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山坡上的五个人 十年前。   在明净、清澈得如同一汪浅浅海水的蔚蓝高空中,一群不知名的白羽鸟正轻盈无声地掠过。   许久,一片羽毛缓缓地从空中飘下,被轻柔的风拨弄着、挑动着、绕着圈子旋舞而下,轻灵、梦幻般地飘落到叶皓真的脸上方,随即是鬓边。   她眨了一下眼睛。   已经是第三天了。她有些倦怠地想,自从载着他们这些学生的大巴遇上撞车事故之后,醒来就发现自己和另外四个别校的学生躺在了一片荒无人烟的山坡上。   他们一行人里有三个男生,两个女生,原本是要去参加本市举办的大学生创业计划竞赛的。这项比赛已经办了好几年了,今年由于多了一家大企业的赞助,所以奖金金额也较往年高了许多,吸引了10多所院校的学生报名,最终有12名选手进入了最终决赛。当天,他们五个人和其它七人一起正坐着大巴赶赴决赛场地,却不想遭遇了车祸,更想不到会莫名其妙地来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山林之中。   刚刚醒来的时候,5个人的情况都差不多,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片山坡上的。他们除了一身衣服和贴身口袋里的东西,别的包啊手机啊这类的东西一样也没在。每个人都细细翻了遍衣物,陈思睿的口袋里装了个打火机和半包烟,脖子上的一块玉还在;殷钰口袋里是一把常年携带的瑞士军刀;申若达的裤兜里除了包纸巾以外空空如也;叶皓真的口袋里是一把串了个迷你瑞士军刀的钥匙和一包润喉糖;倒是甘容,大衣口袋里有一包彩虹糖、一包手指饼,成为了几个人维持体力的重要食物。   当然几个人也曾经讨论过,发生这种情况可能的原因,但实在是毫无头绪。在一片几乎连方向都很难分辨的、没有人烟的山林中,任何猜测都是徒劳的。没有任何通讯工具,没有提示,只能不停地走,去找可能有人的地方。目前他们已经根据太阳的位置往东面走了两天多,并没有看到人烟,除了每天每人含两颗糖吃根饼干外,其它时候就只能喝点山间的溪水,吞些叶皓真在路边找来的马齿苋、山莴苣之类的野菜嫩叶。到了今天,几个人实在支撑不住了,便在中午时找了块平地暂时躺下休息。然而虽饥累交迫,叶皓真却怎么也睡不着,只是躺着发呆。   “这TM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耳边传来陈思睿懊恼的低声嘀咕,看来睡不着的并非她一人。   确实,他们对于眼前的状况仍然毫无头绪。从一开始醒来时的震惊与莫名、崩溃与恐惧,到逐渐地被饥饿、焦躁、疲惫和麻木所慢慢取代,几个人连抱怨也少了很多,除了陈思睿。五个人中,阳光外向的陈思睿性格最为直率,所以一开始他的情绪最为崩溃,连日来的抱怨也最多,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有所麻木,还是忍不住断断续续的嘀咕。其余几人,殷钰是个样貌英俊、举止得体、贵公子般的大帅哥,已经上大四的申若达是个哥哥样的稳重男子,甘容年纪最小刚上大二是个可爱率直的女孩子,而另一个女孩叶皓真最为沉静、话也最少。诚然,他们都成长在和平年代,从小在和风细雨的呵护下长大,从来都是衣食无缺,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另外,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为什么会到这里?又为什么是他们5个人不是别人?种种疑问,无论有多么百思不得其解,抑或多少次在山间大声呼喊或是咒骂,回答他们的只有山间料峭的风和密密树丛婆娑间起伏如浪的沙沙声。   之前的两晚,大家只能捡些枯枝用打火机生堆火围着,轮流着睡觉。无事时,几个人也曾聊过,如果不是参加这比赛,是不是就不会遇上这桩怪事,继而又聊到为了什么原因参赛。陈思睿是个标准的富2代,他叹口气说只是想好好表现给老爸看看,自己并不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不求上进的人;甘容出身严格的教师家庭,她说是为了锻炼下自己的能力;申若达倒是有番创业心的,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优秀的企业家;一看就有贵公子调调的殷钰语焉不详,就说是为了方便毕业后就业,而叶皓真就简单地说只是为了奖金。   ——————————   思绪渐渐有些烦乱。虽在日光下躺着,但叶皓真还是感觉略有点凉,她慢慢坐起来,用手搓了一下脸,抱着膝继续想心事。   她想起以前看过的一篇英国小说《摆渡人》,里面的女主角遇上事故成为唯一的幸存者,当她拼命爬出火车残骸穿过隧道来到一片原野时,遇到了在等候她的人。后来,在她的一再追问下,最终发现自己不是唯一的幸存者而是唯一的遇难者,是她的灵魂来到原野上,而等她的人是来护送她灵魂的摆渡人。   那我们呢?是不是也已经死了?现在坐在这里的是否只是我们的灵魂?但是灵魂也会感觉到疲惫、饥饿、寒冷、恐惧和疼痛吗?   正在思索发呆的时候,她没注意到躺在另一侧的殷钰一直在观察着她,手里还从她身旁拿起了些什么。   是那根刚才从她鬓旁飘落的羽毛。   山坡上,细碎的阳光如微雨。殷钰有些出神地看着叶皓真的侧脸,只觉得她白皙到有些透明的脸颊像一尊光洁而易碎的雕像,朦胧地透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忧郁。   她没有认出自己,这几天对他和其他几人没有丝毫区别,当然这也不能怪她,因为她原本就不认识自己。可是这样的清冷与疏离......殷钰分明记得,她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恍惚间,他眼前闪过一张意气飞扬的生动脸孔,是校园里青翠欲滴的林荫下,她浑身像散发着柔光一样挺拔优雅地走过,温暖动人的笑靥散发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   他的眸子慢慢黯淡下来,突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在手心洁白羽毛的映衬下,他的手掌似乎再度染上了记忆中那骇人的鲜红颜色......他像被烫到般猛地攥紧了拳头。   ————————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在申若达的建议下,他们再度开始了漫长的、步履沉重的跋涉。又是一天的落日时分了,几个人都已疲惫不堪,这疲惫并非仅仅来自于翻山越岭寻找人迹的行为,还有袭击了他们的沉重情绪本身。对于眼前情况的极度困惑不解,和对于未知前路的极大恐惧,以及对于回归原本生活的迫切希望,如龙卷风般的思绪和情绪,已经足以在心理和生理上把他们压垮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还好他们有五个人,有个团队比形单影只的状态总是好多了,还好他们有五个人。   但是,正在他们已经有些心灰意冷的时候,事情很快有了转机!也许是老天见怜,也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落日水红色的余晖中,他们分明在脚下这座山的山麓处看到了一座村庄!   只是,远远望去,为何这座村庄完全没有任何一丝现代的气息?从屋檐的形态、泥砖墙的颜色,以及显而易见的木梁结构看,实在都不像一座现代的村落,反而有些像......   还是陈思睿先开了口,手指着一处:“诶,我怎么觉得这里像是古代的村庄一样?你们看那片地方,还有很多像是茅草屋呢,我们中国现在还有这么落后的地方吗?但是能保持得这么原生态的估计也早弄成什么旅游景点了呀,不至于这样吧,难道是我孤陋寡闻?哎,哎,你们看,那里好像还有几头羊”。   甘容也表示同感,她有点困惑地说:“下面该不会是什么临时搭建的拍摄影视作品的布景点吧?”   不像,叶皓真在心里说。现在的影视作品,大多为了节约成本和时间,除了必须要实景拍摄的地方,用特效就可以做出一大片村落,犯不着真搭建起这么多逼真的屋子来吧。想到这里,她的眉头微微皱起。   申若达倒是显得挺高兴的:“不管怎么说,我们总算是找到人了呀,有人的地方意味着什么?筒子们?”   “吃的!”甘容开心地叫起来,脚步飞快地往山下跑,其他几个人也终于露出了笑容,无比轻松地向往山下跑去,叶皓真也跟了过去。   快到村口的时候,5个人突然发现前方竟走着一个老妇人。这老妇人穿着一身颜色灰蒙蒙的粗布衣裙,样式和影视剧里的汉代服饰类似,花白的头发垂在脑后松松挽着。她手里拿着一小捆柴火,貌似正慢慢地往村里走。   听到身后的动静,老妇人略转身扭头一看。   一看之下,双方都是吃了一惊,可那老妇人的神情尤其夸张,竟吓得跌到地上,眼睛望着五个人瞪得老大,活像见了鬼的样子。   五人环顾四周,也并没有发现摄像机、布景设备这些东西,显然并不是拍戏之类的状况了,而且从老妇人看到他们的表现来看,一定是并没有见过他们这样“奇装异服”的人了。那就是说......5人面面相觑,心里瞬间转过一个之前也曾异想天开地转过一丁点念头但是始终不敢相信的状况:这不是真的吧?难不成?他们5个人是穿越到古代来了?!   老妇人显然是吓呆了,跌在地上也不起来,嘴里喃喃地说着些什么,脸色极其难看。   还是陈思睿动作最快,他快步上前,很有礼貌地扶起了老人:“老人家,你好,请问这里是哪里啊?我们是公元2017年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到了这里,还迷路了,诶,老人家你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啊”。   陈思睿觉得老妇人的身子抖得很厉害,还一直想颤巍巍地挣脱被他扶着的手臂,像是极害怕他的样子,反而加大了笑容,极力表现出有亲和力的样子,爽朗地说:“老人家不用怕,我们是好人,我们只是饿了,没有恶意,你要是能给点吃的给我们,我们都把您当大恩人呐,实在不行,我拿戴着的玉和你换也行”。   申若达和甘容也笑着在应和他,力图让老妇人不要那么紧张。可老妇人听了他们的话后丝毫没有动容,反而更加避之不及地匆匆逃往村里,嘴里的喃喃声更大了。   陈思睿有些尴尬,但是穿越回古代这件事本身就给了他极大的兴奋感,他也不急着去追老妇人,只是回头对四人笑的开怀:“筒子们,我们可能是赶上大运了,以前看了那么多穿越小说,如今难道是要派上用场了吗?在这种落后的年代,像我们这样优秀的现代人肯定都能升职加薪、成就宏图大业,走上人生巅峰的,前途简直一片光明啊!”   大家都被他的乐观和好笑的语调所感染,申若达眉宇间也隐有喜色,但还比较慎重地笑着说:“我只知道,不管前途怎么样,反正目前填饱肚子应该是有希望了。”说着,他跟上陈思睿的步子,也快步往村里走去,甘容也笑嘻嘻地跟了上去。   “大家等等,”一声有些犹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家回身一看,看到的是叶皓真和若有所思的殷钰。   “我觉得这个老妇人的反应有些奇怪,你们不觉得吗?而且看我们的神情总感觉是不怀好意呢。”   “诶,叶美女,你想多了啦,刚才那个人也就是胆小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老村妇,一下子看到我们有些惊吓也是正常的啦,你不要想太多啦。”陈思睿有些不以为然地说,比起别的,他真的是快饿得受不了啦,实在不想再浪费时间想东想西的。   殷钰倒是觉得可以慎重些:“我们在这里毕竟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安全的隐患,我们要不还是慎重些?”甘容也是个没主意的,听了也撇撇嘴,算是认同了。   陈思睿撇了他一眼:“得了吧你小子,你就会应和美女,女孩子胆子小点很正常,我们男人怕什么?想那么多干啥啊!” 说着,他看着众人都变得有些犹豫的神色,很看不过去似地说:“呐,就你们这点胆量和气魄,能有什么大作为啊,就这么一个小村子,能有什么危险?行,我打前锋先去,一会我吃得多,没你们的份了可别怪我哦”。说着,他笑呵呵地把身上的打火机递给申若达:“打火机和剩下的两根烟先给你们收着,这马上要天黑了,你们要是真不敢进去就在山上过夜吧,哈哈哈哈~~”说罢,他便在四人的注视下一个人昂首阔步地走远,迈进了村口第一户人家的屋中。 正文 第二章 偷来的四件衣服 陈思睿进去半天没出来,甘容有些动摇,“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啊,他不会已经在吃饭了吧。”说着便咽了口口水。   申若达也提议说:“要不我们也进去看看,要是真有什么事,我们也可以互相帮忙啊。”如此情形下,殷钰和叶皓真也不再坚持了,而当他们走下山坡,正准备迈进村口的那一瞬间,一阵凄厉的叫喊声突然从陈思睿刚才进去的屋子里传出来:“啊???快跑~~~!!!!”   四人顿时被那喊声中透露出的恐怖气息震在当场,甘容直接就吓哭了,申若达也慌了神:“天,天呐......我,我们,要不要去救他啊?”   话音未落,他们发现村子里乌压压地冲出了一大帮子人,手里都挥舞着锄头、菜刀、棍棒之类的东西,嘴里狂乱地喊着什么“烧死乱时贼!烧死乱时贼!!!”之类的言语,面目狰狞向陈思睿在的那间屋子围去,其中,有几个眼尖的好像也发现了在村口的他们,作势也要向他们袭击过来。   天啊!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惊恐万状的四个人想都没想就直接往山上跑。在重寡、武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他们除了自保别无他法,而陈思睿可见已经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生死攸关,四个人使出浑身力气脚步飞快地爬上了半山腰,很快就躲进了密林中。暮色沉沉,在气喘吁吁、惊魂不定间,几个人看了看山下,发现那些村民并没有马上追上来。不多会,他们看到已经笼罩在夜色里的村口被几个火把照亮了,一群乌压压的人抬着什么东西出来,然后在空地上燃起了一堆火,随后,就只看到一个小小的火球在地上不停地滚动、翻扑着,还有一声又一声极其凄惨已不似人声的惨叫声......   那是陈思睿啊!!!   甘容已经哭得不能自已、情绪彻底崩溃,申若达的泪水糊了满脸、惊恐万状,殷钰目眦欲裂、呼吸狂促,叶皓真的泪水滚滚而下,但她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拼命掩住了自己因极度的惊惧和悲伤而不断发出的咽呜声。   不久前还笑嘻嘻着离去的陈思睿,如今已在这片凶机四伏的古代时空中惨死了,这无疑为他们的前路也蒙上了最为黑暗、不祥的阴影。哭过嚎过崩溃过,四人在山林中为陈思睿堆了一个小小的坟,埋了他剩下的那个烟盒和两根烟。危机并未解除,真怕天一亮,这些野蛮的村民们就会上山来抓捕他们,于是四人决定尽快离开。   “思睿,你走好吧,愿你飞升上天堂,再也没有痛苦和恐惧,再见朋友......”四人依次在小坟前磕了个头,拜别了这位只相处了3天的朋友,沉默、无言、疲惫、悲伤、颓废地继续走上了翻山越岭的路途。   到了第4天下午,他们又看到了一座村落,这一次,他们谨慎了很多。申若达和殷钰决定去村子里偷些衣服和吃的,为防不测,他们把所有余下的物品都留给了两个女孩,殷钰带走了自己的那把瑞士军刀说万一有事的话可以抵挡一阵。   然而这次他们是幸运的,可能正值春耕时节,下午的这个时候村子里几乎没人,一些院子里还晾着一两件衣服和一些菜干、萝卜和芋头之类的东西。因为怕被人发现,由殷钰望风,申若达进院取下几件衣服,并用衣服包裹住吃的带走。偷了三个院子后,听到第三户人家的屋子里有说话声音传出来,两人便匆匆离开了。   回到山上,他们清点了一下偷来的东西:有4件粗布衣服,几块布头,还有几个萝卜、一些芋头、一小块肉、一些韭菜和一些菜干等,虽然没有米面,但是也够吃几天的了,当务之急,就是先把衣服换上。现在正值初春,天气寒冷,偷来的衣服都比较单薄,几个人只能把衣服都套在身上穿的衣服外面。衣服是3套粗布男装,另有一套衣裙,从款式上看应该是女装。   殷钰和申若达已经套上了衣服,只是叶皓真和甘容就必须有一个人要穿男装了。叶皓真和其它两名男生穿的都是短装羽绒衣和裤子,甘容穿的是一件长的大衣。叶皓真看了眼甘容,淡淡地说:“我穿男装比较合适,这衣裙给你穿吧。”说着便把衣裙递给了甘容。   甘容有些感激的接过,也没再多说什么。   殷钰看着两个女生套起衣服,也暗暗比较了下两个女生的容貌。甘容是那种典型的甜美女孩的长相,身材不高但凹凸有致,皮肤是白里偏黄的健康色,略有些圆的鹅蛋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明眸善睐,哭起来的时候梨花带雨,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和她率真可爱的性格倒也十分相配。叶皓真又是另外一种美了。如果说甘容是甜美的邻家女孩、校园娇娃,那么叶皓真就是那种高岭之花的既视感,她的长相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清纯俊秀,皮肤白皙到有种透明感,像冰块上消融的雾气,眉眼清澈但泛着清冷,鼻子和唇端庄大气,加上在女孩中算比较高挑的身材和利落优雅的姿态,倒是有几分英气的样子。   所以这样分也确实不错,殷钰暗暗点头。只可惜这衣服料子太粗,配不上她,他又暗自摇了摇头。当初正是为了能和她有所接触才报名参加了那个比赛,如今能日夜相对本也不错,只不过这个野蛮的地方实在凶险,自己又正在逃命身无长物,在这个世界的前景一片晦暗不明,也真不知道能否好好地守护她。   他黯然地看了看已经套上了粗布衣裤的叶皓真,这衣服大小给她倒刚合适。   由于两个男生都是短发,有点扎眼,在甘容的提醒下用布给包上了,倒有点山野村夫的样子。甘容是长发,她给自己扎了个和那天的老妇差不多的垂髻,叶皓真用布头把自己的齐肩中短发给包了起来,为了逼真还往自己脸上抹了些灰。   在几人的注视下,她倒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的脸有点白,抹黑点更像男人些,不容易穿帮。”几个人都点头称是。   夜晚,四个人围着火堆坐着的时候,又讨论到该去哪里。叶皓真说,“这些山林太贫瘠了,只躲在山里迟早没有活路。我们觉得我们应该去找人多的都城,毕竟小村落里人少,几乎家家户户都认识,我们想融入进去而不被发现,实在太难了。”   申若达也同意,他又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来:“陈思睿,”他说到这个名字时语气有些哽咽迟滞,显然是忆起了那惨烈无比的场景,“他出事的那晚,那些村民嘴里都叫着什么乱世贼还是乱时贼的,你们觉得是什么意思?”   殷钰犹豫着说:“这点我也想过,我觉得有两种可能。1是排斥异端,生怕我们会招来灾祸,是那个村子的个别行为。而第2种可能性是,”他的表情严肃起来,“这个时空里的人们对像我们这些跨时代而来的人有所了解,且有明确的习俗或者规定说像我们这些人是要烧死的”。甘容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如果真是第2种那就糟啦。”   叶皓真对殷钰的意见表示认可:“一般来说,如果是初次见到异端,或是来自不同国家、不同时代的人,哪怕有加害的心,也肯定会商量一番或者是上报他们这里的宗社或者是政府系统,并不会那么快就行动一致,要砍要烧的。”   申若达喃喃道:“这样说的话,如果说不是第一次了,那么就是他们以前碰到过他们嘴里说的乱时贼?我们并不是第一批穿越来到这里的人?”   殷钰说:“应该是,哪怕不是他们碰到,也应该是这个时空的其它地方碰到过,因此形成了一旦碰到就要烧死的惯例,难道你们不觉得他们对付我们的手段挺像中世纪烧死所谓的女巫?”   “嗯。”叶皓真点点头,“所以,我们得先混进一个人多的地方,然后再慢慢了解清楚情况,寻找最合适的方式活下去,或者,想办法回家。”其它三个人也都同意了。   只是,真的还能回去吗?回原来的那个世界?他们沉默着回忆起原来身在其中并不曾细细体味珍惜,如今却苦苦思念而不可得的生活来:大学、温暖的家、丰富的食物,畅快便捷的生活、五光十色的大千世界......然而殷钰很快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林间上空墨黑的天色,以及触手可及的叶皓真美丽的眉眼,轻轻地笑了笑。 怀念吗?那个世界?其实在哪里也好,我这样的人对别人的幸福和痛苦并没有强烈的感觉,我只愿眼里注视着一个人,和她活下去、生活下去,就好。而阻挡我的任何人,都要铲除! 正文 第三章 难道要命丧王城? 在决定一致了之后,四个人在第二天就踏上了寻找都城的路途。在经过又一个村落时,申若达伪装成一个说话结巴的过路山农(为了防止被发现口音的不同),问到了通往最近都城的路线,而这个都城正是目前所在国家的王都。   在大致储备好了一定的食物后,四个人下了山,走上了通往都城的大路。他们尽量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不惹人注目,也不多说话,一路上只暗暗观察学习这个时代里人们的语调和做派。七、八天下来,他们已经快到王都了,也结识了一个半路上开始同行的热情小伙子,了解到不少情况。   现在他们所处的这个国家叫北卫国,周边还有三个大国赵梁、宋齐和东燕,早年北卫国和另外两个国家都是地处南方的宋齐国的诸侯小国,只是宋齐的开国天子死后,几代选出来的储君做了皇帝后在治国方面都比较不尽人意,反而是几个原诸侯国逐渐崛起,如今都已经不听宋齐国管辖,自成一国了。可是几个国家间领土接壤历来纠纷不断、新旧矛盾积重难返,加上这代宋齐国又出了一个强势的君主,意欲重新加强对诸国的控制、手段强势,此外还有一支骁勇善战的少数民族——铁戎族时常侵扰各国边境烧杀抢掠,所以近十几年来几个国家间战争不断,搞得民不聊生。   小伙子似乎是个忧国忧民之士,和四人聊天时唉声叹气、摇头不断,倒让四人听了个明白。只是,四人私底下也犯嘀咕,中国历史上有叫这些名字的朝代和国家吗?   “你们别看我,”申若达摆摆手,“我从小语文和历史就不好,大学我学的也是高分子材料专业,我真不知道啊。”   甘容也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你们也知道,我爸妈从小倒是管得严不允许我偏科,但我是接受应试教育才考上大学的典型。再说,一些知识两三年不用,哪怕背过的也忘了,我大学学的又是对外贸易......”   殷钰沉思着说:“我记忆中,虽然有些相似的名称,但中国历史上好像没有叫这些名字的国家吧,要么就是不知名的小国家,但是若说历经这么多朝代都没有被记进史册,应该不至于,但我也不是很确定,我专业是国际政治。”   叶皓真叹了口气:“我也不觉得这是我们历史书上读到过的国家和朝代,那既然这样我们也不要有压力,反正是完全不熟悉的情况,也没有特别明确的历史进程可以掌握或参考,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大家纷纷点头称是。   跟随着进城的人流,四人缓缓地前进,并不知道前方的路会将他们的命运引向哪个方向,他们像从大树的枝头落下来的数片细叶,被卷进了一片湍急的河流,随波而行,也只能是随波而行。叶皓真惆怅地微皱着眉头,走在甘容和申若达后面,在快迈进城门的时候,被身旁的殷钰轻轻地搭住了肩:“皓真,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叶皓真看着殷钰站在城墙下,英俊温柔的脸庞被流淌下墙头的阳光照得半明半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些天下来,她知道这个人一直在注视、关心着自己,也许,他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只是......半晌,她只轻轻地说:“谢谢,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说着,便迈进了城门。   进城门关口的时候还算顺利,守城卫兵并未一一检查,四人略松了口气。很快,跟着人流行走的他们就看到了前方热闹、繁华的街道。真好!终于来到了有点生活气息的地方了。   还没等完全走出城门关口,突然一匹快马疾驰而过,骑马的官吏手里拿着一道文书,嘴里喊着:“陛下有旨,有一名朝廷钦犯在逃,即刻闭锁城门,严格搜查!”   话音刚落,在城门周遭的人们顿时乱做一团,生怕钦犯就在自己身边。四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关口已被迅速跑过来的士兵给团团围住了!在人群的拉拉扯扯间,一个小孩子哭闹着乱扯乱蹬,摔了跤身子一扑,竟连带着把前方甘容的那条薄薄的粗布衣裙给扯开了。一时间,甘容那条柠檬黄色的亮色大衣下摆一下子就露了出来,在衣着一片黯淡的棕、灰色的人群中实在太过扎眼。士兵们一下子就围了过来,甘容尖叫了一声瘫倒在地,被吓得瑟瑟发抖。糟了!   四个人很快就被揪了出来,毕竟细看之下他们和周遭的百姓还是有不少区别的:其他百姓们都穿着粗布夹棉的棉衣,他们几个人最外面都只套着单薄的单衣;他们的鞋也只是尽量抹着泥掩饰了一下,毕竟运动鞋和皮鞋比草鞋布鞋之类的好走路多了,但是款式一看还是很不一样的。   四个人的衣服很快就被拉开了,羽绒衣这些衣物一下子就暴露无遗。巨大的恐惧捕获了四人的心神,让他们觉得凛凛白日下身体突然变得寒冷无比,连牙齿都在哆嗦。   一个官员模样的人在士兵的禀报下很快过来看了看,然后又着人去什么地方报送了消息。很快,一队士兵过来给他们套上了镣铐,粗暴地押起来就带走。四人面如土灰,心底的绝望一阵阵无法控制地上涌。难道,马上就要命丧于此了吗?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他们被押进了一座以黑、红为主色调的高墙建筑,进去后,发现这里殿宇台阁林立、建筑宏伟大气、装饰华丽庄重,竟像是一座宫殿。   又被半拉半拖地又走了十多分钟,四人被拉到一处殿宇中。以黑色为主调的殿厅显得庄严又透着分肃杀感,高处的宝座上正端坐着一个君王服饰的人。 待被押到殿厅中央走近了,几人才发现那个君王还很年轻,浓眉俊目,鼻子高挺,白齿红唇,竟是番很明丽的容貌。此时他正饶有兴趣地看向四人,嘴角似笑非笑:“你们是说,抓住了,四个乱时贼?” 正文 第四章 决定命运的赌约 四人被殿前武士逼着跪在君王脚下。凶吉难测,他们不敢贸然抬头与这个统治者对视。   这位年轻的君王一派神情轻松地看着他们,只是扫过他们的眼神却凌厉无温,目光似要把他们的皮刮下一层看看清楚似的。   半晌,他嗤笑了一声:“无趣,原本朕还在想,朕登基才3年就又看到了一拨国史上大书特书的乱时贼子,实在有趣,不过你们这几个人实在不像书中所写的那妖魔般的样子,看上去也只是普通俗物而已,连头都不敢抬。罢了,也不要脏了朕的地方,来人,寻个地方把他们烧干净了吧。”   他挥挥手,像不要一杯续茶那样轻描淡写地就示意要把四人拖走。   这样的残酷和不屑,难道他们在这世上连最后一句话都不能再说了吗?!生死攸关,连平时略沉稳些的申若达也真的跪不住了,这无情的宣判反而让他徒增了为自己一搏的勇气。他“噌”地站起来,大声说道:“这位皇上!且慢!”   青年君王戏谑的眼抬了抬:“哦?死到临头,你有话说了?”   “是!”申若达不卑不亢地站着,大声申诉道:“您是这里的一国之君,本来要杀了我们易如反掌,我们也无力反抗,只是死前我想问个明白。我们只是几个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代的学生,我们分无分文、手无寸铁,也对你们没有任何威胁,为什么你们这个国家从上到下一看到我们这样的人就要杀要烧,这究竟是为什么?请你告诉我,好让我死个明白!”   君王闻言淡淡一笑,微一摆手暂时制止了意欲上前的武士:“既然是临死之言,朕也不妨告诉你,你们本来就是蝼蚁之轻,与朕更是无碍,只是我朝祖制有云,经“莫氏之乱”定下此法规:乱时而来的贼子一乱江山二毁朝纲,断不可留。凡我国臣民,见乱时贼并经查实后人人得而诛之,诛后即焚,有包庇、收留者,与乱时贼同罪。原本你们出现的事,几天前下面就已经报上来了,朕还无空理会。今天朕要拿的本是一个逃犯,没想到你们自己就撞到朕的手里来了,要怪就只能怪你们运气欠佳、命薄而已。”   申若达大声说:“这规定实在荒唐,哪怕真有一些前人犯的错,却要我们这些毫无关联的人全部去死,你们还根本不知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有活下去的机会?”他说到激动处,几乎落泪:“这不公平......”   闻言,这君王明丽的容貌变得有一丝阴冷可怕,只是他很快掩饰住了,只闲闲地说:“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子,这般委曲要哭的样子真是让朕恶心。本来朕也无意浪费时间只为处死几个虫子,毕竟这事的源头只在于我的太皇祖母和一个与你们差不多光景那里来的女子的恩怨,闹得很是难看,非要我皇祖父立下这条祖制,一般的臣民必定不敢违抗,只是朕也并非喜欢谨遵祖制的人,但......”他的目光一凛,“朕不愿意为无关紧要的物件和人花心思,没有价值、留着又麻烦的物件,既然遇上了,那还是毁掉最便利。”   申若达急急辩白道:“我们是来自21世纪的人,我们比你们大概晚生了差不多1000多年,我们懂很多东西,我们可以辅佐你一统天下,你放过我们吧!我们真的可以辅佐你!”   “哈哈哈哈哈,”君王闻言大笑起来:“说你们是乱时贼,你们还不认,口口声声就是要辅佐朕、辅佐朝政,野心昭彰,真当朕的身边缺人缺智吗?况且.....”他低声冷语道:“这么的不懂规矩,什么时候朕允许你站在朕面前、大声喧哗了?”   他手势微微一动,一个殿前武士立刻上前,手中大刀对准申若达就是一下子,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一道鲜血冲天而起,湿漉漉溅了一地,一个人头咕噜噜滚到甘容身边,这正是申若达大睁双目的人头。   “啊!!!!!!!”甘容声嘶力竭地惨叫起来,她再也承受不住,已是晕了过去。   “无用的女人,还这样烦,”青年君王越加不耐,示意武士赶紧把像腌臜般的他们拖走。   此时,也许是明白真的只有最后一搏的机会了,叶皓真心底反而从深深的悲怆中生出一片明净来,头脑也加速转起来。申若达用他的死,套出了一些有用的讯息,也许,能为他们换来一线生机。她瞧了眼面色黑沉的殷钰,看出他也是要拼死一搏的样子,心里电光火石般地闪过一个念头。罢了,还是先让我试一试吧,哪怕我也失败了,不知能否起码换你和甘容再多喘息一分的可能。   她强提了精气神,保持着跪姿,学了刚才押送官员拱手的手势和说话方法,压住心神,以最冷静、最像男子的声音朗声请求:“陛下,请饶恕我等无理,也请听我最后一言,小人,只想和陛下打一个赌。”   “一个赌?”卫帝本已意欲离去,却被突然恭敬提议的叶皓真搞得有几分惊讶,缓了缓神色,看了眼脚下这个见到同伴死去却并没有过度惊慌的青年。应该是个青年吧,脸有些脏,看不清容貌,只是身上的衣服是男子的,声音神态也像男子多些,虽然面庞轮廓略有些女气。   他开始有了些兴味,语气却十分逼人:“哦?还不死心吗?什么赌?你有什么可以和朕赌?”   跪着的青年没有被他压迫住,只不急不缓地说:“陛下,我们确实不懂规矩,但这只是因为我们刚来这里,冒犯天颜之处请您恕罪。但我想和您打个赌,是因为,今天您杀了我们,纵然没有什么坏处,但也没有得到任何好处,而且我们已经占用了您宝贵的时间,不如我和您赌一下,您今天饶我们一命,我们可以给您带来什么?”   “又来辅佐那一套?刚才你同伴的下场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叶皓真微微颔首,坚定而毫不示弱的眼睛熠熠生辉:“我们并没有什么可以辅助您的,但是我们生而为人,就这样死去实在不甘心,所以求生的欲望比任何人都强,能为活着而做的事自然也就非常多,加上我们是和您这个时代、王朝、宫廷、朝廷最没有关联的人,您不用忌惮我们,您只需要把我们当成工具,当作剑也好、什么也好,我们有可以被您利用的无限潜质。您用其它的工具也许还需要付出一些什么,但,我们要求的,只是让我们活下去,就这么简单。而且,您可以为这个赌加上时限,如果到了时限,我们不能令您满意,您再杀了我们,也没有任何损失。”   卫帝半天没有说话。“一个聪明人。”他想,虽然只见面了很短的时间,但是这个人很有胆色,而且似乎很善于抓住人心。   危险,但是聪明。而且,令他对他的话有所心动。   好用,来自千年之后的时代,且没有代价的工具吗?   这次他细细地打量了叶皓真,发现“他”有一双非常美的眼睛,而坚定清亮的声音也并不令人讨厌,虽穿着最下等人的粗布衣服,但和之前灰头土脸跪着的样子已经如同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浑身像开始散发出淡淡光芒似的,气势几乎能压制住周遭的空气。   他暗自点头,事情或许比他想象的要有趣一点。而且青年似乎说的也没错,暂时放过他们,对自己也没有损失,而万一有价值,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打定了主意,他倒认真起来:“好,朕就和你打这个赌,但是朕只给你半年时间。”   “朕先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陛下,我叫叶皓真。”   后来一年之后,叶皓真也曾大胆地问起这名青年君王,当时到底为了什么留下他们的性命。卫帝只笑而不语,那时,他们还没有翻脸成仇。   而眼下,在卫帝的命令下,三人被带到几间空房之中,得以沐浴、用饭、更衣。醒过来后的甘容在狼吞虎咽地边哭边吃饭,显然还没有从巨大的命运变化中适应过来。殷钰和叶皓真只是默默地吃着饭,直到快吃完了,殷钰有些忧郁地开口:“皓真,谢谢你。只是,你想好以后怎么走了吗?还有,为什么要装作男人呢,在这个君王这里,也许会是一条格外难走的路。”   叶皓真悲伤而有些沉静地看着他:“我只是想着活下来,凭着本能和直觉,我相信他并不会听信一个女人的话,所以,我只能顺水推舟地装成一个男人。”   “可是,会很容易就会被拆穿的呀,那时,一样很危险。”   “那时再说吧。”叶皓真无奈地说:“只是看过陈思睿和申若达的结局,让我觉得,多活的每一天已经是幸运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换完衣服后,卫帝又叫人把他们传上大殿。   叶皓真、殷钰换上了一身黑灰色的绸质曲裾深衣,甘容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襦裙。本就是青春正茂,换上得体的衣服后已是大为加分,再加上性命危机暂时解除,吃饱饭、梳洗过后,人也精神了很多,只有甘容还是双眼红红、神情瑟缩。   但这一次,卫帝觉得自己眼前一亮,男俊女靓,之前倒没看出来。   尤其是叶皓真,白皙的肤色在黑色丝质袍服的映衬下显得尤为耀眼,不长的头发被宫女勉强在头顶梳了个髻,露出的清秀脸庞沉静英气,尤其眉目间的清澈神韵美不胜收。   可惜了,卫帝暗叹。这容貌若是生在女子身上,倒是......但他突然想起因自己的容貌,自小也是吃了不少憋屈。于是,他很快就摇摇头,便把这个念头抛到脑后,说起正事来。   “叶皓真,和你的赌,朕已经想好了。朕要你办的事,就是去朕的王弟身边当监军。”   跪着的叶皓真抬起头认真地看向卫帝。卫帝很满意“他”的反应:“朕的王弟生性放浪不羁、不服管束,但是治兵打仗却是一把好手,目前边境不宁,战事胶着,朕需要王弟为朕镇守边关、打胜仗,又不喜欢他势力坐大。目前边境几处驻兵,朝中几无多余良将,朕要用他,也要防他。既然你说下了大话,那么朕,就需要你为朕办这件事。”   看到叶皓真神情微变,卫帝更笑着说:“朕这王弟可是精明得很,之前朕派去的人早被赶的赶、杀的杀,你这次去了,朕也不会多管,事,你要办,人,朕不会保,至于能否活到与朕的约定之期,一切就看你自己的了。” 殷钰闻言有点着急:“陛下,小人愿和叶皓真同去,为陛下分忧。”卫帝看向殷钰:“你们自己的命,要自己挣,你,朕另有安排。”说着,他又看向甘容,“至于你嘛,就留在朕的宫里吧。” 正文 第五章 相看两相厌 接受了十多日的北卫国的国制、法度、礼仪以及其它相关情况的普及后,叶皓真就受命和传旨官一行人前去北卫国的北境,也即是北卫王爷——雍王卫玦的军营所在地报道了。   --------   接到圣旨后,看到在粗犷庄重的军帐之中突然来了个大姑娘似的人物,令初次见到叶皓真的雍王卫玦相当意外。   只见眼前是一个面容白皙俊秀的年轻男子,虽有几分英气,但是脸蛋倒是和漂亮姑娘一般。身高中上,瘦瘦的却也不像弱不禁风的样子,只是那神情斯文谨慎又带点戒备,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端庄肃穆的样子倒真真是他最讨厌的那种“酸”书生之气。   他出生在皇宫,母亲出身不高又不得宠,自小便不可能是储君,所以也乐得自在,从来生性洒脱快活,入了军营经历了边境风沙、征战历练之后便更是豪迈不羁。加之平时相处的人也多以一些糙汉子为主,偶尔几个迂腐得让他联想起宫里夫子们的文官也早早让他赶走了,换了一些风趣幽默又有学识的官员。这次,卫祁那个长得娘们兮兮的一国之君又给他塞了个古板又女人脸的“监军”过来,是存心要让他闹心的吗?卫玦想着想着,脸色着实不好看起来。   叶皓真看到卫玦也是有些吃惊。在来边塞前,她听闻这位名震塞北的王爷、当今陛下的唯一的王弟(同父异母)今年岁数和她差不多,但是一见面却是个一看就很凶的大胡子男人。明明眉目俊朗、年岁不大却偏偏留起了络腮胡,硬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大汉模样,真是怎么看都有些别扭。而且从他看到自己那说不出是嫌弃还是厌恶的神态表情来看,也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可真是要处处小心了。   于是这初见,两人对对方的印象都不太好,甚至可说是相看两生厌。   过了一日,待传旨官离去后,卫玦便摆出了军中第一人的派头,不甚客气地问叶皓真:“圣旨我听了,但还不甚清楚,我那皇兄究竟是派你来监督、协理什么军务的?可有明示?”   叶皓真低头,用习得的礼数向他恭敬一拱手:“王上并未明示让下官协理哪些具体事务,只说派下官供王爷驱使,务必得协助王爷取得大胜!”   卫玦闻言,心头不禁大怒,就知道那心怀鬼胎的皇帝不安好心,难道觉得本王治军不力,导致目前战事纠结,所以叫个小白脸来提点我吗?真是气死我也!真是安逸惯了不知道打仗的苦!又或者,是和前几次一次,在自己身边安个探子,好让自己的举动时刻在他的掌握之中?又或者,他是把自己的心腹,他细细看了看叶皓真的眉眼,或者是面首?送到我跟前来膈应我,想寻恤滋事拿我的错处,夺了我的兵权吗?   一时间卫玦的心里百转千回,但是每一个过了脑子的念头都不甚愉快,因着心里有气,他对叶皓真也越发恶声恶气起来:“真是劳烦皇兄这么记挂本王了,天恩浩荡,这好意本王一定好好消受,等本王想到要劳烦叶监军的地方,一定不让监军白来!”   说罢,卫玦便阴沉着脸拂袖而去,只留下叶皓真有些茫然地呆立当场。看来,这军营也保不齐是个龙潭虎穴,也不知自己能否全身而退了......   被晾了几天喝了几天白菜梆子稀粥之后,卫玦终于“想起”了她,命人通知叶皓真,说恰逢运送军粮必经的几个郡县连日水患严重,目前舟马难行,最近一段时间的军粮怕不能及时到达边塞,军中很快就要无粮了,且军中经费尚紧,暂无余钱购买粮食,令叶监军速领一支小队前去附近村落征粮,半月内需征得300石粮食,但不得伤害滋扰百姓,需百姓自愿交粮才行,如征粮不足额或者有伤害百姓之事上报,军法处置,砍头!   叶皓真有些头痛了,人生地不熟的又没银子,就让她去征粮?还是300石?不足要砍头?不自愿还要砍头?开玩笑吧。 这王爷看来是铁了心要她好看了,叶皓真想,早知道介入这天家仇兄怨弟间凶多吉少,却不想这么快可能就要做替死鬼了。但是恼归恼,命还是要的,行不行的总还要试一试。而且以叶皓真的观察来看,最近士兵们包括将官们吃的也是白菜梆子稀粥,并非卫玦苛待她一人,也可见确实是缺粮了。可她刚来就把如此难办的军务交给她,也真不知道是太看得起她还是太想砍她。思忖了一番,第二天一早,她就带着卫玦挑给她的“精兵强将”——20多个新兵,一半多看起来还是10来岁的小孩子们出发了。 北卫国的北境驻兵地就这个国家而言地理位置比较偏远,周遭村落人口不多、土地也不甚肥沃,村民远谈不上富庶,就是临近几个村之间,也有穷的和更穷的或者略富的区别。叶皓真一边听着“征粮队”里一个还算机灵的少年介绍着村落的情况,一边已经骑着马(叶皓真家道败落前一直生活优越,从小练习的骑马课在这个时空里也算派上了用场)到了第一个村子——后羊村。叶皓真翻身下马,把马交给几个小兵让他们守在村口,自己则带着征粮队其余人等进了村,按照房屋的体面程度挑了两家看起来最富有的人家进去拜访。   第一户人家正是村保一家,叶皓真带几个人进去时一家子正在厨房做饭,大白米饭烹得香香的,灶台上还摆着一条鱼和一些菜,倒算丰富。叶皓真客客气气地亮明身份、说明来意后,家里的男主人也就是该村村保一下子就面泛难色,他把叶皓真等人“送”至前堂,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什么自家困难就快吃不上饭,上有老下有小自顾不暇等等,激动之处似乎要滴下泪来,对于交粮的要求表示有心无力十分愧疚,还不时咳嗽几声以示自己身体虚弱所以未能为家多存粮食云云。叶皓真看着他面色红润、声情并茂的卖力表演,实在也无从强迫,只好微微一笑就告辞了。   到了第2家,差不多也是同样的情况,叶皓真也是摆摆手就出了门。到了门口,一直陪在身边的小兵陈亮有些忧虑地说:“叶大人,就这样?我怕这样回去会被砍头啊。”   叶皓真冲他淡淡一撇嘴:“小陈,你带几个人重新进去,把这两家的户主给我绑了,拉到村口的空地上来吧。” 正文 第六章 征粮讲的是套路   “啊??”陈亮有些懵了,刚才还客客气气的,现在,绑人拉空地上这难道是要砍人明抢?没想到这叶大人看似斯斯文文却如此善变真是让人猜不透啊。但腹议归腹议,活还得干,他马上招呼起来。   一会儿工夫,两家的男主人就被绑到了村里的空地前。接着叶皓真又命人把村里的家家户户全集中到空地这里来。由于两个被绑的男人早就叫得鬼哭狼嚎、讨饶不断,有这样的大动静在,胆小怕事的村民们倒是集中得很快。   待人到的差不多了,一时间周遭讨饶声、抱怨声、责骂声、哭泣声、嘀咕声不断,叶皓真只得示意众人安静。她故意装粗的声音清亮有力:“我把乡亲们集中过来,只想问大家四个问题。”   “第一,大家是否想拖家带口地背井离乡,离开我们这个世代生活的村子?”   村民们一时不知是何意思,只纷纷摇头、惴惴不安地说不想。   “第二,我想问大家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个村子离边境不近但也不远,一旦边防被攻陷,大家到时会怎么样?”   看着众人越加不安的神情,叶皓真问出了第三个问题:“第三,现在已经战事胶着,胜负难分,如果我朝士兵没有粮食体力不支导致边防失守,一直滋扰北境的铁戎族一举进攻时大家准备怎么办?   “最后一个问题,如今边境士兵们守的是谁的国、护着的是谁的家?”叶皓真不紧不慢地问道。   被绑的男人逐渐面露愧色,村民们也慢慢安静下来不再抱怨咒骂,只是呆呆地听着叶皓真说话。   叶皓真声音诚恳:“我是刚来军中的,看大家都不怕当兵的来村里征粮,就知道我们的雍王爷平时治军有方,轻易不让士兵们滋扰、掠夺百姓。可是,”叶皓真眼露忧虑,“依我在军中所见,朝廷拨的军粮确实因水患无法准时到达,将士们已经吃了好多天稀粥了,相信不是到了万不得已,雍王爷也断断不会令我等来征粮的。大家知道,人不吃粮就会饿死,大家有信心让一群饿得发慌的士兵来抵挡铁戎族的进攻吗?我虽然来军中才几天功夫,可是已经听说铁戎族凶狠彪悍,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大家真的觉得只过好当前眼下的小日子,就不用惧怕明日之祸了吗?又或者世代居住的土地和家产,也是可以拱手让给铁戎族践踏的吗?   村民们已经沉浸在叶皓真平静但如同惊雷的话语中,他们看着“他”澄净的面容和痛心疾首的神态,不禁心中大动。   叶皓真见此,走上前亲自解开了被绑的两名男子,歉意道:“我的话已经说完,不得已怠慢了二位,只希望二位了解,现在确实军务紧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如此惊吓二位的。而且,等待到运粮路途畅通、军粮抵达之后,我相信军营会将多余的粮食送还给乡亲们的,断不会影响你们的生计。”   两名男子已经是满脸愧色,不住拱手致歉:“是我等小人心态,只顾自家眼前小利,险些耽误了军营大事。此次征粮,我们必当尽自己微薄之力。”   叶皓真扶起了两名男子:“维护自己的家庭,本是人之常情,不必太过苛责,只是征粮一事,真得劳烦各位了。”   村民们也纷纷响应,都说自家还有余粮或者菜蔬可以供给军营。   叶皓真含笑谢过,端端正正地向村民们行了个礼:“感谢各位乡亲,我代雍王爷感谢各位以国为重。而且,我还有个建议可以告知各位乡亲。”   叶皓真指了指村里的某个地方:“我进村时,发现村民们也并不富裕,而且听闻土地似乎不太肥沃,产粮也不多,又听士兵说大家有时还要靠拿家中的鸡蛋、布匹、鱼去换邻县的粮食,是否如此?”   村民们都点头称是。叶皓真说:“我发现村里虽然土地不肥,但是村里也有几个大小水塘可供养鱼,难得的是还有人家种桑养蚕,但都是零零散散。我有个办法,也许可以让大家都能多些收成。”   “比如这样,养鱼的村民可以自己或者允许其余村民在鱼塘边种植桑树,愿意养蚕的村民可以利用桑树养蚕,平日里,用蚕沙(蚕粪)喂鱼,以塘泥肥桑,让桑、蚕、鱼、泥互相依存,一是可以把东西都用起来,二是必定可以增加产量和收成,那以后可以和别村、邻县换的东西也就多了。”   “这种方法倒是第一次听说,”两男子中的村保说,“只是不知当真有用吗?”   叶皓真笑了笑:“这是一个有很多人试过的办法,大家不妨一试吧。”   ————————————   一天下来,叶皓真带着“征粮队”走了几个村子,按照类似方法倒也征来了不少粮食,便也先回军营阶段性地交差了。   一路上,夕阳温柔,小兵们对这位新来的叶大人崇拜不已,尤其是机灵鬼陈亮,一直围着叶皓真叽叽喳喳个不停:“叶大人你太厉害了,你怎么这么有办法啊,粮征到了,人也没伤和气,王爷肯定很高兴的,他肯定喜欢你,不会赶你走了。”   喜欢我?叶皓真想起那个大胡子王爷凶神恶煞的样子,心里撇撇嘴。还是算了吧,不要老是想着砍我就谢天谢地了。   回到军营,自然是众人欢喜。卫玦虽治军极严,平日里对待下属倒不讲究架子和等级,所以一众低级将士们私底下相处也不怎么讲究阶级、规矩。粮食一到,他们就对叶皓真露出了欢迎之色,把卫玦告诫他们的抛在脑后,和叶皓真有说有笑起来。尤其是火头军那里,对待叶皓真尤为和蔼,毕竟连日来快没米下锅了,他们都快愁死了。   卫玦那边在操场训练完新兵后回到了军帐休息,发现军中已经分批开饭了。一些士兵们已经吃上了米饭,饭上还放着一些菜和一团白乎乎的东西,也看不出是什么,只是看起来吃的人吃得贼香。   难道是叶皓真已经征来了粮食先回来了?这小子这么能干吗?   卫玦赶紧叫来军中师爷一问,师爷已经从陈亮那听来了消息,把叶皓真狠狠夸赞了一番,然后就忙不迭地去吃饭了。火头军那里也派人给卫玦送来了饭食。卫玦平日里以身作则,从不摆王爷的架子,吃的也大抵和寻常士兵一样,所以他特地留心问了问:“今天吃的是什么啊?”   送饭的小兵说:“回王爷的话,今天吃米饭、咱们种的菜,还有叶大人教咱们头头做的猪油芋泥,浇饭上可香了,可好吃~叶大人好像很会做饭呢。”说着还咂了咂嘴,满脸喜色地退下了。   卫玦有些生气:“这些混蛋,满嘴地夸小白脸,我堂堂护国军,一顿饭就给收买了嘛!”怒虽怒,却张嘴大口吃了起来,毕竟喝了几天粥了,肚子确实有点饿。哎呦,这饭真好吃.......这什么猪油芋泥,太香了,哎呦,怎么回事,怎么能这么好吃呢......以后这小子要是那什么,砍了可惜的话,要不让那小子做饭去算了......   一顿饱饭下肚,卫玦心情也好了不少。他出了军帐,准备去找叶皓真“训话”,却在火头军那里找到了她。只见叶皓真被大小几个军中厨子围着,在说做什么“酱萝卜”储存萝卜之类的。   天色将晚,暗红色的余晖流淌在叶皓真的身周,给正在讲话的“他”平添了几分柔和、宁静的气息。他看着叶皓真在浅浅笑着,只觉得这小子长得真是好看。 又好看,又会做饭,怎么就偏偏不是一个姑娘呢?怎么就偏偏是卫祁那个混蛋派来的呢? 正文 第七章 卫帝的考验 自叶皓真离开后,殷钰觉得自己像一只锅底被火烤着却还没沸腾的汤罐,面上看去波澜不惊,心里却时刻像被煎着烤着般,令他焦灼、忧虑不已。   一个姿容出色的女孩子,女扮男装独自去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古代军营,任务艰巨、处境危险不说,还身在时刻会进入战争状态的前线,怎么想都是危机重重,不容乐观。   而他的这份焦虑,虽然已极力掩饰,但仍然在被传唤时被卫帝所察觉了。   “殷钰,你有心事。”卫帝闲闲道。   “......”殷钰略一愣神,“草民只是在想,叶皓真已去了军营,不知道陛下又需要我如何为您效力呢?”   “朕召你来,是来问你一件事。你们当日是被朕的禁军所捕获的,抓捕当天旁观者众多,在王都抓到乱时贼一事已人尽皆知。按照我朝祖制,你们3个人都应该已经是死人了。但是为什么这么些天来,你们都安然无恙,朕也没有受到言官的劝谏?”   殷钰沉吟片刻道:“草民斗胆猜测,陛下是否另选死囚代替了我们被处刑?”   卫帝低笑:“哦?是吗?”   殷钰又道:“而且陛下对治下控制极严,所以虽然草民等在宫内多日,竟无人走漏风声......”   “你确实是个聪明人,朕没有看错。”卫帝淡淡一笑,“但是你只说对了一半。”   瞬间,他的眸光转为锐利:“本来朕也以为,朕对自己的王宫、王城的控制已密如一块铁板,可是,前些日子,朕在朝内抓到了一名宋齐国细作,关在天牢里还没审讯几日,竟然在朕的眼皮底下被救走了。”   殷钰想到了些什么,若有所思地看向卫帝,只见卫帝赞许地一点头:“对,就是抓到你们的那日,本来,朕的禁军围堵城门是要去抓捕那名钦犯的,可是阴差阳错,那名钦犯跑了,朕却抓到了你们。”   说着,他颇有意味地一笑:“那名细作能从朕看守极严的天牢里、王城中逃走,说明肯定有人帮他,而且是一个位高权重、人脉深广之人,也说明,朕的王宫,非但不是一块铁板,还很可能被人盯着而不自知。那么朕留下你们的事,迟早也会被捅出去,到那时,朕可不会为了你们而给自己惹上麻烦。”   殷钰心中一凛,随即跪倒:“草民恳请陛下开恩,陛下需要草民做什么,草民必赴汤蹈火。”   卫帝只端坐着,面带笑容:“你也不必紧张,今天叫你来,是因为朕已经知道了帮助那名细作逃走的人是谁了。会和宋齐国有勾连,且有能力从天牢里救走细作、放出王城的人,正是我朝的辅政大臣——太尉穆广顺。”   殷钰抬头看卫帝,脑中瞬间闪过了“政治斗争”4个字,他不动声色地说:“既是辅政大臣,又是太尉,果然是根基深厚、位高权重,如果此人通敌,乃是大患,陛下不可不除。”   卫帝眸中的笑意加深了:“法办他的法子,朕也知道很多,但是此人为官多年、老谋深算,很难抓到足以治罪的证据,要不被他察觉而慢慢收集证据也很麻烦。所以,”卫帝盯住殷钰,“朕想考考你,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殷钰在卫帝的逼视下头皮略紧、头脑飞快运转,沉吟片刻后谨慎答道:“如果陛下是要省些麻烦直接除去他,也许草民可以略尽薄力。但草民希望陛下可以派人去了解他的生活作息、日常喜好,越详细越好,会有助于草民尽快为陛下献策。”   卫帝应允了,毕竟,穆广顺身边从来就有他一早埋下的眼线。   5日之后,王都大雨倾盆,太尉穆广顺坐官桥下朝回家后,吃了几只日常喜爱的醉蟹后肠胃不适、一病不起,药石无医,又过3日,便与世长辞。卫帝令人彻查死因,查出种种尸痕均显示他死于宋齐国独有的知名毒物——冰木火,而杀手很有可能就是之前从天牢逃走、藏匿的朝廷钦犯。其后,卫帝昭告天下,誓要肃清朝廷、彻查各国安插的细作为太尉报仇,一时间抓捕了十数名嫌犯、牵连甚广。两月后,这位北卫国权倾一时的辅政大臣及他的党羽便告别了历史舞台,让卫帝除去了心腹大患,这已是后话了。   就在穆广顺死去当天,卫帝便召见了殷钰,问他是如何办到的。   殷钰从容跪下,向卫帝讲述了他的实施手法。他利用卫帝安插在穆广顺身边的眼线,了解了穆广顺的日常作息和习惯。找了个大雨倾盆的日子,在穆广顺轿子的小窗布帘内侧涂了一层毒药。   当日雨水充沛,穆广顺的轿顶可以防雨,但是轿身却是被雨水打湿了。穆广顺虽为武官,平日里却喜风雅之物,爱赏雨赏月,那日他用手掀开桥窗的布帘,细细地品味了半晌雨景,手上便沾上了无色无味的毒药。   他一向谨慎,每次吃食前都会着人验毒,所以对家中吃食一向放心。回到家后,但因他一贯饭后净手,没有饭前净手的习惯,又爱用手抓吃自家醉好的螃蟹,所以就将手上的毒药吃入了肚子。待他饭后净手,一盆脏水一泼进阴沟就再也没有了痕迹。毒药一个时辰后发作,那时再查饭食,也已查不出任何线索。   卫帝听他讲完,神情十分赞许,又道:“之前你和朕说要下毒,却不想手段这么精妙。而且,你向朕要宋齐国的毒药来下毒的提议也非常好,既可以让朕有借口肃清朝廷,又可以嫁祸那名细作,起码也能让宋齐国对他产生疑窦,他自己逃出去了,却死了最高位的那位内奸太尉,所以哪怕他真的在朕这里探听到什么消息,宋齐国也不会相信他了,实在是一箭双雕啊,妙。”   听着夸奖的话,殷钰只静静跪着,并没有多话。   卫帝含着笑说:“看来朕没有看错你,平身吧,从今天起,你就是朕的议郎了,可享秩俸六百石,此外,你这次做的很好,还想要什么,朕也可以赏你。”   闻言,刚才还很平静的殷钰神情中突然多了份热切:“谢陛下,既然陛下认可草民的能力,那草民......为臣可否随叶皓真一起去军营为陛下效命?”   卫帝略为讶异:“看不出来,你倒颇为记挂叶皓真嘛。唯独这点绝对不行,你们都主意太大,两个人凑到一起,朕很不放心。”   殷钰的眸子慢慢暗淡下来,卫帝看着他若有所思了一会,缓缓道:“不过,朕可以经常把他的消息告诉你。最近朕的王弟想让他去征粮借机砍了他,可他也算是个有本事的,这粮嘛,还真的让他给征到了。所以,最近他很好,没有出事。”   得知叶皓真平安的消息,殷钰如旱地获甘霖,嘴角也略略带了笑意:“多谢陛下,臣感激不尽。”   卫帝看着他,淡淡笑道:“倒看不出来,你行事机智沉稳、果断狠辣,却对叶皓真这么在意。话说这么多天了,倒没见你过问过甘容呢。”   殷钰一愣,半垂下头拱手道:“回陛下,我和叶皓真有同窗之谊,感情自然好些,他又一人去军营,有些担心他罢了。至于我和甘容,毕竟男女有别,不便过多过问,但也请陛下多照抚她了。” 卫帝却没有认真听他解释,眼前只闪过叶皓真那澄澈的眉眼,一时没有说话。 正文 第八章 和她有关的一段回忆 殷钰从卫帝的议事殿里离开后,回到了自己的那间屋中,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细品那清香中的淡淡苦涩。他知道他很快就会换一间大一些的住所,得到更多的财富,然后,去做更多行走于刀刃上的活计。 可他别无选择,他要活下去,他还要活得好,他还牵挂着叶皓真。在这个时代中,他是一株被凭空扔下河流的浮萍,没有根基、没有依靠,只能尽力地去攀附每一线生机,让自己能随波而行、沐光而活,而不是腐烂成淤泥,无声无息地消逝。 哪怕是要他杀人。他的手有一丝颤抖,今天,他又杀了一个人,虽然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然而慢慢地,他想起了上一个死在他手上的人,忆起了那熟悉的眉眼……门那边仿佛有风吹进来,他有些冷似地坐直了身子,双眸渐渐地不再沉静,变成了一团幽蓝冰冷、激烈燃着的火。 入夜后,他睡得很不安稳。很多曾被他刻意遗忘的碎片,在这个夜晚,汇聚成了一张黑漆漆的罗网,将他拖拽入一段如泥泞环身、见不得光的乌沉回忆。 是了。就是在那一天吧,在父亲母亲不知道第几次的冷战中,有天放学后他特地去了父亲的公司,想找已经一个月不曾回家的父亲说说周日外祖父要办家宴的事。去了趟秘书处询问近况,再来到父亲办公室所在的楼层转角处,正准备去找父亲的他分明看到,一个发丝散乱、衣衫不整的身影从父亲的办公室门口迅速地冲出来。那个女孩双目通红、脸颊挂泪,神情极度慌乱绝望,几乎是奔跑着冲下了另一侧的楼梯。 虽然只一瞬,殷钰就几乎僵住了身体、滞住了呼吸,那侧脸、那样貌身材,分明就是他多年来心心念念的叶皓真啊!是在那多年前的一次商务聚会上,跟随父母来到会场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只短短20多分钟便在他少年的心中留下了隽永印记的那个女孩啊。初识那晚叶皓真被她父母急急唤走,使他知道了她的名字,却来不及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在而后的那些岁月里,因为业务竞争激化的关系,也因为自己父母的不睦,殷钰再也没有跟随父母出席过任何商务聚会,也没有和叶皓真有过直接接触的机会。父母的长期冷战和对他的无暇关心,使得他的青少年期过得份外孤寂愤懑,锦衣玉食、光鲜亮丽的表象下,他的心逐渐变得冷漠而自卑。只是他从未忘记她,那个令他一见难忘、日渐迷恋的女孩,暗地里也时常去了解她的近况。叶皓真一直是一个出色的女孩子,在她所在的高中也是颇受关注的人物,因为她,性格并不外向的殷钰也慢慢开始参加一些校际间的交流、竞赛类活动,只期望能见到她,或者说,和她有次正式的相识。 只是他万万不曾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因为见惯了商场的尔虞我诈和父母明明感情破裂却为了利益而勉强维持婚姻的冷酷世故,使他对做生意毫无兴趣,也并不想继承父母的衣钵管理家族企业,但即使是这样,在A城叱咤风云了十多年的叶氏集团陷入危机的消息,也在前几天传入了他的耳朵。 叶氏集团似乎因为多项境外投资受到亚洲金融危机的剧烈冲击,加上一个省内重大项目的资金链断裂,目前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而原本有些担心叶皓真的殷钰,在这个时候看到她仍然感到极为惊讶。这时候,叶皓真来找父亲是怎么回事?又为什么这个样子冲出去,几乎像是逃走一般…… 而惊讶迟疑不过一瞬,殷钰突然看到父亲打开了办公室的房门,站在门口静静看着叶皓真离去的背影。父亲的呼吸有些急促,面色发红,似乎激动的情绪还没有平复。他的目光糅杂着欲望、遗憾和笃定等多种复杂情绪。“费尽心思才有今天,过不了多久,你还会来求我的。”躲进墙角的他万分清晰地听到了父亲的自言自语,而除了震惊,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父亲原来竟是如此的陌生和丑陋。 他真不知道父亲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开始知道叶皓真并对她有了企图的。父亲,在和自己的妻子毫无感情、对不姓自己姓的儿子漠不关心的这么些年里,究竟是以怎样的面貌生活着? 在墙角的阴暗处站立了许久,殷钰觉得自己的脚步从未如此沉重而艰难,他的心因为种种疑虑和愤怒而如被一只残酷的大手紧紧攥住,喘不过气来。过了好久,他的大脑才勉强恢复运转,他需要,知道真相。 而他知道,获得真相的方法。 其实殷钰一早就知道,自己的母亲在监视着父亲。虽然连那个人的面也不想见,但是却生怕他瞒着自己加大对企业的操控、从而损害到自己的利益,不利于将来几乎注定的离婚和财产分割,他的母亲殷桦已经在他父亲的办公室里安装了数月之久的监控摄像头。 出于对这种行为的厌恶,他装作不知,也不想知道自己那个骄傲跋扈、当初强迫父亲入赘、又让自己随她姓的母亲,是如何监视着父亲的。可是如今,母亲的这一手段,倒可以让他一解疑惑和愤懑。 默默离开了父亲的公司后,他匆匆赶回了家,这个时间点母亲照例还是不会在家的,只有阿姨给他做好了晚餐。他从餐桌边走过,冷冷地看了眼丰盛的饭菜和一人份的碗筷,一言不发地走进了母亲的房间,打开了那台电脑。 密码他试了几次就猜对了,是母亲自己的生日,一点也不意外,因为能使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永远是她自己。纵然如此,登陆进系统后,在打开监控软件的那一刻,他的手几乎是颤抖着的。他把监控录像的时间调到他撞见叶皓真之前的那个时间点。 正文 第九章 无人知晓的秘密 渐渐地,眼前出现的画面和声音令他如坠至寒冰窟、无底深渊,再也无法得到救赎:   坐在父亲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叶皓真双目发红地哀求着他:“吴伯父,我求求你帮帮我们叶氏集团吧,叶氏这两年的情况您也清楚的,最近和您的企业合作的那个大项目本来是一线转机,可是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错出现了资金链断裂,但是这只是一时的,可是您现在要起诉并解除合约,就意味着叶氏的股价会再次重挫、此外还要面临高额的赔偿。叶氏真的经不起这样的一次冲击了,我父亲前几天突发颅内出血送进医院后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我母亲她的心脏不好也已经住院了,他们真的承受不起这样的事了,我求求您,能不能给叶氏一点时间,我们会尽快解决资金链的问题,把贵公司应得的一分不少地补给您的。”   面对几近声泪俱下、面容苍白悲哀的叶皓真,父亲只是从容地笑着,言语关切:“小真,你千万不要这么说。我和你父亲相识多年,既是老对手,也是老朋友,否则,也不会在你们叶氏陷入危机之时还和你们合作的。但是这次的项目,涉及的金额和利益面太大,我实在不能拿我们公司开玩笑啊......”   叶皓真看着他不为所动的淡然面容,眼神慢慢黯淡下来,悲伤得像片风中飘零的孤叶。突然,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办公桌前,还有几分稚嫩的美丽脸庞上满是泪水和祈求之色:“吴伯父,不会让您为难的,只是请求您再晚一些日子做决定,我们可以把窟窿补上的,求求您,放叶氏和我父母一条生路.......”   只见父亲满脸虚伪的关切和笑意,作势拉起她:“哎呀,小真,你千万不要这样,好歹吴伯伯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   叶皓真凄婉地抬头望着他,似一枝被暴风雨冲浇得七零八落的纤弱梨花:“吴伯伯,求求您,叶氏是我父母一手创建的,这么多年来早已成为生活的重心,如今集团遭遇了这样大的危机,我父母忧虑不已、双双重病,其余较大的股东们只想着捞本、打劫,我还只是个高中学生,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求您,只求您看在与我父亲相识多年的份上宽限一些日子,有什么我能做的可以让您放心的,我都愿意尽力去做到,求求您了......”   父亲的手抚在她的脸上,温柔地抹去了那些晶莹的泪水,他神色有些暧昧地说:“别哭啦,你这么哭,吴伯伯都心痛啦。”他双臂扶起叶皓真,语气充满期待与试探,“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叶皓真自己用手抹干泪水,坚定而诚挚地看向父亲:“是的,吴伯伯,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愿意试一试。”   闻言,父亲满意地笑了,慢慢地抱住她,一手怜爱地摸上她的脸:“小真,伯伯知道你能做到的,伯伯一直喜欢你,一看到你,眼睛都移不开地方,只要你……”   这一刻,哪怕隔着屏幕,殷钰都能清晰无比地看到,叶皓真原本充满期待的脸逐渐变得迷茫、震惊和悲愤,“……你在说什么,吴伯伯,我一直当您是我父亲的朋友,一个我尊敬的长辈,您不要这样…….”   父亲只是用力抱住她,她开始剧烈而疯狂地挣扎,试图脱离父亲的怀抱,而父亲,只是更加用力地抱起她,按在办公桌上,开始撕扯她的上衣。   叶皓真凄惨、绝望的哭声从电脑的音箱处低低地传出来,萦绕在殷钰所在的房间里。   殷钰的嘴唇轻轻地颤动着,似要流泪却无泪可流,眼前不堪入目的场景令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冻结了,突然就心灰意冷了,他的心恨意丛生、如堕地狱,他的身体像一片在火中被炙烤着的肉,痛苦地滴血、收缩着,几乎要冒出“滋滋”的烟来。   所幸的是,叶皓真最终还是挣脱了父亲的钳制,她身体被压制着,空出的一只手却从办公桌上慌乱摸到了一本厚重的书,用力砸在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头上,然后修长的腿用力踹开了他,几乎是夺路而逃般地冲了出去。   而后面,估计就是殷钰在走廊墙角撞见的那一幕了。殷钰在电脑前僵硬了好久,好久才魂魄归位、理智回归,他几乎是调动了浑身剩余的力气,才艰难地删掉了这段监控录像。用抽搐的手指急切、坚决地关掉了电脑后,他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房间。   殷钰恍惚地走过明亮大气、华丽冰冷的廊厅,看到光可鉴人的理容镜前照出了自己面无人色的面庞。呵呵,他露出一丝惨笑,看到镜中的少年如鬼魅般苍白、阴郁的脸。   他受够了,这种日子。   他受够了,他的父亲。   他不能再忍受,他心中唯一的美好再被夺走、玷污。   终于下了一个决心。 周日,他找到父亲,撒娇耍赖般地拖了他去市里风景秀美的凌苍山爬山。那曾是他从小开始最喜欢、却日渐难得的一项亲子活动。   那天天气大好,日光明媚温暖、山风清新扑面,和父亲气喘吁吁地爬到山顶后,他和往常一样递给父亲一条毛巾,父亲满意地看着他,一边用毛巾搽汗,一边问着他学习的事,很精神很正气很像一个父亲的样子。   在父亲俯瞰着山下美景、享受着山风轻抚的时刻,他在父亲的背后轻轻说到:“爸爸,我有喜欢的人了。”   父亲没有回头,只是轻松而不以为意地说:“哦?原来我儿子长大了呀,父亲不反对你谈恋爱,但可不要影响学习呢。”   “我喜欢的人,不是和我一个高中的,但是父亲你应该知道她。”   “哦?是吗?是谁啊?”父亲终于回头看他,表情有些许好奇。   殷钰笑着说:“是叶皓真啊。”   他看到父亲瞬间神色变幻的脸,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他用少年迅速敏捷的速度和全身的力气,猛然上前推了他的父亲一把,那崖下,是深不见底的山谷深渊......   空气似乎凝滞了,他看着父亲惊恐万状的脸因快速坠落而逐渐远离自己的视线,那个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拥抱过儿子的双臂似乎还想抓住他......   这一刻会永远定格在他的记忆里。他只淡淡地笑着,对那个人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再见了,爸爸。”   今天天气真的很好啊。他努力仰头,看向蔚蓝的天空,让唯一的一滴泪,回流至眼眶中。   殷钰终于从梦中惊醒,他冷汗淋漓、呼吸急促,魂不守舍。半晌后放眼四周,眼前景象已不是总在梦中出现的凌苍山,而是已经住了半月的一间屋子:简单的木质桌椅、一些陶、瓷质器皿、糊着纸的窗棂。一片昏暗、寂静之中,桌上的一根残烛发散着微弱、暗淡的光。   他又定睛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白皙、修长的手指上什么也没有,他颤抖着捂住自己的脸,喃喃自语。   “皓真啊,我真的好想你。” ---------------- 这些天来,叶皓真又陆续去临近郡县、村落征了一部分粮食。然而数日之后,之前因为洪水而运输困难的军粮终于到达了军营。   叶皓真在卫玦召集的议事会上看到他成竹在胸的样子,也终于回过神来,卫玦应该早就知道军粮不会太晚到达军营,所以之前给自己下的征粮令,其实也没有太指望她真的征集来多少粮食,而是想砍她头的因素居多吧。   想到此处,叶皓真不由感到十分心惊。除了要完成卫帝下达的艰巨任务、同时还需提防犯错被卫玦借机砍头,另一方面,她还面临着一个巨大的考验。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快1个月了,作为一个女人,每个月都会来的那码事,虽然自己的规律是间隔时间较长,但眼看着也是快近了。尤其在一个都是男人的、很可能还被人监视着的军营里,虽然自己有单独的帐篷,但是要掩盖自己是女儿身的事实实属不易,尤其等例假来了,如何处理还不被发现更是一大难题。 究竟该怎么办呢?能完成任务的时间还未可说,但长期女扮男装而不被发现非常困难,不是一个可以在短时间内解决的问题,叶皓真觉得十分忧虑。 正文 第十章 铁戎的奇袭 然而叶皓真忧心忡忡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几天,一场铁戎族的突袭,使她遇上了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对她而言,第一个新识的且至关重要的朋友。   铁戎族是近十多年来崛起、称雄北方的游牧民族,以骁勇善战而闻名。因为生存和扩张的需要,铁戎多年来屡屡进犯北卫、赵梁、东燕3国边境,其中尤其对北卫边境滋扰最甚,对北卫政权造成了强大的威胁。   因此,北卫的北部国境线上长期驻扎着护国军营,一方面纵然有抵御接壤的赵梁和东燕的用意,另一主要原因就是为了防御铁戎的进犯、保北境平安。   这日,驻扎在北境最前沿的军营据点燃起了狼烟,通信官也很快将一支约5000余人的铁戎族军队进犯的方位报到了卫玦帐中。   卫玦平日演练颇勤,此时行动果决,立即领了一名副将在操练场点了8000名士兵前去迎敌。出发前,他又授予了留守军营本部的另两名副将率兵应对出现别支铁戎军队的权限。   而这过程中一直被冷落一旁的叶皓真也没有闲着,看着卫玦冷静、迅速地调兵遣将,以及他毫不拖延、率军绝尘而去的背影,纵使对他颇有忌惮,也不得不感慨卫玦的治军确实严格有序,其人的威信也不容置疑。叶皓真仔细看着卫玦的指挥和其它将领的行动,心下暗暗记住。一方面她受卫帝的派遣不容有失,另一方面熟悉下军营的状况、调派也是为了防止突发状况下不至于无法保全自己。   卫玦离去不过半个时辰,通信官再次来报,说另一支约3000人的铁戎军队正在试图突破国境的另一侧防线。兵贵神速,两名副将在交代完留守将官一些事项后也不由分说地带上一支军队前去应战了。   叶皓真和留守军营本部的几名将官一同站在帐前,隐隐觉得有些不妙。铁戎虽然骁勇善战,但是论兵马数远远不及北卫的北境护国军,这次没有集中全力攻破一道防线,而是兵分两路进攻,实在有些蹊跷,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别的军队分支正要来犯。   几名将官在讨论着,军营中也严阵以待、草木皆兵、守营的气氛肃杀得如铁箍一般。叶皓真站在一旁,边听边思忖着什么。在眼睛不经意地瞟过天际时,她忽然发现军营前方的半空中正涌来一大团可疑的“黑云”。正在此时,守营士兵们的慌乱惊叫声也此起彼伏起来,原来这团“黑云”是一大群密密麻麻的蜇人蜂,不仅飞来的速度很快,而且看到人群就蜇,人凡被蛰的地方就迅速发红、水肿起来。而且从士兵们的痛呼、惨叫声来看,这种蜇人蜂的杀伤力和毒性还挺强的。刚才才井然有序的军营里一时乱作一团,事发突然又情况危急,将官们指挥着士兵用布条、棍棒之类的驱赶着蜇人蜂,然而收效甚微,只见不断地有士兵倒下、翻滚,阵阵哀嚎声不绝于耳。   叶皓真从未见过这种惨状,大惊失色下,她慌忙躲进军帐,脑中却迅速运转着关于驱蜂的知识,看到帐中照明用的火把时,她眼前一亮,几乎是扑过去取下了火把。   马蜂最怕火、烟雾和水!不知道对付这种蜂有没有效果!   她举着火把冲出军帐,一边挥舞着一边去驱赶零散飞舞着的蜇人蜂,结果那几只蜂看到冒烟的火把迅速就调转了方向飞开了。见状,叶皓真基本心里有数了,她把火把塞到一个士兵的手里大声道:“这种蜂怕火,你拿火把赶它们,我再去弄火把!”   说着,她大声叫上几名士兵分别去帐中找火把点燃,并找来平时做饭用的柴火一一点着,分发给被蜇人蜂追赶着的将兵们。很快,几十个火把、几十根木棒燃了起来,伴随火把、燃木冒出的大量烟雾逐渐弥漫了军营,之前还凶狠无比的蜇人蜂如同被下了符咒一般,很快失去了杀伤力、晕头转向地纷纷落荒而逃。 叶皓真暂时松了口气,却听到通信官连滚带爬地来报:“报!一支新来的2000余人的铁戎兵刚刚趁乱攻破了中部的一道防线口,已经杀进我们后方了!” 刚刚还在和蜇人蜂搏斗的方姓、程姓副将闻言大惊失色、如临深渊,他们怒吼着匆匆整兵,翻身上马:“听令!将士们随我等速去追击这些铁戎兵,否则无法向王爷和百姓交代!”   临行前,方副将却顿了一步,认真对着刚才帮了大忙的叶皓真拱手道:“叶大人!情况紧急,我等去后,营中留守的将官就不多了,也请你多加费心、稳定大局!”   日光下,叶皓真看着这位面上有着不少蛰伤的汉子有些动容,她坚毅应道:“好!我会尽全力!”   当日,铁戎族自那支小部队攻破那个防线关口冲入境内后,并未再派兵来大肆攻击防线和军营,估计是存着一击即退的心思。只是,那支2000余人的队伍,已不知道会给临近地区的百姓们带来多少灾祸了。   叶皓真在营中没有闲着,她和军医们一起救治着被蜇人蜂咬伤的士兵们,由于没有特效的药,叶皓真凭着之前的记忆,先建议军医们用皂角水清洗伤口,然而再由他们敷上一些镇痛解毒的草药。这些法子,对付蜇伤较轻的士兵还有所效果,但是对蜇伤较重的士兵收效甚微,那些重伤兵们很快就发起了高热、只能痛苦、无力地躺着。   叶皓真仰望日头,看着那一轮红日慢慢下沉,夕阳如血,弥布四野,伴着凄厉的风声阵阵,似乎昭示着今日战场上的惨烈情状。   所幸,远远地终于是看到了飘扬着的军中旗帜,马蹄声声也终于近了。叶皓真守在营前,看着卫玦骑着马领头慢慢走近,他的铠甲上满是血污,脸上也都是尘土、血迹,神情透露出疲惫。   叶皓真仰头看着他的状态,不由得露出忧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