳,心思立刻转移,根本不在意他说什么了。我没有答话,拿着衣服快快乐乐地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哼,请我出来我还不出来呢!这么多衣服,我一件一件试穿,就可以折腾半宿了。 我正美滋滋地试穿着衣裳,忽然听到门铃响了,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呢? 我正准备出去开门,忽然想起苏飞扬对我的那番叮嘱,赶紧停步,只悄悄打开了门缝——只见苏飞扬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蓝色衬衣,黑色的修身西裤,手背在背后,拿着一朵粉红色的玫瑰。他冲到门口处,绅士般地开门,手拿玫瑰伸了出去:“亲爱的,你怎么才来?” 一个大眼、瓜子脸,和空姐长得酷似但是比空姐更显狐媚的女人接过那朵玫瑰花,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他,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撒娇地说:“就该让你这个坏家伙多等一等。” “你才没有那么狠心呢,一定是刚下班的吧?” “是啊,最近银行的事情很忙,才算完所有的帐呢!” 他们手挽手朝房间里走来。我赶紧将门关上。我听到那女人在问:“怎么,你家里还藏有别人,不会是女人吧?” 苏飞扬呵呵笑着:“你真聪明,的确,我藏了一个女人,就等着你吃醋呢!” “你想得美,我才不会吃醋呢!” 女人咝咝地笑着,他们手挽着手上楼去了。 该死的花花公子,以退为进化险为夷。才走了一个空姐,又来了一个银行小姐。难怪要我不要出门,怕我坏了他的好事。不过,这女人说的是本地话,也不是那天那晚我接电话听到的女声,苏飞扬,究竟有几个女朋友哇? 我继续试穿着我的“新衣服”,心想,苏飞扬原来是一个色鬼,我居然搬来和他一起住!如果他以后寂寞的话,会不会对我下手? 这么一想,我赶紧把门反锁了。 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存钱,早点搬离狼窝。 唉,多好的衣服,说不要就不要了,那空姐真有钱。不过她好像也蛮可怜的,才恋爱40天就被甩了。苏飞扬这类人就是爱情的毒药,谁沾谁就会被毒死,不过,毒药偏偏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被香味诱惑的人总是义无反顾地飞蛾扑火……我坐在床沿上,心想,杨如意啊杨如意,你现在可以尽情地潇洒地刻薄地说别人,你自己,又曾经何尝不是那扑火的瞎蛾子呢? 我推开窗户,看着窗外的风景,远处墨蓝色海水微微起伏,海上波光点点,有渔船亮着灯慢慢驶过……这是一个多么宁静的夜晚呀! 我干嘛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呢?现在我有了一份工作,我应该多想想我这份工作。虽然职位很低,但我也要努力做,让他们知道他们并没有请错人,不是吗? 正文 第二章被逼急了的兔子MM (1) 那套季候风的套装穿到我身上还算合体,只是里面配的白色衬衣是我以前的旧衣服,一看就不够档次,王小姐扫了一眼衬衣没有说什么。她带着我去见了行政主管欧阳燕。 王小姐告诉我,大家都称呼欧阳燕为欧阳姐,她是公司里年龄最大资历最老的女人,甚至比总监苏飞扬的资格还要老。 踌躇半天,王小姐仿佛才下决心一般告诫我:“欧阳姐是公司的前辈,如果脾气不好,说话语气冲的话,你也不要和她顶嘴。你的前任就是得罪了她,才不得不离开公司的。” 我感激地点点头,望着王小姐面无表情的脸,心想这个人在她坚硬的外壳下有一颗善良的心,以后一定要多和她沟通。 王小姐指了指办公室,转身离去。 我定了定神,轻轻推开行政办公室的门……“您好,我是新来员工杨……” “请敲门!”头也不抬的女人硬邦邦地丢出这三个字。 我一愣,赶紧走了出去。关上门。然后轻轻地敲了一下。 “进来。” 我走进去,有些羞涩地说:“对不起,我性急了。欧阳姐,我是新进员工杨如意,请你以后多多关照。” 我们互相打量着对方,欧阳姐穿了一身制作考究的银灰色套裙,头发盘起,化了淡妆,看上去三十七八的年纪,容貌一般但是气质不凡,她的眼角有细长的鱼尾纹,眼神十分锋利。她也扫了我的衬衣一眼,嘴角不禁流露淡淡的鄙夷之色。 “杨如意,你的资料我都看了,你以前没有做过前台接待?” “是的,但是我做过文秘、行政……” “我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现在你只是做前台接待,可以说你对于这个岗位来说是毫无经验的新人……不过,既然苏总监觉得你不错,可以试用,那就先留下来吧!” 我应了一声,心想原来最后还是苏飞扬拍的板我才能留下的。现在找个工作怎么就那么难呢? 欧阳姐递给我一本册子,说:“这里有公司的一些规定,你好好看看。还有,明天你换件衬衣,这件衬衣太影响公司的形象了。” 我接过小册子,在欧阳姐凌厉的气场下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她却已经低下头来:“好了,现在你可以去你的位置上了。” 我赶紧退了出去,刚走到门口,恰好遇到手端咖啡杯,穿着白色丝质衬衣的苏飞扬,正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他低声问:“滋味不好受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哼,他是一心想要我安稳做他的私人生活助理,给他当佣人。想得倒美,再苦再累的活儿也比当一个低三下四的佣人要强。 我白了他一眼,没有接他的话茬,抬起头,做意气风发状,冲到了我的岗位上。 我的岗位说白了就是迎宾,只是因为公司颇具规模,所以迎宾台也装潢得颇气派。一个半月型的迎宾台,一把椅子,还有一台电话,感谢上帝,有一台电脑! 我坐了下来,敲开电脑,主页是公司的网站。 这次我仔细地流浪起公司网页熟悉公司的情况。原来我们公司竟然做了如此许多耳熟能详的电视、平面、路牌超大广告,其中许多作品创意竟然出自苏飞扬之手。唉,真想不到,这个花花公子还有点工作实力,我还以为他只懂泡妞呢! 看来,在如今这年代,做花花公子也是需要资本的。 公司的小册子上竟然有N条雷人的规定。 比如:不许与公司内部的人谈恋爱,否则请自动离开一位;下级必须服从上级的决定,不能擅自越权跳过直接上司向更高层反映事情,否则即使事情成功,也要扣罚奖金1000-10000元不等;创意部人员必须每月有新的策划和方案,否则扣罚奖金;公司内部活动,无特殊情况所有人不得缺席;一个月迟到3次或请假天数超过3日,自动离职……不过,除此之外,“星海岸”的员工薪水和福利都算不错的——我这个最低级员工例外,薪水最低,福利要试用期满了以后才会拥有。 可是,以我的经验我知道,要求越严厉的公司员工越有对付的政策。 上午已经有不少员工在我这里登记出门办事了。然后就没有回来,估计是翘班了。 我是新人,不敢马虎,门口稍微有点动静就得立起来。 这时,电梯门一响,进来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孩,看他身上不够档次的西装和有些畏缩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可能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 我立起来,微笑着问:“先生,您找谁?” 他向我走来,踌躇地拿出一份报纸:“请问,这里是不是招聘文案策划?” 我接过报纸,认真看了一遍,确定无疑是公司发布的招聘广告。礼貌地说:“您请等等。” 我走进大厅,找到人力资源部的王小姐和她说了这件事情。王小姐说:“这个招聘早已结束了,你看时间都过期了,你去打发走他吧!” 我应了一声,转身就走,结果遇到了上司欧阳姐。 欧阳姐说:“你怎么擅离自己的岗位?如果这个时候有大客户来了,没有人接待,你怎么担待得起?” 她训斥的声音不大,可是整个办公室大厅都十分安静,所以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声音。 我瞥了一眼某个角落,只见苏飞扬正拿着一叠文件向会议室的方向走去。他幸灾乐祸地看了我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表情向前走去。 我低下头来,作为新人,我能怎么样呢?连反对的眼神都不可以有。而且,也许确实是我擅离岗位了。 “对不起。” “对不起不是逃避错误的法宝。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先打内部电话沟通,每个人的位置上都有一个编号,小册子上都附了的。回去好好看清楚,背下来。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岗位?” 我低声说:“有个年轻男孩来应聘策划和文案。” “招聘已经结束了。你可以直接打发走他。这么一点小事情都不知道如何应付吗?”欧阳姐继续训斥。 我鼓起勇气说:“我因为刚来,不了解情况。再说,我看他人很诚恳的,现在找份工作很不容易。” 欧阳姐沉默了片刻,说:“人家找不找得到工作关你什么事情?别忘了你自己的工作还悬着呢!”她顿了一顿,说:“我们现在只缺一个负责公司安全的保安,月薪和你一样,其他人都不要了。明白了吗?” 我点点头,赶紧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歉意地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这个年轻人。 他有些失望,黝黑的脸庞上滴满了汗水。我很同情他,我和他一样,紧张的时候就会莫名其妙地出汗。 他向电梯门口走去,电梯门开了,他已经抬出了一条腿,忽然又收了回来,急切地奔向我,问:“那么,请问我可以应聘保安的工作吗?” 他把他的简历递给我。 安陆,24岁,毕业于某大学新闻系,曾做过某房产公司的文案策划……我苦笑,也许他和我一样,被逼无奈,只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就满足了。 我想了想,说:“那你等等,我替你问问。” 我按照小册子上的编号,给王小姐打了电话。 半个小时以后,安陆成了我的新同事,换上了保安的制服,领了本小册子,站在电梯口。 “谢谢你。”安陆对我说,“我去了很多家公司,你是唯一对我微笑的人。” 我郝然:“其实今天也是我第一天上班。” 他笑起来,牙齿雪白发亮。他不算英俊,但是脸盘轮廓分明,是一个清爽的男孩。 忽然间,内心不再惶恐不安。也许现在很多年轻人和我一样,为了一份工作而拼,只求能够糊口,先把大而空的理想放在一边。 我们这一代人,生下来就仿佛被父母寄予了厚望(养父母也同样给予了我厚望),在我们刚能站起来的时候,就要我们去走;在我们能够走路的时候又希望我们能跑。可是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做“超人”的,平凡的还是大多数。 现在,我们只需要稳稳地走好脚下的路,不要别人的扶持,就相当不错了。 (2) 电话忽然嘟的响了,指示灯显示是内部电话。我赶紧接起来。 “去冲5杯咖啡,马上送到会议室。” 我一愣,想起来这是欧阳姐的声音。急忙答应了一声,赶紧去冲泡咖啡。然后用一个托盘托着。看到会议室关严了的门,有些胆怯,想了想,还是敲了敲门,再推开门。 只见苏飞扬和其他4位衣冠楚楚的人正在侃侃而谈。我替他们放好咖啡,赶紧溜了出来。 走道上,欧阳姐正皱眉看着我。难道我哪里做错了吗? 欧阳姐对我说:“跟我进来。” 我忐忑不安地坐在沙发上,心想不会上班第一天她就想开除我吧? 欧阳姐双手抱胸地看着我,问:“知道你的职责都有哪些吗?” “是,知道,迎接客户,登记员工出勤外出事项、办公室杂事……” 她说:“你记性很好,也很勤快。虽然你现在是低级职员,但是这里有件任务也需要你完成。” 我一愣,她的口气显得很郑重,究竟是什么任务呢? 她说:“公司有一个规定,试用期内的员工必须替公司拉一笔广告,这样才可以留下来……” 我怔住了,说:“可是这一条我在公司的制度上并没有看到啊。” 欧阳姐说:“是,这条没有写进去。不过,我想每位员工都应该能做到,进入这家公司,你就是这家公司的一份子,和公司的整体利益息息相关。拉广告虽然不是你的岗位任务,但是你也应该去完成它,才有资格留下来。” 我去哪里拉广告呢?我毫无客户资源,也毫无工作经验。这公司哪里想招新人,分明是赶人走嘛! 见我沉默不语,欧阳姐说:“也许任务是有点困难,不过你如果能完成,可以提前结束试用期,另外,这笔业务不管金额有多少,只要能给公司带来效益,就算数。好了,我要说的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我强忍住即将流下的眼泪,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我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安陆,他吃惊地说:“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呢?没有人要我去拉广告。” 我闷闷地说:“也许你比我长得顺眼一些吧!唉。” 下班以后,我去巴士车站坐车,看着苏飞扬的丰田从我面前一闪而过,他的车厢内坐的分明就是欧阳姐。 难道他们串通好了,苏飞扬是想借别人之手赶我走吗? 哼,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的。苏飞扬,你太过分了。不就是一个广告嘛,我一定要努力去找,我才不要做你的专职保姆呢!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只见安陆手里拿着一包瓜子,递到我的手里:“其实应该请你吃饭的,但是我现在……囊中羞涩,所以先记账。给,瓜子是买给你吃的。” 我接过瓜子说:“等我离开公司的时候,你记得用第一次领的薪水请我吃饭。” 安陆睁大眼睛:“你为什么要离开公司呢?我们可是一条线上的蚂蚱,都是公司的新人,我们要一起奋斗,决不放弃!” 我叹了口气:“好,听你的,一起奋斗,决不放弃。” “你住哪里,要不,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知道一个不错的快餐店,老板人也很厚道的。” 苏飞扬肯定请欧阳姐吃饭去了,不会回家了,好吧,就跟安陆去吃饭,有个人一起诉诉苦也蛮好的。 “好吧!不过说好了,AA制哦,我不要你请客,我现在也没有钱请你。” 安陆点点头,带着我向西走去。 猛一看“人人家”快餐连锁店有点像麦当劳,装修的主色也是红色和黄色调。里面的桌椅也一看就是快餐风格,简洁明快干净。里面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我浏览着贴在墙上的菜单,价格从8元到N元不等,有贵的也有十分便宜适合我们这样的小白领打工者的。 我和安陆一人端着一个橘黄色的盘子走到一个角落里坐下。看安陆狼吞虎咽的样子,我不禁有些好笑,用勺子挖了许多饭给他。 安陆瓮声瓮气地说:“不用不用,你吃你的。” “我吃不了这么多。你当帮我的忙好了。” 我吃了一口,味道不错,虽然是快餐但是感觉有家常菜的味道在里面。尤其是麻婆豆腐,炒得那是相当的不错。 我慢慢地吃着,看到隔壁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慢慢地朝盆子里倒去,倒出一个黑糊糊的东西。 他在干什么呢?倒什么东西,真恶心。 我转过头,继续吃我的饭。 “服务员,服务员!”那男人忽然爆发出吼叫。霎时本来喧闹的大厅一下变得安静了。 一个穿着橘黄色围裙的女孩走了过来:“先生,您有什么事情吗?” 那男人指着盘子说:“你看看这是什么?一只苍蝇。你这是什么餐厅,这么大的餐厅就是这么不讲究卫生的吗?” 我一愣,想明白了,这人一定是在饭菜里动了手脚,然后嫁祸给餐厅,想吃霸王餐呢! 看他桌子上,点满了菜,一个人想来也吃不了多少,这人摆明了就是诈骗的。 我低下头,悄悄地对安陆说:“我看到他是自己放进去的……” 安陆说:“算了,别管他,说不定也是一个穷打工的,没钱吃饭了,逼急了的。” 只见一个穿灰色衣裳,头发有些凌乱,国字脸的,长得颇MAN的个头很高的大约三十来岁的男人坐在了我身边,看着那个吵闹的男人,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有些人生来忙忙碌碌,有些人偏偏就悠闲,还有时间看人热闹。我白了这个明显是看热闹的人一眼。 吃霸王餐的男人越吵越凶,后来干脆拽住了服务小姐的制服袖子,非逼着她免单。 看到小姐一副要哭的表情,我实在忍不住了,站起来走到那个男人身边说:“你别为难人家小姑娘了,你看看人家才多大,你也好意思?再说,我看到明明是你自己把苍蝇倒到盘子里去的。” 那男人放过服务员,转手就抽了我一个耳光。 “啪!” 我愣住了,捂着火辣辣的脸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是我第一次无缘无故遭遇殴打。 男人骂了句粗话,第二个耳光又跟了上来。可是他的手掌还没有落下来,已经被人拉住,旋即那人一个翻转,硬生生地将他压到了地板上。 竟然是那个穿灰色衣裳的男人。 灰色衣裳男人没有说话,先抬手给了那个“霸王餐”一个声脆力沉的耳光。 “这是我代这位小姐还给你的。” 安陆急忙冲到我身边,问:“如意姐,你没事吧?” 我紧紧捂着脸,有种想哭的冲动,心想我是不是该去庙里拜拜了,怎么无缘无故吃顿饭也会惹来麻烦? “霸王餐”好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本来想发作,见灰色衣裳男人一脸凶相地望着自己,顿时有些胆怯。这个社会,多少欺软怕硬的人啊! “霸王餐”说:“我劝你少管闲事。” “灰色衣裳”说:“你丫的看清楚了,‘人人家’里有没有苍蝇?要不要我再拖你去厨房,你如果给我找出一个苍蝇我奖励你1000块钱。想吃霸王餐,实话告诉你,老子我混江湖的时候,你只怕还在跟人学徒呢!” 服务小姐在一旁解释说:“这是我们老板。” “灰色衣裳”拖起“霸王餐”:“这个事情你打算怎么办?你影响我做生意,冤枉我,你是要我打你一顿再送你进局子呢,还是立马给我走人?” “霸王餐”哆嗦着说:“我走,我走,对不起,对不起。” “灰色衣裳”放开他,指着他胸口说:“人人家是先买单后吃饭,防的就是你们这种人。给我滚,以后不许来这里吃饭,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霸王餐”连滚带爬地走了,看热闹的人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吃饭,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灰色衣裳”看了我一眼,笑着问:“闲事不好管吧!” 我的脸烧着了一般地疼,真的无法笑起来,而且我也无法接受刚才还凶神恶煞的这个人,怎么转眼间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人,也真奇怪,板着脸的时候凶狠,笑起来却像一个憨厚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脸上会有如此复杂丰富的表情。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饭也吃不下去了,正准备离开,“灰色衣裳”拦住了我:“你在我这里消费,就是我的顾客,是在我的店里受伤的,我要对你负责。” 又一个要“负责”的人。不会像苏飞扬一样,表面上对我负责其实是想我为他打工吧? 我摇头:“谢谢你,不用。” “灰色衣裳”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上面写着,“人人家”快餐连锁店总经理毕宇。 毕宇说:“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补偿?” 我捂着脸摇头,转身离去。 走到“人人家”的门外,安陆说:“如意姐,其实他说的没有错,你在他店里消费被人打了,他身为老板当然应该负责。不管怎么样,要点医药费总是应该的。” “算了,这点小事,反正以后有闲事咱吸取教训不管了。再说,他也替我教训了那个流氓,那巴掌抽得多大力气,什么脾气都给他打没了。” 我们正说着,只见毕宇从店内追了出来。 “哎,你别走,瞧你这脸给肿的,我毕宇从来不欠人情的,你好歹也算见义勇为为我店子出头,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这人是不是有点偏执啊!我拽着安陆撒腿就跑。 毕宇还在身后嚷:“喂,小姐,你想要补偿了就打我电话,三天内有效,过期不候啦!” 安陆边跑边笑:“如意姐,你这人真太有意思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为避‘报恩’被人追得满街跑的。” 我摇头喘气:“这人江湖味道太重了,还是少惹为妙。” 我的手机哇啦哇啦响起来,一见竟然是苏飞扬公寓里的电话。 我接起来:“干嘛?” “你别忘记了你还在我这里做一份兼职呢!上班第一天就有家不归的,你是属夜猫子的吗?”苏飞扬非常不耐烦地责备我。 “知道了。手机没电了,拜拜。”我更加不礼貌地挂了他的电话。 我对安陆说:“我要回家了。” 安陆好奇地问:“是你老公还是你男朋友?” 我脸一红说:“不是!我既没老公也没有男朋友。你有好的帅哥记得介绍给我。再见。” (3) 我回到海边公寓的时候,我和苏飞扬同时吃了一惊。 他看着我肿得高高的半边脸,劈头就问:“怎么了?和人打架了?” 我没好气地说:“比那还惨,我被人打了。” 我看着餐厅里满地狼藉,杯碗瓢盆摔了一地,问:“怎么,遭打劫了?” 苏飞扬气呼呼地拿出我晒在阳台上的一套内衣内裤摔给我:“你还好意思问,我告诉你,以后这些女性私密用品,你不要晒在阳台上。我女朋友看到了,还以为我脚踩两条船,将家里摔得一塌糊涂的,走了。” 我忍住笑:“那位小姐也太糊涂了,你怎么会‘脚踩两条船’呢?你只会脚踩七八条船。” 苏飞扬说:“约法第……几条来着,以后你的私密内衣晒在你睡觉的房间里。你是我的生活助理,不是和我同居的女朋友。你再这么住下去,我所有的女朋友都会被你赶跑了。” “那你的女朋友也太不信任你了。这么容易就跑掉了,说明人家并不爱你。真爱你的人,会追着你死缠烂打的。”我弯腰收拾起破碎的杯碗瓢盆。抬头看着苏飞扬,见他竟然双手叉腰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怎么不做?” 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吃我的,住我的,当然家务活都归你做。” “我今天可没有吃你什么东西。” 他转身走进厨房,然后拿出一枚鸡蛋给我:“别说没有吃,这个你自己加热,用来敷脸。你说你这个女人,怎么走到哪里都会受伤。你这个样子,明天怎么上班?影响公司形象!对了,你的广告拉得怎么样了?” 看着他墨黑的眼眸,怎么看怎么觉得闪烁着幸灾乐祸的笑意。我怀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拉广告?是不是你对欧阳姐说了什么,今天下班的时候我看到欧阳姐坐在你的车上!” 他耸耸肩:“杨如意,很遗憾地告诉你,你是公司的小人物,不劳我费心。反正广告没有拉到,你就自动辞职走人,乖乖到我这里当生活助理。我看你最适合的职业就是这个。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呢?你这颗螺丝钉干嘛硬要当夜明珠呢?” 我气坏了,抓起桌子上那枚鸡蛋就向他砸去,苏飞扬轻松地躲开了,看着砸碎在地上的鸡蛋,他再耸耸肩,无所谓地说:“反正地板是你的范围。你自己收拾吧!” 他噔噔地上楼,又转头问:“你用的什么鬼手机,说不了几句话就没有电了。是不是老古董了?杨如意,我真的从来没有认识过你这么穷的人。” 我没有搭理他,哗啦啦收拾起残局来。 我拿着地拖上楼,苏飞扬坐在书房里正在看照片,桌子上摆了很多美眉们的照片。 我伸头一看,疑惑地问:“你在选妃吗?还是在选择相亲的对象?” 苏飞扬白了我一眼:“我帅得震惊寰宇还需要去相亲吗?看看,你觉得这些美女们如何,别多考虑,只靠直觉。” 我伸手拿过那些照片,翻来翻去地看,然后丢还给他:“我就知道你的审美就这水平。实话告诉你,都是外表艳丽的花瓶,一看就知道没内涵。” “自己长得不如人家才会指责人家没有内涵,如今做花瓶也需要资本的。你连做花瓶的资本也没有。” 苏飞扬收好照片,抬起脚来:“把我这地板也拖一拖,拖干净点,你看,那里还有点灰尘呢!那里,那里!”他指指点点的。 “男人们就喜欢花瓶,和女人看女人的眼光完全不同。你们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所以只会盯着女人的身体看。可是女人看女人呢,会穿透她的胸部看到她的内在。” “内在能一眼看出来吗?”苏飞扬讥讽地问,“内在是无法一眼看出来的,你们女人一天到晚无所事事,所以才会一天到晚地盯着人家琢磨,比来比去。男人哪有那个时间,还是像购物一样,瞟一眼然后决定埋不埋单。” “问题是购物的话,买回来可以后悔,人呢,你能后悔几次?” 苏飞扬的嘴角翘起来,露出一个甜蜜的嘲笑:“杨如意同志,请容许我用上世纪50年代人们之间的称呼来称呼你,你不会认为,人谈了一次恋爱就应该结婚的吧?如果你有这个想法,我考虑将你送到博物馆去展览。” 我撇撇嘴巴:“虽然不是谈一次恋爱就结婚,可是人总是要结婚的。都像你这样买了又发现不合身想退货,那离婚率肯定是百分之两百。” “谁说人一定要结婚?为什么不可以只恋爱不结婚?” 我恍然大悟:“哦,明白了,你是不婚主义,我代表全球女人谢谢你,谢谢你不祸害人。” 苏飞扬哑口无言,愤怒的眼神一闪,回到照片上:“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男人和女人看女人的眼光是不同的。如果她们中的一个向你推销一种商品,你会不会考虑购买?” 我冷笑一声:“不会,不会!坚决不会!这些女人,如果推销扩胸器我还会考虑考虑,别的就没门。你看看,一个一个跟奶牛一样的……” 苏飞扬拽住我,将我强行拖到门外:“行了,你可以闭嘴了。走走走,你看看你,脸肿成包子一样说话还是那么刻薄不饶人。怎么嫁得出去。哦,抱歉,只怕你连恋爱都没有品尝过吧,不然也不会使用打一个电话就没有电的古董手机。” 门砰的在我身后关上。 我做咬牙切齿状,哼,真没礼貌,白天装得人模狗样的,晚上就变成野蛮狼。 (4) 第二天欧阳姐遇到我,就皱起了眉头:“你的脸怎么回事?” 我底气不足地说:“牙龈肿痛……” “广告的事情你要想点办法,不然……”欧阳姐从我身边擦身而过,留下一阵香风。 真好闻,香奈儿5号!我心目中最完美的香水味道,自从恋爱失败以后,我也告别了香奈儿。 广告……唉,头痛啊,我去哪里找广告呢! 安陆递给我一本厚厚的电话簿:“要不,试试这个,打过去,问问人家要不要做广告……” 我无奈地接过电话簿,以前我最反感的就是陌生人打我的电话,推销产品,可是现在我自己也沦落风尘了。 一上午,我拨打了N个电话,好在“星海岸”只锁了长途电话,市内电话任你打。 可是大部分都是拒绝的电话,唯一一个感兴趣的,却是一个说话有些猥琐的男人,竟然还约我单独见面,面谈。我哪里敢去呢? 下午我却忙得没有时间拨打电话了。电梯门每次一开,就上来几位衣着时尚的女孩,每一个人都拥有极优美的身材,长了一张酷似的脸,就连化妆的风格也仿佛一模一样。 面对这么多同时涌现的美女,安陆都看花了眼,比我更殷勤地接待她们——她们竟然都是去的总监办公室,面见苏飞扬。 我想起苏飞扬桌子上的那些美女照片,现在都活生生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引着小姐们走进去的时候,听到几位工作人员在那里议论:“苏总的眼光越来越挑剔了,我看他会要把全城的模特、美女们都要挑一遍了。” 苏飞扬的办公室门口排了一溜的美女,我瞥了一眼,只见苏飞扬和公司的几个策划主管都在仔细地面试面前的每一位,他的眉头微微地皱着,眼神有些涣散,面前的咖啡杯已经空了。 我替他们送了几杯咖啡进去,递给苏飞扬的时候,我和他的目光碰触了一下,我示意了那些美女们,嘴唇向下一抿,做出一个不屑的表情。 苏飞扬横了我一眼,手挥了挥,像赶一只苍蝇一般。 他喝了口咖啡,继续神游太空,估计他也对这些模样风格酷似的美女们审美疲劳了。 我则继续发愁我的广告任务。 我摸了摸皮包,摸出一张名片,一个名字晃到我眼前。 要不,试试他? 我想了良久,终于摸起了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之后,传来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你好,‘人人家’快餐连锁……” 我期期艾艾地说:“你好……是毕宇吗?我,我是……” 那男人顿了顿,说:“你的脸消肿了吗?” “你听得出我的声音?” 毕宇笑着说:“当然,我记忆力好得出奇。怎么,忽然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想到需要补偿点什么了吗?” 我有点发窘:“不不不……”转念一想,其实要拉他的广告,不就是等于是某种“赔偿”吗?赶紧又改口:“毕总……” 他爽朗地笑着:“还是叫我毕宇吧,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我……是这样的,我在一家叫星海岸的广告公司工作,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做广告?” “这样啊!广告我们不需要做,还有别的要求吗?” 我是不是又被拒绝了?我感觉内心某处软弱的地方又快要被碰触了。我说:“没,没什么了!对不起,打扰你了……” “等等,你是不是很需要这笔广告?”毕宇问。 我沉默了片刻,生存的压力压倒了自尊,我软弱地说:“是的……如果我没有拉到广告,我可能要失去这份工作。” 毕宇说:“那好吧,我答应你。不过我们面谈一下细节吧!你可以带合同来。这样,下午下班以后你来‘人人家’直接找我,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谈。” 我放下电话,高兴得跳起来。安陆也为我高兴,不过他提出一个问题:“他答应替你做广告,肯定是你请他吃饭。如意姐,你钱带够了吗?” 我笑着说:“管他呢,我请就我请,他帮我一个这么大的忙,本来就该感谢他。我去拿合同。” 我找到欧阳姐,告诉她这个消息,本以为她会很震惊,没想到她却平静地说:“恭喜你,不过签订完合同拿到钱以后才算数。”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很多人即使签订了合同也会改变主意的。做广告,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她从桌子上拿出一份广告合同给我,详细地给我介绍了下各类广告的价格、折扣,以及提成。 “最低折扣是多少?” 欧阳姐说:“广告最低折扣是5成,但是业务员没有任何提成。” 我插嘴问:“那算不算我完成任务呢?” 欧阳姐点点头:“还是会算你的任务。” 那就行了。毕宇帮我这么大的忙,我也不要什么提成,只要能完成任务就行了。 我决定不论他选择做什么广告,我都给他最低折扣价格。 下班了,我用手机给苏飞扬发了个信息,告诉他我又不会回去做饭了。然后手机就没有电了。他即使想抗议也没有法子了。 我的手机有一个别名,叫“三步倒”。就是一天只要接了三个电话或者发了三条信息就没有电了。应该是电板的问题,或者手机使用的时间太长了。我一直没有去换,也不全是因为没有钱,而是找我的人本来就不多。 我换了多份工作,接触了不少的人,但是真正是朋友的,会在闲暇的时候问候你的人并不多。还有一些老同学,平时都是在QQ上聊天比较多,有什么事情也是在网络上约好,谁还打电话费那个神呀! 我在洗手间里整理了下妆容,精神奕奕地出发去“人人家”了。 哼,想要挫败我的大灰狼们,别以为兔子MM就好欺负,我是打不到的杉菜! 正文 第三章 早习惯穿梭这夜的城市 (1) 走进“人人家”毕宇的办公室,却见到他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现在才刚刚6点,正是吃晚饭的高峰期,身为老板的他却不知为何这么疲惫。 我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为了广告,只得硬起头皮敲响了门。 毕宇茫然地抬起头来,见是我,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直在等你,我这人就是不能停下来休息,一休息就容易犯困。” 他招呼我坐下来,给我泡了杯人参乌龙茶,微笑着说:“女孩子喝这个好。让我看看,脸还是肿的呀,那狗日的,下回遇到得再给他一个耳光。”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冷场了片刻,我说:“毕宇,其实,我知道挺不好意思的。我和你根本就不认识,但是却要你帮这个忙……” 毕宇说:“一回生二回熟嘛!你给我说说,是做什么广告,什么类型的。说真的,其实‘人人家’从一个小快餐店做到现在有了三家连锁店,我还从来没有做过广告。说说看,你有什么好建议。” 我把公司准备的统一的材料递给他看,他却摆摆手:“这些我就不看了,不瞒你说,我一看文字就头疼。还是你直接介绍吧!” 我于是介绍了几种广告形式,建议他可以采取最直接的路牌广告,在附近工薪阶层密集区做一个喷绘,我们公司还可以为他设计一个卡通形式的形象作为公司的形象。就像肯德基爷爷、麦当劳叔叔一样。 他苦笑了一下:“这个……还挺特别的。好吧,价格是多少。” 我说了最低价,告诉他这是我能为他争取的最优惠的价格。他想了想,接过合同马上签了字。 “钱你什么时候要我什么时候就汇给你们,不过具体操作的事情,你说的什么卡通形象,什么喷绘,这些我都不懂,就都委托给你负责。反正钱也不多,就当我纯粹帮你一个忙吧!” 我一愣:“你全部交给我负责?可是,我也不是很懂啊……” “不懂可以学嘛!现在不早了,不如我们去吃饭,边吃边聊。” 毕宇穿上西服,拿着车钥匙,不等我答应就直接先走了出去。 我急忙追了出去,毕宇去了车库,不久开着一辆白色的奥迪出来,对我招招手:“上车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吃饭。” 我摸了摸包包里扁扁的钱包,内心有些焦躁,心想手机又没有电了,如果钱不够付账的话,我该怎么找人帮忙呢? 毕宇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想什么呢?喔,是要我替你开车门吗?” 我急忙上车,坐在他身边。他发动了车。 毕宇说:“对了,说了这么多,都忘记问你的名字了。怎么样,给张名片吧,你看合同都签了,我总不是坏人了吧,联系方式总可以透露了吧?” 我这才想起我竟然忘记介绍自己了,这人也真奇怪,他怎么就那么相信我,连我的名字都没有弄清楚就先和我签了合同,难道他就不怕我是骗子吗? “我是新人,还没有过试用期,所以公司还没有给我印名片。我叫杨如意,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我写了一串数字给他。他瞄了一眼用自己的手机拨打我的电话,诧异地问:“关机?” “是。”我有些不好意思:“我的手机不怎么好用,我给它取名叫‘三步倒’,反正一天最多接三个电话或者三条信息就没有电了。对了,毕宇,你怎么那么放心我,你就不怕我是一个骗子吗?” 毕宇笑道:“小姐啊,你就这么对我没有信心?我走过的江湖路都可以绕地球三个圈了,什么人是骗子,什么人是老实人,我看那么一眼就可以分辨得清清楚楚。” “江湖路是什么意思?” 毕宇笑了笑:“人人心中都有一个江湖,说出来你也不懂。到了,呵,每天经过这里都想来吃,今天总算找到一个伴吃饭了。” 我一看,原来是一家日本料理店。 天呀,日本料理,这可得吃掉我多少米米? 他把钥匙丢给门卫,领着我大步朝料理店走去。 日本料理店装修得颇为精致,竹桥、流水、幽幽的箫声,餐桌也显得分外精美小巧。一位穿着和服的小姐将我们领进了一个僻静的包厢内。等我们席地而坐时,跪下来为我们倒了香甜的大麦茶。 毕宇没有征求我的任何意见,径直点了几样菜。等小姐离开以后,他才懒懒地伸了个腰:“好久没有这么放松了,谢谢你,如意。呵呵,我这么称呼你没有关系吧,吉祥如意,这个名字可真不错。我挺喜欢的。” 我闷闷地喝了口茶,眼睛瞟着桌上的菜单,想看清楚他点的什么菜价格是多少。 毕宇说:“那天看到你训那流氓的时候说话挺利索的,怎么和我在一起就这么拘谨呢?这样可不好,做业务的人口才可必须是一流啊!不吹得天花乱坠谁会睬你呀!” 我摇头:“其实我不是做业务的。” 我把我因为被车撞了丢失了一份工作,然后阴差阳错地进入“星海岸”,以及为什么拉广告的原因告诉给了他。他皱眉:“你好歹也是一个大学毕业生,怎么就去做了前台接待呢?如果你愿意,要不来‘人人家’,你会算账吗,不如给我当会计出纳什么的得了。你开个价,要多少薪水?” 我心一热,想起前几天在网络看星座运程的时候说我这个月会遇到贵人,难道就是他吗?面前这个男人虽然不像苏飞扬那样长得俊秀帅气,可国字脸,浓眉大眼的,一看就属于可以给人依赖感觉的强势男人,为人真的豪爽大气,认识他可真是我的幸运。 可是我只能婉言谢绝他的好意:“谢谢你,毕宇,我没有当过会计出纳,而且对那样的工作也不怎么感兴趣。虽然我也不愿意当前台接待,可是那里的工作氛围我还挺喜欢的,人力资源的工作人员也同我说了,干得好升职的空间还是有的。我其实挺喜欢广告行业,再说,我知道公司还有某些人希望我离开,我就偏要做出点成绩来给他们看。” 包厢门推开了,小姐们端上来菜。三文鱼、紫菜包饭、干烧鱿鱼……还有一壶清酒。 小姐笑容可掬跪式服务地替我们倒好了酒,毕宇挥挥手,示意她不要进来打扰我们聊天。 毕宇喝着清酒说:“也行,你喜欢那份工作就慢慢做着。哪天做得不开心了,想来我这里,随时欢迎你。” 我苦着脸喝着清酒,心里又开始算起账来。 “这日本料理吃起来真没什么意思,太清淡了。”喝了几杯酒以后毕宇的话匣子打开了,“知道我为什么想来吃日本菜吗?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我的女人,跟一个日本人跑了。每次路过这家店,我就在想,她现在在日本过得怎么样,天天吃日本料理,那日本料理啥味道?她吃得习惯吗?可是周围又找不到可以陪我来这里品尝日本料理味道的人。朋友吧,都知道我这个事情,会猜疑我来这里吃饭有什么居心;下属吧,和老板吃饭就只会说‘噢噢,嗯嗯’,没意思。还是和你一起吃饭有趣。你不会多问什么,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我说完了你也忘记了,不是吗?你说,这个日本料理,和我那‘人人家’的菜的味道,谁强?” 我心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菜都比我现在吃的要好吃,因为这餐饭是我埋单呀! 可是嘴上还是得客套几句:“都不错,各有千秋。日本料理就是吃一个新鲜吧,吃一个气氛,适合休闲娱乐的人们和追求时尚生活的小资。‘人人家’是快餐店,更适合工薪阶层。不管吃什么,我都得谢谢你,如果你不给我做这份广告,我就很可能失业,一失业就什么都别想吃了。” 毕宇问:“你谈过恋爱吗,有过喜欢的男人吗?” 我沉默了。心里,仿佛有处潜藏的伤口即将被挖掘出来。 他却喋喋不休地继续唠叨:“别人都告诉我,男人嘛,要先立业后成家,我当初觉得对。可是我这业立起来以后,发现家怎么也找不到了。女人,我不缺,只要我愿意,多的是愿意嫁给我的人,可是有几个是喜欢上我这个人的?更多的可能是盯着我的店,盯着我的车和洋房呢!我女人离开我的时候,我发誓要找一个像她一样漂亮的,现在说真的,找一个比她更漂亮更年轻的都不是难事,可就是怎么也找不到那种恋爱的感觉了,怎么也找不到了。她伤了我的心,将我男人的尊严狠狠地踩到地上,你说我恨她吗,我恨,恨到睡不着,恨得有时候想杀了自己。可是说也奇怪,说出来也贱,我就是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让我恨到睡不着爱到发狂的女人了。所以,有时候,我真觉得我已经不再恨她,相反我感激她,至少她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爱,在我年轻的时候。” 我感觉眼泪已经悄悄盈满了我的眼眶。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往事,那个白衣飘飘的英俊青年,那个第一次说爱我的男孩,第一次吻我的男孩,如今他只能出现在我的回忆里,每次回想就是咬牙切齿,就是怨恨加怨毒。可是,和毕宇一样,经历过那次惨痛至极的恋爱以后,我真的就丧失了爱的激情,成了一个“爱无能”患者。 毕宇诧异地看着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我擦了擦眼泪,摇摇头:“没有,听说在日本,男人们下班以后不是按时回家,而是成群结队地去喝酒,喝完酒就哭就闹就跳舞。也许这日本酒里放了什么神秘配方,就有让人流泪的冲动。” 终于到了埋单的时候,服务小姐微笑着跪下递上来账单的时候,我感觉全身软绵绵的毫无力气,我哆嗦着伸出手去,却被毕宇挡开了。 “让我来吧,应该我请你……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底气不足地说道。 他拿出钞票拍给小姐,对我说:“我从来没有让女人付钱的习惯,你也不能让我破例。” 他黝黑的眸子闪闪发光,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 我讪讪地坐下,这次虽然全身放松了,却另有一种滋味浮上心头。我不是一个喜欢占人家便宜的人,尤其对方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 他起身向外走去,我默默地跟随在他身后,想着该怎么回谢他一次。 迎面走来一个衣着时尚的女孩,手挽在一个男孩的臂弯里,她惊喜地问:“杨如意?” 我一抬头,是我的大学同学龙婕。 她扶着我的肩膀,高兴地说:“天啦,好巧。如意,我们有多久没有见过面了?两年,三年,你都干嘛去了,说好了每年要同学聚会一次,可是每年同学聚会都看不到你的身影。” 我无奈地苦笑,每次同学聚会的时候我都在忙着换工作,越换越差,哪里还有心情和她们去娱乐。再说,同学聚会就是炫耀会,混得差的,谁愿意参加呀! 龙婕瞥了毕宇一眼:“这是你的男朋友吧?怎么样,周末同学聚会,在许记海鲜酒楼,晚上6点,这次你一定要来,不然的话大家都不会理你了,还有,带上你的这位。”她悄悄趴在我耳朵边说:“你应该已经放下那件事情了吧,正好潇洒地来,让大家看看你原来的风采,要知道你那时候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头号才女呢!” 我推脱:“周末,周末我打算回市郊见我父母,可能没有时间!” 龙婕不高兴地说:“什么时候都可以回去看父母,干嘛一定要这个周末,我看你是不把我们这些老同学看在眼里了。是不是?” 我无力地摇头:“没有,真的没有啦,你想多了……” 龙婕不理我了,径直对毕宇说:“我们旧同学聚会,如意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次你跟她一起来,我们都等你们,不然我们不会再理睬她。你们结婚我们也不会来。” “哎呀,你说什么呀。他不是……”我急忙解释着,脸羞红了。 毕宇却爽快地应了:“行了,一定来,许记海鲜酒楼的老板是我的朋友,还可以打折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龙婕没心没肺地笑着说,“还是如意的这位重感情,如意啊,工作了就连老同学都不要了。大家早就生她的气了。一定要来噢,我会告诉其他同学的,再见。” 看着龙婕离去的背影,我顿时没好气了:“我说你怎么能随便答应人家呢?” 毕宇笑着说:“有什么关系呢,同学,又不是别人。不过既然我已经答应陪你一起去了,你不会拒绝我吧,就算你不带我去,周末我也会去许记等你的。” 我无言,心想真不该来这里吃饭,就不会遇到同学了。 我实在,实在没有脸面去见旧同学。 当年意气风发光彩照人的杨如意,已经消失了,不见了。留在这里的人,只是一个为了生活苦苦挣扎的平凡的人。 没有爱情,看不到生活的希望,我哪里,还有心情去见旧同学呢? 尤其是,还有可能遇到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2) 晚上,我回到家里,刚一开门,就看到一双拖鞋斜斜地朝我飞来,撞在墙上,掉在了地上。 苏飞扬坐在沙发上,说:“我说你这个人,怎么一出门就忘记要回家做的事情了呢?说好了,你在我这里包吃包住,但是你要负责做家务的。你怎么就那么不负责呢?” 我将拖鞋整理好,没好气地说:“谢谢你的包吃住,过段时间,等我拿到了薪水,我就会马上搬出去的。不叨扰你,行了吧?还不知道谁占谁便宜呢!现在保姆的薪水可不低,有了我,你保姆不要请了,钟点工也不要请了,别以为这点帐我还算不明白,我也是大学毕业生,不是小学文化。” 苏飞扬哼了一声,竟然无话反驳。 我算是看清楚了,苏飞扬这个人,虽然有点洁癖,但是也有男人的通病,非常懒惰,也爱指使人。刚开始我还真有点感激他收留了我,现在我是明白了,他就是想找一个脾气好任他折磨的丫鬟。 我到厨房洗碗,看到厨房里就放了一碗吃剩的泡面,大声问:“以前你一个人住的时候,难道你平时就是吃泡面的吗?” 苏飞扬端着杯热茶走了进来:“你还说,如果不是你,我至少有顿饭吃吧!要不我找你住进来干嘛?我不会做饭,只能吃泡面了。” “那你厨房里怎么有这么多厨具,猛一看我还当你是厨师大师在这里隐居呢!” 苏飞扬喝了口茶,那架势可真像监督丫鬟的少爷:“我告诉你,我找女朋友有几条标准,你想不想听听?” “你找女朋友的标准和我有什么关系?说给我听干嘛?”我心想你那些女朋友都长得一个模子一样。 “我告诉给你知道,一是可以解释我为什么买了这么多厨具,二是同情你,想解救你,看了你的资料,也有27岁了,未婚,和你住的这几天吧,也发现根本就没有男人找你,估计你就一‘剩女’吧!现在‘剩女’现象是整个社会的问题,你如果不从我这里了解男人们是怎么想的,又怎么嫁得出去呢?” “得了吧,你都比我大3岁呢,我是剩女你也是剩男。”我没好气地说。我最反感“剩女”这词儿,可是偏偏一上网,就铺天盖地都是这个词汇,好像整个社会都赶着单身女人快点降低了身份去下嫁。 我单身我碍着谁了,遇不到自己喜欢的人,我也没有办法啊,我又实在无法做到找一个自己看着不顺眼,放在心里不舒坦的人朝夕相处,要我跟一个没有感觉的人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我还不如一个人光棍来得自在。 苏飞扬哂笑:“那你就错了,奔三的女人豆腐渣,奔三的男人可是钻石。” 我偏头望着他:“那你找到了你愿意结婚的女人了吗?” 苏飞扬说:“不急,不急,慢慢找!” 轮到我嘲笑他了:“那我们俩还不是一样。不管你是慢着找还是快着找,反正你就是还没找到你心甘情愿愿意娶回家的女人,和我这没有找到我愿意嫁的男人不一样嘛!我俩都被耽误了,和你同龄的男人也许早结婚了,和我同龄的女人也早结婚了。” 苏飞扬说:“我和你不一样。我要结婚很容易,你要结婚可不容易。”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们俩现在就都一样单着呢,好歹我还在外面跟朋友吃了饭,你呢,一个人窝在这里吃泡面。你结婚容易你怎么就不结?还不是怕过不好就得离,说不定还拖一孩子分一半家产离!你比我惨。我是女人,大不了一横心当一单亲妈妈,你呢,你若想当爸爸还得先追孩子的妈呢!” 苏飞扬摇头:“我告诉你,‘剩女’都是你这么说话的,我真的给你洗洗脑。” 他喝了口茶:“其实,所有的男人想法都一样,女朋友么,就是要漂亮、温柔、贤惠,至于工作家世什么的,对于我来说我倒不介意,我养得起这个家。所以我买了这么多厨具,就是希望我的女朋友能摆弄摆弄,先征服下我脆弱的胃。” 我笑起来:“确实,所有的男人都想找漂亮贤惠温柔的,不过,基本上,只要达到第一条要求,后面两条就马马虎虎了,对不对?” “这点你说错了,漂亮女人多的是,即使不漂亮整容也可以整得像仙女一样,但是不会做饭,你怎么装也装不出来。我两个女朋友你都已经看到了,正点吧?可就是不会做饭,比我还爱指使人。你说,我们中国的那些传统美德都被人丢到哪里去了?女人居然不会做饭?” 我慢条斯理地洗着碗:“美人在厨房里呆久了,还能美吗?气质就先脱了一层皮。古代是有传统美德,但是那些美轮美奂的江南名妓们,你看过有谁写她们下厨房的?成天不是抚琴就是作画,如果那些名妓们也在厨房刷碗在河边洗衣服,不就跟黄脸婆们一样了?你还说我的思想代表‘剩女’的思想,我看你的思想才是典型的‘剩男’思想呢!” “算了,懒得和你说这问题了。要不怎么说男人是火星人,女人是水星人,根本无法沟通。刷了碗出来一下,有份礼物送给你。” 我一愣,手里的碗差点没抓稳掉地板上了。我没有听错吧,他干嘛送我礼物?无功不受禄,而且我相信他也没有那么好心。 我得提高警惕。 我收拾好一切,走出来,真的看到客厅的茶几上,端端正正摆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苏飞扬翘着高高的二郎腿,下巴冲我一抬:“打开吧!” 我疑惑地望着他:“你不是被我那套‘剩男’理论给洗脑了吧?我可不是随便的女孩。” 苏飞扬讥笑:“你想随便我还不会随便呢!你想哪里去了,你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那盘菜。我喜欢瓜子脸,眼神清澈,局部苗条、局部丰满的女孩,你呢,圆脸、近视,身材干煸,如果给女人打分,你也刚够及格标准。你打开看就知道了。” 好奇心压倒了我想反唇相讥的心理,我打开漂亮的粉红色盒子,里面装了一枚做成了心型的巧克力蛋糕。 苏飞扬说:“别误会,送给你吃没有别的用意,就是想做一个调查。看到这块蛋糕,你会想起一些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捧起蛋糕,说:“第一,价格不菲,第二,吃了会肥,完毕。” 苏飞扬白了我一眼:“我说你别这么俗气行不行,往高雅的、精神上的去想一想……” 我瞅着蛋糕:“我会想,这会是谁送的神秘礼物呢?咬下去,会不会有甜蜜的感觉?” 苏飞扬拍了拍手掌:“对,每一口都是甜蜜的味道!像不像初恋?羞涩的、洁白的、含情脉脉的,空气里都飘满了花香,风声里都是他的叮咛……巧克力蛋糕捧在女孩洁白的手心里,就像一个承诺,比钻戒的承诺更加真挚无暇……” 他的眼睛闪闪发亮,思维仿佛在飞翔。 这倒是让我看到了他的另一面,这位花花公子倒并不是头脑简单的、将所有智慧用来泡妞的低等生物。男人专注事业的时候,也挺有魅力。 可是接下来,他却做了一件让我倒胃口的事情。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叠女人照片,递给我:“看看,你觉得谁适合手心里捧着这枚蛋糕?” 我随手翻了翻,浓妆、姿态做作的、扮酷的、职业性微笑的……都算美女,也许很多还是职业模特,却没有谁有那份清新甜美的气质。 我摇了摇头:“苏飞扬,你的审美可能真的有点问题,我觉得,如果蛋糕捧在她们手心里,我是绝对不会去购买的,太做作了。” 苏飞扬用手撑起了下巴,陷入了思索状态。 我把蛋糕拿回房间,三下五除二就消灭了。 味道其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看来就靠广告来推广了。 (3) 我把毕宇签订的合同端端正正地放在了欧阳姐的办公桌上,原本以为她会吃惊,会失望,没想到她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干得不错,你可以走了。” 我问:“那我的试用期?” 欧阳姐抬起头来:“你放心,只要合同执行,钱款到账,你的试用期就会结束。” 她按响了桌上的电话,说:“请设计部的罗小姐来一下我的办公室。” 罗小姐推门而进,欧阳姐将广告合同递给她:“这是新进员工杨如意小姐带来的业务,是做路牌广告,你们去设计和安排吧!是新客户,虽然给的钱不多,公司也要多多重视。” 罗小姐大约二十三四岁,长得颇为漂亮,头发烫得卷卷的,戴着两个夸张的耳环,眼睛又圆又大,涂了淡淡的唇膏。她和气地瞥了我一眼,说:“杨小姐,你真行,刚上班就给公司带来了新业务。” 我也微笑着说:“还得请你多费心,设计的事情我也不懂,‘人人家’的老总是纯粹帮我的忙,我也希望这个广告能有反响,这样就对得起他的帮忙了。” 欧阳姐说:“你可以放心,罗小姐做事情很积极负责的。其他的事情你都不用管了,等广告设计客户认可,你的任务也圆满完成了。” 我应了一声,和罗小姐一起退了出来。 罗小姐看了下合同,说:“你能把客户的联络手机写在上面吗?这样我们也好随时和客户联系,和他沟通,听取他的意见。” 我把毕宇的号码写了上去。 罗小姐优雅地笑着:“行了,你就放心好了,剩下的事情我们会处理了。有事情我也会主动找你的。” 她迈着优雅的步子了进去。 安陆知道我居然完成了任务,替我高兴,说:“如意姐,你真行,毕老板也真够意思。如意姐,这次你拉了广告,如果有提成,记得要请我吃饭哦!” 我苦笑:“毕宇是帮我的忙呢,我哪能开他的高价、拿他的提成呢!我给他的是公司最低价格,所以没有提成的。” 安陆摇摇头:“如意姐,你的心真好,不过你真不会算账。你拉了他的广告就欠了他的人情,就算是最低价格也是欠了人情,那还不如抬高点价格,拿点提成。再说了,人家肯定不会想到你是没有提成拿的。” “人家怎么想是人家的事情,我只是自己自愿这么做而已。他本来就是纯粹帮忙,我怎么能占他便宜呢!就算这个广告没有提成,我自己也觉得是欠了他的人情,以后会找机会偿还的。现在关键是,我终于保住了自己的工作。” 广告设计第二天就出来了草图样稿,毕宇也真信赖我,打电话给他,他只是说一切交给我负责,需要付款的时候告诉他一声。末了,他忽然问:“你们公司,是不是有一个罗小姐?” 我一愣:“是的,她是设计部的,你的广告归她负责。” 他淡淡地“哦”了一句,问:“你不会做完这个广告以后就不和我联系了吧?” “怎么会呢?我还担心你不和我联系了呢!说真的,这次我真的欠了你一个人情。这个月发薪水,能不能让我请你一次。虽然我的薪水很少,只要你要求不高,我还是能请得起的。” 毕宇爽朗地笑了:“行,既然你一定要请,我怎么会拒绝呢?不过肥水不流外人田,地点就订‘人人家’好了。” 我连忙答应了,心里很感激他。 忽然,我的内线电话指示灯亮了,我只好先挂了他的电话,再接内线。 竟然是苏飞扬:“杨如意,我真的小看你了,干得不错。” 我这下可得意了,看来我拉进来一个小广告,却成就了自己的名气。 “别想赶我出去了吧!” “我虽然是总监,也不能随便炒人鱿鱼的。既然你喜欢这个工作,那就继续干吧!”他不等我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哼,比较起毕宇的温文尔雅,苏飞扬可真糟糕到家了,这就是成熟男人和不成熟男人的区别。还以为自己30岁是一朵花呢,怎么看怎么像豆腐渣。 下班以后,我坐上了巴士,发现自己没有零钱了。 从我身后走上来两位年轻的男女生,看那气质应该是大学生,男孩个头高高的,皮肤白净,单眼皮,笑起来一副阳光灿烂的模样,猛一看觉得挺面熟的,见我盯了他,他便也盯着我,然后他的笑容僵住了。也许是被我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吧? 女孩长得小巧玲珑,头发染成了板栗色,脸色有些苍白,长得像一个洋娃娃那么可爱,气质纯美清甜出尘,她是那种即使在人群里,也不会被淹没的对象。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她,内心就无由生出几分好感,仿佛像看到了念书时期的自己,也是这么无忧无虑,开开心心。 男孩问:“你是不是没有零钱,要不要换散?” 我赶紧点点头。 男孩摸了口袋,我拿着钱正准备给他,却一眼瞥见车门口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从女孩的包包里往外掏钱。 “扒手!有扒手!”我一指那男人,女孩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钱包已经被这个男人捏在手里了。男人反应很快,抓着钱包就狂奔起来。 我和两个男女生一起追了出去。 男孩奔跑的速度很快,我穿了高跟鞋,干脆脱下来,放到女孩脚边,看她那娇气的模样知道她也跑不远。我说:“你在这里,我去追!” 在大学里没有事情干的时候,我就练习跑步,一为消磨时间,一为苗条身材。这几年,只要事业没事可干了,有时间我也会晨练,所以功夫一点都没有耽误。 我一路追了上去,见鸭舌帽绕了条路,我从另一边追了过去,终于在巷子里堵住了他。 鸭舌帽丢下钱包,向我冲过来。我偏过身子,让他跑了。 高个男孩跟着追上来,拣起钱包,笑着对我说:“你跑得真不赖呀!” 我的心一动,多帅气的男孩,我怎么就觉得他如此面熟呢?难道所有的帅哥都长得酷似吗? 我们回到女孩面前,那女孩没事人一样守在我的鞋子旁,见我们回来了,不停地招手! 我们把钱包还给她,我好奇地问:“你们是小情侣吧?真般配啊!真嫉妒你们的年轻。” 男孩脸一红,急忙摇头:“不不不,我们只是同学。我们是滨海大学的学生,她叫莫墨,我叫骆尉。”说名字的时候,他瞟了我一眼。 女孩说:“糟糕啦,巴士都走掉了啦,骆尉,我说了要打的,你不肯,现在好了,回学校又晚了,我妈晚上要打电话来查岗的。” 骆尉说:“打了一天的工,才挣那么点薪水,打一个的就全没了。你受不了,明天别和我一起出来了。” 看来他们是大学生勤工俭学的。 “在麦当劳里卖汉堡,笑得我脸都抽筋了,我不干了嘛!”莫墨撒娇地说着。 我想了想,不知道“人人家”需不需要勤工俭学的,问:“你们留个电话给我吧,我如果有合适的打工推荐,就介绍给你们!” 我记下了他们的号码。 我们一起等巴士,在车上聊天,他们纯净的谈吐让我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 我的手机响了,一看,是龙婕。唉,我这“三步倒”的手机偏偏今天有电。 “如意,我们已经订好包厢了,明天晚上6点,许记海鲜紫罗兰包厢,吃了饭去K歌,这次来的人最齐,大约十几个呢!你一定要来啊!对了,让你的那位给我们打一个折哦!” “可以不去吗,我真的有事情!”我推脱。 “如意,你再不来,所有的同学都不会再和你来往了。告诉你,徐玉不会来,你就放心好了。” “徐玉来不来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来了我又不怕她。”我不高兴地说。 龙婕顿了顿:“既然你并不是因为要躲避她才不参加聚会,那你还害怕什么呢?她都已经结婚了,一切已经是定局了,恩怨都过去了嘛!其实徐玉她还总找我们打听你的消息呢……” “好了好了,别啰嗦了,我挂电话了,明天我来还不行吗?”我笑得有些勉强。 我挂了电话,徐玉两个字仿佛又勾起了我痛苦不堪的回忆。我以为我已经锻炼成钢铁心脏了,其实那儿还是一个没有愈合的伤口,稍微一碰,就会汩汩地流出鲜血来。 回头一望,见骆尉正探寻地凝视着我,他的手在口袋里摸了摸,竟然摸出一包纸巾,他递给我,又赶紧转过脸去。 他竟然发现我的额头已经渗了一丝丝的汗。 真是一个体贴的男孩,难怪看莫墨,仿佛一副很钟情他的样子,这样的男孩,实属难得。 同学会,我是推脱不了了,既然如此,那就默默应对吧!好在我现在有份工作,至于人家问我爱情……那就说,还在选择吧! 总比说自己没有人要好。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心情,也无由地开始忧伤。巴士车厢里传来陈楚生的悲郁的歌声,竟然是恰好地映衬了我此刻的心境:“看不见雪的冬天不夜的城市,我听见有人欢呼有人在哭泣。 早习惯穿梭冲满诱惑的黑夜, 但却无法忘记你的脸……” 正文 第四章 爱是折磨人的东西 (1) 今天是周五,“星海岸”却仿佛如临大敌,一点都没有周末的气氛。 我和安陆今日都比别人早来一个小时,欧阳姐吩咐我们将办公室的杂物收拾一下,因为公司的少东会来开会和视察。 “星海岸”在滨海已经有8年的发展历史了,老板随着年岁已高,想去加拿大颐养天年,最近已经不再插手公司的事情,逐渐将事务慢慢移交给了小儿子齐先年。 今天就是齐先年新官上任的日子,总经理职位已予转交。 离上班时间还有十分钟,公司里所有管理人员已经全部到齐。齐刷刷站在电梯门口,等候着齐总的光临。 苏飞扬昨天晚上向我抱怨,齐先年曾留学日本,学了日本的那一套森严的礼仪,架子特别大,下属稍微不注意,就会得到一顿训斥。 “他有什么呀,不就一纨绔子弟,有一个好老爹而已。”苏飞扬对这个齐总有些嗤之以鼻。 我讥讽他:“你是在嫉妒,谁叫你不如他,你是北大毕业的,可人家是留洋的,你有公寓丰田,人家住别墅开宝马,人家有一个好爹,你没有,你呀,样样不如人家才这么嫉妒。” 本以为苏飞扬会反唇相讥,没想到他脸色却变了,指着我的鼻子说:“你才没有一个好爹呢!” 看他气得一副头发昏的模样,我没有和他计较,只小声说:“我爸爸才好呢!我都不是他亲生的,可是他对我比亲生的还亲。” 苏飞扬一怔:“你……你是收养的?” 我点点头。 他摇头:“不像,不像。” 这下轮到我郁闷了:“收养的还有什么像不像的。” 苏飞扬说:“你看电视里,那些抱养收养的,一旦发现自己不是父母亲生,哪个不是哭哭啼啼咬牙切齿寻死觅活的?” “你是被洗脑了啦。哪有那么夸张,在我心里,我从来不觉得自己这个收养的孩子就怎么委屈了,也不觉得我养父母对我不好,相反在我心里,对亲生父母都没有任何印象,我只想好好赚钱,报答我的养父母,没有他们,我可能早就成了一把泥土了。” 苏飞扬吹了声口哨:“说真的,如果要绅士一点的话,我应该说,你真了不起,你很上进,可是我这人不虚伪,只说真话,杨如意,你是不是长得太难看所以被你父母给丢了?” 我气坏了,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不肯出来了。 真是的,竟然有这样的人,他的心是怎么长的,我已经够不幸运的了,他还要在我的心上插把刀。 不多久,门给敲响了,苏飞扬拖长的音调传来:“喂,吃饭了……” “我才不会和狼心狗肺的人一起吃饭呢!” 他说:“很好吃啊,我做了海鲜……” 海鲜?是虾还是螃蟹?我受不了诱惑,打开了门。 只见苏飞扬捧着一碗海鲜泡面站在那里,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我恼火地说:“你这人是不是残废啊,我不做饭你就只吃泡面吗?” 他一副无辜的表情。 我怏怏地走进厨房忙碌了起来。有什么办法呢?住他家,吃他的,而且他还是我上司,处处气短。 电梯门唰的一声开了,里面站了一个胳膊上挂着西服的年轻人,他出电梯门,对早已迎候的管理人员说:“齐总走楼梯呢!” 大家又只得涌到了楼梯口,等了一会,一个气喘吁吁身材有些肥胖面如馒头的大约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爬了上来。 原来这位就是齐总!我是第一次看到他,不禁有些失望。小说里都说那些“二世祖”容貌英俊,气质不凡,可这位齐总,怎么看怎么像暴发户。 他站定,喘了口气,才说:“呵呵,减肥。多运动,对身体好。” “是是是,齐总说得太对了。”周围一片阿谀奉承之声。 我瞥到苏飞扬,他虽然也站在人群里,不过没有说什么,表情淡漠,而欧阳姐虽然面带笑容,但也没有附和。 齐总从随从手里拿上西装,装作恍然大悟一般做起了介绍:“这是阿斌,以后就是我的助理了,那个,人力资源部记得给他登记下资料。” 他走到苏飞扬的面前,两人握了握手,齐总问:“爱情蛋糕的广告安排得如何了?客户已经在催了。” 苏飞扬说:“按照程序在走,不过找蛋糕模特是一件难事。” 齐总点点头:“这个广告要做好,来,你来我办公室,我们一起开个会。” 他们肩并肩朝办公室走去。 安陆对我吐了吐舌头说:“齐总和苏总年岁相当,如果配合默契,公司肯定大有可为,可是如果两虎相争的话……” “别乱说话。我们只是两个小职员,这些闲话被传了出去,工作难保。”我敲了下他的头。 安陆什么都好,就是爱耍点小聪明,做事情不够踏实,总是埋怨自己的薪水少,职位低。可是他才来5天,工作没有成绩,谁能给他升职呢? 我给总经理室送咖啡进去的时候,见齐总将那些模特的照片扔了满地,见到我,他指着我说:“我看那些蛋糕模特的气质都不如她。苏总,我强调了,一定要清新的,看上去就让人浮想一些美好的事情的女孩子,你看看,你都找的是什么人,舞小姐一样。” 苏飞扬耸耸肩:“说得容易,我们几乎把整个滨海城都翻了一遍,去大学里也找了一些,可是现在气质清秀脱俗出尘的女孩真的可遇不可求,大部分不是人造的就是过于时尚了的。”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而且各人审美观不同吧,你觉得杨如意气质清新,可有人又觉得她这是土气。再说,她年纪也大了,不适合我们的广告风格。” 什么人嘛,竟然当老板的面前这么损我,难道他不知道有一个词汇叫“面子”吗? 齐总说:“我不管,模特的事情搞不定,后面的程序就都上不来,三天内,你必须找到蛋糕模特。飞扬,你是我爸爸最器重的人才,我想你也不会让我失望吧!” 这话,表面上文质彬彬,我怎么觉得暗藏玄机? 抬头看苏飞扬,见他脸色未变,只是笑着点头说:“好!” 他和我一起走了出来,手里端的咖啡没有喝完就倒在了垃圾筒里。看着他微皱的眉头,我知道模特这个事情,一定难住他了。 我的脑海里忽然翻腾出一个女孩的模样来!我怎么把她给忘记了? 我赶紧追上苏飞扬,告诉他:“苏总,蛋糕模特,我倒有一个女孩可以推荐。” 他站定,疑惑地看着我:“你不是真的想推荐自己吧?” “这是公司,我不会拿公司的正事开玩笑的。”我正色说,“你不相信我就算了。” 他点点头:“反正见了那么多,不在乎多见一个。你快点安排她来见我吧!” 我应了一声,赶紧拨打电话去了。 一个小时以后,莫墨在骆尉的陪同下,就出现在了我们的公司。 我带着莫墨去找苏飞扬,一进门,就见到齐总在他的办公室里又在谈事情。 我有些紧张:“齐总、莫总,这是我推荐的蛋糕模特莫墨……” 他们两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下变得雪亮。苏飞扬看了看莫墨,又看了看气质同样出尘的骆尉,对齐总说:“你刚说的加一个蛋糕男模特的事情,不都一起解决了?” 送莫墨和骆尉回去的时候,莫墨拉着我的手:“如意姐,真谢谢你,没想到我们居然触‘电’了,给的报酬还不低。如意姐,不如我请你去吃饭吧?你喜欢吃什么?烤肉,或者牛排,西餐?” 骆尉说:“她喜欢吃海鲜!” 我一愣:“你这小鬼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海鲜?” 骆尉皱眉:“如意姐,别叫我小鬼头,我都22岁了。” “那是,还不小,我大你五岁呢!你怎么知道我爱吃海鲜的呢?” 骆尉还没有解释,莫墨就插嘴:“如意姐,他最喜欢研究风水呀,算命啊,算卦什么的,有些时候是真的能未卜先知呢!” 看她看着骆尉的眼神,一副崇拜的模样,什么秘密都写在脸上了。 真像当年纯白无暇的我啊! “我比你们大这么多,还要你们请吃饭,那怎么行?再说了,是你们帮了我们公司的忙呢!如果你们真能一举成名,到时候再来谢谢我吧!”我替莫墨整理了下衣裳,一种亲近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的手机哇啦哇啦叫了起来,我拿起来一看,又是龙婕。 “龙大妈,我知道了啦,晚上我一定来,你不要三秒一个电话地催,你知道我的手机是‘三步倒’啦,等下手机没电,找不到我,可别埋怨我。” 我挂上电话,莫墨好奇地问什么是“三步倒手机”? 我告诉她,我的手机一天最多接三个电话,所以取名叫“三步倒”。 骆尉把他的手机递过来:“如意姐,你用我的手机吧,我等下正好要去买新的,旧的拿着也没有用。” 我笑着婉拒。 莫墨白了他一眼:“哪有拿旧东西送人的,如意姐,你别要他的破烂手机,你什么时候生日,我送你一个!” 我摆摆手,杨如意再穷,也不是贪人小便宜的人,莫墨和骆尉一定是觉得我替他们找了份光彩的“兼职”,想感谢我呢! 送走他们俩以后,我定了定神,在公司的盥洗室里开始收拾起自己。 公司已经下班了,除开几个加班的人,其他人都走了,就连安陆也有约会。 而我,已经有多久没有和人约会过了? 久违的爱情味道,那种越陈越醇厚如酒酿的爱情滋味儿离我已经遥不可及了,所谓人在江湖,真是越混越寂寞。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大眼,却空洞无神,皮肤虽然白皙却有些缺水,头发虽然干净却一直没有去美发店打理,都快没有形了。即使等会在同学面前吹嘘自己,只怕自己的气色就无法掩饰自己的失败。 徐玉,我输给了你,就请你不要在聚会上光彩照人的出现,多少给我留几分薄面吧! 我悲哀地叹气。 从盥洗室里走出来,正好见到苏飞扬也从男厕走出来,他见周围没有人,不禁挑高了眉毛:“杨如意,你化成这样,是不是想晚上出去兼职呀?” 我横了他一眼,狗嘴吐不出象牙,没好气地说:“今天周末,本小姐约会去。” “哦?和我一样。不过你这气色看起来可不大好,该不会是要寻人家的茬吧?哈哈!” 他穿了件雪白的衬衣,衬衣上喷了淡淡的CK香水,皮鞋擦得雪亮,头发也很有型。不知道又去勾引哪家美眉。 他低下头来悄悄告诉我:“杨如意,今天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你表现这么优异,下个月就可以结束试用期。” 哗,这可是一个好消息!可是我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又说:“那个,小美眉身边的,不是她的男朋友吧?” 我一怔:“你是说莫墨?” 他打了个响指:“其实是也没有关系,在校大学生,怎么能和我的魅力相比?我看不出一个星期,她就会……” 我顿时变了脸色,冷冷地说:“苏飞扬,你这个人怎么坏,怎么花心都是你的私事,但是你不要伤害我的朋友,莫墨是纯洁的小女孩,你如果敢玩弄她欺骗她的感情,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发脾气。 我是一个脾气温和的女孩,在社会上闯荡这么多年,早已知道凡事一定要忍,看不惯的、鄙视的、厌恶的等等林林总总的事情,看过了,笑一笑,就当清空了,尽量不让它们影响自己的情绪。 我鄙夷苏飞扬的为人,花心,对感情不负责任,但是那是他的私事,我也管不着。 可是如果他把他花花肠子用到莫墨身上,我就不能允许。 想到莫墨那张纯洁如春花一般的脸,心里就有点紧张,我是不是做错了,怎么可以把她推到苏飞扬这个色狼的身边呢? 苏飞扬讪讪地笑了:“你别这么紧张,我看你是该好好休息了,你有点被害妄想症,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 “如果你以后再这么不三不四地说莫墨,我会马上要莫墨退出去,她会听我的话的。” 苏飞扬嬉皮笑脸地说:“你以为你是她什么人,姐姐?还是大婶?面对名利,哪个女孩不会动心,面对帅哥,哪个女孩不会怀春?” “莫墨不是那样浅薄的女孩。苏飞扬,我今天很生气,你最好消失!” 苏飞扬向我挥了挥手:“我有必要提醒你,我是你的上司,至少现在还是你的衣食父母,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无礼呢?” 我说:“你别威胁我,人是有底线的,你不要触碰我的底线。” 我气呼呼地走了。 走出公司大门,手机响了,我接起一听,是毕宇。 毕宇歉意地说:“今天晚上我不能陪你去参加同学聚会了,公司里忽然有点事情。” “哦,没有关系,你忙你的。”其实我本来也没有想让他去,毕竟和他只是刚刚认识的朋友,没有必要麻烦他,我知道他也是想帮我充充场面。但……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面对一切,一个人去解决问题。 (2) 我忐忑不安地走进紫罗兰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龙婕一个飞跃跳过来,抓着我的胳膊:“大家看,我们的才女终于现身了,好大的架子啊!” 所有旧同学的目光都落在我的身上,我也鼓起勇气含笑回视着他们,分别5年时间,男同学都长胖了,女同学都打扮得更加入时了,有些人都变得快要让我认不出来了。 我一个一个叫着名字:“罗微微,我看了你的QQ空间,你生了一对双胞胎,长得可真可爱……王伟,你说你失恋了,不过升职了,恭喜恭喜;杜玉文,听说你买了车了,房子买了没有?哪有先买车再考虑买房子的人呀,哪个女孩肯嫁给你……哈哈哈哈。” 被我点名的同学一个一个欢笑起来,虽然我们也许都是平凡的人,但是平凡的人也都愿意被人关注。这些年虽然我和同学的联系不多,但是其实我的内心还是在意他们,会留意他们的消息,会在同学录冒个泡,也会去他们的QQ空间里逗留。 我只是不敢过于接近他们,虽然混得差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是真的害怕被人问一些我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果然,罗微微接下来马上问:“杨如意,你现在找了男朋友吗?还是已经瞒着我们结婚了?” 我正想着措辞,还是快嘴的龙婕接过了话茬子:“她可没有你那么快,她挑剔着呢,不过我见了她的男朋友了,挺男人的,哎对了,如意,你男朋友答应来怎么没有见到人?怎么,不敢见‘娘家人’吗?” 我脸一红,分辩说:“龙大妈,你别给假消息了,那人不是我男朋友,我现在单身呢,才27岁,急什么呀!我可不想把我的青春献给男人和锅碗瓢盆。” 男生们附和我的话,女孩们可一片反对之声:“27岁还不急?都奔三了,如意,你不要太挑剔了,虽然说你以前那位是很优秀,不过你可不是那时候的你了,应该降低标准了……” 我有些发窘,赶紧找了个位置坐下说:“还唠叨什么,开吃吧,我饿死了。” 大家的注意力这才转移了。 大家吃着菜,聊着天,喝着酒,到底是老同学,三杯之后谈话渐渐亲密起来,有的说起了家里的婆媳相处问题,有的骂起了公司的制度,有的聊起了经济危机,还有的拜托同学们给介绍对象。 我喝了点酒,有点头晕,站起来打算去洗手间,刚走到门口,恰好和一个女人撞在了一起。 她的手袋被我撞到地上。 我没来得及看她的脸,已经弯腰替她捡了起来,我抬起头,笑着说:“是谁这么冒失啊?” 我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是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徐玉。 她穿了件银灰色的长风衣,头发自然地披洒,风姿绰约,皮肤晶莹白皙,一看就是养尊处优贵妇人。 一见是我的,她的眸子立刻亮了起来,说:“如意,好久不见了……” 身后本来喧闹的饭桌顿时变得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在我和她的身上。 我想我应该微笑,或者大笑,自然地也回一句话:“是呀,好久不见……” 可是无论如何,我紧绷的面皮就是无法舒展,我真的恨自己,为什么到了27岁,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五六年,我还是无法做到掩饰自己的心情呢? 我将手袋放到她的手上,僵硬地说:“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 我朝洗手间飞奔而去。 我在格子间里久久不愿意出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遇到她?我已经在尽量躲着她,学会忘记她,可是还是冤家路窄给遇着了。 门被轻轻敲响,传来龙婕的声音:“如意,你在里面吗?” 我“唔”了一声。 她顿了顿:“你想在洗手间里做蜗牛吗?如意,你变了,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什么都不怕的才女了,你现在连同学都不敢见了……” 我气呼呼地拉开门:“龙婕,你不是说徐玉不会来的吗,她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龙婕好笑地看着我:“你看看你,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人一样。徐玉本来确实是不来的,可是她听说你会来,还是抽时间来参加聚会。其实这些年,你一直避开她,她却总是希望能见你一次,和你聊聊,希望能冰释前嫌,她……”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解释什么了。我和她没什么好聊的,她是胜利者,当然可以居高临下对我说和平的话,我就是小气,我就是不能原谅她。算了,我不去包厢了,你替我把手袋拿出来吧!” 龙婕说:“你怎么能这样对待老同学呢?即使你不愿意见到徐玉,可是你难道连我们也一并讨厌吗?你如果这么任性,以后同学聚会,大家都不会找你参加了。” 我默然,说真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能和这么多旧同学吃饭聚会,机会并不是很多。 龙婕趁机拉着我的手,重新走回到紫罗兰。 在走进包厢的一刹那,我深深地吸了口气。 如意,挺下去,你行的。 (3) 包厢里依然欢声笑语不断,徐玉坐在我对面的位置,因为迟到,正在罚酒三杯。 大家都怂恿她喝酒,我却低着头默不作声,此刻的我,仿佛有些游离在聚会欢乐的气氛之外……终于轮到大家再次碰杯了,大家站起来,互相碰杯,我看到徐玉向我这边举过来酒杯,我故意偏到了一边,装作没有看见。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 她的手机响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竟然有些紧张。 她看了下电话号码,接起来,罗微微没心没肺地嚷:“是不是你老公查岗啊?” 周围顿时又安静下来,所有的人装作有意无意瞟着我。 徐玉对着手机轻轻地说:“是,还在吃饭……我先挂了啊……” 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浓浓的酸楚感觉。这么温柔的语气,这么明亮的眼神,不管如何照顾我的情绪,谁都还是能一眼看出,徐玉生活得很幸福。 所有的言情小说都是一个套路,抢占别人的爱人的人,都一定不会有好结果,不是被抛弃,就是患上不治之症。佛经也说世间存在因果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可是,我的生活就是这么一个状况,我,被爱人和朋友背叛,输得彻底,我成了一无所有的“剩女”,而对方却一对璧人羡煞旁人。 我推开酒杯,强笑着站起来说:“各位,我要告辞啦,家里还有点事情需要去处理……”我拿出钱包:“AA制的,我要出多少钱,快点算给我,不然我白吃白喝开溜啦!” 徐玉却也跟着站起来:“如意……我们去外面谈谈?” 我沉默不语,大家又安静下来,等着我的回答。 我淡淡地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呢?” 徐玉却走到了我身边,和多年前一样,轻轻挽住了我的胳膊,说:“走吧!” 再挣扎,就显得我多么没有素质了。 脚步只好不情愿地跟着她走了出去。 我们站到僻静的角落里,靠在窗户上,窗外此刻有轮明亮的月亮,月色柔柔地挥洒在透明的窗台上。 徐玉仰望着那轮明月,说:“如意,你还记得吗,读书那会,我们经常在宿舍的窗前看月亮,然后你就编造一些和月亮有关的灵异故事吓唬我。你真有才气,每次编造的故事都不同,那时候,我真的很崇拜你。” 我冷冷地说:“我已经不记得了。” 徐玉说:“我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直到念大学,才终于可以离开他们的身边。真的好幸运,能和你分到一个寝室。我记得我刚来到寝室的时候,是你替我铺好的床,作为回报,你把我的德国巧克力全部吃掉了。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贪吃的人,可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认准了你这个好朋友,好姐妹。” 我感觉嘴里苦苦的,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不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学习成绩一直不好,可是你即使不勤奋,成绩也那么优秀,教授都是那么地喜欢你,校刊上每期都会有你写的诗歌和散文。你带着我去参加诗歌朗诵会,有一个丑男纠缠你,我还笑话了你好久……” 她沉浸在往事里,眼睛里盈满了笑意。 我依然沉默不语。 这些事情,我都早已宣布要忘记。 她继续说:“有一天晚上,下很大的雨,我突然胃痛了起来。你二话不说,拿着伞冲进雨里替我去买药,回来的时候你说路过小树林的时候好像见到了鬼,你吓得要命,冷得要命,可是你却为我买了三种不同的胃药……” 她的大眼睛里渐渐盈满了泪水,忧愁也迅速爬满了她的额头。 我感觉眼眶也湿了,越想忘记的事情越无法去忘记,人生难得一知己,徐玉,曾经给我的大学生涯带来多少难忘的回忆。那些沉甸甸的友情的火把,是曾如此地映照着我的青春年华。她总是说着我的好,可是她对我的好呢?我又怎么能够忘记? 我的家境清贫,买不起好吃的零食,她总是买了我爱吃的东西,放在我的枕头边上。她送给我我喜欢的小熊维尼的衣服,告诉我那是A货,可是事实那全部都是真品,对于学生来说那些衣服价格很高。她性情温柔沉静,家教良好,却为了我被人欺负挺身而出,第一次尝了做野蛮女生的滋味。 也是她,在无数个夜晚,和我共睡一个枕头,听我说我的初恋故事,为我浪漫的爱情感动得流下眼泪。 是她,在我和我爱的人争执互不相让的时候,约了他又约了我,替我们融洽关系……那么多的过往,岂能忘记? 她怔怔地望着我,柔声说:“如意,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时光可以倒流,我不会,绝对不会……” 我森然问:“你是说,你并不满意你现在的婚姻?不满意你的爱人?” 她迟疑了一下,摇头:“……不……他待我很好很好……” “即使时光倒流,也不会改变什么,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你们是合适的一对璧人,错的是我,我是一个多余的人,可是全世界当时都知道我是被抛弃的人,我成了全校人的笑柄。对不起,徐玉,我不是一个好人,我装不了风度,我恨你们,我的感情一钱不值,可那对于我来说,却曾是我青春的全部……”我缓缓地淌下泪水,这些年来一直压抑的委屈,仿佛在这一刻,伤口开始复发……她沉默了,也泪如雨下,伸出手,想要替我擦拭眼泪,我却偏了下头,躲开了。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去你家找过你,你父母说你不许他们告诉给我你任何的消息;我也找同学四处问你的电话号码,可是每次只要打通过去,你都是直接挂掉,然后不久就换号码……都说女人结婚的时候是她一生最美的时刻,可是天知道当我看到我身边的伴娘不是你的瞬间,我流下了眼泪。我多希望能收到你的祝福,虽然明明知道那是永远永远不可能的事情……” 我自己擦拭了眼泪,淡淡地说:“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不想再提。其实我们成为朋友本身也是神话,你是高干家庭出身的千金小姐,我只是一个领养的孤儿,我们不是站在一个平台上。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会选择你这样的女孩,我什么都不如你,输给你,我也输得口服心服。爱情上我无法抗拒自己的命运,可至少我有选择朋友的权利。徐玉,真的很抱歉,我们无法再成为朋友,我能做到的,也希望你能做到的,就是我们彼此忘记,成为陌生人。” “如意,我今天来,并不是求你,希望能和你恢复友情,我渴望的,是你能够原谅我,不要让我背负良心的十字架。午夜梦回的时候,我都仿佛能听到你在哭泣,那是我造成的,是我的过错。” 我摇摇头:“原谅你,我也做不到。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我没有说再见,转身欲走进紫罗兰包厢,却看到苏飞扬目瞪口呆地站在旁边,注视着我们。 “你怎么也在这里?”我诧异地问。 他却神秘兮兮地问:“如意,原来你是……你们两个在这里流眼泪,悲痛欲绝的,原来你是……” 我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我是什么啊?你说什么呢?” 他却摇摇头,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转身朝门口走去,那里,俏生生地立着一个模样俊俏打扮时髦,又是瓜子脸蛋的小美人儿,也不知道是他的第几个号女朋友了。 我走进包厢,拿上手袋,欲拿钱,龙婕却说:“如意,你真有面子,你男朋友人真好,虽然没有来,却替我们埋了单了。” 我一怔:“什么?” 龙婕说:“我们刚叫服务员埋单,结果告诉我们,我们的单已经被毕宇先生提前预付了。你男朋友对你真好真体贴呀!你现在多幸福,还是别再责怪徐玉了。” 我脸一沉,拿了手袋说:“对不起,我还有事情,我先走了。以后有事情再联系。” 毕宇干嘛对我这么好,无功不受禄,他凭什么给我埋单呀! 我走到门口,看了下时间,想着最近的巴士车站在哪里,忽然,我看到徐玉站在前面,不多会,一辆黑色的广本就开了过来,我的心忽然又紧张得怦怦直跳,我赶紧躲到了柱子后面,可是眼睛却直直地瞟着那车厢。 车窗摇了下来,我看到了一个男人的侧影,还是那么英俊儒雅,还是那么彬彬有礼,他穿了件灰色的羊毛衫,温柔体贴地替徐玉打开了车门,传来久违的、温和磁性的声音:“聚会还开心吧?” 徐玉点点头,坐进了车内。车发动了,很快就绝尘而去。 我冲出来,目睹广本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人家已经走了,你还看什么看?” 苏飞扬像幽魂一样又闪了出来,手里抛着汽车钥匙。 我没好气地说:“关你什么事?” 他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说:“杨如意,其实……哎,怎么说呢,我知道‘剩女‘的日子不好过,可是你也不应该自暴自弃,你可以考虑眼光朝下扫扫,也比看女人要强,对不对?你为什么不去看看心理医生呢?当然当然,我不是歧视……” 我瞬间明白了他话语的意思,顿时找到一个出气的口子,我拿起手袋,狠狠砸向他的头:“去死吧,你想到哪里去了!真是没有见过你这么叽歪变态的男人,天啦,我受不了了!” 他抱着头,又不甘心地问:“难道不是吗?”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真是一个疯子,算了,不和你说了,再见。” 他扬着车钥匙:“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家。” “你女朋友呢?” “我已经送她上的士了。怎么样,长得正点吧?才19岁,嫩得很呢!” “老牛都爱啃嫩草,小心被嫩草崩了牙。”我一边和他拌嘴,一边上了他的丰田。 脑海里,却浮现起刚刚那个英俊儒雅的侧面,这些年没有再见,他却没有任何改变。不知道徐玉会不会和他说起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同徐玉说到我……怎么可能呢,或许他早已把我给忘记,男人都是善忘的动物,对于他来说,我不过是他人生的一处小小的驿站,过去了就不会再有任何留恋。 丰田车里飘着莫文蔚的老歌: “若不是因为爱着你,怎么会夜深还没睡意,每个念头都关于你,我想你想你好想你;若不是因为爱着你,怎会有不安的情绪;每个莫名的日子里,我想你想你好想你;爱是折磨人的东西却又舍不得这样放弃,不停揣测你的心里可有我姓名……” 唉,爱这个折磨人心的魔鬼啊! 正文 第五章 当一个爱情至上主义者面对一个无爱论者 (1) 今天是双休日,一早上,我还在睡梦中,就听到门被拍得哗啦啦地响。我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只见平素一贯懒散的苏飞扬已经穿着整齐地站在那里,对我说:“快把家里收拾一下,我妈等会会来视察。” “你妈,又不是别人,怎么弄得跟美国国务卿希拉里来视察一样。” “哟,你还知道希拉里啊,我还以为你只知道李宇春呢!你不知道,我妈就是我们家的希拉里,快点收拾啊,我还得给茉莉打电话。” 我不知道茉莉是谁,也懒得管她是谁,把门关上,换下睡衣,洗漱完毕,就开始打扫房间。只听苏飞扬唠叨:“茉莉真是越发娇气了,一定要我去接。杨如意,等我们回来的时候,我希望家里纤尘不染,我妈妈这人洁癖特别严重,看到一点灰尘一定会唠叨个没完的。” 他开门走了出去,我打开吸尘器,四处吸着灰尘,地板地毯都干净了,抬头看着窗户,灰蒙蒙的,已经有多久没有擦过了? 我拿起抹布,站在窗台上,虽然是站在室内,朝下望,还是有些心惊胆颤。 我从小就是一个勤快的人,妈妈的身体不好,从我懂事起,我就不仅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还会帮妈妈一起做家务。而且我还做得一手好菜,在大学里,我常常用酒精炉就可以炒出几个味道不错的家常菜来,同学们都爱来我的宿舍打牙祭。用同学的话说,我如意就是上得厅堂进得厨房的女人,可惜也沦落为“剩女”,逃不脱我爱的人像鸟儿一样张开翅膀飞走了的命运。 门哗啦一声开了,只见一个衣着讲究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见我站那么高在擦窗户,放下手袋,疾步走过来:“哎呀呀,小心小心!” 我一看,呵,苏飞扬和他妈妈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妈妈这么漂亮,难怪儿子这么帅气了。 我说:“阿姨,没有关系,我平时在家里爬上爬下惯了,您先坐下休息吧,苏飞扬出去了,很快就会回来。” 苏妈妈说:“姑娘,瞧这玻璃擦得多亮,我都擦不了这么干净。真是能干呀!” 我抿嘴笑说:“擦窗户也有学问呢,先用湿抹布擦,再用干的,然后用报纸擦一擦,瞧,就亮堂了。我妈妈说,窗户亮堂,财神爷才会进门的。” 苏妈妈说:“还有这么一说啊,那我回家可得好好擦擦玻璃。” 她去厨房泡了两杯茶,一杯端给我,笑眯眯地说:“现在像你这么勤快的姑娘可不多了,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把我的年龄和名字告诉她,她笑道:“如意,吉祥如意,这名字倒也顺口,其实含义好就行,像我那宝贝儿子,还总怪我给他取了个平常的名字,飞扬,你说飞扬有什么不好听的,对吧?” 我睁大眼睛:“您和我妈妈说的一样,我妈也说,名字要那么复杂拗口干嘛呢,遇到一个没有什么学问的老师,碰到生僻字还念不出来,老念错你的名字怎么办?飞扬两个字也挺好的啊,多朗朗上口。” “如意的嘴可真甜。快下来,我看擦得够亮堂了,风大,可别吹着了。” 我应了一声,从窗台上跳了下来,说:“阿姨,您可真洋气,真时髦,都不敢和您站在一起了,这一对比,我真像村姑。” 我最会哄年纪大的女人们了,小时候,每次妈妈和爸爸斗了嘴,爸爸都是派我去哄妈妈,久而久之,就练就了一身好本领。不过,我也要看是什么人,苏妈妈一看就是那种和气又有文化的女人,我也愿意说点好听的话。再说了,我还住在她儿子家里呢,她如果不喜欢我,让儿子赶我出去,我只怕又得流落街头了。 “我买了点鱼,牛肉,还有虾仁,这些都是飞扬爱吃的菜……” “我知道啊,还有香肠和腊肉,他就是不怎么爱吃青菜。他给我写了食谱,就是没有青菜,不过我还是每顿都做青菜给他吃。” 苏妈妈笑着点点头:“如意,你真能干,我也是总说他不吃青菜不行,现在他是年轻,以后年纪大了点,就会发胖,胆固醇会偏高。” 我们边聊边说,一起去厨房做起菜来。 苏妈妈切菜的功夫比我好,可是炒菜的时候,她夸我有厨师的架势。那是当然的,本姑娘既追求手艺又追求姿势,以前我甚至有想法去厨师学校学习然后考一个厨师证做厨师,不过到底怕亏欠了自己那张本科毕业的文凭。 大门打开了,我听到苏飞扬的声音,说:“他回来了。” 苏妈妈擦擦手走了出去,我听到苏飞扬说:“妈,您来了。这是张茉莉,茉莉,这是我妈。” 纯正普通话响起:“阿姨,您好。” 呵呵,好像就是住到这里第一晚我接到的那个电话的声音的主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苏飞扬的第几号女朋友了。 阿姨沉默了片刻,说:“这女孩是……” “是我女朋友,茉莉是中学的音乐老师,钢琴弹得特别好。北京音乐学院毕业的。” “噢……那,里面那位是……” 我急忙走了出去。 苏飞扬说:“你说杨如意呀,她是我公司的职员,没有地方住,暂时住我这里,然后给我料理家务的。” 苏妈妈脸色一沉,横了儿子一眼,坐到沙发上喝茶去了。 我看着那位茉莉,娇小玲珑,曲线毕露,又是瓜子脸蛋,长发飘飘,打扮得非常入时。她望望我,又望望苏飞扬,眼神里满是不满。 我替她也泡了杯茶,苏妈妈说:“如意,你又不是佣人,怎么能让你做这些家务活呢?别做菜了,咱们出去吃,免得麻烦。” 我笑着说:“出去吃才麻烦呢,难得您来,就吃我做的菜吧,马上就好了。” 那女孩却马上附和她妈妈的话:“阿姨说得对,我们出去吃吧!您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滨海好吃的地方我都知道。” 苏妈妈说:“算了,如意把菜都快做好了。飞扬啊,你也去帮忙帮忙,别老站在那里不动呀你!” 苏飞扬平时飞扬跋扈的,没想到却很听妈妈的话,他应了一声,对茉莉使了个眼色,茉莉于是走到苏妈妈面前,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苏飞扬和我走进了厨房。 “你给我妈下了什么迷药了?”苏飞扬纳闷地问,“我妈挺严肃的,对我带回来的女孩很少露出笑脸。” “我要纠正你两个说法,第一,我觉得你妈挺和气的,一点都不严肃,比你有素质多了;第二,我不是你带回来的女孩,不要将我和那些女孩归到一类。” 苏飞扬白了我一眼:“你以为我夸你呢?瞧那得意的样子,我才不会将你和茉莉归到一类呢!你那二流大学毕业的文凭,还有你的工作、收入、长相,你瞧瞧茉莉,音乐老师,工作多稳定,长相多漂亮……” “行了,我知道人家好,人家优秀,人家适合做你的女朋友,可是你也没有必要将她和我比啊,我可没有想过做你什么人。说白了,你不是我喜欢的那盘菜,我也不是你喜欢的那盘菜。” “你确实不是我喜欢的那盘菜,就说这脸蛋吧,圆脸女孩,我就不感冒,我就喜欢瓜子脸型的,小小巧巧的,多可爱。不过,你说我不是你喜欢的那盘菜,为什么呀?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差?好歹我也算钻石王老五吧,有车有房,年介而立,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 我撇嘴:“别以为我是‘剩女’就没有见过优秀男人……”脑海里一闪,飞过那张俊逸儒雅的侧脸……“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在头脑简单的女孩心目中,你确实算钻石了,可惜是假钻石,你这人对感情太不负责任了,就算你年薪上百万,好女孩也会和你绝缘。” 苏飞扬“哼”了一声:“行啊,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你见过的那头会跑的‘猪’!” 菜下锅了,我没空和他唠叨了,苏飞扬看着我炒菜的架势,第一次表扬我:“总算还有点可取之处,找一个好吃的男人还是嫁得出去的。” 颜色缤纷的菜摆满了一桌,不过音乐老师只吃青菜,估计是要保持身材,而苏飞扬只吃肉食。唯我和苏妈妈营养均衡。 苏妈妈赞不绝口:“如意啊,不是我夸你,现在年轻的女孩会做饭的可不多了,你真难得,你妈妈真有福气。我就想要一个你这么能干的女儿,可是我没有福气只生了这么个不听话的儿子。” 我看到音乐老师面色一沉,狠狠瞪了我一眼。 苏飞扬说:“妈,您也太偏心眼了,她就会做菜,还能做什么呢?一个学中文的,在我们公司就做一个小职员。” 苏妈妈说:“学中文的?多好啊,我说怎么这么有书卷气质了。” 我汗颜,感情这俩母子拿我斗嘴呢!我怎么成了今天的女主角了?倒把真正的女主角给冷落了。 吃完饭,音乐老师抢着要去洗碗,还将我挤到一边。我讪讪地让开,得,她乐意做就做呗,我也不是存心抢她风头,谁知道如今做家务居然还能抢风头? 谁知道几分钟后,厨房里就传来盘子打碎的声音,苏妈妈脸色一变,苏飞扬笑着小声解释:“弹钢琴的手洗碗,总得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吧!她好歹算您的同行,给个面子先。” 苏妈妈小声说:“我是大学教授,我也能弹钢琴,可是我做家务也是一把好手,不是说弹钢琴的人就不会做家务,关键是人的本性她是不是勤劳。” 苏飞扬无奈地说:“反正您从一个盘子就可以看出人的本性,可以给人上纲上线。家务可以学嘛,再说,我找女朋友可不是找保姆呀!” 这人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明明前几天还听到他唠叨想找一个会做饭的女朋友,这会却标榜自己不想找一个保姆式的女朋友了。真是虚伪。我不禁撇撇嘴,白了虚伪的苏飞扬一眼。 苏妈妈有些气恼:“我什么时候让你找保姆了?我只是希望你找一个真正爱你的人,家世学历外表样样出色又怎么样,过日子又不是靠这些。如果不是真正在意你,关心你,爱你,我怎么能够放心?又怎么能够对得起你早死的老爸?” 我心想,苏妈妈还是不了解自己的儿子,您儿子压根就不需要别人对他多专一多爱,因为他能够付出的,也就那么多。不过,没想到苏飞扬的爸爸已经过世,难怪上次说到他没有一个好爸爸,他的脸色那么不好。 音乐老师嚷嚷:“飞扬,洗碗液在哪里啊,飞扬,我找不到,你进来帮忙啦!” 飞扬应了一声,看了妈妈一眼,赶紧跑了进去。 苏妈妈看了看我,换了副慈祥的表情:“你觉得飞扬怎么样?是不是让我操心?” 我小声说:“他以为他三十而立了,其实还是一个小孩子。” 苏妈妈一拍腿:“到底是学中文的,总结得多对。如意啊,你谈男朋友了吗?” 我顿时感觉一群乌鸦在我的脑门上盘旋,来了来了,又是这些我最害怕的问题。我犹豫了半天,期期艾艾地说:“没……没有……工作太忙了……” “工作嘛,可以慢慢去做,这找男朋友可得抓紧找了,哎,你想找什么类型的?也不知道你觉得我家飞扬……” 我的手机响了起来,终于将我解脱出来,我说:“不好意思,苏妈妈,我去接一个电话。” 是我妈妈打来的电话。 又是相亲,吩咐我无论如何要去见面,时间就是今天晚上! 我叹了口气,心想亲爱的妈妈,你什么时候才可以不要那么操心呢? (2) 说起相亲,我想所有超过25岁的单身男男女女,只怕都无法逃脱它的魔爪。 自从第一次恋爱失败以后,我郁郁寡欢了很长一段时间。爸爸妈妈开始还不急,总觉得既然女儿第一个男朋友那么优秀,就说明她在男人眼里还算是一个有魅力的女孩。可是后来发现我有了“单”的趋势,才渐渐急了起来。 这几年为了找个好工作,我根本没有太多时间去顾及自己的感情问题,而且说真的,那么热烈奔放地爱过了一次以后,我对爱情就渐渐产生了怀疑心理,丧失了激情。 我那么专一那么热烈地爱,却依然逃脱不了被人背叛的命运,那我还能爱谁,还能去哪里寻找一生至爱呢?再加上身边、网络上出现和曝光的那些惨烈的爱情婚姻问题,更加让我对爱情产生了恐惧心理。 如果遇不到可以让我放下心理包袱的人,我宁可单身。问题是我这么想,老人家不会那么想。父母都想抱外孙,眼看着我每年回家过年都是单身,眼看着情人节、三八妇女节、七夕节,我别说玫瑰花,连狗尾巴花都不曾收到过,他们怎么会不着急呢? 于是就频繁地委托熟人、朋友安排我的相亲。只要有谁要给我做介绍,我妈保证会殷勤地送上鸡蛋、牛奶等礼物作为感谢。好像我已经成为嫁不出去的包袱了。 我见过形形色色的相亲对象,有时候连脸都没有看清楚就直接将对方打入“冷宫”。当然我自身也并非男人们心目中的完美对象,正如苏飞扬说的,我没有稳定工作,没有出众的门第——现在男人们也一样现实,挑选女朋友也要选那些家境好经济独立的人,再加上我年岁也渐大,在婚恋市场属于“贬值”范围,见我没有兴趣,再对我有点兴趣的男人努力了几次以后也渐渐淡了心思。 我也和妈妈闹过,可是每次看到妈妈失望的眼神,我的心里也很难过。我明白“剩女”都是自己折腾出来的,如果我不是心太高,也许也早嫁入“围城”了。可是,嫁给一个自己没有感觉的平庸男人,那真是生不如死。 妈妈打电话来,这次相亲的对象是在北京某高校的在读博士。不管如何,让我一定先见见再说。 我沉默了一会,妈就在电话里不停地说:“怎么样啊,如意,你倒是说句话啊……”我只得说:“好!” 我挂了电话,脸色郁郁地回到客厅,细心的苏妈妈看到了,问:“怎么了?” 正好苏飞扬捧着切好的水果和茉莉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我抑郁地说:“我妈又催我相亲呢!” 苏飞扬嘴里正叼着一小块苹果,一听到“相亲”两个字,“哧”的一声,将苹果给喷了出来。转头对妈妈说:“妈,您这一辈的人是不是都爱干这事?” 苏妈妈眉毛一挑,责备地扫了儿子一眼,孩子气地撅起了嘴巴:“可怜天下父母心,等你当了爸爸,你就知道了。”然后又关心地问我:“说说看,对方是什么人呐?” 明显被冷落了的茉莉有些不乐意,打开电视,里面正在播放一场明星演唱会,声音调得有些过大,苏妈妈不满地瞥了她一眼,茉莉却没有注意到,注意力都集中在舞台上穿得闪亮的又蹦又跳的明星身上了。 我介绍了男方的情况,苏妈妈摇头:“在北京,还是在读,事业可没有一个端倪呢!我看有点玄。”她若有意若无意地瞥了儿子一眼:“你看我儿子这样的,才适合结婚呢!事业稳定,房子也都准备好了,就等找一个爱他的女人了,我这个当妈的就放心了。” “妈——”苏飞扬咬着苹果,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本来是说杨如意的事情,您怎么又说到您儿子身上来了。我现在可不要您操心相亲的事情了,您呀还是从魅力女人的角度出发教导下杨如意,怎么样才能相亲成功,把自己顺利嫁出去。” 苏妈妈手指戳了儿子的额头一下:“你懂什么。你妈都这么大岁数了,看人还会看不准吗?如意是一个好姑娘,绝对不会嫁不出去,就看谁有福气娶到她了。” 我的心里一热,这话我妈可都没有对我说过,妈就担心我没有男人要,她现在对我男朋友的要求只有两条,第一男的,第二活的……苏妈妈拉着我手,亲切地坐近了一些,正要和我说什么,茉莉提高了嗓门:“飞扬,晚上没什么菜了,要不要去买一些啊!” 她的眼睛望都不望我一眼,可是谁都看得出来她对我有意见。苏飞扬有些尴尬,说:“那……那就去买买吧!” 可是茉莉一副没有要离开的样子。我识趣,马上站起来说:“我去买吧!你们晚上想吃什么菜呢?” 苏妈妈说:“没菜就吃饺子,如意,你别去了,坐这里陪苏阿姨聊天。” 我看了看茉莉,只见她的眼里已经隐约藏着一层怒气了,心里不由得觉得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许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我是完完全全的外人。 我笑着说:“我还是去买点菜吧,你们都坐着,我呀,早就应该不打扰你们一家人在一起了。”我特意强调了“一家人”三个字,想让茉莉对我不要起误会。 我换上鞋子,打开门,默默地走了出去。 刚走到电梯口,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回头一望,见到竟然是茉莉。 她的手里拿着一个菜篮子,递给我:“你忘记拿了。” 我接过篮子,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她已经一连串地迸出话来:“小姐,我不知道你和飞扬是什么关系,总之我希望你马上搬出去。我和飞扬要结婚了,家里多一个外人始终不自在,你自己也不自在对不对?” 我默默无言,捏着篮子的手有些发抖。被人赶的滋味任谁都受不了,一种强烈的羞耻感袭击着我的心脏。 她却无视我的情绪继续说:“我知道喜欢飞扬的女人很多,总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接近他,说实在话,我不在乎。因为飞扬最后要娶的肯定是我,那些女人再漂亮也不过是一些流星,我和飞扬认识三年了,我和他的关系不是那些随便的女人可以比。” 我低声辩解:“你误会了,我既不是随便的女人,也不是喜欢苏飞扬追求他的女人。” “那就好!但是你单身,飞扬也单身未婚,你们男男女女住在一起,让我这个未婚妻怎么想?换了是你,你也不会好受是吧?刚才你在飞扬的妈妈面前邀宠,我也懒得和你计较,就算你走上层路线,那又怎么样?飞扬是一个有主见的男人,不会被他妈妈的思想所左右的……” 她的话越说越难听,我连辩驳的话都不愿意说了。蓦地,我睁大眼睛,我看到苏飞扬出现在茉莉的身后,她说的话,他都已经听到了。 他的手轻松地插在裤兜里,一副淡漠的表情,他咳嗽了一声,对惊讶地转过脸来的茉莉说:“我知道你送菜篮子出来就有小心思,平时你哪有这么细心啊?茉莉,杨如意是我的下属,也是我请来的生活助理,既然是我请来的,那遣走她也应该是我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他噔噔地走到我身边,依然是一副淡淡的表情:“还愣着干嘛,去买菜吧!我妈非让我跟你一起去,真是不理解啊,你和大婶们都这么投缘吗?!” 他傲慢地转过脸去,按了电梯,我有些尴尬,想了想,把菜篮子递给已经气得脸色发白了的茉莉,说:“要不,你和他一起去吧?” 茉莉却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将我推开,冲到苏飞扬的身边,拽着他的胳膊说:“飞扬,我不许你和这个女人住在一起,要不,我也搬进来……你从来就不为我考虑,如果我也和一个男人同居,你会不会放心,你说,你说呀!” 苏飞扬有些不耐烦,说:“茉莉,我们在一起三年了,不是我逼你的,很多事情从一开始我就和你约定过,彼此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如果你愿意和别人同居,那是你的事情,我也不会多过问一句,我和杨如意住在一起,彼此也是清白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也懒得多解释,但是你没有权利让她搬走,我现在也不想让你搬进来。就是这样!OK?解释够多了,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你以后可以不要再纠缠这个问题了吗?” 我觉得苏飞扬那语气太轻慢了,男人爱一个女人难道最后都会变成这样吗?虽然茉莉对我不友善,可是她是因为爱苏飞扬吃醋才这样的。 只是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作为外人,我也不好评价是非。 恰好电梯门开了,我和苏飞扬一起走了进去,茉莉按着电梯,大声说:“飞扬,你考虑清楚,要我还是要她?你跟她走还是留在这里?” 苏飞扬淡然地凝望着她,不掩饰唇角绽放地那抹轻慢地冷笑:“我谁都不要,我去买菜。” 茉莉嚷:“好,这是你选择的,我受够了,苏飞扬,你别以为你多了不起,我身边比你强的男人多的是。我要和你分手。你以后别再来纠缠我!”她气呼呼地松开了手。 电梯门慢慢关上了,茉莉那张因为生气而发白的精致的脸消失不见了。 电梯朝下滑动,我悄悄凝视着苏飞扬的侧面,他竟然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仿佛当一切没有发生一般。 我终于忍不住了:“我说,你是不是应该还是去解释解释?人家毕竟是你的女朋友,还领到妈妈的面前了,你就这么对待人家吗?” 他语气淡淡地:“我今年已经带了8个女朋友给我妈看了。” “啊?苏飞扬,你这人怎么就这么花心呢?” 他偏下头,坏坏地笑着:“都是我妈逼的,我这么做,她就不好意思再逼我相亲了。”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面前这个男人,英俊不凡,口才出色,穿衣也很有品味,可是他的脑袋是萝卜做的。 他却继续滔滔不绝:“要不,如意,你不如也学我,每年带七八个男朋友回家,我保证你妈妈不会为你没有男朋友而烦恼,只会为选哪个头痛。” 电梯门开了,我忙不迭地跑了出去,和这个萝卜脑袋的男人在一起,我觉得可耻。 (3) 下午的时候天色有些阴沉,我本来还想用天气做借口不去相亲的,可是偏偏到了晚上,天气忽然变好了。 天空是深蓝的,星星满天,风柔柔地吹拂,人走在风中,心情会觉得特别开朗。 而我,却是一个例外。 苏飞扬开车将我送到了“云层之上”咖啡馆的门前,递给我一个手机:“喏,把你的卡放这个手机里吧!” 我惊讶极了,他怎么一下变得这么体贴入微了,真有点不习惯呢! 见我一副吃惊的表情,他耸耸肩:“要还的,借给你用而已,反正也是我用过了的过时了的手机。你相亲完了,心情糟糕的话,就打我电话,我来接你。” 本来觉得他体贴的我,一听这话就又有些来气了:“你怎么就知道我心情会糟糕呢?” “以我男人的角度来看,能看上你的男人几率等于零。” 他的唇角绽放着一个顽皮的微笑。替我把卡插在了他的手机里。 我接过手机,下车。听到他在身后说:“祝你好运。” 汽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我一个人站在暮色里,面前是装修得颇为含蓄的“云层之上”,闪烁的彩虹灯,低沉的乐声,模糊不清的落地玻璃窗背后,里面坐着一个我必须要见的陌生人。 我推开门,问了服务小姐6号卡座的位置,径直走了进去。 路过5号卡座的时候,我听到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我一怔,停下了脚步。 我转头看着,只见一个穿着灰色羊毛衣的男子背对着我坐着,挺直的腰板,宽阔的肩膀,浓密的栗色头发,那是多少次出现在我梦里,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背影。 我呆住了,难道,真的是他吗? 那一刻,我甚至有些微的冲动,想冲到他面前,镇定地同他打一个美丽的招呼。 可是,招呼完了以后,我们该说些什么呢? 说他的家庭,还是他的事业,还是告诉他,我今天来这里,是要相亲? 我沉默了片刻,万般无奈地离开他的卡座,旁边,就是6号座位。 一个戴着眼镜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显得大多了的男人正看着我,见我走到他面前,也没有站起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我坐下来,眼神有些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 不过一秒钟,内心就判断出,对方不是我喜欢的那杯茶。 男人替我倒了杯咖啡,开始滔滔不绝地自我介绍起来。 我却侧着耳朵听隔壁卡座的动静。 咖啡馆里放着幽雅的音乐,但室内环境还是安静的,虽然听不见他们聊天的内容,但偶尔的咳嗽声、笑声还是可以听见。 我有些后悔,刚才只顾看那个熟悉的背影,没有观察坐在他对面的是什么人,是男人还是女人?是年轻的还是年纪大的人。他是在会见朋友还是在应酬客户?今天是周末,为什么没有和妻子一起来?也许坐在他对面的是他的妻子,只是我没有注意到罢了。 在读博士问:“你的意见呢?” 他连问了两句,我愣了一下:“什么?抱歉,你问了我什么?” 在读博士喝了口咖啡说:“杨小姐,如果你觉得行,会不会愿意离开滨海去北京生活?” 我眉头微微一皱:“这个……我还没有想那么远……” 在读博士笑着:“可能我问的有些急了。其实我这个人不怎么挑剔,虽然读了博,可是我骨子里还是有一些传统观念,对女人的要求不是那么高。比如我知道你学历不高,读的也不是什么名牌大学,这些我都不介意。女人嘛,只要会生孩子会做饭就行了……我看你,这两点都是符合的,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所以我没有意见。” 嘴里含的咖啡烫了我的嘴,我“咕咚”一声吐出来,咳嗽起来。 他却无视我的慌乱,继续问:“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就是,你以前有谈过对象吗?” 我苦笑:“我都27岁了,如果没有谈过朋友,别人会以为我有毛病的,不是吗?” 他沉默了片刻,脸色有些尴尬:“我30岁了,可是还没有谈过恋爱。” 我心说,看得出来,嘴上却礼貌地说:“那是因为你学业太忙了。” 他说:“可能问得会有些冒昧,你,你还是处女吗?” 我这下真的被惊到了。 我有些啼笑皆非地望着他,半天没有说话。 他说:“我是一个传统型的男人,我想找一个纯洁的女人做妻子,只要你是处女,我马上就娶你。” 我思考着措辞,想要如何既优雅又能准确地回答他这个显然非常无礼的问题,忽然听到隔壁传来声音,好像是两个人离开的脚步声。 我急了,赶紧站起来,在读博士纳闷地问:“你去哪里?” 我说:“对不起,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情需要去办,再见。” 他也急了,拦着我:“别走,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希望你能正面回答我的问话,因为我对你很满意,你知道我的学业还没有完成,我没有太多时间用来找女人,如果你是处女的话,我决定就是你了,可以在这几天就去办结婚证……这也是我们家人的意思。” 我有些悲伤地望着这个博士,心想他毕业以后能做什么工作呢?他能接受社会的现实和残酷吗?这个生活在自我世界里的书呆子,这个带着居高临下的目光看待别人的博士,他难道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已经和这个社会脱轨了吗? 我说:“博士,其实我觉得……我配不上你……你这么有学问,应该找学历比我高的女孩……” “我说了我不介意……女人要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女人只要会生孩子……” 我打断他的话头:“会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你是博士,你要找什么样的女孩都能找到,我真的觉得挺自卑的,对不起,我还有点事情,你自便吧!这个,是咖啡钱,我们AA。谢谢你,认识你很高兴,再见。” 我尽量维持着微笑,拿起手袋迫不及待地走开,见隔壁卡座已经没有人了,急忙追了出去。 我追到门口,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上了黑色的广本,车发动了,我追了几步,却没有追到,眼看着车再次消失在街头……我怔怔地站在风里,一颗石头随着风落到我的眼角,我擦了擦,眼角流出一颗泪……“嘟嘟!”身旁传来汽车的喇叭声,我一看,原来是苏飞扬,他竟然还没有走。 “要不要去追啊?”他将头伸出来问我。 “杨小姐!” 我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回头一看见是那个在读博士。只见他举着一张5元的钞票,狐疑地看了看苏飞扬一眼,对我说:“你多给我了5元钱,还给你,我从来不占人家便宜的……” 我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接过那张皱巴巴的5元钱,心里却有些恼他,刚才如果不是他拦着我,也许我就可以见到那个背影了……我怕他再说让人笑掉大牙的话,赶紧拉开苏飞扬的车门,坐了进去。博士眼巴巴地瞅着我上了车,脸色变得有些无精打采,苏飞扬紧崩着脸,崩得简直快变形了,我知道他在忍笑。只得低声说:“快开车呀!” 车终于发动了,苏飞扬也彻底笑了出来:“这位就是你相亲的对象?他举着那张5块钱的钞票,像举着圣旨一样,哈哈哈哈……” 我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至少说明人家是不占人家便宜的人,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终于,我自己也憋不住笑了起来。 苏飞扬说:“怎么办呢,追不到那辆黑色的广本了……开那车的到底是谁呀?每次见到那辆车,你就神色大变、神智错乱、神乎其神,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开那车的人,是你的老相好?” 我神色一暗,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郁郁地望着窗外。 苏飞扬说:“算了吧,不就是爱人结婚了,新娘不是我嘛!人家不要你了,还想着人家干嘛呢?你这是自己折磨自己。爱情就像你在论坛上发帖子,你想它的时候就会时时刻刻在那里,不想它了,它就废掉了,再过段时间你去看,就像看别人发的帖子一样,没有任何感觉了……” 这个比喻还真特别。 我问:“苏飞扬,你说,爱情真的可以像帖子那样,说忘记就忘记吗?为什么你从来不把爱情放在心上,却会有那么多的人追着喊着渴望得到你的爱,而像我这样,已经失恋了5年了,却还活在痛苦的回忆里,可是我爱的人,也许早已把我给忘记了。” 那张我以为我已经忘记的英俊儒雅的脸庞,在脑海里若隐若现,细而疏朗的眉,清澈如星辰般的眼眸,时常抿成直线的刚毅的唇部线条,匀称的身材,宽宽的肩膀……越来越生动,生动到我仿佛伸出手,就能抚摸到他皮肤的温度、表情的变化。那些爱的细密往事,在每次回眸的时刻,就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拍击着我的心脏,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拍打,顽强地不肯退潮……车,“吱嘎”一声停在了马路边上。苏飞扬转过脸来,眸子里写满戏谑:“杨如意,原来你还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我真是淡看你了。这里——”他拍拍自己的肩膀,“可以借给你靠靠,5年了,你还活在痛苦的回忆里?我的老天,女人的青春多短暂啊,有几个5年啊,无法想象这5年里你竟然没有约会,没有男人,没有恋爱,没有享受过香槟和玫瑰花,没有男人亲吻,也肯定没有再过过任何一个情人节……杨如意啊杨如意,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会为爱情痴狂成你这样?” 他越说,我越感觉羞愧,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我真是烧坏了脑袋,竟然找这样一个花心萝卜倾诉,怎么能够沟通呢?他只和女人谈30天的恋爱,即使是茉莉小姐,交往了这么长时间,也从来没有承诺要娶她,一吵架就和人家翻脸。像他这样的冷血动物,怎么可能理解我5年来日日夜夜活在痛苦的回忆里? 见我沉默不语,他继续笑着说:“杨如意,我想我以后有新任务了,要跟你洗脑。我告诉你,一个成年人,不管男女,当他22岁以后,生活的全部只有爱情的话,他就肯定是一个失败的人。” “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应该和你一样,对爱情不屑一顾吗?”我忍不住反驳。 他冷笑:“你不信?那你看看你身边的人,那些成功人士,有几个把爱情当一回事的?有几个成天去风花雪月悲春伤秋的?那都是书本里才有的童话,而现实是,我们要吃饭,要奋斗,要享受,我们要爱自己多过爱任何一个人,快乐的源泉并不是只来自爱情,还有很多其他。” “你说这么多,就是显示你在爱情上头脑多么清醒,可是我一点都不羡慕你,每个人的活法不同。我是很久没有收到过玫瑰花和礼物了,是很久没有人对我说我爱你了,可是对比你这样天天送人家礼物或者收人家礼物的人,我一点也不觉得你有多幸福,因为那些真的就是爱的礼物吗?你真的爱过吗?你知道什么是命中注定的爱情?什么又是朝朝暮暮地相守不离不弃?你会不会为一个人心甘情愿地改变自己?你会不会想念一个人到无法呼吸?你根本就不明白,你眼里的爱情其实是享乐主义,过去了就什么都没有留下,生命依然是一片空白!” “我不用去明白,也不去钻那个牛角尖,因为你说的爱情,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事情,你是看书看疯了头,入了魔,学文科的人都有点偏执。你以为你是情种,在别人眼里,你却是一个白痴!” 我无言,觉得自己还是沉默吧!我和苏飞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居然还试图彼此交流各自对爱情的信仰和看法,怎么能说得通?一个爱情至上主义者面对一个无爱论者,除非吃错药互相中和一下,否则永远无法打通线。 见我不语,他得意地一笑,说:“觉得我有道理吧?慢慢想吧,你这愚笨的家伙,有一天你会感谢我的启发的。” 他重新发动汽车,得意洋洋地开进了车流中……我抬头,望着车窗外闪烁的霓虹,刹那间,觉得身处繁花世界的自己,是如此寂寞。 寂寞的27岁年华……爱情,离我已经是彼岸之花一般遥不可及。 正文 第六章 有时候也会吉祥如意 (1) 我去设计部找罗小姐,想去看看“人人家”的广告设计图纸。 罗小姐正在打电话,见我进来,眉毛扬了扬以示招呼,就转过头去继续打电话。设计部大约有5个人,现在都埋着头在电脑前做事,没有人接待我。 我只好呆呆地站在那里,等着罗小姐打完电话。 我内心能够理解他们的傲慢,我只是一个新进员工,又是一个低级职员,他们不拿我当回事也是人之常情。 等了半天,终于等到罗小姐打完了电话,她转过头来,问我:“什么事情?” “能让我看看‘人人家’的广告设计吗?” 罗小姐一愣,眼神充满讥诮,意思是“你看得懂吗?”扫了我一眼:“你不知道公司的规矩吗?” 罗小姐看上去是一个精明厉害的女孩,像她这样的女孩都是早早闯荡社会,积累了丰富的打工经验,充斥在各大写字楼里。她们的面孔是千变万化的,在上司面前,她们是勤恳的员工,在同辈面前她们是如鱼得水的好伙伴,但是在下属或者新进员工面前她们不好接近,对你有一种无形的敌意和隔膜。 其实,在竞争激烈的民营企业里,人人的职位都不是一劳永逸的,你有本事有能力又年轻,升职的机会多的是,但你随时又有可能会被比你更年轻更有能力的人取代。 因为新员工有活力有动力,要求也少,能给公司带来新气象,一贯是BOSS们的最爱,无形中就会给老员工带来压力。 我在外打工数年,也有多次从新员工变成老员工的经验,心里很明白这些老员工所想,被老员工所排斥,我也能够理解。 可是,不管会不会看人脸色,既然“人人家”的广告是我拉来的,我就要对我的客户负责。 我露出笑容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公司的规矩……” 罗小姐冷冷地说:“设计部门是公司的机密部门,广告设计方案不是人人可以看的。你有没有总监的亲批?如果没有亲批,抱歉,我就不能给你看。” 她又堆起职业性的微笑:“当然,我并不是为难你,只是这是公司的规定。不知道我的解释你听明白了没有?” 我点点头,但固执地说:“可是,‘人人家’是我的客户,客户在广告合同上也写明了全权由我负责,那么,我是否有权利可以知道广告设计方案呢?难道公司也不准客户看广告设计方案吗?那又怎么能够及时了解客户的想法呢?怎么和客户沟通呢?” 罗小姐一愣,或许她没想到我一个新员工竟然有胆量和她说NO。她拿出广告合同,快速浏览了一遍毕宇在上面备注一栏写的:全权交给杨如意负责。这才怏怏地说:“既然如此,那就破例让你看吧!” 哪里是破例,是当然有权利查看,她只是不好意思在我这个新人面前承认自己的傲慢罢了。 不过我也不在乎这点小事,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了。 她坐到电脑前,打开了画面。 我看到设计的卡通形象,就是一个拿着锅和铲子的胖大妈,不禁皱了下眉头,这样的设计形象,满大街都是,毫无新意。也许她是觉得钱不多,所以在设计上可以随便敷衍吧! 整个图案设计是,一个拿着锅和铲子的胖大妈正面对着人群,她身后的背景是一桌正在吃饭的人,旁边用夸张的字体写着:“‘人人家’,好吃不贵,下回还来!” 罗小姐根本连解释的意思也没有,只催促我:“看完了吗?基本就这样了,等客户交了钱,这个广告就可以挂出去了。” 我说:“我能提点建议吗?” 她瞥了我一眼,依然露出那职业性的微笑,但是眼睛里已经冒出火气:“哦?你有建议,可以啊!” 我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商量说:“第一,这个胖大妈的形象,满街都是,比如前面有家‘老妈子厨房’、还有‘主妇下厨’‘胖大妈餐馆’,所有的卡通形象,风格都类似;第二,广告语‘人人家’,好吃不贵,下回还来,也很平淡;第三,整个画面色彩感觉不够明亮鲜艳,如果做成路牌,不是特别的吸引眼球……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 罗小姐沉默了片刻,终于发火了,说:“你一个新来的,你懂什么?你还指挥我做事情?你知道我在这个位置做了多少年了吗?” 她的声音有些拔高,周围的人顿时都转过脸来盯着我们看,这是她的地盘,她仿佛故意要说给别人听的,声音更加大了:“我做的设计,就连苏总监那都基本一次通过,居然被你这个外行在这里指手画脚地叽歪,你有本事你就来做我的位置,你来做设计呀,你干嘛做前台接待?一个这样的小广告,就给那么点钱,还提那么多要求,我不做了,你另请高明。” 周围的人顿时顺着她的话议论起来:“居然敢对罗小姐的设计提意见,她以为她是谁呀?” “现在人力资源部真是只吃干饭不做事情,都招的什么人呀,这么没有素质,才来几天,就觉得拉了广告了不起,敢当面指责别人了。” 罗小姐“啪”地关掉电脑页面,站起来:“我找欧阳姐去,既然觉得我做得不行,那就别来找我做,我手里净是大的广告设计要做,哪有时间接这样的小单?”她怒气冲冲地朝外走去。 我也站了起来,心里觉得委屈,我不过是提了点自己的想法,而且是和她商量的语气,她有必要这么激动吗?如果觉得我说得不对,大可以大家一起来探讨,有必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斥责我吗?她虽然是老员工,可并不是我的上司,她这么做,是否也太过分了? 我郁闷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把事情经过告诉给了安陆,他摇摇头:“如意姐,不是我说你,你有时候是有点直性子。反正‘人人家’的广告全部交给你负责了,不管广告设计得好还是差,毕宇一定会付钱的,你何苦得罪了老员工呢?再说,就算这广告设计得不好,我看也不会对‘人人家’有影响,人家的生意好着呢!” 我说:“那怎么行呢?正因为毕宇信任我,我就要替他办好事情,如果不是他,我的工作早就保不住了,如果我还替他办砸了事情,我怎么对得起人家?” “是呀,你也知道毕宇保了你的工作,可是你得罪了罗小姐,人际关系恶劣,以后的工作也难进行下去,任何老板都不喜欢特立独行人际关系恶劣的下属,你的工作也岌岌可危……” “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大不了这个事情完了以后,她做她的,我做我的,井水不犯河水。再说,你觉得你如意姐像那种人际关系恶劣的人吗?” 正说着,内线电话响了,我接起来,传来欧阳姐冷冰冰的声音:“杨如意,你进来一下。” 挂了电话,我冲安陆吐了下舌头:“我要挨批了,真惨!” 我走进欧阳姐办公室的时候,见罗小姐正一脸得意地坐在那里,见我进来,将头高傲地抬起,故意不看我。 欧阳姐说:“这个设计是公司交给罗小姐去完成的,罗小姐的设计能力在公司也是屈指可数的,你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可以和她沟通,多听听她的指导……不要去设计部吵闹,这样影响很不好,也严重妨碍了别人的工作……” 我一愣,什么叫“不要去设计部吵闹”,罗小姐究竟在欧阳姐的面前说了些什么? 我解释说:“我就是提建议啊,我没有吵闹……” 欧阳姐打断我的话:“罗小姐说得对,新员工确实不知道公司的一些规矩,当上司说话的时候,下属怎么可以随便插嘴?杨如意,你的工作态度有严重问题。”她的眼神与罗小姐碰了碰,仿佛在交流什么意见。 我有些灰心了,和老员工较劲做什么,吃亏的永远是新人,无论怎么做都是新人的错。 欧阳姐说:“总之,我们公司一切以客户的意见为主旨,尽量会做到客户满意。在专业上,罗小姐有自己的准则,希望你以后虚心多听取罗小姐的意见。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听到了吗?” 她冰冷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威严,压抑得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只能委屈地点点头。 罗小姐得意地站起来:“既然欧阳姐你一定要我继续做这个单,那我就做下去。我去忙了。” 她从我身边走了过去,眼神依然是冷淡地,一直冷到人的心里。也许,对于她来说,我只是一个小人物,今日的事情,不过是她杀杀我的威风而已。 我低下头,对欧阳姐说:“我出去了。” 欧阳姐却不经意地翻阅着桌上的文件说:“你明日可以去人力资源部签合同了,你的试用期结束了,从明日开始成为公司的正式员工。” 我一愣,有些迷糊,刚斥责了我,怎么又突然提到转正的事情? 见我愣在那里,欧阳姐说:“公司是充满竞争机制的,成为正式员工,就会拥有升迁的机会。好好努力。” 我麻木地“哦”了一声,她已经低下头去:“广告设计方案,你可以去问问你客户的意见,然后尽快把款付了。你可以出去了。” 她说的这些话都淡淡的、冷冷的,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听在耳朵里也没有任何感觉。 但是至少却很理智地提醒了我,我得赶紧和毕宇去交流,虽然他全权交给我负责,但是也许他懂得比我多呢? (2) 下班以后,我来到“人人家”,事先我给毕宇打了电话,但手机响了很久一直没有人接听。 我熟门熟路地来到总经理办公室,推开门,却见毕宇趴在桌子上仿佛睡着了。 他的办公桌很凌乱,电脑屏幕是亮着的,一杯茶却已经没有了热气。看他睡得很香,一时间我也很踌躇,不知道这个时候来打扰他会不会过分了一些。 我站立了片刻,看到桌子上他的手机在不停地震动,难怪他没有接听电话,原来他调到了震动状态。忽然,桌子上的固定电话铃也响了,声音嘹亮,一下就惊醒了他。 他睁开眼睛,坐起来,瞥到了我,说:“如意,你来多久了?怎么不叫醒我?”不等我回答,他接起电话,和对方谈了起来。 他的脸色不好,有些发白,仿佛像生病了。 电话接完,他站起来,为我去倒茶,却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上。 我急忙走过去扶住他,感觉他全身乏力,有些不对劲。我问:“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他疲倦地说:“昨天吹了点冷风,好像有些感冒了。” 我摸摸他的额头:“呀,你发烧了,你吃药了没有?不行,你得去诊所打点滴!” 他摇手:“不不不,小病,不要打针。” “你这有药吗?” “我买了盒感冒药,吃了想睡觉。” 我想了想,说:“要不,我送你回去吧,你现在这个模样,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事情,还不如好生养病。对了,我还有治疗感冒的偏方呢,我去你家做给你吃吧!” “偏方?不是苦的吧?”他皱眉,“我最怕吃苦的东西了。” 我差点没笑出来,原来不管是谁,生病的时候都像小孩子一样脆弱,谁能够看出来,面前这个硬汉子居然怕吃苦的药。 “不苦,我们走吧!” 因为毕宇生病了,不能开车,所以我打的送毕宇回了他的家。 毕宇的家离市区有些远,令我吃惊的是,他的家坐落在别墅区里,他住的是一幢三层楼高的小洋房,还有精致的小花园,花园里种植了漂亮的花,还有红色的狗屋,一只小哈士奇见主人回来了,从狗屋里闪电一般窜了出来。 我吓了一跳,躲在毕宇的身后,哈士奇长得像狼,我害怕它也像狼一般凶猛。 毕宇喝了声:“冬冬,不许调皮。” 冬冬立刻乖乖地站住了,毕宇摸了摸它的毛说:“别怕,这家伙虽然长得挺像狼,脾气却像羊,对陌生人比对主人还温存,养着它纯粹是因为寂寞,根本不指望它看家护院。” 冬冬的眼珠是深蓝色的,脉脉凝视着我们,果然显得很温存。 我扶着毕宇走进房间,家里整个是蓝色的色调,仿佛像走进了蓝色的海洋。房间装修得颇为雅致,收拾得也很干净。毕宇笑着说:“这是我特意请装修公司专业设计的,其实我自己什么都不懂。我有一个保姆,不过这几天她请假回乡下了,暂时就我一个人住。” 我扶他走进他的卧室,让他自己去洗一个热水澡然后换上睡衣,躺在床上等着我的偏方。 我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 我叹了口气,心想早应该想到了的,单身汉,又是开餐馆的,然后保姆又不在家,家里能有什么吃的呢? 我记得刚坐车进来的时候,在小区的门口有家小超市,赶紧拿了钱跑了出去。 我买来面条,还有一瓶辣椒油、醋,急急忙忙又跑回来。 等我做完一碗又辣又酸的热干面出来时,毕宇已经躺在床上了。 闻到面的香味,他半靠在床头,笑着问:“这就是你说的偏方?” 我把面递给他,他伸手过来,我用手托住碗底:“你可不要小看这碗热干面,这是治疗感冒的最好的偏方,是我们家祖传的。我只要感冒了,我妈就给我做一碗又辣又酸的面条,吃出汗,再蒙头大睡,第二天就好了。是真的,如果你明天还没有好,我就输给你100块钱。” 毕宇凑近闻了闻面的味道,有些无奈地说:“我最怕辣了。” “不怕不怕,来,乖乖的,吃掉它!”我当他小孩子一般哄着他。 他无奈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辣得不停地喘气,我笑嘻嘻地看着他,直到他把一碗面全部吃掉。 毕宇问:“我吃完了,那你呢?你还没有吃饭的呀,家里什么都没有……” “没关系,我回去的时候买点水果吃好了。” “这里离市区这么远,你怎么回去?要不,如果你放心我的话,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好不好?” 我一愣,摇头:“不不不,那多不好意思。” “你是和父母一起住吗?住哪里,要不,我替你叫车过来接你?” “我和朋友住一起。你就休息吧,别替我操心了。自己感冒还没好呢,还替人家操心。” 他顿了顿,说:“我还没有问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我说:“有好几件事情呢!第一呢,就是那天我们同学聚会,本来不关你的事,你怎么替我们把单都埋了,事先也不告诉我知道……” 毕宇躺了下去,我替他盖上被子,忽然发现自己坐在他的床头,这架势有些暧昧。赶紧移开了,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又顺便将屋内的灯光调得明亮了一些。 虽然和毕宇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毕宇是一个人品很好的男人,是值得交往的朋友。只是这毕竟是我经历过第一次恋爱以后,第一次和一个异性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即使是苏飞扬,我们在同一屋檐下,我也从来不曾进入他的卧室,坐在他的床榻旁,杨如意啊杨如意,你今天是不是有些昏头了? 毕宇说:“许记的老板是我的朋友,有些事情欠了我的人情,一直想请我去吃饭,让他免个单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只是那天‘人人家’来了群工商税务部门的人,嚷着要查账,我陪他们吃饭了,实在无法脱开身,你不怪我食言就行。” “总之,认识你之后处处都是我欠你的人情,都不知道怎么还你才好。毕宇,我真的担心我们认识越久,我欠你越多,真不知道如何报答你了。” 他笑了笑:“那就以身相许好了,这是最大的报答。” “去你的,你想得美,一定是发高烧烧昏头说胡话了。第二件事情,就是你的广告。今天我去看了下方案,我给你打印了份彩色图纸,我带来了,你要不要看下?” 我把图纸递给他看,还有那句广告语,我说:“反正我也不隐瞒你,我在公司就是一个小人物,没有人重视我说的话。我个人对这份广告设计其实并不太满意,我觉得应该可以设计得更好更有新意的。设计广告,其实也像写一篇文章,如果你用心,就可以写得很优美,陶冶人的心灵,但是如果你不用心去写,也许看过了,人家转眼就忘记了。” 他拿起图纸看了看,问:“那你有什么想法呢?” 我谈了我的看法。 他闭上眼思索了一下,睁开眼说:“等我的病好了,我想亲自去你们的公司,我可以交现金。” 我问:“你对这份广告没有意见吗?” 他懒洋洋地说:“小姐,现在我瞌睡了,你容许我睡觉吗?我可不想再谈公事了。” 我说:“对不起,对不起,你休息吧!我也回去了。” 忽然,我听到窗外传来滴答滴答的雨声,我打开窗户:“真倒霉,怎么下雨了?” 毕宇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显示,说:“不早了,如意,要不,你就住我这里算了,家里什么东西都有,洗漱用品有新的,被子也是干净的,客房也随便你选,门锁也是好的,你可以反锁——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再说,我今天也病了,估计打架都不是你的对手,你尽可以放心。” 我犹豫了一下,说:“这样……那我去给朋友打个电话。” 我走出房间,打通了苏飞扬的手机,说:“我今天晚上住朋友家里,不回来了……” 苏飞扬在电话里嚷:“杨如意,你就是这么随便的人吗?想不回来就不回来,你把我家当什么了,旅馆吗?不行,你必须回来。不能让你养成这么混乱的习惯,一个女孩子,到处乱睡,像什么话!” “你这个人就奇怪呀,你是我爸爸还是我妈妈?管得可真宽。我通知你一声,是说明我尊重你,我不通知你,你也拿我没有办法。”一听到他命令我,我就特别恼火。这人的少爷脾气实在可气。 “我是你的上司,对你的人身安全负责。现在是9点,10点以前你必须回来。否则我就报警!”他“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唉,遇到这样霸道的人,我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怏怏地向毕宇告辞,临走的时候还替他泡了杯热茶放在床头柜上,叮嘱他一定要盖好被子。这才匆忙离开。 (3) 刚把钥匙套在锁孔里,门就拉开了,苏飞扬拉长着脸站在我面前,大嚷:“疯婆子,你还知道回来呀你?” 我没好气地说:“难道你就不准我有几个朋友,需要应酬吗?” 他说:“你以为我真的担心你出事吗?你放心,你长得很安全,就算你午夜12点经过海底隧道,也一样平平安安。” 我白了他一眼,反正斗嘴皮子谁也没有这家伙刻薄。 我进门,径直拿了换洗衣服就想去洗澡,他却在身后嚷:“你今天和罗小姐吵架的事情,全公司都传开了,杨如意,你别以为你靠拉了广告转正了就万事大吉了,你现在得罪了很多人,你知道不知道?” 我傻眼了:“我今天就是向罗小姐提了点意见,我根本就没有跟她吵架,公司到底是怎么传的,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公司?怎么屁大的事情就一传十十传百了,这些人究竟是来做事的,还是传话的?” 苏飞扬说:“我们是广告公司,广告,你知道是干嘛的?就是帮人家做好宣传推销产品的,更何况公司内部那点破事,还不给你炒一个沸沸扬扬?这也是为什么我不让人家知道你和我的关系的原因……当然,我跟你之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但是如果被人发现,知道我们住在一套房子里,只怕什么样的流言都早已飞了满天了。” “得,你别吓唬我,你是一个根本没有名誉的人,而我是一个还没有出嫁名誉重于泰山的人,拿了薪水我马上就得迅速搬出去,离你远一些。言归正传,他们到底是怎么议论我的?” “别人是怎么议论你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人力资源部的王小姐今天来找我,问我明天你转正的合同到底跟你签不签,说你现在有多拽,竟然敢对老员工罗小姐指着鼻子骂她没有能力……” 我翻了翻白眼,差点昏倒在地。我有气无力地说:“苏飞扬,我只是因为对‘人人家’的广告设计不怎么满意,去设计部和她提了点建议,结果惹毛了她,她把我骂了一顿,还去欧阳姐那里告了我一状。” 苏飞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你,还敢向罗小姐提建议?罗小姐的广告设计虽然这段时间是缺乏创新,有点疲态了,但是就凭你一个外行,居然也能对人家指手画脚,难怪人家不买你的帐。” 在苏飞扬心目中,我就是这么一个花瓶么?不,只怕连做花瓶的资格都没有。 我将打印出来的广告设计拿给苏飞扬看:“也许在你心里,我是一个平庸的女人,没有你有才华,可是别忘了,我是学中文的,对语言和画面天生有着观察力。你自己看吧!你认为这个广告设计可以打多少分?” 他拿在手里,皱了皱眉头:“是不怎么样!不过——”他抬起头来,“你那笔广告,对于公司来说,是小单中的小单……” “你不可以因为是小单就敷衍人家,小客户也是客户,也许是未来潜在的大客户呢?再说,这个广告,上面会有‘星海岸’出品的字样吧,所有路过这个路牌广告下的人,如果看到这幅平庸的作品出自我们公司,他们会怎么认为呢?” 苏飞扬点点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转眼又变得呆板:“那你说说你的想法……不过我很累了,我只给你一分钟时间。” 我简略谈了我的想法。 我的口才不算特别出色,但是只要是谈到正事,就会逻辑严密,理由充分,这都是在大学里锻炼出来的。 听完我的创意,苏飞扬没有吭声,只伸了伸懒腰说:“我累了,上床睡觉了。厨房里有没有洗的碗,记得睡前刷干净。晚安。” “喂,我说了这么多,你倒是给点反应啊?” 我有些恼火,这人,既然对我的话不感兴趣,那就早点说,何必浪费我的唇舌呢?他分明就是想耍我。 苏飞扬却装作没有听见,噔噔地上楼,去了自己的卧室。 我无奈,忿忿地冲进厨房刷盘子。这家伙,又是吃泡面,难道他就看不见冰箱里满满的菜吗?以为自己是天生的大少爷?恶人自有恶人磨,祈祷老天爷赐给他一个野蛮婆娘,好好整治他。 (4) 第二天,我正准备去人力资源部签订转正合同,欧阳姐忽然走到了我面前。 她的神色严肃说:“先不忙签合同。” 我的心一沉,感觉整个世界仿佛都黑了下来,难道因为罗小姐的事情,我这么快就被炒鱿鱼了吗? 她对我点点头:“杨如意,你去下会议室。” 我一愣:“是要送咖啡吗?送几杯呢?” 她说:“是去开会。公司老总都在等你,快去。” 啊?我呆住了,不是吧,一个区区罗小姐,她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可以让公司的老总替她出头,要炒我鱿鱼之前,还特意开会训斥我一顿? 我灰溜溜地走向会议室,遇到正泡了杯茶走出来的安陆,他吃惊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跟在我身后的欧阳姐,眼神示意我:“出什么事情了?” 我丧气地吐了吐舌头,低声说:“麻烦你帮我收拾下桌上的物件。” 然后在他诧异的眼神里继续向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的门是虚掩的,我立定,定了定神,正准备推门,欧阳姐在身后说:“说话有条理一些,不要害怕。” 我回头一望,她这是善意的提醒吗?她居然会提醒我,她不是一直对我冷冰冰的吗?怎么现在……可欧阳姐已经转过身,淡漠地走了。 她要我说话有条理点,那我该怎么说呢?不管怎么样,我就承认我错了,希望公司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不会再和老员工发生争执了。对,就这么拼死一搏,也许还有转还的余地。 我现在只想保住这份工作,什么尊严呀,脸面啊,统统不在乎了。 我走进会议室,只见齐总、苏飞扬、还有设计部的林主管、创意部的周主管、营销部的戴主管都济济一堂。 见我进来,苏飞扬指了一个座位让我坐下,然后说:“我依然再次向设计部和创意部的同仁提出要求,公司要发展,品牌要建立和壮大,需要创新。我们不要做人云亦云的作品,我们的广告作品,应该是有艺术感觉的商业精品,而不是单纯的叫卖。行政部的欧阳姐向我推荐了杨如意小姐的一个广告创意,我觉得可行,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和看法。” 他给每人发了一份罗小姐设计的广告页面,在我的面前也摆放了一份,然后问林主管:“这份设计不知道你有没有审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林主管瞄了一眼脸色阴沉的齐总,底气不足地说:“我……看是看了,但因为时间不够,没有仔细琢磨……” 苏飞扬说:“那就是说,你并没有审查,幸好你没有审查,不然的话,我会认为你们部门的设计能力正在退化。” 他又拿出一叠打印出来的广告画面,说:“大家比比看,我们设计的,和这些餐饮店设计的广告,有什么区别?” 他拿出来的,就是昨天我跟罗小姐举例说的那些餐饮店的广告,区别真的很少。 “不细致的人,会以为这些广告是一个系列。” 林主管说:“确实,我们部门最近有员工是有些偷懒,但是这个广告即使不算创新的作品,至少是一幅合格的作品。” 苏飞扬冷笑了一声:“对于‘星海岸’来说,没有创新就不合格。” 齐总打断苏飞扬的话:“飞扬,先让这位……杨小姐是吧,谈谈她的看法,看看是不是有创新的思维在里面。” 齐总点燃一根烟,林主管马上替他打上打火机。 苏飞扬的眼神远远传递过来,第一次,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鼓励。 我有些紧张,不知不觉站了起来,苏飞扬笑着说:“杨小姐有些紧张,不用紧张,齐总是一个喜欢听新人讲述工作建议的人。” 齐总吐出一口烟雾,胖胖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说:“有什么好紧张的嘛!锻炼锻炼嘛!” 我答应了一声,继续站着,声音有些发抖地说:“我是一个新人,对广告行业也不是很了解,我只是谈点我自己的想法,如果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还请各位前辈多多包涵。” 慌什么?杨如意,你在大学的时候,在千人礼堂里也讲演过,还参加过辩论赛,你怕什么呢?真是人越大,胆子却变得越小了。真没出息。 我暗暗给自己打气,心渐渐平静下来。 我说:“因为‘人人家’是我做的第一笔业务,虽然对于公司来说,是一笔很小的业务,但是对于我来说却不容小视。对方既然信任我,我当然想把事情做得尽量让客户满意。我个人觉得,胖妈妈的形象既然已经满街都是,为什么我们不设计一个慈祥的可爱的甚至英俊有亲和力的爸爸的形象。在我们滨海市,据我了解,男人下厨做家务的已经比比皆是,爸爸甚至比妈妈更加疼爱自己的孩子。现在的婚恋市场,女性择偶观念也在悄然发生变化,越来越多的女孩更加青睐居家型的好男人。至于那句广告语‘人人家’,好吃不贵,下回还来。虽然朗朗上口,但是用处并不很大。滨海是一座‘移民’城市,到处都是外来打工人员。我在‘人人家’吃过饭,在那里用餐的外地来的单身人士很多,单身人士最渴望什么呢?肯定是渴望家的温暖。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在家字上做文章呢?比如,我们可以这么说,‘饭在锅里,爱在家里’;或者‘有多久没回家了?记得老爸在等着你’;或者‘今天回家吃饭吗?’等等,用温馨朴实的词汇,描绘出家里才有的特别的感觉。我想,每一个经过这个路牌的人,只要他们想念父母想念爱人,想念家的温馨,一定都会抬起头看一看,然后在心里回味一番的,而广告,要的,就是这番回味。我说完了。” 我一口气说完,会议室里很安静,我的心又紧张了起来,是不是我又乱说什么让他们反感了? 沉寂之后,齐总带头鼓起掌来,看着他鼓掌,其他主管们也跟着鼓掌,营销部的戴主管说:“我觉得这个广告设计很亲民,我们需要这样的广告创意。” 苏飞扬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嘴巴翘起来,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悄悄对我做了一个了不起的手势。 我的心里一热,这个机会是他给我的,如果不是他,我哪里有机会站在这里面对这么多高层,说出心里的想法? 齐总点点头:“虽然这是笔小广告,但是我们要善待每一位客户。这也是我爸爸多次教导过我的话。杨小姐现在是在哪个部门工作?” 我回答:“我负责前台接待。” 他惊讶地“哦”了一声,说:“这样啊,那个,我想起来了,爱情蛋糕的模特也是你推荐来的吧?既然如此,飞扬,就调她去创意部工作吧,可以参与到爱情蛋糕的策划小组里来。多一个新人,多一些新鲜的想法。那个广告,要抓紧了。客户一直在催。” 啊,天上真的掉馅饼了吗? 我乐得两眼冒星星,如果不是面前还有这么多人,我简直要飞起来了。 齐总起身走了,其他主管们也陆续跟着出去。苏飞扬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杨如意,爱情蛋糕小组的负责人是我,以后,你就要直接听命于我了。” 我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说:“没想到你这个人,居然会帮我一次。” 他摇摇头:“我不是帮你,我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去帮助别人。我只是对公不对私,昨天晚上听了你的策划,我就觉得不错,为什么要因为讨厌你这个人就否定你的想象力呢?好好干,在我手下做事,可不是那么好混日子的。快去办手续吧!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的薪水会比做前台接待要高,但也只是新人的标准,想要拿奖金,就要看你这次做爱情蛋糕的创意如何了。” 他朝门口走去,又回过头来说:“作为感谢,你今天晚上哪里都不可以去,要早点回家做饭,给本少爷吃。” 虽然他经常会不经意地流露出他的“王子病”,可是,应该承认的是,今天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看起来要顺眼。 等他走了以后,我绕着会议室的圆桌跑了三圈,乌拉,不到一个月,我就成功去了创意部,杨如意,这次你可真是吉祥如意啊! “如意姐!”安陆打开会议室的门,见我的疯态,不禁吃了一惊,“你在干嘛呢?” “哦,我,我在减肥呢,减肥!” “外面有位先生找你。” 我应了一声,急忙走了出去,会是谁找我啊? 正文 第七章 要怎样才可以忘记你的脸 (1) 我走到前台,只见毕宇穿了件黑色的西服坐在沙发上,见我来了,他站起来,笑着说:“你的那碗面条,果然是绝世秘方,我的病已经好了。” “那就好,我不要罚款100元了。你找我干嘛呢?” 他笑着说:“我能和你们这里的负责人谈谈吗?” 我一愣:“你想谈什么呢?” 他笑而不答,我拍拍头,真傻,肯定是广告的事情啊,他当然有权利来看自己的广告制作情况的。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带着他去找谁,只得先带到设计部的罗小姐面前。 一见到我,罗小姐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她一定是已经知道了她的设计被否定的事情。看到我身后跟着的毕宇,她却马上转换了笑容:“毕总,你怎么亲自来了?其实广告设计我可以送到你公司请你过目的。” 我有点发愣,听罗小姐的语气,两人好像很熟悉了一般。果然,毕宇也主动伸出手去:“怎么可以让美女跑呢?工作不忙,就来这里看看,还答应了请你吃饭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搭讪起来,仿佛当我是透明人不存在一般。说到最后,罗小姐仿佛赌气一般将她的设计拿给毕宇看,瞥了我一眼说:“毕总,为了替你做这份设计,我可好些天没有休息了,可是我的设计全部被否定了,你的业务员杨小姐自己提了建议,早知道从一开始就按照她的想法做就是了,又何必来麻烦我呢?” 毕宇笑着说:“如果不先交给你,我又怎么能有荣幸认识你呢?” 他们正说着,我看到苏飞扬和设计部的林主管一起走进办公室,见到我们,苏飞扬一怔,罗小姐赶紧抢在我的前面介绍说:“这位就是‘人人家’的总经理毕宇先生,今天他是过来看广告设计的。” 苏飞扬和毕宇握了握手,两个男人一样高大,一位英俊潇洒,一位男人味十足,都很养眼。 苏飞扬说:“毕总,不如去我的办公室谈谈。请。” 他们朝总监办公室走去,罗小姐正欲跟着去,苏飞扬做了个手势,让她停步。 或许苏飞扬是想私下跟毕宇解释为什么广告设计周期延长的事情吧! 等他们走了以后,罗小姐忿忿地摔打起东西:“公司就是喜新厌旧啊!我们这些老员工是草,新员工是宝啊!” 我赶紧溜了出去,我可不想再和她争吵,反正争吵的结果就是新人倒霉。 安陆已经替我将物件搬到了创意部,我的办公桌在门口的角落里,远离落地玻璃窗,靠近过道,虽然是办公室里最差的位置,但是我已经很满足了。 从前台接待到正式的创意部人员,这一步,我走得很幸运,我一定要珍惜这个机会。 人力资源部的王小姐通知我去签订合同。 合同条款制定得非常详细,福利待遇也相当好,虽然薪水可能和其他员工相比还是有些差距,但是比做前台接待高了500块,和我以前的薪水相比,已经创造了新高。 端端正正签上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内心里对苏飞扬不禁产生了感激之情。这家伙虽然讨厌,说话也不中听,又刻薄又爱挖苦人,但他算我的伯乐,如果不是他,我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机会去展示自己的才能,还是只能天天在前台,日复一日地露出机械性的微笑,做公司的“大花瓶”。 一个眼睛圆圆看上去像大学刚毕业的女孩走到我面前,说:“你是杨如意吧?我叫左玲,就坐你旁边。” 我也微笑着看着她,我不是一个特别会交际的人,但我知道在新的环境里能尽快认识新同事,甚至结交到新朋友,有利于迅速熟悉工作。 左玲递给我一个苹果说:“其实我跟你一样紧张,我比你早来这个部门一个月,也是新人,以后,有事情一起帮忙!” 她问了我的QQ号码,对我使了个眼色。我聪明地加了她,她在上面发来一段话:“创意部除开我和你以外,都是工作了三年以上的老员工了。” 我发了一个笑脸过去,因为我不知道她想告诉我什么。 “他们说你是‘上面’器重的人,让你负责一个爱情蛋糕的创意,是吗?” 我赶紧回了话:“我哪里是‘上面’器重的人,差点被炒鱿鱼了,只是运气好,一个创意被老板看中了而已。对于广告创意和策划,我是一个门外汉呢!” “呵呵,你比我运气好多了,你一来就接了一个单,可我在这里一个月,除开打杂,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交给我去做。长期下去,别说学不到任何东西,可能迟早会让我自己走人。” 我只得发了一个握手的表情过去。其实作为新人,瑞瑞不安怕被炒鱿鱼的心态人人都有,就看你自己能不能忍受下去了。长期的职场生涯,早已让我有了强大的忍耐力,为了混口饭吃,将我从这个职位调到那个职位,从这个部门调到那个部门,我都可以不去抱怨,尽快适应环境,安下心来。除非公司倒闭或者大规模裁员,或者自己有更好的公司可以跳槽,我才会挪窝。 左玲看上去年纪不是很大,估计和安陆一样是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忍耐力还没有磨练出来。她现在需要的,也许只是一个小小的鼓励,或者一个可以倾诉的窗口,那我就尽我所能去帮助她吧! 左玲看到安陆安装电脑显得很娴熟的样子,羡慕地说:“我的电脑好像中了病毒,跟网管说了好几次,可能因为我是新人,网管根本就不理睬我,我对电脑又不精通,如意,还是你的人缘好……” 我笑道:“那很简单啊,安陆一定不介意帮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的。是不是,安陆?” 安陆从桌子底下伸出一个头来说:“我等下帮你看看。” 大家都是公司的新人,自然而然容易走到一起。 创意部办公室对面就是苏飞扬的总监办公室,我听到对面的门打开,苏飞扬和毕宇走了出来,在走廊里握手。我赶紧走了出去,期待他们中的谁能够对我说点什么,让我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 可是毕宇只是对我笑了笑,就朝大门走去。而苏飞扬却板着脸,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全程当没有看到我一般。 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毕宇认可了我的创意吗? 我刚回到自己的座位,内线电话响了,是苏飞扬打来的:“给我进来一下!” 语气简短,十分无礼,连个称呼都没有,这就是他恼人的作风。 我敲了敲门,听到简短的一声:“嗯!”这才推门进去。 苏飞扬的办公室阔大、明亮,整个装修呈橘黄色,办公桌也很豪华。我以前担任前台接待的时候也要负责几位领导办公室的卫生,曾数次抱怨他的办公室太大,搞卫生挺难的。 苏飞扬的办公室是整个公司里最气派的,比齐总的那间气派多了,听别人聊天时说过,苏飞扬深受原来的老齐总的重视,特意将最好的办公室让给他,以示器重。 此刻,苏飞扬就将他的长腿搁在豪华办公桌上,眼睛盯着电脑,上面跃动的屏幕显示的……竟然是股票!他竟然在上班的时候看股票。 我嗅嗅,说:“你的办公室太封闭了,空气不好,可以买几盆花草摆放一下。” 他示意我关好门,抬起下巴,冲着我说:“原来你早把创意告诉给这个姓毕的人了?你了不起啊,居然有这么多人为你说话,早知道我何必多此一举?”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等我接话,苏飞扬接着说:“恭喜你啊,杨如意,你这个月不仅涨了工资,还有提成可以拿。这个姓毕的说了,以后他只认可你的创意,别人的不管,还有,如果让你负责的话,他愿意签订一年的合同。一年的路牌广告,在公司算是不错的成绩了。杨如意,你了不起,你这么了不起,怎么不去做业务?你和这个姓毕的,是什么关系?” 这世界上,总是存在这样一些人,明明是说一件好事情吧,偏偏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就好像变成了坏事一般。 就像现在,从他这里,我知道的信息是,毕宇和公司签订一年路牌合同,交给我全权负责,他只认可我的创意,还有,我有奖金可以拿了。 可是最后他偏偏要用讽刺性的挖苦性的语气责问我“你和这个姓毕的,是什么关系?” 我的火气腾地一下上来了:“姓苏的……”想了想觉得不妥,到底他是我的上司,即使吵架也还是要保持淑女风度:“苏总,请你不要用这样猥亵的语气质疑我和毕宇的关系。我和毕宇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他是一个讲义气的人,他认可我的工作态度和积极性,当然还有我的才华和创意……你不要对我露出你的嘲笑,我没有才华和创意我也不会被破格调到创意部去工作,他愿意和公司签订协议,我想并不是你所想的因为我的缘故,他是商人,他不是傻瓜,他一定是听了我的创意以后觉得对他餐厅的经营有帮助才会投入的。我请你尊重我,也请你尊重一下我的朋友,不要开口闭口就是那个姓毕的。好歹他也是公司客户,好歹你刚才还当着全公司人的面和他亲切握手亲切会面像老友重逢一样。你说你这个人,怎么就那么虚伪呢?在爱情上,你虚伪,工作上也这么虚伪,你这么虚伪你说你累不累?” 苏飞扬等我一口气说完,冷不丁地说一句:“我就爱说那个姓毕的,怎么了,戳你的痛处了?还有2分钟下班,记得回家做饭。你可以走了。去去去。” 这人,他的情绪怎么就那么不受人影响呢?我说了这么多,他好像无动于衷,我却越说越激动。 我转身欲走,他又补充了一句:“明天爱情蛋糕创意组要开会,和客户见见面,听他们的意见,你做好准备。” 你说这个人,这么重要的事情偏偏放在最后才说。真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总监这个位置的,还占了公司风水最好最气派的办公室。 (2) 下班以后,我走出写字楼,一眼瞥到了毕宇的白色奥迪,他竟然还没有走,他在干嘛呢? 我正打算走上前去,却看到毕宇站在车旁边,对面竟然是罗小姐。 我有些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好毕宇看到我了,他向我扬了扬手,让我过去。 毕宇微笑着对罗小姐说:“我已经和如意约了地方吃饭,要不,我们一起吧!” 罗小姐悻悻地瞪了我一眼,强做笑颜地说:“我今天还有点事情,就不去了,改天让我单独请你啊!” 毕宇笑着说:“还是让我请你吧,就怕你不赏脸。那就这样吧,拜拜,路上走好喔。” 罗小姐心有不甘地离去,我纳闷地问:“我什么时候和你约了吃饭了?你拿我做挡箭牌啊你?” 他含笑望着我:“我不想和别的女人吃饭,你帮帮我的忙嘛!” 我也笑了起来:“要我帮忙也行,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答应了我才陪你去。” 他点点头:“没问题。” “今天让我埋单。” 他笑而不答。 “你就别傻笑了,我知道你笑我没有几个钱,请不起你这个老板,可是你帮了我这么多次忙,你总要给我一个机会报答你,不然我们真的无法再做朋友了。我最不爱欠人家的人情,但是自从认识你以后,我不断地欠你人情,也不知道算你倒霉还是算我幸运,你认识我的这段时间,真的是我人生的最低谷。” 他点点头:“好吧,你说得这么诚恳,不过地方归我选,你不可以提出异议。” 他发动了汽车。 在坐上他的车的刹那,我看到苏飞扬也驾着他的车开了过来,他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我坐在毕宇的车里。 旋即我的短消息来了。 “你去哪里?”一看这没头没脑很无礼的话就出自苏飞扬之口。 我老老实实地交代:“我请毕宇吃饭,他帮了我这么多忙。” “不行,回家做饭。” 我皱了皱眉,没有回信息。 毕宇笑着问:“换了手机了?咦,还是旧的?” “是啊,一个朋友送的他用旧了的款给我,反正我也只需要发下信息和接收电话,我不嫌弃。” “你还真是一个特别的女孩。” 信息又哔哔地来了。 “我在第一个车站那里等你上车。给我下车,杨如意。” 我抬起头来,恰好毕宇的车经过了第一个车站,我看到苏飞扬的银灰色的车就停在马路边上。我条件反射般地缩了缩身子……“我这是干嘛?我干嘛要躲着他?”我心想着。 手机信息又来了,我看都没有看,“啪”地关机了。 苏飞扬真的很叽歪很霸道,凭什么我就必须回家为他做饭,不可以有自己的私人时间呢? 汽车开到了滨海大学的校区附近,停在了一处简陋的小饭馆里。 我愣住了,不肯下车:“毕宇,你这是歧视我没有钱是不是?” 他摇摇头,眼神闪闪发亮,带着笑意:“这个餐馆对我有特别的意义,一般人我绝对不会带她来这里。” 他坚持让我下车,我拿他没辙,只得投降。 这家小饭馆下面是餐馆,上面仿佛是住房,因为长期烟熏火燎,墙壁都染得黑黑的,小饭馆装修得十分简陋,但生意好像还不错,里面都坐满了人。伙计只得安排我们坐在露天的院子里,不时从角落里窜出来几只中华田园犬,在桌子底下钻来钻去,一点也不怕人。 我让伙计拿菜单来,毕宇说:“傻丫头,这里哪会有菜单。老板,给我上一盘韭菜炒鸡蛋、酸辣鸡杂、卤牛肉下锅,再来一个手撕包菜,嗯随便上一个清淡一点的汤。来三瓶啤酒。冰的。” 他熟门熟路地点了几个家常小菜,对我说:“这是这里最出味道的菜了。”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吃饭的?”我看看四周,不是学生就是打工一族,他一个老板怎么愿意来这里吃饭,即使是快餐连锁“人人家”,装修也比这高档了不知道多少倍。 “怎么,是不是嫌脏?你们这些坐办公室的,就是嫌弃这地方小,我告诉你,其实越是小街小巷里的菜馆,才越有特色。” 我摇头:“你太高看我了,我失业的时候,为了省钱,连这种店都不敢去关顾,最多就喝点粥,吃些烧饼油条。” 菜很快就端上桌了,尝了尝,味道果然不错。 “怎么样,不错吧!你高兴的时候笑起来还真像一个孩子。你也大学毕业这么久了,怎么一点也不油滑呢?”他挑出鸡蛋给我吃。 “谁说走上社会人就要变得油滑呢?其实不是社会让人改变,而是自己愿不愿意去改变自己。对了,你和罗小姐好像很熟悉,难道你们以前就认识吗?”我终于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他停下筷子,瞅着我:“你在意我和她认识吗?” 我摇摇头:“你别误会,我只是好奇而已。我只是奇怪如果你们认识的话,你何必让我来做这笔业务呢?” 他略微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会介意我跟她认识呢!其实我和她根本不熟,你记得那次我问过你,你们公司是不是有一位罗小姐?她给我打过几次电话,很热情,因为是你的同事,所以我也很礼貌地和她聊聊。后来她特意到公司来见了我,很热情地希望我能做更多的广告,不过,她报的价格可比你高多了,别以为我这人就不精明,作为生意人,头脑可一定要好,我知道你给我的折扣,是你能力范围内最大的了,说不定你还没有提成可以拿。对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你是帮我的忙,我怎么能再拿提成呢?再说,我本来也没有期望靠这笔业务赚钱。你别以为我不贪钱啊,我也爱钱的,只是因为你是帮忙性质,我再拿提成,我的良心可过不去那一关。” “所以说你是一个傻丫头嘛!你认为我在帮你的忙,可是你没有想过,你替我做了一个这么好的策划,肯定会带动我的生意,这里有你的心血,你靠自己的头脑和智慧赚正当的钱,有什么不可以呢?至于罗小姐,三言两语我就知道了她的目的,她那么热情,是希望我能在她手里做点业务,以她的经验,肯定是知道我是有‘油水’可以榨的人。通过她我也了解了,你们公司虽然并不要求所有的人都揽业务,但是如果揽着了,提成数目也是可观的。受利益驱逐,当然人人都有赚钱的欲望了。” 我的眉毛扬了扬,真没有想到其中竟然还有如此的猫腻?那次罗小姐硬要我在合同上留下毕宇的手机号码,原来她早就想好了要挖我的“墙角”。因为我是新人,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不怕我闹。这人,怎么可以这样?她想赚钱可以堂堂正正去赚,谁也不会说她什么,可是故意占人家便宜挖人家客户,这就太没有职业道德了。 见我一副气恼的模样,毕宇又笑了:“瞧瞧,生气了,你在这里生气也没有用,反正我认准了是你的人了,就不会把我的业务转给她做。你放心好了。只是表面上的话还是应该要说的,明白了吗?” 我本来很生气,一听到他说的那句“我认准了是你的人了”,脸不禁一红,说:“还没喝多少酒呢,你就胡乱说话了,可别乱说‘你是我的人了’,让人听见岂不误会?” 他笑而不答,在我们各自的玻璃杯里倒满了酒。 菜的味道确实不错,我们吃得很开心。 我说:“真没有想到,这个店不起眼,做的菜味道还真不错。” “如果告诉你,这个店曾经是我开的,你信不信?” 我差点被菜给咽着了:“什么?你,你是这个店的老板?” 他点点头,有些留恋地看着饭店的招牌:“我曾经是这里的老板。以前连招牌都没有,这是他们自己加上去的。除了招牌以外,其他东西都没有太大变化,桌椅还是这个样子,店的格局也是这样子。你信不信,我直到30岁,还在这个店里做夜宵卖盒饭,既是老板也是厨师还是伙计,一个人从下午忙到深夜。不过,我的毅力也是那时候磨练出来的。” 我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三十四五岁的年纪,一点也不显老,连皱纹都没有,可是神色间满是坚毅和沧桑,不知道他经历了多少的事情,才有如今这样成熟男人的沉淀。 “真是看不出来,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很绝望呢?”我想象着他当街卖盒饭的情景,一点也不能拿那时候落拓的他和现在器宇轩昂的他相比。 “绝望过,当然绝望过。我是转业回到滨海的,拿了转业费创业,结果赔得精光,只得找朋友四处借钱,开了这家盒饭店。谁知道在外企工作的老婆跟一个日本人好了,和我离婚,飞去了日本。那时候,除开没日没夜做盒饭、炒菜,我真不知道生活的乐趣在哪里。” 他大口喝了啤酒,晶莹的泡沫流在了他的手背上,我拿出纸巾给他,他的语气沉重了起来。 “那时候朋友都躲着我,怕我借钱,也不敢告诉家里人,怕他们担心。每天就是不停地工作,卖盒饭,希望早点赚到钱,把欠的债务还清。” “记得有一次,有一个流氓吃了盒饭,没有给钱就打算溜,外面下着大雨,我愣是追了他三条街,追到了那8块钱。还有一次,有人订盒饭,说是要5盒,住在15楼,结果电梯停电,我愣是爬楼上去。客户很感动,那以后就只订我做的盒饭。” “那时候最怕的是生病,一生病,连一个帮忙的人都没有。好在生意渐渐红火起来,因为价格公道,菜的味道和分量都不错,这里的熟客多了起来,我也赚到了一些钱,还了欠债以后,就把门面转让了出去,去市中心开了第一家‘人人家’。我真得感谢部队,在部队的那几年,我学会了一手的好厨艺,才让我找到了饭吃。” 我插嘴说:“如果我早认识你就好了,那我就可以跟着你开店,给你帮工,说不定现在我也大小是一个小老板了!” “你?”毕宇摇摇头,“你这读书人,白领,怎么能吃得这样的苦?在公司受一点气,就受不了了。还有,你太嫩了,不适合做生意,不会应酬,不会说场面上的话,你呀,就做好你的那个什么工作就行了。对于女孩子来说,最关键的是要找一个疼你的男人,这才是人生最大的事情。对不对?” 我嘟起嘴巴:“可不可以不要说这个话题,我对这个话题敏感。” 他诧异地问:“怎么了?” “我爸爸妈妈三天两头打电话来就是问我的个人问题解决了没有,还有我的同学们,女生不是结婚了就是已经有对象了,偏偏我是一个异类,高不成低不就成了一个标准的‘剩女’,看情形,还会一直‘剩’下去。” 毕宇笑着说:“怎么会呢?如意挺可爱的。” “别,你这是损我呢!可爱的意思就是可怜没人爱。” 他的眼光幽深地凝视着我:“如意……你快乐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自卑的心,你为什么那么看低自己呢?难道,你看不出你的魅力在哪里吗?” 我的心猛然一缩,自卑吗?我难道,真的自卑吗? 在别的方面,事业上再受打击,我也从无畏惧,忍耐力超强,不管别人如何打击我,过后就忘,乐呵呵地,始终相信自己;唯独只要一碰触爱情,我就马上用最卑微的语言来描叙自己。在我心里,我确实认为自己毫无魅力,与爱情绝缘,即使有男孩试图靠近我,也不给人家机会就忙忙地跑开。 我害怕再次受到伤害,我怕自己脆弱的心脏,再经受一次针扎的痛苦,我怕自己好容易缝补起来的伤口,在暗夜里又如怒放的昙花,猛然开放……我心甘情愿做一株卑微的含羞草,紧紧闭紧自己的心房,不释放自己的光芒。 我宁可忍受黑夜的孤单,也不渴望在阳光下肆无忌惮地再去开花再去爱。 夜色里,毕宇的眼若明珠一般闪闪发亮,他伸出手来,温柔地覆过我的头发,从我的发上,沾下一丝毛线。 我全身一抖。 他急忙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些冷?” 我摇头,我已经有多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近过一位异性了?当他的磁场接近我的时候,才会有如此奇妙的化学反应。 肯定不是爱情,只是我已经陌生了这份来自异性的关怀。 难道我真成了爱无能患者了? “毕宇,我觉得我可能只适合单身,已经不适合结婚了。我的心理好像是有些毛病,特别抗拒和异性接近,不是排斥,而是不敢,真的不敢。当看着别人微笑地试图靠近我的时候,我就会想象出未来某天他冷漠着一张脸离开我的情景。我……我真的很害怕……” 毕宇深深地凝视着我,暗夜里,幽幽地传来他的一声叹息:“我了解……因为我曾经也和你一样……” 我拿起桌上的啤酒,倒在玻璃杯里,金黄色的泡沫满溢了出来。我想起了那张我宣布要忘记的脸,那张英俊斯文的,永远无法遗忘的脸。 他现在在哪里?和我同在滨海的天空下,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从他脚下到我现在的脚下,可以连接成直线,只是,我不知道他的方位在哪里。 “能告诉我,他是谁吗?”毕宇幽幽地问道,“是谁,给你的心理造成阴影,让你无法再面对别人的爱?” 我强颜欢笑:“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真的,不怕你笑话,已经过去五年了。我不想再提,真的,抱歉。” 远处,有一个男生仿佛喝醉了酒,在大声唱着歌:“爱过的人我已不再拥有,许多故事有伤心的理由,这一次我的爱情等不到天长地久,错过的人是否可以回首;爱过的心没有任何讲求,许多故事有伤心的理由,这一次我的爱情等不到天长地久,走过的路再也不能停留……” 我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用喝酒掩饰自己此刻内心的翻江倒海。我忘记了,我根本就是一个没有酒量的人。 桌上的酒瓶不知不觉就空了,而我也喝得迷迷糊糊起来。我看到毕宇站起来,赶紧死死拉住他:“别走,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害怕……” 我哭了起来。 模模糊糊地,我感觉毕宇抱住了我,带我朝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怎么会丢下你呢?” 他把我抱到车内,问:“你去哪里?” 我含糊不清地说着:“你傻了啊……当然是回家啊!” 后面的事情,我就完全不知道了。 (3) 我仿佛回到了碧波荡漾的校园湖边,我站在白色石梯上,一步一步地向上走着,在白色石梯上,站着一位背对着我的少年,栗色的头发在风中飘扬,他洁白的衬衣上闪烁着金色的阳光。 我走啊走啊,可是,始终走不到他的身边。我急了,大喊起来,可是再抬头,忽然看不见他的影子了。 我急忙搜寻,眼光却瞥到湖面上,原来少年正在划船,我向他飞奔过去,明明我在左岸,可是,船却越划越快,去了右岸,那边,站着一个仿佛和我相似的少女,正在招手……“不,不,不要去!哥,不要去……” 我大喊一声,随即本来灿烂的天色顿时变得灰暗无边了……我猛然惊醒,眼前一片幽暗,摸摸脸颊,满满都是泪水。清风吹拂着白色的窗帘,隐约地,看到窗台上有一个侧影。听到声响,他立刻走了进来,拉亮了灯:“你醒啦,难受不难受?要不要吐?” 我的脑袋里还是一片迷糊,问他:“毕宇,我这是在哪里啊?” 他正吸着烟,将烟头捻灭,在我身边坐下来:“你喝醉了,本来想送你回去,但是又不知道你家住哪里,所以我带你回我的家来了。你就安心躺着吧!” 我想站起来,头却痛得厉害,毕宇按住我的肩膀:“如意,我们也认识一段时间了,你放心好了,我不是坏男人。你现在这个样子也回不了家,再说,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今天就在我家好好休息,我给你煮了点姜汤,你喝了,会感觉舒服一些。” 他把放在保温杯里的姜汤递给我:“傻丫头,不会喝酒就早点说嘛,才喝了那么点就醉成这样。好在你遇到的是我,换了是别人,怎么办?把你卖了都不会知道。” 我喝着姜汤,突然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见我脸色变得难看,毕宇说:“是不是要吐……” 我捂着嘴,点点头。 “旁边就是洗手间。”他推开洗手间的门,我急忙冲了进去,趴在马桶前就狂吐了起来。 等我吐完,毕宇已经替我准备好漱口水了,我心里一热,又觉得很不好意思,低着头不说话。 他说:“吐了就舒服了。你漱口完洗个热水澡,然后就上床休息。我就在你隔壁的房间里,有事情你来敲门。” 我点点头。然后看着他走了出去,将门关上了。 我摸着心口,心想真悲惨,这么难看的模样都尽收他的眼底,明天早上怎么面对他呢? 杨如意啊杨如意,为什么每次一想到往事,你就想麻醉自己,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那么放不开呢? 我洗着脸,回想着梦里的情景,内心又是一片凄凉。这个梦,其实已经做过多次,每次梦醒,都会哭泣。 可是,又有谁会在意我午夜梦回时的那些泪水?失恋的悲伤无论再沉痛,都一钱不值,因为你所爱的人,根本就不会知道你为他所流过的泪,所撕裂的伤。你在往事里静止,而他已经向前走出去很远很远了,远到已经看不到你的影子,远到已经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依然占据你的心脏,而在他的世界里,即使再次相逢,你也不过是陌生人,他会吝啬到一个微笑、一个招呼、一个回眸都不会给你。 爱情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情,这个世界和世界上的万事万物分分秒秒都在改变,而爱却是人们追求的唯一不变的东西。 一切都是流动的,爱,又如何能做到永恒地静止呢? 冷水哗啦啦地流着,和着我眼底流不完的泪,在这个寂静的夜里一起肆虐……哥哥,我要怎么样,才可以忘记你呢? 正文 第八章 苏飞扬的小秘密 (1) 早上醒来的时候,头痛得仿佛要裂开,拿出手机,这才发现一直是处于关机状态,赶紧打开来,结果手机信息滴滴嗒嗒响个不停,全部来自苏飞扬。 “快给我下车!” “你在哪里,手机为什么关机,你到底在干嘛?” “杨如意,我警告你,如果你现在不回家,我会把你的行李统统扔出去。” “我病了,杨如意,快回家吧,我真的病了,记得给我买胃药……” “杨如意,你是不是出事了?” “现在是凌晨2点,你还没有回来,今天爱情蛋糕组要召开重要的会议,你如果没有准备好功课,你就等着瞧,看我怎么整死你。” …… 我一边看一边删除,脑海里浮现出苏飞扬那张气得七窍生烟的脸。不过,今天确实有重要的会议,我不可以迟到。 我洗漱完毕,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餐厅里已经摆好了早餐,有牛奶、蛋糕还有鸡蛋。 毕宇端着一个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笑容满面地问:“休息得好吗?是不是有些头痛,下一次不许你再喝这么多酒了。” 我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打扰你了,你还特意做了这么多早饭……可是,我要迟到了,今天我有一个重要的会议……” 他什么都没有说,拿出纸袋子装上了蛋糕和鸡蛋,说:“走吧,我送你上班!” 不等我回答,他已经举步走了出去。 他和苏飞扬一样,很有主见,对女人也有一些小小的霸道,可是他的霸道却比苏飞扬的让我觉得舒坦。 汽车一路飞驰,他温柔地命令我吃掉早餐,对我说:“如意,你上班这么辛苦,有没有想过去考驾照,然后买辆车上班?” 我嘴里塞得满满地,经历了昨天那么“粗鲁的一夜”,在他面前我彻底放松了,反正最丑的样子也让他看到了,再丑再狼狈也就那样了。 “车?”我摇着头,“算了吧,暂时没有这个打算,我只想赚点钱,先买套小户型的房子,自己想住就住,不想住万一失业的话可以拿出去出租,还有份收入。” 他点燃一根烟:“还有点投资意识嘛!对于女孩子来说,房子比车子更重要,这点和男人不太一样。我赚到第一笔钱的时候,马上就买了辆车,房子是后来才买的。当时我开着车的时候就在想,看谁还敢小瞧我们这些卖盒饭的,卖盒饭的也是老板了!” 我和他一起笑了起来。 我感觉我和毕宇的距离在渐渐拉近。他为人热情、朴实、厚道,而且非常讲义气,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愿意和我这样平凡的女孩做朋友。 车停在公司楼下,我跳下车,对毕宇招招手,谢谢他。谁知道正好看到苏飞扬的车远远地开了过来,从我身边擦身而过。他仿佛没有看到我。 我走进办公室,准备好资料,不多会,就看到内线电话闪烁,传来苏飞扬冷得像冰块一样的声音:“去会议室开会。” 几个同事从外面走进来,在那里议论:“早上在走道上遇到苏总,那脸板成铁板一样,好像人人欠了他的钱。” 我内心打鼓,他该不是生气我昨天手机关机吧?苏飞扬那个人,有时候真的心眼挺小的,不过,应该不会把这个情绪带到工作上来吧? 我拿着资料走进会议室,找了一个远离主席位置的地方坐了下来。不多会,设计部和创意部其他几位组员也走了进来,分散坐在我身边。 等了片刻,才看到苏飞扬和齐总走了进来。齐总坐到主席位置上,和苏飞扬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这个爱情蛋糕的广告,究竟投入有多大,竟然连老板也直接参与了? 苏飞扬说:“在正式会议开始之前,我先介绍一下,创意组的杨如意,特批加入‘爱情蛋糕’策划组。” 我赶紧站起来,正打算向大家介绍自己,他已经低下头翻动手里的文件说:“齐总,要不我们开始会议吧?” 我尴尬地默立了片刻,又坐了下来,该死的苏飞扬,处处给我难堪,真是一个小心眼! 齐总看了看手表说:“徐小姐还没有来呢!再等等吧!” 话音刚落,只见会议室的大门打开了,阿斌站在门口,殷勤地替一个女孩开着门,那女孩个头高挑,直直的长发染成金黄色,戴着非常夸张的耳环,身穿一件白色的薄薄风衣,手里斜跨着LV最新款的手袋。 这女孩看上去最多二十二三岁,容貌漂亮洋气,只是气势上有些咄咄逼人,她的身上有着名门才闪耀的贵族气质。 我惊讶地张圆了嘴,是徐莹莹!虽然算起来我们也有七八年没有见过了,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 莹莹将风衣脱掉,扔到阿斌的胳膊上,露出一件紧身的黑色长裙,非常性感,在座的男士们顿时眼都直了。她的身材真是令人难忘。 她根本没有因为迟到而要向大家道歉的意思,径直坐到了齐总的身边,说:“我要在一个月内打开市场,你们的广告必须马上制作完毕,电视台都已经给我安排好了热门时间段,现在我只等你们的设计等你们的制作。” 她喧宾夺主的态势并没有引起齐总的不满,齐总反而站起来,向大家介绍:“各位,这位漂亮的徐莹莹小姐,就是爱情蛋糕坊的老板,刚刚从法国留学回来,为大家带来正宗的法国爱情蛋糕。” 我凝视着徐莹莹,七八年前,她还是一个小丫头,就要被父母送到法国去念书,记得那年,我还陪她的姐姐徐玉上街,为她的宝贝妹妹选一件礼物。如今时光一晃就过去了,我还在为自己的生存而苦苦挣扎,而小丫头,已经成了老板了。 我的内心有些苦涩,是谁告诉我们,人生来就是平等的,其实上帝是不公平的,良好的出身可以提供给你足够高的平台,能让你在起步的时候就站得比一般人要高很多,有些人需要苦苦奋斗十年才可以得到的东西,而另外一些人,只要伸手就可以摘到。 谁能够知道,当年那个顽皮任性需要人哄的刁蛮丫头,如今,我却要为她打工呢? 苏飞扬说:“徐小姐,现在是6月,马上就是7月伏天,你认为是爱情蛋糕上市的最佳时节吗?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夏天是蛋糕销售的淡季。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把广告和宣传策略做得更为精致一些,以期在秋季冬季旺季到来的时节,一炮而红呢?” 徐莹莹抬头注视着苏飞扬,我想他们前期应该已经见过面了,徐莹莹说:“过程我不管,我只要结果。我也不管淡季和旺季,在法国,就没有蛋糕销售旺季和淡季之分。我的店已经开张了,但是任何广告都没有到位。如果你们觉得你们完成不了,我考虑换公司。反正滨海多的是广告公司,我家有亲戚也是开广告公司的,我只是非常不想依靠自己的家族做事业。” 齐总笑着打哈哈:“徐小姐,别说换公司这样的话来伤感情嘛!我们怎么会不重视你的广告呢!瞧,公司里的精英都在这里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制作出一个完美的广告精品,这个广告精品甚至可以参加今年的‘飞视觉电视广告大奖赛’。” 徐莹莹傲慢地挥手:“别糊弄我,没有完美的广告精品,总会有瑕疵的。对了,不是说好了选了模特了吗,在哪里,让我看看。” 苏飞扬说:“模特是两个学生,现在正在学校上课呢!正式开机的时候我们会带他们来。具体操作方式,决定权利应该在我们甲方,这是合同上的规定。徐小姐应该有仔细阅读过吧?” 徐莹莹气恼地瞪了他一眼:“但是乙方也可以发表意见和看法。谁知道你们选的人水平怎么样?” 苏飞扬淡淡地说:“如果你不相信我们的实力,当时就不会选择我们,既然选择了我们,就要相信我们的眼光。” 齐总制止了苏飞扬继续说下去,他接过话茬说:“徐小姐,飞扬为了选模特,几乎把滨海城都找了一个遍,他是专业人士,在业界有口皆碑,你看,他曾为一些大品牌做了很多广告精品,你要信赖他。” 徐莹莹站起来,一直站在门侧的阿斌赶紧走上前来,体贴地替她穿好风衣:“既然如此,我就交给你们办,这周我要看到文案。就这样。” 她的高跟鞋得得地响着,朝门口走去,齐总赶紧追了上去:“一起吃中饭吧……” 大家都四散着离去,我走到门口,苏飞扬从我身边走过去,冷漠地说:“杨如意,来一下我的办公室。” (2) 我走进苏飞扬的办公室,他大力将门关上了,盯着我良久良久,方发出声音:“杨如意,我算看走眼了,我以为你是良家女子,弄了半天,你原来是一个很随便的女人。” 我懵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冷笑着说:“杨如意,你昨天是和那个姓毕的过夜吧!没想到,你为了广告,为了提成,竟然可以陪人家睡觉,你说我是应该夸你为公司献身呢还是应该损你水性杨花呢?” 士可杀不可辱!怒火终于升腾起来,我杨如意,一直提醒自己在社会上要做一只可爱的蜗牛,能忍就忍,忍一步海阔天空,可是,谁都不可以质疑我的人品,谁也不可以伤害我最后仅存的那点点清白的名誉权。 我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苏飞扬,我要你收回你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 他冷着脸:“我不会收回的。事实就是如此。” 我指着他,手指不停哆嗦着,我感觉内心那股怒火已经升腾到脸上:“苏飞扬,你必须向我道歉。你不过是我的上司,你可以指挥我工作,可以命令我做任何和工作有关的一切事情,但是你不可以的,就是污蔑我,中伤我。我昨天留宿在外,但是我绝对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卑鄙的女人,那种要靠出卖色相出卖身体去换取广告捞取利益的人。如果我是这样的人,我早已不是现在这样的状况。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 见我一副如此激动的模样,他仿佛有了些许动摇,眼神瞟来瞟去,半天才回答:“其实我也是关心你,现在是工作时间,我们暂时不谈私事。” 我看了看桌子上他的茶杯,抓起来就扔在地上。玻璃碎片的声音有些惊心。 他吃惊地看着地板,又看了看我:“你疯了?你是要让别人都知道我们在争执吗?幸亏我有先见之明,这办公室是隔音的。” “你也知道害怕了?你是怕我们争吵会影响到你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吗?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我?当你说出那些不负责任的话的时候,你有没有为我想过,我和你一样,有同样的心脏,有同样的脸面,同样呼吸着洁净的空气希望能活得像一个人样。你为什么就可以伤害我?” 他想了想,说:“好吧,我承认我刚才的语气是重了一些。你是星海岸的职员,忽然不归宿,一个交代也没有,我对你有意见也是正常的。好吧,对不起。”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是既然他已经道歉了,再纠缠下去也没有意思。 我强忍委屈,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冲到洗手间的格子间里,无声地哭泣起来。 我用纸巾捂着嘴,让眼泪无声地流,我需要发泄情绪,又不可以让人听见。写字楼里大家都是优雅人士,表面上大家斯文礼让,然而谣言也往往来自这些举止彬彬有礼的人群。我,还有很多很多的小白领们,谁都有过躲在洗手间里痛哭却控制不出声的压抑时刻。 苏飞扬,你是高高在上的高级白领,你如何能够体会小人物的悲伤?为了吃一口安稳的饭,我们不知道要付出多少精力,看多少人的脸色,受多少的委屈。 可是,我们也有底线,谁也不可以碰触我那最后的底线。 下班我回到家里,无视已经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苏飞扬,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门是开着的,苏飞扬走了进来,见摊了一床的衣服、用品,问:“杨如意,你在干嘛?” “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在干嘛吗?” “我已经道歉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你那是道歉吗,有诚意吗?你那是打了别人一个耳光然后轻轻摸一下,说不疼了。你当我是白痴吗?” “杨如意!”苏飞扬走过来按住我拿衣服的手,我甩开他:“放手,我是卖身卖笑的女人,你碰了我的手,你不觉得脏吗?” 他叹口气,忽然格格地笑了起来。 我诧异地看着他:“你有毛病吧?你笑什么?” “原来你的脾气这么大,女人这么大的火气,是很难嫁掉的。” 我白了他一眼,继续收拾东西。这个人,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挖苦我。 “我错了,好不好?杨如意,你原谅我吧!其实我真的是担心你,就像爸爸担心女儿的那种感觉……真的怕你遇到坏人被人拐骗了。毕宇那号人,一看就是成熟的男人,你这么天真,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我大叫起来:“苏飞扬,你不是人身攻击,就是讽刺挖苦我,居然还占我便宜,什么叫‘爸爸担心女儿’!你以为我还是小女孩吗?我好歹也在社会上工作了四五年了,什么人是好人什么人是坏人我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你昨天晚上到底干嘛去了?你承认是和毕宇在一起吗?早上我看到他开车送你来上班,这点你不否认吧?别告诉我他是在路上遇到你,顺便送你上班的。” 我叹了口气,终于明白苏飞扬还是苏飞扬,不叽歪不八卦就不是他自己。 我说:“昨天我请毕宇吃饭——糟糕了,好像最后我忘记埋单了。结果我喝醉了……”看到苏飞扬诧异的表情赶紧又补充:“你别误会,我喝醉以后,毕宇带我去了他家,我睡客房,还锁了门,毕宇是正人君子,我们是哥们儿的关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糜烂。” “真的吗?”他还是半信半疑。 我摇摇头:“我干嘛要骗你?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骗你又没有好处可以得。奇怪了,我干嘛要向你交代得这么清楚,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好了,我说完了,我要搬出去,我不想和你这个暴君住在一起,免得我脆弱的心脏受不了折磨。” 苏飞扬什么话也没有说,就死死地按着我的箱子,不许我打开它。 “放手。一二三,放手!”我气恼地说。 他可怜巴巴地瞅着我:“别走嘛,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的好奇心顿时上来了:“是什么秘密?” 他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嗯,怎么说呢!我,我有一点点怕黑,你没住进来以前,我都会找朋友来陪我,我妈她不喜欢住电梯房,怎么都不肯来我这里同住。如果你现在走了,我,我有一点点害怕……” 我瞪大眼睛:“苏飞扬,你撒什么娇,你一个大男人会怕黑?我不信。” “是真的。唉,这个,可能和我小时候的成长有点关系,以后有时间再慢慢告诉你,总之,我没有骗你。这个秘密除开我妈妈,别人都不知道,你看我是把你当朋友了才告诉给你知道。看在我坦白秘密的份上,你就别走了,别生气了,行吗?” 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哪里还有一点总监的架势,分明就是一个知道自己闯祸了的孩子。可是,我不可以这么轻易原谅他,否则他下回还会轻易说出伤害我的话。 “要我别走也可以,苏飞扬,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一个小时以后,我舒服地坐在餐厅里,看着一脸狼狈穿了围裙的苏飞扬端了几盆黑糊糊的菜跌跌撞撞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苏飞扬,我不是说要你做3个菜吗?这是3个菜?” 一盘韭菜炒鸡蛋,一盘荷包蛋,一盘辣椒炒蛋,这就是他做的3个菜。 他愁眉苦脸地说:“我只会做炒鸡蛋,能做出3个已经很不错了。” 我白了他一眼,从房间里拿出一本《炒菜秘笈》说:“别说我在你这里白吃白喝,为了伺候你,我可是下了功夫的,从现在开始,你有时间也琢磨琢磨,学会炒菜了,以后更加有本事去讨好你的那些女朋友们。” 他摇头:“我不要学。这炒菜是女人才学的,我是大男人,我干嘛要学……” “算了,我还是走好了,和你这个暴君兼大男人住在一起,我不安全。”我故意装作要走,苏飞扬急了,拦着我:“杨如意,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心胸狭窄呢?一句话不合你的心意你就发脾气,行了,我学还不行吗?不就是做个菜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堂堂一个硕士,难道还怕学不会做菜?” “你做的这个菜,我看一眼就饱了。算了,还是我来做饭吧,你负责洗碗。” 我将他辛苦做的菜毫不客气地倒掉,趾高气扬地走向厨房。 苏飞扬,你也有今天! (3) 我们坐在书房里,面前摊了许多关于爱情蛋糕的资料和已经出来的文案。 苏飞扬侃侃而谈:“这个单我不知道价格具体是多少,但是因为是齐总自己的业务,也是他上任以来第一笔业务,所以我们要做好它。” 我撇撇嘴:“我看价格是其次,主要是客户有来头。” 苏飞扬问:“你怎么知道她有来头?” 我皱皱眉,想想还是先不说吧! “我猜的,看她那穿着打扮,就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嘛!” “呵,你还别说,你看看你,现在好歹也是一个白领,做文案和策划的,穿得这么随便,以后怎么带你出去见客户?好了,不啰嗦了,说正事。” 他翻开一摞资料,说:“徐小姐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非常喜欢法国的甜点,所以想带法国甜点来占领市场。她开的爱情面包坊,请的面点师也是法国人,店面装修风格也非常的巴黎,喂喂,杨如意,你在听我说话没有,你发什么愣啊你?” 我忍不住插嘴:“她还是一个贪吃的丫头,都满嘴蛀牙了,还在一个尽的吃吃吃!” “你怎么连她嘴里有蛀牙都知道?你观察力可真够敏锐的。” 我笑笑,心想我哪能不知道呢?徐玉那时候为了这个贪吃的妹妹,没少操心,这个妹妹每个周末都拖着我们非要跟着我们出去买吃的。因为她的蛀牙严重,在家里父母管教得非常严厉,不许她吃东西,只有这个姐姐才疼她,偷偷给她买好吃的。 没想到,都留学回来了,这毛病还是没有改! 苏飞扬拿出几份文案,说:“这些文案,我统统不满意。我自己想了一个,你看看。” 我拿着,仔细看了起来。 苏飞扬的策划和创意很唯美,他考虑的是采用散文式的一个爱情故事,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为了这个女孩,男孩学习了做甜点。两人后来分离。然后多年以后,女孩因为无意中吃了这个蛋糕而找到了男孩。 见我久久沉思不语,他纳闷地问:“你觉得如何呢?” 我皱眉:“故事挺好的,虽然简单,但是细节上刻画会很感人,但是我总觉得不够完美完善,可是一时间我也想不出来到底问题在哪里。” 苏飞扬顿时拔高了音调:“杨如意,你得意忘形了是不是?我是总监,你是小萝卜兵,你竟然敢说我的创意不够完美完善……你以为你是旷世才女吗?” 我白了他一眼:“你让我坐下来和你一起看这些资料,不就是希望多一个人想事情嘛!我也没有说不好,我只是说不够最好而已。” 他气呼呼地站起来:“行了,你觉得你可以想出最好的文案,你就回你的房间里去想。本少爷现在要休息了,我回房间了。” 我拿着那些资料回房了。 在灯下不停翻看着那些资料,问题出在哪里呢?为什么没有让我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好的广告,也像一段清新的恋爱,可以进入人的心底深处,唤起深深的共鸣……可是,为什么我没有共鸣呢? (4) 中午下班的时候,我想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安陆一起吃饭了,特意去找他,打算和他一起出去吃,却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也许出去忙事了。 我只好独自出去找餐厅,我就近选了一家快餐厅,刚走进去,就看到左玲坐在靠窗的位置旁。 我走上前去,笑着打招呼:“咦,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也不叫我一起呢?” 她却忽然脸红了。 感觉情形有点“诡异”,顺着她的目光一望,恰好看到安陆端着盘子走了过来:“啊?如意姐,你,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脸也红了。 我愣了愣,忽然察觉了,赶紧站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当了灯泡了?” 左玲拉着我坐下来:“如意,你别乱说,我和安陆是碰巧遇到的。” 安陆坐了下来:“算了,如意姐不是外人,也没有必要隐瞒她了。是,我们正在谈恋爱。如意姐,你不会去告发我们吧?公司是禁止内部员工谈恋爱的。” 我有些生气了:“难道在你心里,我就那么信不过吗?你们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乱嚼舌头的。可是问题是,你们俩是怎么好上的,我天天跟你们在一起,我怎么就没有发觉呢?” 左玲没有说话,安陆笑着说:“还不是因为替这个电脑白痴修电脑,慢慢就修出感情了。难为左玲不嫌弃我只是一个保安……” 左玲按着我的手:“如意,你可千万不要去说啊,现在找份工作很不容易,如果被公司知道了,我和安陆肯定要离开一个,而且我和他都是新人,在公司根本就没有站住脚,让我们两个一起离开也是有可能的。那我就完了。” 我点点头:“放心好了,不仅不告诉别人,我还会替你们掩饰的。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我也会被一起‘处理’掉的。” 左玲说:“如意,我相信你。公司里散播谣言的人太多了,有人还说你……” 安陆责备她:“左玲,别说了,那些谣言拿出来谈论有什么意思呢?” 我内心一紧,心想我这么一个低调的人,居然也有人在背后说我的谣言,到底是什么呢? “告诉我,别人说我什么了?” 左玲望了安陆一眼,小心翼翼地说:“说你刚进公司,就拉了广告,说你一定是那位客户的情人……” 我的脸色顿时气得发白,对安陆说:“别人不知道,你应该知道的,我和你一起认识的毕宇,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凭什么让人乱说我呀!” 安陆叹了口气,对左玲说:“瞧,不是跟你说了吗,要你别传这些话。如意姐,”他望着我:“别人不了解你,嫉妒你才会在背后说你的。身正不怕影子歪,你别想多了。别为别人的过错气坏了自己。” 这个谣言一定是来自罗小姐那里,她想撬我“墙角”我都没有追究呢,她凭什么乱猜疑我?不就是一个广告嘛,有什么好眼红的? “还在生气吗?别气了,一起吃饭吧!今天我请客。”安陆递给我一双筷子。 “算了吧,你请客,你那点薪水不够哦,现在又有女朋友了,花费巨大,得了,AA,我不要你请。” 安陆说:“其实你应该请我们,你这么顺利就去了创意部,还是齐总亲自提拔的,你说我们天天在一起,怎么幸运之神就只眷顾你不眷顾我呢?唉。” “说来说去,就是要我请客,请就请呗。安陆,公司里升迁的机会还是有很多的,放心好了,你会有机会的。” “如意姐,我们算是一起进公司的,以后你如果发达了,可不要忘记我这个小弟。” “知道了。”我淡淡地说着,有点感觉和安陆距离渐渐变得疏远了,难道人的环境改变了,心境也会发生变化吗?难道在职场上,真的没有永远单纯的朋友吗? 吃完饭,我刚回到公司,同事就告诉我,苏总监找我。 我应了一声,赶紧去了总监办公室。 他正在收拾着资料,见我进来,对我说:“徐小姐已经认可了我的创意,现在要马上开拍了。明天,我们去海边一个度假村拍摄。所有的组员都要去,模特儿我已经让人通知了,明天会派车去接他们。你准备准备,我们可能要拍摄三天。” “好的。不过那个创意,不再改改了吗?” “不改了。对了,徐小姐也会去,她需要一个助理,你替我找一个人,女的,能干点的,会另外给补助的。” “我看创意部的左玲就行。” “好,就这么定了,你请假回家收拾东西吧,我的衣服行李也收拾收拾,记得给我带洗面奶去。海边风大,吹着皮肤会难受的。” 我答应了一声,心想这个少爷,真难伺候,比女人还矫情。 正文 第九章 爱情只有两种结果,在一起或者分开 (1) 我回家收拾着衣服和行李,走进苏飞扬的卧室里,替他找一些内衣内裤,却无意中在衣服的柜子里,发现了一张男人的照片。 那个男人身材高大,容貌英俊,神采飞扬,看上去大约40岁多岁,眼神与苏飞扬有几分相似,清澈中带着些许顽皮。 我翻过照片,在背面看到字样:苏志然留存纪念。 这个人应该是苏飞扬已经过世的爸爸了,或许因为担心思念父亲,所以将他的照片收藏起来,免得天天瞧见徒增伤心。 我将苏爸爸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里。 手机嗡嗡地响了,原来是毕宇打来的电话。 毕宇问:“忙什么呢?上班时间打扰你是不是不方便?” 我笑着说:“我现在没上班,在家里收拾东西呢,我要去海边度假村三天,拍摄一个广告,那天说好了是我请你吃饭,我后来想起来是好像我忘记埋单了,毕宇,等我回来,这次一定要归我请客,回来我就可以领薪水和拿奖金了。有钱了。” “瞧你高兴的,像爆发户一样的,行,这次一定满足你的心愿。你们去的是哪家度假村呢?” 我想了想说:“抱歉,我忘记了,只记得有一个蓝字,什么蓝度假村。你不会想去探班吧?算了吧,离市区不是很远,再说我也只是去三天,回来我就和你联系。” 他答应了,挂了电话。 不多会,电话又响了起来,是骆尉打来的:“如意姐,明天要去拍片了。” “是呀,应该我给你们打电话的,行李都记得收拾一下,跟学校请了假了吗?衣服多带点,虽然只拍三天,怕万一延长时间呢……” “我知道,我问了,那个度假村有点远,也有些偏僻,路上有3个小时的车程。如意姐——”他顿了一顿说,“你记得带晕车药。” 我一怔:“咦,我还真忘记买药了。你怎么知道我晕车的?” 他说:“女孩子都晕车的,莫墨也晕车的,算了,还是我买药吧,我来准备。” 我笑道:“莫墨有你这个男朋友可真舒心,现在像你这么体贴的男孩可到哪里去找哟。” 骆尉说:“如意姐,你别误会,我和莫墨只是普通朋友。”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是友情嘛,反正如今这友情和爱情也差不多,没有对象的呢,冷落友情四处找爱情,有了对象的呢说自己是友情。行了,我挂电话了,还得准备行李呢!” 我挂了电话,继续收拾衣物,看到苏飞扬的一件男式棉睡衣的袖子脱线了,找来针线包,替他缝补好了。 我心想,别看你小子女朋友多,说真的,连个缝补衣服的人都没有,有什么好得意的?下次再讽刺挖苦我没有人要,我就把你这件事情拿出来说。气死你。 晚上苏飞扬打电话来说不回家吃饭了,忍不住问他出去干嘛?他提高声线:“你管我啊?你放心,我不会像你这样出去玩就不记得回家的。” “我就是问问,万一你哪个女朋友打电话来了,我可以替你交代一声。你急什么呀,我还懒得操心呢!” “她们都很乖的,会打我的手机的。杨如意,你给我在家老实呆着,如果你又出去疯跑,影响了明天的工作,我可饶不了你。” 然后不等我回话,他就把电话粗暴地给挂了。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人,自己出去玩居然要限制我的自由?凭什么呀,我的工资又不是他给开的。 我拿起爱情蛋糕的资料又仔细琢磨开了。 我打开电脑,把自己已经设想好的几个创意写了下来,可是写来写去,发现都没有跳出苏飞扬设定的那个故事里,青梅竹马清新的初恋,因为蛋糕而开始一段恋爱,每一口都是甜蜜的滋味。 要怎么样才可以有点新意呢? 我站起来,在沙发上躺着,脑海里浮现出许多想象的画面。念书那会,业余时间给一些杂志写点爱情小说,写不下去的时候我就常常这么躺着在脑海里虚构场景,灵感就会慢慢地来了……不知不觉间,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仿佛又回到了校园里,我躺在草地上,脸上遮了一本书,一个个儿高高的男孩走向我,他的阴影遮住了阳光。他端视着我良久,然后覆下头来,在我耳朵边轻声唤着:“如意……如意……” 耳朵痒痒的,身上也暖洋洋的,明明已经醒了,却不愿意翻身,嘀嘀咕咕着:“哥,你怎么才来,等你好久了……” “你还有一个哥哥吗?” 半空中忽然闪出这样一句话,我在梦里琢磨着,这句话是哪里来的?猛然间醒了过来,意识到我的身边哪里还会有哥哥出现呢? 我睁开眼,灯光虽然柔和可是还是有些刺激眼膜,摸摸身上,感觉暖洋洋的,原来披了条毯子,只见苏飞扬的脸颊就贴在我3厘米远的地方,正不眨眼地注视着我。 我急忙翻身而起,有些羞涩又感觉有些狼狈,我气恼地说:“你想干嘛?不是想趁机占我便宜吧?” 苏飞扬笑出声来:“难不成你做梦都想男人占你便宜?你想得美,我是看你到底睡着了没有。” 他看了看电脑屏幕,说:“这是你写的策划,故事都很老套,和我的差不多,也没有什么突破。不过还是要表扬一句,居然主动加班,虽然没有加班费,但这个精神还是值得领导表扬的。” “去你的,在家里就没有什么领导不领导了。苏飞扬,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我有一个想法了……” 他解着领带:“杨如意,你可不可以学着善解人意一点,我刚喝了很多洋酒,没有办法,徐莹莹那小妞太能喝了,不得不奉陪,我现在想洗一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希望能喝上一杯滚烫的铁观音。我现在不想听任何和工作有关的事情。” 我横了他一眼,这才发现他身上果然酒气冲天,脸色潮红:“谁叫你有美女当前就忘记了自己的身子骨了。” 他摇摇头:“美女?你说徐莹莹那小妞?算了吧,二十来岁的小丫头片子,以为开了一个洋面包坊就是一个老板了,我看她还差得远呢!自以为自己老道,其实什么都不懂。我今天也算是看出来了,我们那个风流的齐总,是想泡她……” 一想起齐总那张肥脸,我就想笑:“徐莹莹怎么可能看得上齐总呢?俩人站一起就像野兽和美女的搭配嘛!” “那小丫头在这方面手段高着呢,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徐莹莹是在敷衍着齐总,可齐总就是不管不顾地一头扎了进去。” “你说人家手段高,你自己呢?脚踩七八条船,人家是高手,你都成精了。” “我懒得和你讨论这个问题,在这个问题上你是外行,和你讨论跌了我的份。我洗澡去了,记得,铁观音!” 他正欲走进浴室,又转头来问我:“你有一个哥哥吗?我看了你的员工档案,你明明是独生女呀!” “我就爱喊人家做哥哥,关你什么事情?” 苏飞扬撇撇嘴巴:“拉倒吧你,都奔三的人了,还看韩剧学人家喊哥呀妹的,恶心不恶心呀你?” 我不搭理他,转身替他泡茶去了。 洗完澡,苏飞扬穿着我替他缝补好的睡衣走出来,问:“你补好的?” “是呀,看你真可怜,顺手替你补上的。” “这睡衣太旧了,早想扔掉的,看在你勤劳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再穿一个月,看我多给你面子。” “去你的,早知道送给街角那个乞丐,人家还知道真心感激。苏飞扬啊,你这个人真失败,刚还说我在爱情上是外行呢,你自己呢?都30岁的人了,连一个替你缝补衣裳的女人都没有。真觉得你可怜。” 苏飞扬咕咚咕咚喝着茶,然后抹了抹嘴巴:“喝了热茶舒服多了。杨如意,我告诉你,不是我找不到,而是你落伍了,现在除开我妈妈那一代的人,哪个女人会做针线活啊?看到没有,出了公寓大楼门,对面有一家干洗店,缝补一次2元钱。我是懒得去,谢谢你替我节约了2元啊!” “你错了,女孩子只会替自己喜欢的男人做针线活,替他缝补衣裳,别人不是不为你缝补,而是因为别人认为你不值得!” 苏飞扬不说话,只是瞧着我一个劲地乐。 这个人,莫不是喝酒喝出毛病了?我正准备继续打击他,却猛然醒悟,赶紧说:“你别误会啊,还有一种情况是例外的,就是你的保姆也会替你做这些事情。” “那你承认你是我的保姆了?” 我懒得搭理他了,这号人,喝醉了酒反应还那么快,真不知道是什么构造的动植物。 (2) 第二天,我刚洗漱完毕,苏飞扬冲了过来:“巴士会来楼底下接我,杨如意,你快去新一佳超市门口的车站等我们。记得带上你的行李。” 我应了一声,拿起了自己的行李转身就走,他仿佛有些歉意,解释说:“我是不想人家看出来我们住在一个房子里。” “我知道,我理解。” 我拿着行李出门,苏飞扬跟着出来替我按了电梯门。 “放心吧,苏总,在房间里,我们是平等关系,出了房门你就是我的上司。在外面打工这么多年,我还是知道上下级 的。” 苏飞扬的唇角向上弯,露出一个阳光般的笑容:“杨如意,和你在一起,就是感觉忒轻松。” 电梯门开了,我走进去,电梯门渐渐关上,看不到他的笑脸了。 我也放松下来,看着身边的行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种淡淡的说不出来的感觉,似苦非苦,若即若离。 其实苏飞扬说得没有错,即使我们之间是清白的关系,但若让人家知道我们住在一个屋檐下,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难听的谣言冒出来,既影响我也影响他。 可是,看着他刚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感情上仿佛一时片刻有点接受不了。有时候觉得我们的关系好像已经拉近了一些,至少可以像朋友一样斗嘴,有时候又觉得我们之间根本就是冷漠的陌生人关系。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无关的人,彼此的人生都是独立的,像一条没有桥的河的两岸,各有各的风景,各有各的行人。 我一个人拖着行李朝外走去,心情轻松不起来。 吃了早饭,再来到新一佳的门口车站那里,没有等多久,就看到一辆旅游巴士开到了我的面前。 门打开了,骆尉下了车,替我拿行李。 车上已经坐了不少人,全组人员,还有摄影灯光导演等,我瞄了一眼苏飞扬,他正坐在清纯如水的莫墨身边,在给她讲解着什么。 这人就是这样,见到合眼缘的女孩就走不开了。我想我得找一个机会提醒下莫墨,千万不要被这个披着羊皮的狼给蒙蔽了眼睛。 左玲对我招招手,我看到她旁边的座位上都摆满了行李,纳闷地问:“你该不是把你的家当全搬来了吧?” 她小声说:“都是徐小姐的,我替她拿着呢!” 我在她身后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骆尉坐在我身边。我伸头低声问左玲:“徐小姐让你拿行李,她自己呢?怎么没有见到人?” “齐总开车亲自送她去度假村。” 原来如此,这徐小姐的架子可真大。 骆尉递给我晕车药和一瓶开了口的矿泉水:“快吃药吧!” 我接过来说:“多谢,别人都吃了吧?” 左玲伸手:“我还没有吃呢!给我一片。” 我喝着水,笑着对骆尉说:“原来还有人没有吃,骆尉,你该不是特意只为我一个人准备的吧!” 他的脸蓦地红了,没有回答,眼睛瞄着窗外。 我心想骆尉和苏飞扬真太不一样了,这男孩和男人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后者的脸皮只怕比城墙还厚。以后可不敢随便和小男生开玩笑了,瞧把人家弄成了大红脸,太不厚道了。 骆尉拿出MP4,递给我:“如意姐,我下了一些歌,你听吗?” 我接过来,说:“路途这么远,我们一人听一只耳朵吧!” 我们戴上耳机,闭上眼,靠在椅子上,车快速地开着。 我说:“骆尉,我们以前有没有见过?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有印象没有?” 他闭着眼,半天才说:“应该没有见过吧!” “听你的口音不像滨海市人啊,你老家是哪里的呢?” “嗯,是南方一个小县城,如意姐,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我一怔,他的话题怎么转变得那么快? “怎么,想给如意姐做介绍?是不是你的大学老师,嗯,老师可以考虑,职业稳定,可惜不知道人家看得上我不?” “如意姐,你是不是没有男朋友?” 我打着哈哈:“如意姐还年轻呢,不想结婚。” “像你这么好的女人,我想是所有男人都梦寐以求的。只是有的人错过了你,是他没有福气而已。” “唉,难道我身上已经闪烁母性的光辉了?也只有你这个小屁孩对我有这么高的评价。不过你说得很对,错过我的人是瞎子,没有福气。” “如意姐,我想郑重地向你提一个意见。” 我睁开眼,看了看他:“意见?我有什么事情惹你不高兴了吗?那下车姐姐给你买好吃的赔罪……” “我要提的意见就是这个,希望你不要用对小孩子的口气和我说话。我已经21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也快要毕业了,等我工作挣钱了,我就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了,我希望你不要当我是小孩子,可以吗?” 我苦笑:“只有年轻人才会愤怒别人当他们未成年、是小孩子,像我们这些大龄男女,才巴不得别人当我们是小孩子哄呢!” 他也睁开眼,认真地看着我,褐色的眸子闪着光芒:“那我可以当你是小孩子一样哄,行不行?” 我一怔,讪讪地避开他的目光,心想为什么越看越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骆尉。 嘴里却继续打着哈哈:“行啊,你就哄我吧,反正你一句一个如意姐,让我已经觉得自己老了。唉,我都奔三喽!” “从现在开始,我叫你如意。” “那不行,姐姐就是姐姐,不叫我姐姐我生气,我跟你急。” 我嘴里同他说着,却听到一阵笑声,探头一望,是苏飞扬在逗莫墨呢! 我推了推骆尉:“喂喂,你的好朋友,你就这么不管了,让别人管了啊?” 他闭着眼睛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莫墨啊,是应该谈恋爱了。” “你真的舍得她被别的男人追跑吗?我告诉你,那个苏总监,可是一个花花公子。” “她自己有识别能力的,别人都帮不了她。如意——”我拍了他的头一下,他只得改口:“如意姐,你如果爱一个人,是不是会爱很多年?” 我又愣住了。这句话,仿佛又在挑逗我的伤口了。 耳机里正在播放着梁静茹的《亲亲》:你是一滴滴隐形的眼泪风一吹就干了 只能这样了是吗 同时甜蜜与心碎 是你的幽默还是温柔 是瞬间烟火还是不甘寂寞 第一次你抱紧我 轻轻的亲亲 紧紧闭着眼睛 是你不是你说不定 还不一定 梦一样轻的亲亲 不敢用力呼吸 …… 我强笑:“怎么会呢?如果他不爱我了,我也只好学会忘记他,不然……” “可是你现在没有恋爱,你还在等一个不会回头的人吗?” 我沉默了。 回头吗?我知道他不会回头了,在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在他最后分别的那一刻,对于我来说,那像是世界末日来临的前的宣判,对于他则也许是一种奔向幸福彼岸的解脱。我委屈的泪水,我悲伤的诉说,我卑微的挽留,在他眼里,都已经化成负累,他甚至在转头的刹那,已经虚伪地连一句“再见”也不肯说。 可是,扪心自问,我难道其实不是一直在渴望他回头吗?即使看到同学录上,他和徐玉的婚纱照,无意中从别人那看到的他的结婚请帖,知道他和徐玉去巴黎度蜜月,当残酷的真相一一展开的时候,我在痛苦的自虐里,依然保存最后一丝丝微弱的期待,等待某个夜晚来临的时候,我们曾有的甜蜜时光浮现在他残忍的心房,然后,他坚硬的心肠能开始逐渐软化,我曾爱过的人,能忽然又回到我的身边。 即使我一直在搬家,手机号码换了又换,可是这样的梦我还是继续在做……我一直沉浸在这个悲伤的梦境里不愿意醒来,甚至不愿意多看身边肯为我停留的别的男人一眼。 爱情对于我来说,只是一道彩虹,绚丽无比却永远无法扑捉,它只残存在我的记忆里,在无数暗淡无声的夜晚,像流萤一样袭击我,和我的呼吸一样寂寞地存在。又像一朵只盛开在暗夜里的昙花,静静开放,静静散发芬芳,可是倾尽一生换来的瞬间美丽却注定无人欣赏……不知不觉地,一颗泪出现在我的眼眶里,然后顺着眼角悄然滑落。原来我的伤口埋藏得一点也不深,稍微碰触就会发炎……我无奈地闭上眼,不让人发觉我这一刻的狼狈。 一张湿纸巾轻轻落在我的脸颊上,我的睫毛眨了眨,却听到骆尉清朗低沉的声音:“别动。” 他替我擦着眼角的泪,轻柔地,温存地,像一滴雨水,瞬间淋湿了我的心。 我睁开眼,与他对视,我的眼神里写满疑问。他却只握着湿纸巾,垂下长长的眼睫毛,低声说:“对不起。” “为什么对我说对不起呢?”我疑惑地追问他。 他扭过脸去:“如意姐,你相信吗,你的痛苦并不是无人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知道?他知道什么?他知道我的过去吗?他究竟是谁?我正欲再次追问,只见莫墨走到我身边,笑着对我说:“如意姐,苏哥哥叫你过去一下。” 苏哥哥?叫得这么亲热,我有些恼怒,苏飞扬不会真的对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动了邪念了吧? 我坐到苏飞扬的身边,他回头看了看,轻声说:“杨如意,你不会对那个小男生动了心思吧?” 什么?我还没有责问他是不是对莫墨动了歪心,他居然先质问起我了? 我也压低声音说:“苏……总监,莫墨是一个好女孩,我看她和骆尉很般配的,你就别想打她的主意了。” “你懂什么?我和她聊天了,都21岁的大姑娘了,居然从来没有认真谈过一次恋爱,没有感情的经历,怎么能拍好这个爱情蛋糕的广告片呢?我不过是想启发启发她,当然,我这成熟男人的魅力也不是一般女孩能够抵挡得了的,如果她主动追求我,那我可没有办法拒绝。”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你对别人轻浮那是你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但是莫墨就不可以。” 苏飞扬奇怪地看着我:“她是你的亲戚吗?” 我摇摇头:“但是她是我的朋友,是我介绍来拍广告片的,我不许任何人欺负她。听到了没有?你这样的情场杀手,她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如果你敢伤害她,苏飞扬……” 他不屑地扬扬眉毛:“杨如意,别忘了早上你对我说过的话,出了房门我是你的上级。在外面,记得使用总监这个词。你放心吧,我这样的情场高手,像莫墨这样的女孩我还看不上呢,太纯了,甩起来麻烦。泡妞是一项技术活,有的人适合做目标,有的就不适合,莫墨就属于典型的不适合。” 我皱眉头,不想就这个话题和他说下去了,在感情问题上,我们是两个极端,他花心,游戏感情,我却过于保守,始终放不开,不敢轻易尝试火花游戏。我知道,他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不讨男人喜欢的“剩女”,可是我也同样看不起他,游戏感情的人最终也会被感情游戏了,迟早有一天会有一个女人收拾他的。 “我有一个好的想法,是关于爱情蛋糕的。你要不要听听呢?” “我觉得你的性格要改一改,也是遇到我了,如果换了遇到别的上司,三番五次纠缠着要上司更改已经决定了的创意,你觉得这个上司会对你有什么样的想法呢?我终于知道你这个人,为什么年纪一大把了还在社会上没有站住脚跟,和你的性格有严重关系。职场守则里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轻易否定你上司已经决定好了的主意,永远要微笑着说YES,不要皱着眉头说NO,喏,像你这样的表情就不行。” 永远要微笑着说YES,不要皱着眉头说NO?难道我真的是一个固执的不会看人脸色的糊涂蛋吗? 我想起以前在其他公司打工的时候,其实工作上我是很勤奋很能吃苦的,领导交给我的任务我常常可以游刃有余地提前完成,可是领导就是不怎么喜欢我,有提拔不会想到我,如果要裁员,第一个被清理出去的往往就是我。 我会为了我认为对的事情和对方据理力争,结果常常闹得不欢而散。就算最后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别人也不会将它归结为我的功劳。因为我的直接,我往往得罪了人自己还不知道,结果被人在背后暗算,放冷箭,或者被人卖了还没有察觉……“怎么样?是不是在回味我的至理名言?你白长到了27岁,我看你比许多刚毕业的人都不如。”苏飞扬继续奚落着我,见我依然怔怔地发呆,唇边绽出一个略带顽皮的讥笑:“好了,好了,我不打击你了,其实我个人还是欣赏有点棱角的人,你既然这么坚持,不如今天晚上就把你的创意写下来,形成书面文字,让我看看。但是必须在工作之外的时间完成。因为你写的,很可能是没有用的废料。” 我白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冲我挥挥手:“你另外找座位吧,我还得和其他同事交流。” 我怏怏地随便找了一个座位,一个人坐着,看着窗外的风景,坐在前排的人传递过来一个MP4,我一看,是骆尉的。 骆尉在他的座位上伸出他长长的手臂,对着我挥了挥。 这个小朋友,他到底知道我什么秘密呢? (3) 我们的拍摄地点在碧蓝度假村。 这个度假村是星海岸的一个基地,虽然地理略处偏僻,但是风景优美,人迹也比较稀少。 度假村里风景如画,建筑物颇为西式,墙体是红色的,上面爬满了绿萝,屋顶修成了尖塔式,直刺蓝天。 分房间的时候,我和莫墨分到了一起,推开窗户,蔚蓝色大海就在眼底。莫墨高兴地嚷嚷:“如意姐,我们等下去沙滩上拣贝壳!” 此刻已经接近午时,太阳正烈,热热地炙烤着白色的沙滩,一望无际的沙滩上没有几个行人,只有海水寂寞地拍涌。 我笑着说:“你呀就只惦记着玩,等下就要开始工作了,情节你都记住了吗?拍广告没有电视电影那么严肃,可以发挥的余地也大一些自由一些,不过,你的感情也一定要投入哦!” 其实我自己也没有广告拍摄的经验,这些知识也是平时从苏飞扬还有一些前辈那里学来的。 果然,我们刚洗漱完毕,门就被敲响了,工作人员唤着:“开工了。” 第一个场景是在度假村西边,一个小院落里,这个小院落颇像北京的四合院,但显得更有民国古典气质。情节其实很简单,就是男女主角擦身而过,相视着微微一笑,在擦身而过的刹那,男孩在女孩手心里放了一张小纸条。 化妆给骆尉和莫墨化了妆,两人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很“惊艳”,果然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个广告最要紧的就是清新和纯白,他们两人都天生具备那种纯洁明朗的气质,再加上外表都十分养眼,站在那里就已经非常抢镜。 可是拍摄的时候还是有些小麻烦,他们都不是专业模特,也不是戏剧学院学表演的学生,没有任何的表演经验,演绎擦身而过时,不是眼神的碰触不够细腻深情,就是在传递纸条的时候没有那份默契。 简单的一个场景NG了很多次,直到齐总和徐莹莹赶来时,还是没有拍好。 导演在和骆尉和莫墨讲戏,徐莹莹皱着眉头对苏飞扬说:“你怎么找的业余演员,那个男的,还是我家亲戚!” 我心里咯噔一下,亲戚?骆尉是徐莹莹的亲戚……苏飞扬说:“我选人的眼光不会错的,这个创意既然你已经认可,并且已将这个广告全然交给了我,就请你不要干涉我的工作,如果广告效果达不到预期效果,我承担责任。我现在要工作,要思考,可以不要打扰我们吗?” 徐莹莹抬头看着艳阳,对跟在身边的左玲说:“也不知道给我弄把伞来遮阳,快去呀,还愣着干嘛?” 看到左玲一副委屈的模样,我心想,早知道莹莹现在架子这么大,就不让她做莹莹的助理了,唉,想让朋友赚点奖金,没想到却让她受气了。 这个简单的场景我们却拍了整整一个下午,到收工的时候大家都累坏了。 我看到徐莹莹走到骆尉面前,两人在说着什么。 骆尉的态度显得很不耐烦,最后用很大声音说:“你是客户,你不愿意我继续拍,我就不拍,我还不稀罕呢!” 骆尉大步离开,望都不望徐莹莹一眼。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正打算追过去,齐总把我叫住了:“今天是开工第一天,晚上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去包一个包厢,大家唱唱歌,开心开心,放松放松。” 我应了一声,回头看看骆尉,已经跑得不见影子了。 我的心里已经升起了疑问,骆尉和徐莹莹是亲戚,究竟是什么亲戚?为什么他对我的事情仿佛很熟悉一般?难道他是……可是……我回房间找到莫墨,让她去劝劝脾气倔强的骆尉,然后才去订包厢。 晚上,我和左玲一起负责招待大家,莫墨陪着骆尉也在,包厢里的气氛本来挺好的,结果齐总、苏总陪着一脸傲慢的徐莹莹走进来的时候,气氛就开始变冷了。 我走到徐莹莹身边,说:“莹莹,你唱什么歌,我替你点吧!” 她抬头,诧异一个小职员居然敢这么亲热地称呼她的名字。见到是我,她咪着眼睛想了半天,才惊讶地说:“如意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有些不好意思:“是啊,我不仅在这里,还算间接给你打工呢!莹莹,没想到你现在这么有出息了,真让我汗颜啊!” 我的这些肺腑之言听在莹莹的耳朵里倒有些像恭维的话了,她果然变得开心了:“如意姐,我们有几年没有见过了?我还记得我出国留学的时候是你跟我姐姐一起送我上的飞机,我不要爸爸妈妈送,只要姐姐送,因为我恨他们。现在想起来,真的觉得好可笑。噢,对了,你和我姐姐现在恢复关系了没有?姐姐说你们绝交了,因为姐夫……”她停了停,终于知道看下我的脸色了,“如意姐,其实这样的事情多的是,在巴黎,人们之间的关系就没有国内这么复杂,就算爱情不在了,还有友情,再见面的时候同样勾肩搭背像什么恩怨都没有一样。再说了,姐夫和我姐姐关系很好,他们确实很登对。” 我按捺着内心的难受,强笑着说:“好了好了,今天可不适合叙旧,看,现在气氛冷场了,你是老板,给我们带动点气氛嘛,唱首什么歌呢?” 莹莹唱了一首英文歌,接着齐总也登台演绎了一曲刘德华的《冰雨》,他们俩都唱得很一般,有些跑调,没想到反而重新活跃了气氛。 大家欢快地邀请苏飞扬唱歌,听大家那语气,好像苏飞扬还是一个高手。 果然,苏飞扬站上去,就直接点了一首周杰伦的《龙卷风》,唱起来竟然像原音一样。我有些惊讶,没想到苏飞扬竟然也会喜欢周杰伦这样的曲风。 接下来,他连续演唱了两首周杰伦的歌曲《青花瓷》和《菊花台》,掌声一片接着一片,就连一贯高傲的徐莹莹也有些惊讶了,跟着鼓掌。 齐总觉得自己的风头被抢走了,有些恼火,拿着麦克风说:“飞扬,让给新同事唱唱嘛,来来来,杨如意,你去唱一首,大家鼓掌!” 我正在忙着招呼大家吃水果和喝水果酒,没想到齐总会想到我,苏飞扬将无绳麦克风交到我手里,低声说:“实在不会唱,你就来一首《祝你生日快乐歌》得了。” 我白了他一眼,笑着说:“你也太小看我了。” 我大大方方地点了一首莫文蔚的《阴天》,旋律响起来,灯光也配合地黯淡了下去,我轻唱起来: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当所有思绪都一点一点沉淀 爱情究竟是精神鸦片 还是世纪末的无聊消遣 香烟氲成一滩光圈 和他的照片就摆在手边 傻傻两个人笑的多甜 开始总是分分钟都妙不可言 谁都以为热情它永不会减 除了激情褪去后的那一点点倦 也许像谁说过的贪得无厌 活该应了谁说过的不知检点 总之那几年感性赢了理性的那一面……满室寂静无声,仿佛都在安静地倾听着我歌唱。 初进大学时,我还是一个羞怯的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女生,后来,在“他”的引导之下,我的自信才如一束含苞的鲜花般慢慢绽放,对舞台和抛头露面不再恐惧,不论是演讲还是辩论比赛,还是歌唱比赛,哪里都会有我活跃的影子。 我将这一切都归结于“他”的功劳,而他只是笑着说,像我这样白羊星座的女孩,骨子里本来就有着激情和莽撞,他不过是替我点燃了一点火苗而已。 说这些话时,他温柔的眼神,我现在还清晰地记得,仿佛像发生在昨天,而时光荏苒,其实早已将我和他拉开了距离。 …… 回想那一天喧闹的喜宴 耳边响起的究竟是序曲或完结篇 感情不就是你情我愿 最好爱恨扯平两不相欠 感情说穿了一人挣脱的一人去捡 男人大可不必百口莫辩 女人实在无须楚楚可怜 总之那几年你们两个没有缘…… 一曲毕,我放下话筒,掌声四起,我挑战性地看着苏飞扬,他靠在墙上,喝着水果酒,见我瞥着他,冲我抬高了酒瓶,嘴角露出招牌式的讥讽的笑,仿佛在说:看不出来臭丫头还有点功底嘛……我想起苏飞扬要我将我的创意形成书面文字,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决定回房去。大家都玩得这么高兴,气氛也调动起来了,我一个小人物悄悄离开,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 我悄悄离开,歌厅和我住的地方隔着一座长长的走道,还要走过一个小花园,我刚走进花园里,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我还没有来得及回头,一个人已经从身后一把拉住了我……我差点尖叫起来,那人说:“是我,如意姐!”声音带着淡定。 我站定,抬起头来看,高高瘦瘦,五官分明,十分俊朗的青年,原来是骆尉,他竟然跟着我一起离开包厢了。 此刻,月色迷蒙,掩映在厚厚的云层背后,四周那些昏暗的灯光,投射在人的脸上,渲染出一片模糊的光晕。微微的风穿身而过,摇曳着树影,幽暗的夜,宁静而又纯白。 他依然拉着我的胳膊,我轻轻挣脱,却没有挣脱开来。 他一用力,就将我拉进了他的怀里。 年轻男孩身上独有的、淡淡青草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他的个子是如此之高,我只能将头埋伏在他的肩膀上。我微微抬头想看清楚他的脸,他却只低声说:“别动。让我抱抱你。” 我有些狼狈,也有些迷惑,不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什么。我只能静静地站着,脑袋里寻思我现在该怎么办? 他拥着我,直觉却告诉我他并非是想轻薄,我如果翻脸,反而令我们之间会变得尴尬。 我犹豫了半天,才吭声:“骆尉,你,你是不是小石头?” 他的身体没有动,只是紧紧地抱紧了我,将头埋在我的发上。 这样下去不行,让人家看到了会产生误会,我一狠心,用力将他推开:“别这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小石头?” 他褐色的眸子哀伤地瞅着我,黑色的头发被风吹的飘扬,俊秀的脸庞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如意姐,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认出你来了。” 我呆了,他没有否认,那他就真的是小石头了。 是几年前?嗯,和哥哥分手的前几个月,应该有四五年了,我见过小石头一面,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卷得高高的裤管上沾满了泥巴,个还不是很高,患着轻微的自闭,眼神低垂,永远不敢直视人家的眼睛。 我怎么能将那个羞怯的少年,和面前这个英挺的青年联系到一起呢?他的过去,已经完全在现在的他身上找不到痕迹了。 我摸着他坚毅的脸颊,因为激动,而变得语音有些颤抖:“对不起,小石头,我居然——没有认出你来!” 他握紧我的手,坚毅地说:“如意姐,小石头已经长大了,以后,不会再让如意姐伤心了。” 我讪讪地收回手:“你想多了,没有谁让我伤心……” “你骗不了我的,即使你在人前微笑,显示着你多么能干,多么精明,可是你的眼眸还是出卖了你,这些年,你过得根本就不快乐。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是你,最了解你的人是我,而不是我的哥哥,不是骆戈。” “不要提骆戈。别对我提这个名字。”我咬着牙低声说,马上又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补上一句:“他和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想再回忆起这个名字。” 他又用哀愁的眼神紧紧瞅着我:“如意姐,你知道吗?哥哥结婚的时候,我才知道,新娘已经不是你了。原来全家人都知道,就是瞒着我,可是在婚礼上,我看到了答案,你知道吗?那一刻我的恨意并不比你少,愤怒也不比你少。婚礼上人来人往,爸爸妈妈的脸上洋溢着快乐和满足,就像徐玉本来就应该是骆家的人一样,谁都仿佛不记得你曾经存在过。可是,我记得你,我忘不了你,因为你,我一直排斥徐玉成为我们家的人。如意姐,我请求你原谅我的父母,他们是朴实的农民,他们没有文化不懂什么是爱情,可是我不请求你原谅我的哥哥,他怎么可以那么残忍地伤害你,那样爱着他的你,那样帮助着他患有轻微自闭症的弟弟的你。” 我无力地闭上眼,不让眼泪滑落,我摇着头,软弱地说:“骆尉,都已经过去了……我已经不记得了,求你,不要让我再想起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他是因为不爱我才离开我,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他选择了徐玉,事实证明她也是最适合他的女人,而不是我,他的选择是正确的。爱情只有两种结果,在一起或者分开,没有对和错。我早已忘记他了,不爱了,你就不要再提过去的事情了……” 他再次紧紧地抱紧我,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在我的面容上:“如果你不恨他,如果你已经忘记了他,为什么你不让我提他的名字?以你的性格,你应该是一笑置之的,而不是有现在这么难过。如意姐,我和你的心是贴在一起的,虽然他是我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是兄长,是骆家的长子长孙,可是我一样再也不会尊重他,不会原谅他。我不会再当他是神,他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抛弃最心心相映的初恋女孩,最患难与共的女孩。他教导我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是他自己,却从来没有做到。” “别说了。”我推开他,看到远处已经隐约有人影朝我们走过来,我说:“他是他,你是你,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可爱的石头弟弟。好了,回房间去吧,我今天还有一份策划需要完成呢!” 他握紧我的手,然后放开,一个人朝夜色里走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的心潮久久起伏不定,多少往事浮现在脑海里。石头和他哥哥长得不太一样,可是我还是能从他们的细微处找到一些相似。 这个小我6岁的男孩,如今真的长大了,以前都是我用姐姐的语气引导他,教导他,给予他一些缺失的女性细腻之爱,而现在,却是他在安慰我的苦痛,他能理解我那些细密伤口的背后是不曾痊愈的疤痕。这些年,他不曾忘记我,就像我不曾忘记他一样,只是,我不知道,他如今已经是一个这么优秀的青年。 这多少,算是一种安慰吧! 正文 第十章 红馆酒吧的游戏 (1) 我回到房间,打开我的破烂笔记本电脑,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骆尉提到了那个名字,此刻深深纠缠着我的心。 “骆戈,念起来像喊罗锅……” “敢嘲笑我?” “嘻嘻,你拿我怎么样?” “从现在开始,和我家的小石头一样,叫我哥哥。” “不要,哥哥妹妹的,不觉得很矫情吗?” “那我就叫你媳妇儿,看你能不能受得了?” “……我投降了……” 我傻傻地笑出声来,摸摸眼眶,却已经是湿了。 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原来是如此寂寞,在喧闹的时刻,我永远是紧闭心扉的那一个人。 如何让我遇见你,在我最美丽的时刻,却又如何残忍地安排我们分离,让我最美丽的年华犹如滔滔逝水,转瞬已不知所踪。 我打开电视,想让喧闹的声音分散我的情绪。电视的信道不是很好,气象预报员说:8级台风即将登陆,请海域部门做好安全防御准备……强台风即将来了,肯定会影响我们的工作进程,正好可以和苏飞扬详细谈谈我的一些想法。 我喝了杯热开水,定了定神,趴在电脑前开始噼噼啪啪地打起字来。 莫墨回房的时候,我已经写了差不多一大半了,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我转头去看,笑容却僵住了,只见莫墨的身后竟然跟着苏飞扬。 “你要不要进来再聊聊?”莫墨盛情邀请他。 我皱皱眉头,现在已经是午夜12点了,这个单纯的丫头竟然随便邀请一个男人来房间,而且还是一个情场老手。 我站起来,冲莫墨说:“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别影响了明天的工作。” 莫墨冲苏飞扬吐了吐舌头:“苏哥哥,真不好意思……” 苏飞扬探头望了我一眼,微笑着说:“没关系,记得锁好门,注意安全。我走了,明天不要太紧张,放松一些,明白了吗?” “明白了。”莫墨娇憨地一笑,我推开她用眼神示意她进去,我来关门。 我冲苏飞扬露出自己的小白牙。 “干嘛?呲牙咧嘴的?” “如果你敢进来一步,我就咬死你。” 苏飞扬嘲笑着皱皱鼻子:“你看看你这凶样,哪个男人还敢挨近你哟?” 我冲他摆摆手,意思是再见。然后用力将门关上了。 听到苏飞扬离去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我带着姐姐的口吻责备莫墨:“傻丫头,以后不要随便带男人进房间。这点自卫常识都不清楚吗,你就不担心你的父母为你操心啊?” 莫墨拉着我的胳膊撒娇:“如意姐,苏哥哥又不是坏人。” “那是,你以为好人坏人脸上都贴了字啊,越是坏人越表现得像好人,要不怎么天底下会有那么多伤心的女人呢?” 莫墨撅着嘴巴:“苏哥哥比骆尉好多了,又温柔又会照顾人,骆尉说去上洗手间,然后人就找不着了,根本就不管我。” 一提到骆尉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就有些心虚,只得说:“好了,别拿苏飞扬和骆尉比了,快去洗澡,准备睡觉。我还得忙一会。” 莫墨到底还是小女孩,洗澡完毕倒在床头就睡着了。 望着她熟睡的甜甜的笑脸,心想自己也曾经这么年轻无忧无虑过,可惜走得最快的都是最美好的时光。 我继续工作起来。 第二天,我挂着两个熊猫眼,将打印好的文稿交到了苏飞扬的手里,他接过来,看了几眼,说:“台风要来了,我们的工作进度要加快,不然天气会影响拍摄。” “你先看看我的构想嘛!这么仓促拍摄,如果效果并不是特别理想呢?” “杨如意,你就是一根筋,我懒得说你了,你就是遇到了我,如果遇到别的上司,瞧不整死你。” 他拿着文稿走了。 四合院里,莫墨和骆尉在继续拍摄昨天没有完成的镜头,几次与骆尉的目光相遇,我都尴尬地避让开。 怎么回事呢?为什么我会觉得像做了亏心事一样,昨天他对我冲动的举止应该是弟弟对姐姐的一种情绪表达吧! 风渐渐加大了,天空中也开始漂浮着乌云,阳光渐渐阴霾,导演不停地催促:“集中注意力,快……” 齐总和徐莹莹坐在角落里,在监工呢,苏飞扬反而不见人影了。 我和左玲坐在旁边聊天。 “昨晚休息的好吗?”我问她,她和徐莹莹住在一个豪华的套房里,方便她照顾徐莹莹。 她叹口气:“她昨天喝醉了,伺候了半宿,没见过脾气那么任性的女孩,我和她差不多大,偏偏我就是做丫鬟的命哟!” 我有些歉意地说:“是我跟苏总监提议让你做徐莹莹的临时助理的,因为考虑会有奖金补助,早知道就不找你受这个磨了。” 左玲说:“我薪水不高,有钱赚哪会不高兴呢?我只是向你抱怨抱怨几句而已,心里是真的感激你。如意姐,你人真好,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娶到你,如意姐,你有男人追没有?你是不是要求很高?” 我笑着说:“我妈现在对女婿的要求只有两点,一男的,二活的。可是我还是找不到,也没有人追求,我想我是孤星降世,注定单身了。” 我忽然看到苏飞扬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我的文稿,对导演说:“停,停,停!” 大家停下来,不知所措地看着苏飞扬,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说:“今天停工一天,广告创意要重新改动。” 我的心一动,难道是我的创意打动了他? 齐总跳起来,对苏飞扬说:“你搞什么名堂?为什么要停工,停工我不同意,这个广告创意不错,而且已经拍了不少镜头了,如果改创意的话一切要重新开始,耽误了时间浪费了精力,你怎么负责?”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齐总对苏飞扬发火。在场的人顿时都安静下来,看苏飞扬怎么回话。 苏飞扬说:“这个广告是我主负责,我是组长,我有权利决定修改与否。齐总,你先听我谈谈我的新想法,再做决定不迟。”他的语气委婉,但是态度坚决,显然是不会退让的。 齐总感觉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拉长脸说:“你这个组长是我任命的,我才有最终决定权,继续拍!” 大家都看着苏飞扬,显然这些人都是苏飞扬合作了多年的伙伴,虽然齐总是老板,可是大家的主心骨是苏飞扬。 场上的气氛顿时变僵了。我忽然感觉有些紧张,我想起来一句老话——功高盖主,苏飞扬的能力卓越,会不会因此让齐总忌惮?可是苏飞扬毕竟也是为“星海岸”打工,是为公司的利益服务的,齐总应该不至于看不出来想不到吧? 齐总看了看徐莹莹,仿佛想让她这个客户帮着说几句话,徐莹莹的嘴角带着些许嘲弄,却什么都没有表示。 此刻,天色忽然变得昏暗,瞬间飞沙走石,眼看着即将下大雨了。 此刻就算想拍,也拍不成了。 齐总阴沉着脸,对苏飞扬说:“跟我去我房间。” 两人一前一后离去,大家也跟着四散了。 看到骆尉朝我走来,我急忙加快脚步离去。我害怕他又头脑发热做出什么事情来。我倒不担心别的,就怕对骆尉一往情深的莫墨误会。 瞧着手机,已经黑屏了,想起昨天晚上忘记充电了。本来想给苏飞扬发个信息要他好好和老板谈的,此刻也发不了。 (2) 我在房间里焦急地走来走去,眼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看着桌子上的固定电话,我多希望能接到苏飞扬的电话。如果不是我固执地非要苏飞扬看我的创意,也不会惹出这样的事情来。 其实苏飞扬的创意挺好的,清新明朗浪漫,观众是可以接受的,为什么我非逼着他接受我的想法呢?这下好了,惹来齐总的不满,不仅影响工作进度,也许还破坏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不管苏飞扬这个人在私生活里的人品怎么样,在工作上他是非常敬业和负责的,对下属也很公平,看到那么多人服帖他,就知道这人有几把刷子,不是纨绔青年。如果因为我的固执而影响了他的前程,我会觉得过意不去。 以我在职场混了这些年的经验,我其实心里是明白的,比起许多昏庸或者嫉妒贤能或者心胸狭窄的上司来,苏飞扬是我遇到的算不错的上司了,至少上次为了“人人家”广告创意的事情,如果不是他,我也进不了创意部。 我急得团团转,心想不能在这里守株待兔,干脆去苏飞扬的房间里看看他和老板谈完了没有。 我走到苏飞扬的房间门口,按了按门铃,原以为他不在,没想到门却打开了,见是我,他皱眉头问:“有事吗?” “那个……你和齐总没事了吧?” “我和他会有什么事情,你别操心了。” “广告的事情怎么样了?” “这个不用你操心,这不是你的事情,我现在在有事,失陪了。”他“啪”地关掉了门。 这种人,亏我刚才还为他担心呢,真不识好人心。我讪讪地回到房间里,却看到莫墨和骆尉都在。 看到骆尉,我又有些紧张了,强做镇定地说:“我又做电灯泡了,我去茶厅喝茶去,你们在这里谈吧!” 骆尉说:“如意姐,你想多了,外面风这么大,还去茶厅喝什么茶,不如大家在这里聊聊天吧?” 电话忽然响起来,莫墨接起来,看看我,答应了一声,说:“是的,杨如意在这里,你让他进来吧!” 我一愣,问:“你让谁进来?” 莫墨挂掉电话,笑嘻嘻地望着我:“如意姐,有人来看你了,是不是你的男朋友?真是不错的人啊,这么大的风雨竟然都找到这里来了,让我们看看,究竟是谁会对如意姐这么好呢?” 骆尉也探询地望着我,我一脸迷惑地摇着头,然后听到门铃响了。 我急忙打开门,只见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毕宇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大包。 我惊讶地张大嘴:“毕宇?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碧蓝度假村?” 他摸摸头发,嘴唇有些发紫:“快让我进去,刚才一路开车过来,风差点刮翻了我的车,冷死了,给我倒杯热茶。” 毕宇洗了把脸,坐在沙发椅上,手里端着我的热茶:“没想到台风提前到了,差点出车祸了……好险。” 我替他和莫墨、骆尉做了一番介绍。 我问:“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是来公干吗?” 他点点头:“是啊,有点公务要来这边办,昨天看了预报说会刮台风,估计你没带衣服,就顺便给你捎带了件大衣。也不知道合身不合身,你看看,不喜欢就扔了算了。” 莫墨主动替我打开包,拿出一件黑色的羊毛大衣,笑着说:“不至于吧,现在是6月天呢,你怎么拿这么厚一件衣服来了?担心如意姐也不是这么担心的吧?” 我脸一红,瞪了莫墨一眼:“你瞎说什么呀?毕宇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客户,小孩子别乱说话。” 骆尉瞟了眼毕宇和那件大衣,对莫墨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毕宇笑着说:“我就顺便在街上买的,也没有想过合适不合适,对了,别人还塞了点零食给我,我一个男人,不爱吃这些,你留着吧!” 莫墨从那个大包里又陆续拿出一些零食,想说什么,瞧瞧骆尉的脸色,忍住了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唇角却隐约流露着微笑。这微笑让我有些迷糊。 我望着毕宇,想说什么却一时之间说不出来,他大口大口地喝着茶,我去找了一把梳子给他:“你头发吹乱了……”我指了指头发。 他“噢”了一声,拿着梳子梳了几下。房间里顿时静默了,四个人都仿佛各有所思,片刻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我看到他的衣服有些水痕,心想一定是淋了雨,不解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家度假村的呢?” 他笑笑:“别忘了我以前在部队呢!你不是说有一个‘蓝’字吗,打你手机又打不通,只好一家家查,有一个‘蓝’字的度假村只有三家,很容易就找到了。” 莫墨羡慕地说:“你可真有心啊!” 我的心猛然间一跳,他真的是有心还是无心?看看毕宇,他神情淡然,眼睛也没怎么看着我,不像是特意来找我的,也许他真的是有公干呢! 毕宇喝完茶,放下杯子,说:“我走了,还得开几个小时的车呢!” 我摇头:“外面风雨这么大,你干嘛急着回去,不如在这里开间房,今天在这里住下吧!不然路上出事了怎么办?” 他笑着说:“部队里出来的人没有那么娇气,放心吧,我开车技术还不错的,不会出事的,开慢点就行了。我今天还是得赶回去,店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呢!” 他冲骆尉和莫墨点点头:“我走啦,再见。” 我急忙送他出去。 我们站在度假村的门口,看着外面的雨幕,又看看一身雨水的毕宇,我再次挽留他:“要不,你别走了,我请你吃饭。好吗?” 毕宇笑着说:“算了,每次你请我吃饭最后都是我埋单,你这个小气的女人。我真的必须赶回去,再说,我在这里也会影响你的工作的。” 他看着我时总是一副淡淡的神情,和我走在一起,也很注意地保持着一点点的距离,却让我感觉很安心、很舒服。这就是成熟男人才懂得把握的那点分寸吧! 他说:“这雨下这么大,估计会耽误你们工作的进程,你也要注意保暖,小心感冒了。” “我在室内,没什么事,倒是你……这么大的雨,你说你干嘛大老远地跑这里来公干,你们这些生意人啊,赚钱就不要命了。” 他笑笑,没有说话,看了看雨,半天才说:“我走了,估计这雨不会停下,只会越下越大。回城了记得给我打电话,还说要请我吃饭的,这次可不会食言了吧?” 我打开伞,送他走向停在坪里的车旁,他打开车门,坐进去,冲我挥挥手:“回去吧!我没事的。” 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茫茫雨幕中,心里翻腾着些许感动。 像毕宇这么好的男人大约已经快要灭绝了,没想到竟然让天下第一倒霉的杨如意遇到了,并且成为了朋友。有一个这样的朋友,真是我的幸运。 (2) 我回到房间的时候,看到苏飞扬竟然也在那里,手里拿着文稿正在和莫墨、骆尉说着什么。毕宇给我带来的衣服和零食扔在床上,乱糟糟的,我低下头收拾着,却意外地发现在袋子里最底层,还有一个盒子。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台崭新的诺基亚手机。 莫墨眼尖,从我手上抢过盒子,大声说:“如意姐,你男朋友对你真好啊,一定是发现你的手机旧了,不好用了,所以特意送给你一台新的。” 苏飞扬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忍住笑说:“我那手机是挺旧的,因为是别人用过了的淘汰的二手货。不过也挺好使的。这手机一定是毕宇自己买的,忘记拿走了,我等下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 苏飞扬终于忍不住发话了:“杨如意,我们来这里是工作的,不是让你私会情人的,你这样的工作态度很有问题。” 我还没有辩解,莫墨倒开言了:“苏哥哥,你对如意姐好凶啊!我们可以作证,是毕宇哥哥来这里公干,顺便来看望如意姐的,你瞧,人家还送了这么多的吃的,哼,毕宇哥哥还说是别人送给他吃的,谁会买这么多女孩吃的零食送给一个大男人呢!毕宇哥哥真是好男人啊!” 骆尉板着脸说:“莫墨,让你谈拍摄体会你怎么没有现在这么会说?现在在工作,你就别说题外话了。” 骆尉一边说,一边把那些吃的全部装到了袋子里,和衣服一起放到了角落里。 我瞪了苏飞扬一眼,心想这些题外话还不是因为他一句责备引发的。 苏飞扬回到话题中来:“创意改了,这个广告的重点,原来是安排在你们两个人身上,现在,重点落在莫墨身上。” 莫墨惊呼一声:“不要吧!我,我没有经验,我演不好……” 苏飞扬启发她:“你不要觉得自己在演一个广告里面的角色,而是在本色表演你自己。难道,你没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喜欢的对象吗?难道你没有一个让你哭让你痴的男朋友吗?你只要时刻想到这个人,你就能够拍出理想的效果。” 莫墨不解地问:“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成了重点了?” 苏飞扬说:“本来我是想通过一个初恋故事来衬托这个爱情蛋糕的甜蜜。可是我现在改变了想法,蛋糕给人的感觉是甜蜜的,这个感觉太普通了,我们现在要让大家觉得,这个蛋糕是甜中带着微苦,带着淡淡的酸楚的,因为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说,初恋可供回味的,不仅只是甜蜜,也有酸涩,所以才那么难忘。最重要的是,买这个蛋糕的人群,大部分肯定是女性,我们这个广告,是要拍给所有的女孩看的。” 我白了他一眼,这些话,都是我写到创意文稿里的话,他现在分明是剽窃嘛!可是苏飞扬完全当我不存在,继续在开导他们:“我们现在主要是用一个女孩情绪的表达来展现这块爱情蛋糕……首先,这个女孩,也就是莫墨你,并不是一个特别出色的女孩,这是你的定位,而骆尉你呢,就是人群里的白马王子,我们的化妆会替你包装的,保证包装得比现在最红的小生还要帅气。莫墨你的眼里都是骆尉,而他全然不知,在你面前,莫墨就是一个土气的灰姑娘,根本没有引起你的注意……” 呀,全部都来自我的创意! 我一个人坐到旁边,看着苏飞扬耐心地解说着那个故事,骆尉和莫墨都完全被吸引住了。 我的心里其实很高兴。我并不想争什么,只要自己的灵感能被采用我就心满意足了,至于苏飞扬会不会提到这个创意来自我,我并不在乎,只要他明白我调到创意组,并不完全是因为幸运就行了,我,完全有能力在这个岗位上做下去,并且也许会做得很出色。 我看到苏飞扬的手机搁在桌子上,说:“借下你的手机用用。”不等他回话,我就拿着到洗手间打电话去了。 我拨通了毕宇的电话。 “喂,毕宇啊,你还在路上呢?注意安全啊!” “是如意吧,你用了别人的手机吧?是,我还在路上,车开得像蜗牛爬一样,你别担心了。” “毕宇,你是不是买了台新手机,诺基亚的,你忘记拿了……” “……是买给你的。” 啊,我愣了,买给我的?“为什么呀?我有手机在用啊!” “以前你不是用的‘三步倒’手机吗?后来你又换了台旧的,今天来找你的时候手机又打不通,我猜想可能你的手机又坏了,顺便就买了台给你。” “毕宇,这个礼物我不要。你带来的衣服和零食,我可以收,但是手机我不要。” “不要多少钱,正好在打特价呢!” “你别骗我,莫墨说是最新款呢,再说,不管多少钱,我也不要,我的手机可以用,只是忘记充电了而已。” “如意,我知道你不是随便收人家东西的女孩子,不过,我给你买手机也是为了以后联系你方便一点。我的广告都是你在忙乎,现在路牌广告也挂出去了,效果挺好的,这也是我应该感谢你的,再说,我也问了行业人士,知道你给我的价格是最便宜的了,你没有多少提成可以拿……傻丫头,这是你应该得的,如果你当我是朋友,我们就不要再说这件事情了。” “既然这样,那我收下了,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 我想了想,说:“以后你就会知道的,我现在不说。你只要答应就行。” “好,答应你。” 我再叮嘱了他几句,就挂掉电话了,怕影响他开车。 打完电话,我从洗手间里出来,苏飞扬他们好像已经谈完了,他将文稿发给莫墨和骆尉,走出来,对我说:“杨如意,稍晚一点我会和你联系,有些公事要和你谈。” 我一愣:“什么公事?” 他有些不耐烦:“晚上你就知道了。你今天除开吃饭,哪都别去,再好好完善下广告细节。”他从我手里夺走他的手机,看了看上面的号码,恼怒地说:“你真是没有礼貌,怎么能随便用别人的手机呢?你不是有一个新手机吗?” 他不高兴地拉开门,大步走了。 这人,真是,我哪里惹他了?借他手机时明明和他说了的,是他自己耳朵招风没有听见。 (3) 吃完饭和莫墨在房间里聊着天,不知不觉已经过了9点,窗外依然狂风大作,台风还没有褪去,不知道明天是否可以开工。 忽然,我的手机铃声大响,我一看,原来是苏飞扬。 我接过电话,没好气地说:“明明有内线电话,你怎么不打?” “你要感谢我,我在测试你的新手机的功能呢!你现在有新手机了,把我的还给我。” “还给你就还给你,你以为我稀罕,一个破烂手机,拿出去别人还笑掉牙呢!” “你现在马上到一楼大厅里来,快点,我最烦等人了。” “你到底带我去哪里谈公事?” “去了你就知道了,你放心,我不是人贩子,你这样的女人,人贩子找了你一定还要倒贴钱的。” 这人,嘴巴真的是刻薄到家了。我穿戴整齐,对莫墨说:“我出去一会,谈公事。你别让外人进来,除开骆尉。” 莫墨说:“苏哥哥不是想训斥你吧?他如果训斥你,明天我帮你的忙说他。” “没有的事,他不敢惹我的。” 我匆忙来到大厅,见到苏飞扬坐在沙发上正等着我,见我来了,也不招呼一声,站起来就朝外面走去。 我傻眼了,外面现在一团漆黑,风雨大作,有什么公事不可以在房间里谈呢? 原来外面已经停了辆小型巴士,他领着我上车,对司机说:“去红馆酒吧。” 我吃惊地看着他:“去酒吧谈公事吗?” 他点点头:“我房间里人来人往,谈事情不方便。” “那也可以去茶馆咖啡厅什么地方,干嘛去酒吧,闹哄哄的,而且我不去酒吧的,我怕吵。” 他不耐烦地说:“杨如意,你这个人真麻烦,我是看你是一个土包子,特意请你去酒吧开心开心,茶馆咖啡厅里都是公司的人,你是要别人发现我们在私下谈事情吗?” 噢,原来如此,这人,就连谈公事也这么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人看到了说我们的闲话。不过这样做对于我来说反而是好事,他是一个没有名誉的人,和他在一起,还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说我呢! 这个小巴士是当地的出租车,对当地情况很熟悉,很快就带我们来到了红馆酒吧。 也许是因为台风的缘故,红馆酒吧的客人不多,吧生带我们坐到一个台子边上,低声问了问苏飞扬,点点头,不多会就送来一打子弹头的啤酒,和一些小食。 台子上,有一个歌手正抱着吉他在弹唱。因为客人不多,他唱得也没有什么情绪。 我问苏飞扬:“你是不是经常来这里,我看吧生都仿佛认识你?” “废话,这是我们的工作基地之一,有时候一个月来好几次。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当然都知道。” “说吧,你要和我谈什么?是不是感谢我递交的那份创意?你觉得满意,所以特意请我喝酒?” “呵,那是你份内的工作,我干嘛要奖励你?找你来没有别的事情,是因为不想闷在房间里,想找个人陪着说话,你这个人不聪明,头脑笨,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正咬着一片西瓜,差点喷了出来:“就这么简单?苏飞扬,你这个人……真的是太自我了,你凭什么想找人说话就拉上我,你都不问问我是不是愿意,真是的,太过分了。” “我请客,我埋单,你有什么不愿意的?再说了,你没看到莫墨和骆尉好像在谈恋爱吗,你老和莫墨在一起,人家还怎么谈恋爱?” “你也知道他们俩有点那么个意思,你干嘛纠缠着莫墨?我还没有说你呢,你看看你望着莫墨那眼神,真的是风骚到骨子里了。人家是小女孩,不是你的对手,你就饶了她吧!” “我懒得和你辩解。杨如意,你这个寂寞的老姑娘,今天要不要我给你上上课?” 我嘴里咬着片西瓜,憨憨地问:“上什么课?创意课吗?” 这下轮到苏飞扬被呛到了,他咳嗽起来,忍着笑说:“我发现你真的是天底下最没有情趣的女人,你认为这个地方适合上那么正经那么严肃的课程吗?我是想给你上上爱情课,文雅地,叫‘爱情课’,通俗的,就叫‘如何吸引男人课’,粗俗的,就叫‘如何勾引男人课’……” 我无语,黑暗中望着苏飞扬那个圆脑袋,真想知道构成它的物质究竟是什么异类。 他却越说越起劲:“今天没有几个客人,可以挑选的对象不多,噢,看到了,那边,坐着一个型男,不错吧,有点姿色,虽然比我不如,但是配你估计有多了。他一个人,看样子十分寂寞,也许刚刚失恋,穿得还算有点品味,杨如意,我现在教导你,如何去和他搭讪,如何勾引他成功。” “我才不做这样无聊的事情呢!” 他转过脸来瞅着我:“无聊?哪里无聊?噢,你是怕毕宇生气对吧?没关系的,山高皇帝远,他管不着的。其实我就是想提高你的审美能力,所以才给你上课的,你说天底下这么多男人,你怎么就觉得毕宇好呢?” 喔,我终于明白了,苏飞扬绕了个大圈子,原来是想贬低毕宇的。他干嘛贬低毕宇?因为这个人太自恋了,在他的圈子里他觉得自己是最强大的,哪怕比他有钱得多的齐总,也未必被他放在眼里,偏偏认识了毕宇,发现毕宇比他成熟稳重比他有男人魅力,他急于贬低他以抬高自己证明自己。 我“扑哧”一声乐了。心想这人真是幼稚得可以。 他白了我一眼:“笑什么,难道你认为我说得不对?” “没有没有,你说得简直就是太对了。苏飞扬,不是我说你,你暗暗和毕宇较什么劲呐,第一他不是你的同事,你们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第二他不是你的情敌,就算他喜欢我,关你什么事?你干嘛总去损人家?” “我哪里和他较劲,我要和他较什么劲?他配跟我较劲吗?哦,你以为我和他争你呢?你看多了偶像剧发羊癫疯了吧?我会和一个男人打破头争一个‘剩女’吗?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你是实话实说吗?你就是在损人家,还特意找了一个酒吧来给我上课兴师动众地损人家。你说你何苦呢?你不是嫉妒?怎么没看到你在这里对我损齐总,对我损那个胖导演,对我损面前那位型男呢?因为你觉得他们都不如你,你只损那些你觉得你比不上的人。” 我觉得和苏飞扬在一起以后,别的都没有提高,口才倒提高了不少,而且变得尖酸刻薄了。果然,我看到苏飞扬的脸已经气得变形。 “得了,我和你说不通,我以后再也不在你面前提你的爱郎了。免得你气得七孔流血。杨如意,如果你真的喜欢人家,赶紧把自己嫁了,都奔三了,不是我提醒你,真到了30岁,女人就只有倒贴的份了。” “我的婚姻不劳你操心,还有,我和毕宇就是普通朋友关系,你别在这里瞎嚷嚷。至于奔三女人只有倒贴的份,我告诉你,人家倒贴也不会贴给你这样已经30岁的花心萝卜汤。” 他郁闷地咕咚喝了一口酒,说:“杨如意,男人和女人的30岁是不同的。不如我们玩一个游戏,我和你同时去搭讪一男一女,看谁有魅力能够成功,就说明到底是男人30豆腐渣呢还是女人30岁一枝花,怎么样?” 切,这人,真的是无聊得可以。我没有理睬他,他却已经拿了瓶子弹头,走向坐在附近的一个女人。 他们聊了几句,那女人就让他坐了下来,苏飞扬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眼里满是孩子气的得意。 我懒得理睬他,独自吃着西瓜,桌子上的西瓜都快被我吃完了。忽然,我看到门口走进来一些人,都是打扮得非常时髦的年轻人,只有一个女孩,其余全部是男的。我差点叫出来,那穿着怪异的女孩原来竟然是徐莹莹。 徐莹莹好像已经喝了不少酒了,我想起来,左玲那天说徐莹莹喝醉了,看来这些年徐莹莹已经有了酒瘾,要不然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雨特意来酒吧喝酒了。 他们的到来引起一阵喧哗,我看到苏飞扬也发现了徐莹莹,他和那女人聊完,就走了回来。 “真倒霉,居然遇到她了。”苏飞扬说:“看来我们的游戏玩不成了,我去下洗手间,然后就回房间算了。” 我看到喝得半醉的徐莹莹也起身,估计也是去洗手间了。 我正准备离开,忽然惊讶地看到徐莹莹的那些伙伴在互相使着眼色,然后拿出一个小瓶子在徐莹莹的杯子里倒了一些什么东西进去。 我捂着嘴巴,脑海里浮现出“摇头丸”“迷幻药”之类的软性毒品的名字,怎么办,那伙人里就徐莹莹一个女的,他们这么鬼鬼祟祟的,一定是想干坏事。 恰好苏飞扬走了过来,我把这事告诉给了他,他看看那伙人,皱着眉头:“那伙人一看就不正派,徐莹莹怎么和这些人混在一起,肯定她也不是好人,走吧,别管人家的闲事。” “不行不行,她是我同学的妹妹,他们家的人宠她跟宠公主一样的,真出了事情父母肯定受不了的。” 苏飞扬一愣:“徐莹莹是你同学的妹妹?原来你早就认识她?” 我脸一红,辩解说:“这是小事,没必要向你交代吧!就算我认识徐莹莹,她可没有给过我任何方便和好处。所以没有必要拿出来说。” “这我知道。徐莹莹这丫头屁事不懂,齐总还拿她当宝贝呢!好了,好了,你出去找台车,在门口等着,见我和徐莹莹出来,接了我们就跑,听到没有?” “你想干什么,你别惹事啊?”我有些紧张了。 苏飞扬抬抬眉:“是你要我管闲事的,现在又说这些风凉话,快去吧,等下徐莹莹喝了那杯酒就迟了。” 我答应了一声,赶紧出去找车了。 雨哗啦啦地下着,我和司机等在门口,大开着车门,我不眨眼地盯着大门口,忽然,只听门口传来玻璃器皿碎裂的巨响,然后看到苏飞扬带着徐莹莹跌跌撞撞地向外奔了出来。 我赶紧招手,看到我了,苏飞扬拉着徐莹莹冲上车,旋即那伙人跟着追了出来。 我对司机说:“快开车,车费加倍,快!去碧蓝度假村!” 汽车飞速地跑了起来。 苏飞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徐莹莹则笑嘻嘻地,两人身上都满是雨水。 徐莹莹半趴在苏飞扬的身上,对他说:“真刺激,太刺激了,好玩,好玩!” 苏飞扬说:“那是刺激,这些人在你的酒里放药,要不是遇到我,你就被玩惨了,我看你还觉不觉得刺激!” 徐莹莹笑嘻嘻地,彻底趴在他身上,脸孔红红的,头发乱糟糟的,显然是喝多了酒,有点神智不清了。 汽车在黑暗的马路上奔驰着,苏飞扬对我大声说:“杨如意,你欠我一笔情。我身上这件新衬衣彻底毁了,真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