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晚归 寂静的夜空,美似士大夫笔下的山水画卷,荒凉,天涯路,风散透云飘去,正应“寒灯照孤影,晓月映江心”。 寥星相伴,一只盘旋在空中的灰沙燕,羽翼张合,翻转回旋,俯瞰灯火辉煌的白沙市。飞至一所仿若民居住宅群的地段上,砖红的楼面整洁竖立,枝条茂密的杉松呈直线排列,彼此接连,围靠着楼宇。苍劲翠绿的柏树密布操场四周,花坛两侧。 香樟并列低矮锈青铁栅外栏边缘,形成两道护卫,人工的和天然的。将马路、人行道泾渭分明,车驶过香樟,留下几片落叶,人行道为风后的磁场,不动声色埋葬所有的杂物和足迹。 斜倚的一道大理石墙上篆刻着“汉暮第二中学”,这儿背靠居民公寓,抬头便能望见居民楼的阳台,露天的操场经常被一堆大妈的视野注射。 校区处于多条道路的交界处,远离灯光璀璨的都市繁华区,静谧似古旧城池重重小巷包绕的寺庙。只是少了些香火气。 校入口的电动门旁有几个灯杆,上面安装了现代化的半球监控摄像机,将过往的车辆、行人,还有被风卷起的白色塑料袋一览无遗的录制。 挂有几片红叶的香樟树迎风巍然不动,季节正值冷冬,冰寒肃杀的气候使人感受到白昼和阳光的弥足珍贵,时间变化如白驹过隙,踽踽独行的人身穿厚重的秋冬校服。 放学后从校门走出,此时的人少有相伴同行,已是天黑的时分,而通常离校的人,大多都在六点左右簇拥成群结成队伍向校外散去,还有留在学校的便是要上晚自习的人。 在校门外冷清的人行道上,高中二年级(1)班的赵小宏踟蹰不定,看着车辆在马路上驶去又掉转。戴着口罩的老师紧紧将围巾像藤蔓一样缠绕在脖颈上,双手缩在裤兜里,直至消失在道路的拐角处。 一个过路的行人打眼前经过,赵小宏犹豫再三,咬紧牙决定向他打听现在是几点了? 便上前叫住行人,那人转过身来,眼睛闪烁着惊奇,又打量着赵小宏的模样,翻了个白眼将手机的屏幕滑开,说:“自己看!”。 心中暗想:“蹊跷,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不用手机的,真是落伍脱节的怪人。”又回看那副模样,也的确过于寒碜,秋冬校服穿在此人的身上,不仅不合身小了许多,还显得脏乱陈旧,像在路边垃圾桶随手拾起的一件被扔弃的丧服套在身上。 光看面相就觉得老态龙钟,准确地说,像一个未进化的人类,毛发浓密,身材矮小,肢体极度不协调,双鬓密布着又粗又黑的毛发,不由使人想起历史书上的山顶洞人,肌肤饱受风寒摧残,岁月侵蚀,面孔徒生着许多纵横的斑纹,让人看了不禁想供奉香火敬拜,难道是什么鬼怪脱胎?不不不,只是少年老成罢了,或许是发育不良什么的。 倏忽。黄北凹老师从大门内骑着一辆黑色的电动车出来,见班上的学生赵小宏踌躇在马路边,就将车停放在香樟树下,行至面前问道:“赵小宏!这么晚了,冷风嗖嗖地,还不回家,在这里搞什么?” 赵小宏看见班主任,心里不免有些慌张,于是脚倒退了几步,眉毛紧锁,下巴僵硬地绷紧,身子向后仰,吞吞吐吐的说:“我...我我在等我…妈妈。”风乍起,如刀片般狂刮向赵小宏的脸,面色变得更加的愁苦。 “这样啊,那我就打下你妈妈的电话,联系一下她。你难道不会自己回去吗?”黄北凹十分无奈又悲哀的说。 随即从棉外套口袋掏出手机,把眼镜拉到鼻梁上凑近手机屏幕,笨拙地用拇指翻弄着通讯录。   赵小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回答说:“我不认识路...” 空气仿佛冻结,黄北凹顿时感觉像被网球击中般语塞,又望了几眼赵小宏可怜巴巴的样子,脸变得迷之尴尬 ̄□ ̄|| 还好终于翻到了他母亲的电话,急切地按下拨号键。   “喂!你好,我是黄北凹老师,赵小宏的班主任嘞,他一直在校门口等你,我看等了挺久的了。啊!这个,你什么时候来接他呢?”   电话那头传来仓促的声音,“噢噢噢……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我差点忘记了,真是不好意思!我看看,呃,现在都已经七点二十了,我马上,马上过来。抱歉!!”随即挂断电话,像是正在忙着些什么。 黄北凹收起手机后,露出微笑地看着风中凌乱的少年。 “你再等会吧,刚给你妈妈打过电话了,她说马上来接你。”赵小宏听完后,点了点头,鼻子吸了吸气。 大概过了十分钟,时间已是七点三十分,黄北凹早已骑着电动车离去,校门口空无一人,只有赵小宏仍在灯影下徘徊。 不远处一个身穿红色大棉衣戴着土灰色毡帽的大妈骑着自行车向赵小宏驶来。等待已久的少年看见了那个肥硕的身影,小手在空中连连挥舞,便兴高采烈地踏着风飞了过去。 “哎哟,小宏,等了这么久,真是对不起,你不会怪妈妈吧,妈妈下次一定准时来接你。”说完,将车篮里的保温杯拿起,拧开杯盖递给赵小宏,“来!喝点温开水,暖和一下。” 赵小宏咕噜一大口将水送至腹内,在冷空气中呼出一口雾气,擦擦嘴角,把滴水不剩的空杯子送还给妈妈。 “妈妈!” “嗯,崽崽,怎么了?” “我饿了,我要吃蛋炒饭!!!” “蛋炒饭?怎么可以吃那种不营养的东西!妈妈回去给你做好吃的皮蛋粥。”赵小宏的妈妈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皮蛋粥不好吃,没油。”赵小宏边说着边跨坐上自行车的后座。 “那就再炒个鸡蛋怎么样,坐好了!!”妈妈坐在车座上,握着车把,开始脚蹬踏板。 “你今天有没有带作业回家啊,要加油学习啊。平常没事就多看书,知道不,不懂的地方就请教老师,要和同学搞好关系,不要老是一个人玩,知道不......”车慢悠悠行驶在路上,妈妈叨叨絮絮的说了一路。 赵小宏不语,眼睛望着夜空的月亮。 夜色深了不少,昏沉沉的笼罩着天空,朦胧的灰白月亮挂在那儿,享用底下人们眼睛的凝望,双手合十的膜拜。 霓黄街灯将道路沿岸的花坛映得颜色黯淡,耳边传来大卡车的喇叭声,“嘀嘀嘀!!!!!”穿云裂石般响个不停。 大货车司机在后面用远光灯闪了闪这对母子。仿佛是嫌这对母子速度太趋于悠闲,当然,自行车本来速度就不快,加上搭乘了一个人,踩起来就更加吃力。 只觉得像散步的老妪,恐怕轮椅也能甩出好几里,明明已经这么晚了。夜归之时,却还不慌不忙神态自若的在道路上踩着自行车。在这个日新月异,科技腾飞的社会,固然是奇特的景观,那种遗留着过去人力交通工具的印象都已经渐渐逝去。 这种速度就像蓝天褪去了起初的色泽,重工业厂区的烟囱,不断将废气排泄出来一样。 正文 第二章 一班的怪咖 赵小宏的家庭是单亲家庭,只有母亲一人照料他长大,还有人传是近亲结婚的产物,所以总是怪里怪气。 从小,就有一些异常的行为举止,譬如在教室后面的垃圾桶小便,看到一只鬃毛脏乱的流浪狗就将痰吐到它身上,说话时总像一个猴子般上下肢体不协调,还有那笑起来让人作呕的表情。 因此,无论是同学,抑或是老师,都在尽量与他拉清界限,其心理共同之处就是为了避免和他划为同道中人。这一点上,除了黄北凹,其他老师都从不关心。 这个人似乎从来就和帅啊,可爱啊,凡是形容外貌的好词都搭不上边,倒是有一堆极端恶劣的词放在他身上恰好合适。 一天,赵小宏用圆珠笔在作文本上写了满满一页纸的情书,而情书的对象居然是班上的第一大美女,蒋昔柳。 开篇便是一长串头晕目眩的四字成语:   “我是风流倜傥,飒爽英姿,风度翩翩,帅气逼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绝世美男......” 深蓝色浓重的字迹像雕刻般印在本子上,一排又一排整齐划一的方块字。江一钧看见了一把抢在手中,遂大声惊呼。 “爆炸新闻,爆炸消息!赵小宏喜欢蒋昔柳,快来看啊!这是他的情书。啊!我是风流倜傥、飒爽英姿、风度翩翩,帅气逼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娘的傻蛋一个!!!!”江一钧还未读完,就乐得仰天长笑,同时班上的其他人也忍不住笑声一片。 赵小宏见状不妙,便连忙去抢。江一钧顿时兴致盎然,起身一跃,双脚踩在桌子上,将情书高举过顶,嬉皮笑脸地吐出舌头“略略略…”,望着他那副苍然无措的样子。 赵小宏则像只小苍蝇一样,围着兜兜转转,伸手去抢,嚷着:“快还给我!快拿来!给我,给我……”不少男生都围着看这出搞笑的好戏,对于一班的学生而言,这是司空见惯的戏码,叫做“逗猴耍”。 果不其然,赵小宏争抢不到只得学猴儿似的挝耳揉腮原地蹦跳。刹那间,泪水就夺眶而出,愤怒地回到座位上,握着拳头猛砸桌子。 他的好朋友胡大顺见此情形跑了过来,看着炸毛的赵小宏说: “你别和江一钧争抢,他们就是觉得你这样才好玩,蠢啊你。”胡大顺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打趣着他。   赵小宏气得头扭向天花板,“你不懂爱情,这是我的情书,不能被其他人看到的。” “谁让你那么自恋,自恋狂,呕~”胡大顺旋即作呕吐状埋汰。 正在两人说话之际,一个恐怖的身影逼近,胡大顺一脸的惊恐,小声的说:“岑丽香来了!!”   岑丽香低着头,脸色极差地望着赵小宏,形成一股强大的气压,瞬间吼斥道: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信不信我两耳光抽死你!也不看下自己什么货色,大白天就出来恶心人,癞蛤蟆一个,用那么多不着边际的词汇,就觉得自己有才华,简直可笑!你就连给蒋昔柳提鞋都不配,傻逼东西。”   赵小宏默不作声,岑丽香的话无比锋利,扎进了他自卑的灵魂深处。他不敢为自己作辩解,因为再多说一句,可能就会遭到一顿毒打。或许是真心暗恋着蒋昔柳,这会子被灌了一盆大粪,伤心至极。眼泪又似爆破的水管,大泄不止。 胡大顺今年十七岁,也是高二(一)班的学生,家中还算殷实。据黄北凹老师的探访说,家住在公寓区,是一间三室两厅的套房。拥有两台液晶电视机,落地窗用的是庸俗的鲜艳花鸟图式的窗帘。 有一间书房,靠门边的书柜从最上层到底层,都是一些名人传记的书籍。其中美国总统的传记有足足三排,《艾森豪威尔传》、《罗斯福自传》、《里根回忆录》等等,下面几排都是红晃晃的磨砂书皮包装的革命书刊,像《长征》系列,《国共秘史》,《延安风云》之类的,还有另一个斜摆的三角书柜则放了许多杂七杂八的闲书,《生意人必懂的100个道理》、《厚黑学》、《防身术》、《微表情揭秘》等等,书柜上摆了几瓶富贵竹,绿悠悠的植物很让人心情怡然,还有墙上挂着的字画,书香味挺浓厚的。 父亲的模样肥头大耳,肚子鼓起,有点憨厚。有一次开学,胡大顺父亲送他儿子去学校,两人一前一后,简直就像两只刚从潮湿的菜洼地蹦出来招摇过市的蟾蜍,嗯,形象一点的话,就像宫崎骏《千与千寻》里面那几只蛤蟆伙计。 一件狭小的西装衬衣套在父亲的身上明显走形,就差两颗纽扣没突然“咔”的一声当着几百个学生的面前爆开。而胡大顺紧随其后,脑袋随着身体的移动不时前后晃荡,佝偻着身体,背着一个蓝色的旅行者布袋包,脚穿着一双土黄色户外徒步者登山鞋。 父亲的头发几乎被剔除得所剩无几,而胡大顺的发型却像搞笑艺人一样,圆滚滚的脑袋上留着一小撮毛向前梳,不多不少,正好处在眉心的上庭。 胡大顺每天都准时在第八节课后也就是放学后,飞奔出教室,哪怕有老师留堂,也是如此,谁也不等,头也不回地一路狂奔去往公交车站。 等来一辆空荡的公交车就追上车,然后坐到家附近的车站就急忙着回家看电视。 成绩这类事,对于胡大顺像是一个身外之物,每次年级排名公布下来,胡大顺准排倒数第一。此外,另一位他的好朋友,形影相随的赵小宏总是排在倒数第二。于是,一班的两位怪咖就这样在年级中被所有人所熟知。 这也算是一对难兄难弟,总是能长谈一个中午,欢笑声不断,往往是在食堂吃完饭后,两人结伴回教室,站在最后面的摆放垃圾桶处的旁边,搔首弄姿,眼睛不时望向其余的同学,有时引来一两名男生的白目,路过时顺手掴胡大顺脑袋一巴掌,赵小宏便会嗤嗤地发出笑声。 一次黄北凹老师在讲台上训话时,胡大顺因在台下,眉目与赵小宏传情,比划肢体动作,引起黄北凹的强烈反感。 手“嘭”的一下拍在桌子上,全班都警戒起来,黄北凹竖起眉头,瘪着嘴说: “那个胡大顺和赵小宏站后面去,平时就像个木愣子,一问三不知,没事就发疯,嘻嘻哈哈,傻里傻气。” 胡大顺将头一定,脖子稍向前倾,脑袋凭空砸了砸,手推开桌子,起身转背站在垃圾桶的旁边,身体摇动。忽而左忽而右的踉跄,发出“嗯~!嗯~!”的声响,赵小宏在教室后的另一侧,埋着头偷笑。 不一会,就引来黄北凹走下台,怒目圆睁对着两人头顶各抡一下,又回到座位上端坐。   “我看啊,这个胡大顺就是典型的没病装病,装疯卖傻。每次考试的时候,试卷一发下来,就坐在座位上,什么也不做。笔也没有。望着别人,神仙似的,笑!你以为你能笑到最后?在这里混日子,以后啊,我看你只能去当个看门的。”黄北凹语气略微气愤地说,顷刻又抬了抬镜框,转头定睛望向赵小宏。 语气转为平淡的说,“这个赵小宏啊,你没事就跟胡大顺一起疯疯癫癫,你用不了多久,这装疯装久了自己也会是个疯子咧!你以后,就当个送快递的,到处跑。反正喜欢疯,到处玩。” 旋即一阵哄笑从课堂传到走廊,年级组长夏金鱼听到动静后,走到教室的前门,对于突然出现的领导,班级的笑声瞬间被封禁,个个都死死地憋着,假装严肃。 夏组长站在门口打眼望向靠墙站立的胡大顺和赵小宏。 “这两个人呐!一没事就在校园里游荡,有好几次上课铃都打了十来分钟啦!!!”夏组长声调尖锐,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指敲着手臂上的手表。 “你怕这学校是个游乐场噢,上课了还在外面游来游去。每回考试都是排年级最后,这像个学生吗?还有没有学生的样子啊!!!那我看黄老师你要严肃批评教育,严厉的惩治!”夏金鱼义正言辞的说完就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离去。 黄北凹撇了撇嘴角,脸色变得苦涩难堪,润了润嗓说:“等下放学后,胡大顺和赵小宏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赵小宏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对胡大顺一番嫌恶的神色。 正文 第三章 特立独行的人 如果胡大顺和赵小宏是一班的怪咖,那么易昕凯的存在就是班级的另类。 岑丽香和易昕凯的交集是通过基督教的典籍《圣经》。那时岑丽香发现班里有个挺寡言内向的男孩,经常手里捧着一本很厚重的书籍,细看书脊才知道这是《圣经》。 后来,渐渐发现,男孩隔几天手里的书就会变换,从一些心理学到社会学、经济学著作。也有时候会拿着漫画书读,当然很少见。 教室内,不少人在讲着笑话,围成一圈。然而易昕凯正在读《旧约》的<诗篇>,岑丽香闲的无事便忍不住凑过去,坐在他座位旁边打探说: “你,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呃,易昕凯露出疑惑的神情,你才有病呢?哪有人一过来就问别人是不是有病的,但语气仍旧柔和,轻声说:“ Please go away,不要打扰我读书!” “切,有什么好神气的,让我看看。”说完,岑丽香就侧过头去,脸贴在易昕凯的耳边,细看书本的内容,只见横排的字句工整地排版。这应该是诗,嗯,课本里诗都是这个格式的,岑丽香默想着,然后嘴里不自觉地念出了书上的内容。 他们经过流泪谷,叫这谷变为泉源之地,并有秋雨之福盖满了全谷。 他们行走,力上加力,各人到锡安朝见神。 易昕凯将脸从正对着书本转向岑丽香的耳边,轻佻的说。 “嗳!我说你,是不是对我感兴趣?我可不是同性恋。” 岑丽香感觉到耳朵旁传来一股酥麻的气流,赶紧挪开了身子,“你大爷的,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谁对你感兴趣,我可是直男。不过,话说你读这奇怪的东西,难道你是基督徒?” 仿佛有一辆火车经过隧道,过去了几十秒,才有一个冰冷的声音传出,“不是。” “那你为什么会想到读这个,还有我看你隔几天就换一本书,你怎么这么喜欢看书啊?你在班上好像没怎么和人来往,你有朋友吗?”岑丽香将平日里的观察一古脑地讲了出来,眼睛里充满了好奇的色彩。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语气仍旧是那样的冰冷,前一秒是岑丽香热情的询问,后一秒是易昕凯无情的回应。 “你这人真没意思,活该没朋友。”岑丽香说完,就沮丧的离去。 易昕凯看着岑丽香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那时还在读小学,班里有个足球队。易昕凯是班里足球队的后卫,专门负责防御对面的进攻,阻止敌方一切试图进球的行为。 梦想在那时就生根了,萌芽在脑海之中,形成一个具象的念头,“我以后的梦想就是要去踢足球!” 这一念头成为了易昕凯付诸实践的目标,他开始逐日逐夜的练习,如何截断对面的球,怎样传好自己的球,怎么打配合。 慢慢地像走火入魔了一样,吃饭睡觉都抱着个足球,没事就在马路上颠球,玩花式。 上课也穿着足球袜,同学都给他起了个混不吝的绰号“球疯子”。 “你来学校,书包里啥也没有,整天不是抱着球就是背着球,你是不是除了足球就不会其他的了?”一个女生站在易昕凯面前,不可思议的问。 少年勉为其难的呆笑,没有搭理她。 学校的老师和家长都挺替易昕凯感到发愁,这孩子要是以后当不成足球运动员可怎么办? 到了六年级,市里组织了一场中小学生的足球对抗赛,易昕凯凭借长期不懈的努力成功被选上校队,代表学校参赛。 这场比赛的参赛队伍,既有小学的也有中学的,看上去挺不公平的,中小学混合在一起,有失平衡,可比赛仍如火如荼地进行。 刚开始,易昕凯的队伍踢得不错,在同年级的队伍中拔得头筹,渐渐,赛况升温,迎来了一场六年级对抗初一的足球赛,上半场初一的队伍发挥优势斩获三分。而易昕凯的队伍一分都没拿到,队员都显得意志颓败,丧失了拿奖的信念。 “唉,算了吧,对面个个都身强力壮,体力过人,技巧出色,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一个队员叹了口气说。 “是啊,这比赛压根就没有赢的可能!”其他几名队员都无比灰心,抱怨道。 可是易昕凯却发狂了,他想起了自己为了足球所做出的努力,不顾一切人的看法只为了能在足球上有所成绩。 他紧握着拳头在空中挥舞,“我不管,一定要干掉对面,赢得比赛!” 下半场的比赛开始,初一的队伍个个都一脸的夜郎自大,进攻踢得懒懒散散,守门员开始玩弄起手指。观众是傻子都知道,这散步一样的状态,明显是在放水,给对面制造进攻的机会。 易昕凯憋了很久,一直找不到截断的时机,看到对面这个运球的漫不经心的样子,眼里瞬间燃烧起熊熊的烈焰。 对面运球的人看到易昕凯这幅饥渴的模样,内心由无聊变得亢奋,就把球当成玩具开始戏弄起来,虚晃一招,佯攻然后再将球踢至易昕凯的脑后,让易昕凯出尽了糗! 正当场上的人发出哂笑的时候,易昕凯一把将眼前的男子扑倒在地,丧心病狂地拳脚相交,在场的人都惊得瞪大了眼珠。 “快看,球疯子终于发疯了!”观众席传出声音。 裁判和初一队伍的人都慌忙跑来制止,易昕凯见状更是急火上身,张大嘴巴就一口咬在那人的脖子上,尖锐的牙齿扎在脖子上,泛起红色的血痕,血很快流了出来,被咬的人眼泪汪汪,痛苦的用手拼命锤击易昕凯的后背,队员赶紧扯得扯拉得拉,衣服都撕破了,易昕凯仍旧不松口。 最后还是女裁判使出了看家绝技,拇指和食指合力重重掐住易昕凯的脖子,提拉着才迫使他不得松了嘴。 台上的人们都看着这一幕,就像农村的妇女用手拎起小狗崽子一样。 事情很快闹大,这一事件还被电视台报导,易昕凯的家庭花了很多的钱赔偿受害方医疗费,后续影响的补偿金,精神损失费等等。 学校的领导层作出决议,为了营造校园的良好环境将易昕凯开除。 家里又是哀求又是找关系,费了很多的周折,才保住儿子的学籍。还有很多媒体找到学校采访易昕凯,校方都为了声誉,拒绝了所有采访。 易昕凯的母亲是名护士长,父亲是名主治大夫。两人最近为这事忙得焦头烂额,数日来没睡一个安稳觉,男人端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地将学校下发的批评教育书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你可好,这下子别人都知道我易大夫的儿子是条会咬人的狗。那时候我就跟你妈妈说,不准你踢球,这叫什么,不务正业玩物丧志,你以后乖乖读书,不准再和别人踢球了。”父亲的话不容反驳,母亲在一旁也是无可奈何。 母亲心想,毕竟这次闯下的麻烦不小,不踢足球也好,以后好好学习,事件影响消除后,上大学还是可以踢的。 易昕凯自此以后,就变了一个人,不爱与人交流,养了一只猫就天天和猫待在一起,不爱外出,大部分时间都一人关在房间里读书,家里都以为他听了劝告,真心想改错,把心思都花在了学习上,谁曾料到真相却是患上了躁郁症。   高中的时候,父母的事业越来越忙碌,无暇顾及,便将易昕凯寄养在奶奶家,奶奶只负责叫他吃晚餐,帮他将衣服清洗晾干,其余时间他都一个人,行单只影,特立独行,上了高中也还是不和人来往,没有什么朋友。 一班因为有了胡大顺和赵小宏这两个拖后腿的,所以黄北凹对于易昕凯也不是很在意。易昕凯成绩虽然偏科,数学和理科都长期不及格,但是其余科目成绩都还挺不错,尤其是英语和历史。 黄北凹也曾单独将易昕凯拉到办公室平心静气的谈心,告诉他这样偏科,高考是会吃亏的,但是易昕凯性格使然,只是听着,没有回应。 一来二去,加上家长的时间繁忙,黄北凹也见这孩子就是爱读书不会做什么影响班级的坏事,就不再劝告。 高中就是这样的,老师如果觉得你有希望,就会静下心和你谈,让你着眼于现在,好好学习,并会想方设法帮助你,把你当成培养对象,这样你成绩高升他也会高兴。 但是,如果几次劝告都无效的话,你还是做你自己,老师便会放弃你,还有一类就是经常调皮捣蛋的,则会被老师重点关注。 易昕凯不同于胡大顺和赵小宏,虽然都有着古怪的性格,但是易昕凯长得还算是俊俏的,留着过耳的柔滑长发,眼神忧郁,皱眉头认真起来的时候最是可爱,加上平时一副冷淡的神情,还有那不理不睬的待人姿态,也有不少人为此着迷。 正文 第四章 早自习 清晨,六点五十分。离早自习开始还有四十分钟,却来了不少同学,大多数这么早起来的,都是为了在教室补作业。 此时,胡大顺和赵小宏聚在观景台处谈笑风生,观景台位于教学楼四层,每层都会有一个观景台面向着综合楼和校门口,胡大顺和赵小宏是高二年级的学生,所以一般选择第四层的观景台。 “你晓得不!隔壁班有一个怪物,每天只要上课铃一响就睡觉,下课铃一响就醒来,但是成绩却很好,语文考试经常拿八十分以上。”胡大顺一丝不苟的说。 赵小宏面色兴奋的惊呼:“谁啊?为什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是说,反正是隔壁班的。我听别人说这好像是一种病。不能治疗的。”胡大顺两只脚不停的在地上踱来踱去。 早上的气温实在是很低,还不时吹来一股冷风。 赵小宏不停的揉着手指哈气,说:“还有这种病,为什么我没有。要是我也有这个病就好啦。嘿嘿嘿,这样,我就可以不用上课,天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就你嗬!算了吧,都是浑水摸鱼,早晚都得淘汰的,没用的。我爸爸从小就告诉我,学习什么的不要紧,只要开心,玩好吃好就可以了。”胡大顺大笑着说。 赵小宏摩挲着已经被冻得紫胀的耳朵,“你这家伙,说话这么欠打,我要打死你!” “来!你打,我让你打三拳。”胡大顺自信满满的说。转动脖颈在原地跳跃了数下,热身过后,旋即挺直腰杆,食指挑逗,意欲让赵小宏出拳。 赵小宏也摩拳擦掌,卯足了劲,将拳头握得紧紧地,咬着牙像砸桌子那样捶了他背部三下。 胡大顺一脸鄙视的摇了摇头,嘚瑟的说: “不疼,你是在按摩吧,让我来!”说完,身体下蹲稳扎成马步,将五指攥住握拳,轻轻地顺着手臂向外捶过去。 瞬间只听到一声“嗷”的惨叫,“疼死了,你是怎么打的,你的手是用铁做得吗?怎么这么疼。”赵小宏不禁嗷声抱怨,赶紧揉了揉自己的胸口。 “这还算轻的,你穿了棉袄,不会淤肿,只是痛那么一下,过会就没事了。要是光着膀子,我绝对能把你打成内出血。” “要没穿这棉袄,我冻都冻死了。那你是练过拳法吗?” 胡大顺笑了笑,向赵小宏展示他的握拳姿势,拳眼留了出来,是通的,拳心朝内,拳背和手腕保持直线,尽量不挪动,然后一股力量顺着手臂向外打出去。 赵小宏马上跟着学了起来,“原来有诀窍的啊。给我时间,我也能练出来,到时候再来PK一次。” 胡大顺不屑地看了一眼赵小宏,“我虽然上课不听讲,不做作业,但是我会经常看看书,什么历史书,人物自传还有一些护身术、健身之类的书我都看,不像你,就是个傻蛋。” 赵小宏崇拜地两眼放光,说:“哇,没想到你是个绝世高手!”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那话怎么说来着,高手在民间,隐忍的人往往都是高手,懂不懂?”胡大顺得意的说。 赵小宏一脸惆怅,“什么是隐忍啊?” “和你这傻子也说不清,隐忍的道理需要自己去体悟。”胡大顺笑呵呵的说。 校门口的人逐渐如水涨潮涌一般,蜂拥着走进校园。值日的学生还有老师都守候在了入口处,监督学生的服装仪表面容。 一辆的士车内,FM传出一个声音“滴!为你报时,现在是北京时间七点二十分。” 坐在副驾驶位的程晋瑜听见报时,急得心跳加速,因为今天的早自习是历史自习,由自己负责监管。但早上睡过头起床晚了,不得已拦下一辆的士,催促司机火急火燎地往学校赶。 七点过十分上的车,而现在已经二十分了,程晋瑜看车子目前还没开到学校的那个树荫密布的拐弯路口。 便大声惊呼:“师傅,可以再开快点吗?这样下去可是会迟到的!!” “噢,对,你们七点三十要上早自习,我儿子也是读高中的。不急,还有十分钟,我尽可能地赶到学校。”说完,就变了车道,紧踩油门。 程晋瑜平时都很准时准点,从不会出现迟到的情况,而今天早上的状况,只是因为昨天和一个叫“莎米苏”的女网友聊得太嗨,导致夜里2点才入睡。   司机瞧见校门口的人络绎不绝,只好将车停在不远处的一家超市门口。“就这里下吧!前面人太多了。”将刹车踩住,结束打表。   “好的,谢谢。”程晋瑜看了一眼计程表上的金额,从钱包里掏出二十块给司机。将门推开走出车外,迈开步子小跑了起来,沿着校外道看着那些慢悠悠吃着早餐的人,妒忌不已。 爬了四层楼后,在将要进门之前,程晋瑜犹豫了一下,站在门口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还有衣领,毕竟形象不能毁,谁让自己是班上的男神呢。 进教室后,历史副课代表曾可芳正坐在教室讲台,帮自己代劳监管。程晋瑜和曾可芳对视了一眼,并互相示以微笑,程晋瑜的微笑是出于羞愧的,而曾可芳的微笑是出于,唉哟,终于来替班了,可算是累死我了! 程晋瑜张望了一眼教室后墙的挂钟,离早自习打铃还差两分钟。松了一口气,赶忙坐到桌位上,整理课桌拿出历史教材。 同桌蒋昔柳看了看他那副睡眼惺忪、无精打采的样子,眼神透露出一股担忧,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会差点迟到,但还是没有主动打听,默默地继续看着自己的课本。 后座的岑丽香将头探了过来,“瑜瑜,平常可都是七点不到就来学校的,怎么今天差点迟到了?”岑丽香的话也是蒋昔柳想问的,两人都竖着耳朵等待他的回答。 “阿香啊,你我都是正值青春的男生,你觉得还能有什么原因?”程晋瑜的语气变得有点羞涩。 “瑜弟,莫非晚上做了春梦,早上遗精了?”岑丽香说完一脸的坏笑。 程晋瑜扑哧笑出声,手拿起历史书起身照着岑丽香的头拍下去,讥讽:“每天脑袋里想些什么?” 岑丽香无辜被打头,眼巴巴地看着程晋瑜走向讲台。蒋昔柳侧过头,嘴角扬起扫了岑丽香一眼,只见他耸肩摊手尴尬地傻笑。 曾可芳见程晋瑜走上台,就从座位上挪起身,让到一旁,双目注视着台下。 本来下面的同学都在交头接耳,说着杂七杂八的悄悄话。但是看到程晋瑜和曾可芳同时站在讲台上,形成一股强大的气场,便都默不做声。 在高二(1)班,不得不说的便是程晋瑜,身高一米八二,校服穿在身上和其他男生相比,那就是一套帅气的西装。留着张国荣的发型,戴眼镜的时候俊美撩人,眼睛鼻梁嘴巴都完美的搭配在一张小脸上。 同时,性格温厚、待人平和很好相处,处理起事情来能照顾到每一个人的感受,在历史和政治这两门科目上,可谓是天赋异禀,经常拿满分。 政治老师和历史老师都爱戴不已,指定他为课代表。最厉害的是,经常和老师探讨教研问题,还亲自出历史政治试题,帮着老师为那些平行班的学生批改试卷。班里的人都很喜欢敬服他,只要他组织的活动那都是有呼必应,总之就是一班的男神。 程晋瑜的这一切,无论是外貌还是才情都离不开他的家庭教育,程爸是一名优秀的历史教育从业者,是历史教材的修订编纂人员。所以儿子从小就耳濡目染,对于历史有着深刻的理解认识,在父亲的指导下,读过很多专业的书籍,造就了自身的文化涵养。 李芬岚是程晋瑜的母亲,在一家连锁商场,任职销售经理,在组织领导能力和交际沟通能力上都是女强人,儿子也继承了母亲优秀的管理能力,还有那出众的外貌。 程晋瑜走到曾可芳跟前,问道:“作业都收上来没?” 曾可芳看了看桌子上堆着的一叠练习册,轻声说道:“我每次都收不齐,应该只有一半的人交了,要不你再收一次,等会老师就要来教室了。” 程晋瑜点了点头,然后手拍在堆叠的练习册上,望了一眼下面,强势的说: “还有没交历史作业的,趁现在快点交上来!抓紧机会,老粟来了我可帮不了你们!!” 不少学生赶紧行动了起来,拿出册子急忙现做起来,还有的翻抽屉翻书包找册子,也有几个直接放弃了机会,一不做二不休趴在桌子上补觉。陆陆续续,桌子上的练习册又添补了不少。 在这段期间,程晋瑜打开历史书,领着已交作业的学生读起了《美国南北战争》那一章的课文。 正文 第五章 历史老师 读了五分钟,老粟就走进教室。老粟是同学们起的外号,这位年龄在三十五岁上下的女老师,在历史教研工作上有着很卓越的成绩,教学方法很灵活多变,目的是为了激发学生的求知欲。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是好惹的,若要整起人来,手段也是不带重复的,弹性极大。 一见到老粟,座位上的同学都慌忙打起精神,捧起书诚恳的默念起来,补作业的也慌慌张张将练习册藏了起来,程晋瑜见状连忙上前问候:“老师好!”曾可芳随后也问了声好。 老粟巡视了一圈,发现学生们都挺乖的,脸上泛起了笑容。曾可芳默默地回到了座位,留下程晋瑜一人汇报作业情况。 “嗯,今天因为我来学校晚了点,导致作业没收好。要不我下第二节课再把作业送到您办公室去?”程晋瑜满脸歉意的样子,说出的话听起来很诚恳。 老粟抿了抿嘴唇,然后点了点头表示默认。于是程晋瑜便将那一叠练习册搬到了自己的桌子上。 此时,老粟眼尖地注意到坐最后一排末座的李健正在吃着饺子,这回被逮到,老粟便不留情面的开涮了。 “哎哟,李健啊。这个味儿啊,那不要太重了,整个教室都是你的饺子味,你作业交了吗?”老粟是北方人,说话的声音很戏剧性,发起飙来声音更是无比穿透。   “老师!我昨天在网吧通宵,晚饭也没吃,早上肚子饿,作业我忘记写了!”李健大言不惭的说,没有一点难堪的神色,津津有味地继续吃着饺子。 李健的同桌王大伟此时内心是无比忐忑的,不禁为李健捏了一把冷汗,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下一秒将发生什么。 老粟怒吼道:“你还有理了!网吧是你该去的地方吗?你爸妈不管你吗?真是毫无羞耻。” 班上的人被突然的高八度音调震惊,都觉得李健这回要死得很惨。李健却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站起来,翻了几个白眼,挑衅道:“不就没交作业嘛,多大事。”   老粟忍无可忍地冲下来,迅猛一脚踢在李健大腿上,仍觉心中余愠未解,骂道:“我最怕的就是你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你给我站厕所外面去,好好反省。”   李健挨了一脚后,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满不在乎地大摇大摆走出教室。 胡大顺和赵小宏没憋住笑出声,老粟又望了他俩一眼,叹了一口气,“为什么班上总有些傻不拉叽的学生。” 下早自习的铃声打响,老粟离开了教室。程晋瑜慷慨的行为得到了很多学生的赞许,“男神,你真是我的大救星,要是老粟早上清点作业的话,我肯定就被整死了。”说话的是秦默闻,成绩也不算差,但总是和岑丽香、李健、王大伟、巫可农这些人混在一起,导致形象也是个差生。 江一钧笑了起来,“还是健哥不怕死,敢这么和老粟硬着来,我不行。” 王大伟吐槽道:“别说你,班上除了李健还有谁可以这么混不吝,我刚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老粟不小心一脚踢在我身上。” 巫可农一返往常的状态,竟然静静地坐在座位上补着作业。同桌秦默闻便酸道:“巫大佬,你这是在假装正派吗。” “别吵,我一堆作业都没补,没心思开玩笑。”巫可农戴着眼镜一直盯着手里的笔和本子,头都未曾抬起。秦默闻看这幅忙碌的样子,想起了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就接着补起了历史作业。 江一钧见都不说话了无趣地回到座位上。 程晋瑜将桌上的练习册逐一清点,把曾可芳叫来,确认了一下未交的人。目光却不经意望向了正在喝牛奶的蒋昔柳。 觉察到被人注视,蒋昔柳面无表情继续啜饮着手中的牛奶。曾可芳感觉到尴尬的气氛正充斥在两人之间,忍不住开口,打破了平静。 “那个,名单我已经登记完了,你保管吧,下第二节课后你去交给老粟!”说完将本子递给了程晋瑜。 程晋瑜恍惚了一下,回过神,对曾可芳点头说:“好!没问题。” “阿香,你有吃的吗?”程晋瑜忽觉肚子有点饿,早上仓促,一直赶时间,来不及吃早饭,便开口问岑丽香。 “呃,怎么了?没吃早饭啊。” “对啊,早上太急了。” “那你告诉我,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岑丽香又把早上那个问题抛了出来,看来非要知道答案不可。 程晋瑜看了看蒋昔柳,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将岑丽香一把拎起朝外拖。“啊啊啊,有什么话是不能在教室里说的吗。”岑丽香叫喊着。 将人拖至教室外的长廊后,程晋瑜才松开抓着岑丽香的手。 “喂,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啊,为什么弄得这么隐秘。你该不会闯了什么祸吧,强暴堕胎还是诱拐未成……”话越说越离谱,程晋瑜只得用手堵住他的嘴。 “你不要给我脑袋里天马行空,我是那种人吗?”说完,松开贴在岑丽香嘴唇上的手。 岑丽香呼地吐出一口气,说:“那你倒是说,怎么了啊?” “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女生,发现她和我聊得很来,她昨天问我要不要试着交往。我又没和女孩交往过,然后就没回应她。但因为这事我晚上一直都没睡好,我感觉我恋爱了。”程晋瑜将事情的原委都全盘托出。 “我的瑜弟啊,你都多大了,十七岁了好不好,这种事有什么好考虑的,你想交往就交往呗。真是无法想象,被那么多女生叫男神,然而还是一个纯情的处男,传出去岂不是笑死人。” “说得好像你不是处男一样,我可没听说过你有前任?唉,问题是你也知道,我可是心里一直喜欢蒋昔柳的啊!” “切,我是不是处男你如何求证,我知道你喜欢蒋昔柳,可是人家大美女,可没对你表达过什么好感,我坐你俩后面这么久,基本她从不主动和你说话的呃!” “我知道啊,所以我一直暗恋着她嘛,我要不要答应着先呢,见一面?看看是个什么女孩。”程晋瑜犹豫的说。 岑丽香突然痴笑了起来,说道:“嗯,我也想知道是个什么女孩,你就先答应吧。” 两人说完后,一前一后回到教室。老粟已经站在了讲台上,捣鼓着笔记本电脑,班长傅茵琪帮着打开投影仪。岑丽香回到座位后,身子侧坐着将头扭向后座,望着易昕凯和曾可芳。 曾可芳坐在岑丽香后面,然后同桌是易昕凯这位几乎从不说话的男生,除了英语课和历史课,会被老师提问,然后站起身回答问题外,一天的状态都很闷。 大部分时间,岑丽香都是朝着后面的,他很喜欢没事找曾可芳聊天,观察易昕凯在看什么书,偶尔会把头探到前座和蒋昔柳、程晋瑜互动。 这就是岑丽香的日常,不是前后勾搭,就是跑到最后一排李健那里去扯犊子,因为不爱学习,上课总是鬼混,成绩也糟糕透顶。回到家也是除了游戏,就是睡觉,浑浑噩噩的不知所终,要说身上的闪光点的话,就是为人还挺仗义,特爱替人出面,上次赵小宏写情书,他就第一个冲过去,为蒋大美女发声,性格也是大大咧咧,逗逼搞笑。 只是不爱谈及家庭,每次提到都说父母在外地工作,自己和叔叔住在一起生活。家里人不怎么管,然后经常周末和李健、王大伟、秦默闻、巫可农他们一起在网吧联机。 上完两节历史课后,程晋瑜抱着一叠练习册朝办公室走去,几个靠坐在墙壁上聊天的女生笑眯眯地眼睛盯着他,女生之中有一个细微的声音说:“快看,我男神来了,真的好帅啊!”程晋瑜仿佛听到了,朝那几个女生眨了眨眼睛,女生瞬间瘫倒在地。 “作业都交齐了吧!”老粟喝了一口茶,看向程晋瑜白皙光泽的脸。 “嗯,有几个没有交的。”说完将未交名单翻开。老粟扫了一眼,说:“每次都是这几个,真是屡教不改。” “老师,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做不出那些题,要不以后给他们额外布置作业,就让他们抄一些知识点吧,你觉得呢?” “嗯,我看行,那几个孩子基础都比较薄弱,是要多记多抄,下次布置作业的时候,你就让曾可芳负责把知识点划给他们,然后她负责查收吧。你等会把这些试题拿去多看看,把你的答案写出来给我,我再多参考一下。”老粟拿出几张模拟卷交到程晋瑜手上。 正文 第六章 不可描述的气氛 程晋瑜拿着几张模拟卷走出办公室,看到一个落魄的身影在办公室旁的厕所外对着墙壁发呆。 “你还要站多久?”程晋瑜走上前问。李健将头扭了过来,藏不住的悲伤流露在脸上,无气无力的说:“现在是第几节课?我只知道我脚已经麻了,真是可恶的老女人。” “走吧!回教室去,你不用站了。下节课是黄北凹的,老粟的历史课已经上完了,现在是第二节课休息时间。” “这样噢!我昏昏沉沉这样站两节课差点睡着了,实在是太困了。” “站厕所外面也能睡着,你还真是不辜负睡神的称号。”李健是个十足的网瘾少年,一个星期有五天时间几乎都是在网吧通宵,然后大白天就趴在桌子上昏昏入睡。 “呃,那走吧。黄北凹的课,看样子不能睡了呃,为什么非得是他的课?你手里是什么?”李健怨声载天,看向程晋瑜手中的试卷。 “这个是老粟给我的几张模拟卷,要我把答案写出来。”程晋瑜边走边解释。李健突然拉住程晋瑜,惊讶的说:“你看,那个不是蒋昔柳吗?” 说话间,手指向不远处在走廊边的蒋昔柳,她正在与一名男生相谈甚欢,一边说着还一边面带笑颜挽着头发。说话的男生很帅气,倒是从没见过,耳朵戴着一个银色的耳环,样子也是一脸的沉浸。两人距离很近,蒋昔柳的脸就在那名男生的下颌处,看上去很暧昧。 “那个男生和蒋昔柳什么关系啊?你认识那个人吗?”李健八卦的问。 “不认识,走吧。”程晋瑜说话的音调没有起伏,没再多看一眼然后就径直朝教室走去。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看到蒋昔柳和其他男生在一起,他吃醋了,他很想过去把蒋昔柳拉开,告诉他不要和陌生的男子靠那么近,但是他没有这么做,他没有权利干涉别人的社交,他只是她一个普通朋友而已。再说,今天晚上就要答应那名女网友的表白,他不能同时心里在意两个人。 李健被程晋瑜不在乎的态度震惊,明明两人关系那么好,怎么对这种事毫不在意呢?但是睡觉不足,头晕乎乎的,便没再多问。 岑丽香正和曾可芳说话,看程晋瑜坐回到位置上便问道:“诶,瑜瑜,刚曾可芳跟我说,这周的周末去不去看电影?我们四个一起去呗,等下再叫上蒋昔柳,最近狄仁杰的电影上线了,应该很好看的吧!” 曾可芳也亢奋的接过话,继续补充说:“讲的是武则天和狄仁杰的故事噢,我觉得一定会很精彩,待会蒋昔柳进来你再约……” “你们去吧。我周末有事,不好意思。你们要约蒋昔柳就自己和她说吧。”程晋瑜突然打断了热情的邀约,像是浇了一瓢凉水。 岑丽香和曾可芳都一脸的诧异,怎么了???以前约电影都是很快答应的,而且即便有事,为什么突然要让我和蒋昔柳讲,难道两人闹别扭了? 正百思不得其解,蒋昔柳就从教室外走了进来,程晋瑜心情闷沉地低头看着手里的试卷。 岑丽香望着蒋昔柳,捱了半天才开口说:“嗯,蒋大美女,周末有时间去看电影吗?” 蒋昔柳端庄地坐下,心情很舒畅,便乐意的一口应允了。态度和程晋瑜判若两人,让曾可芳和岑丽香更加疑惑不已,这今天是怎么了,以前都是程晋瑜答应的挺快,然后再找蒋昔柳约时间,还得说一堆的好话才肯答应,怎么两人今天倒成反的了。 曾可芳茫然的看着蒋昔柳,“不过,程晋瑜说他周末有事,可能周末只有我们三个人去了。” “噢,那我不去了!”蒋昔柳的语气失落了不少。 曾可芳手拍在脑袋上,我晕,无奈的说:“你和他之间没事吧,怎么总感觉你俩特奇怪。” “有吗?我是真的周末有事,你怎么又不去了呢?”程晋瑜惊奇的看向蒋昔柳,手推了推她的肩膀。 蒋昔柳冷哼一声,“怎么,你不去就可以,我不去就不行?” “你不之前答应的挺好的吗?”程晋瑜反问道。 “哦,我突然想起我周末也有事。”蒋昔柳的话很是敷衍,岑丽香已经听出来她的意思。 “好吧,都不去,那曾可芳,我们两个去呗!”岑丽香倒是热情不减。 “不要,两个人去电影院太古怪了,我不去。”曾可芳果断的拒绝提议。岑丽香内心是无比的郁闷,一个个都怎么了,你不去,她不去,最后都不去,真是麻烦。 随后,第三节课铃声打响,黄北凹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讲台上,翻开语文书,这预示着无比漫长且无趣的两节课将来临。 岑丽香心不在焉地看了看乏味的课堂,程晋瑜和蒋昔柳都认真的在做着笔记;胡大顺手搭在大腿上,一前一后伸缩着脖颈;赵小宏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实际早就已经漫游天际了;李健罚完站后郁闷的半睁着眼盯着秦默闻的后脑勺,时不时头往下垂;王大伟和巫可农偷偷地在座位下玩着游戏;班长傅茵琪也在忙碌的记笔记;易昕凯看着一本古色古香装帧的书;曾可芳百无聊赖的在转笔。 一恍眼,天色变得昏沉,窗户外飘洒起了朦胧的雨水,外面一片白茫茫。程晋瑜看了一眼挂钟,已经是六点过十分了,教室的人都开始收拾起了书包,搞卫生的人也开始了打扫。 程晋瑜收拾完书包后,转头问道:“阿香,你带伞了么?” 岑丽香看了一眼抽屉,摇了摇头。“呵,今天谁会带伞啊!我看都没人带伞出门的。”话头刚落,傅茵琪和莫鞠莉就拿着一把伞从岑丽香旁边经过,鄙视的白了他一眼。 岑丽香谄笑:“好吧,我眼瞎!美女都是会带伞出门的。” 哗啦啦的大雨迅猛的铺盖而来,雨声听得人心乱如麻,曾可芳在教室外嚷道:“蒋昔柳,快点出来,还在弄什么呀!走不走啊!!” 程晋瑜看向蒋昔柳,她正慢悠悠地整理课桌,将一些要带的东西塞入书包,“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了!”蒋昔柳的声音很柔和,音调有种苏杭女子的婉约。 岑丽香忽然说道:“我下楼看看刘质博放学了没,要不我们仨搭个的回家吧,反正家住的近。”程晋瑜被这个主意打动,点头笑说:“还是你想得周道,不过我估计他们班现在被老师留下来复习呃。” 岑丽香没说话,一溜烟跑了出去,教室的人已经为数不多,蒋昔柳突然开口说:“天快黑了,你也早点回家吧,我先走了,bye bye!!” 程晋瑜被突如其来的关心暖到,笑了笑,甜蜜的说:“嗯,你快去吧,别让她们等久了!下个星期见!!” 蒋昔柳点头然后拉上书包拉链,走出门外。 过了十分钟,只听见刘质博在门口喊道:“小瑜同学,快出来!”随即岑丽香一阵狂笑,程晋瑜走出来,照着两人的头一人各一下,“你们故意的是不是,让我等那么久!” “才不是咧,我在刘质博班上发现一个美女,然后就多耽搁了几分钟,结果那女孩有男朋友了,都是你这人害得,班上的人有没有对象都不知道!”岑丽香抱怨起刘质博。 刘质博很是无辜,说:“我又不是搞情报的,别人有没有对象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心里有曾可芳了吗?还整天在外勾三搭四。” “我的博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曾可芳那就是一个傻姑娘,我今天约她单独看电影,她都不肯出来,不过这也要怨这位程少爷,好好的突然说有事,然后就都去不成了,可恶。” “就你这如狼似渴的样子,早把女孩给吓傻了。我劝你多少也上课做点笔记搞下学习,天天游手好闲,你那成绩真是让人看了羞耻。” “哎,不带你这样的,你看瑜瑜成绩那么好,可从没说过我什么,你倒瞎操什么心。” “这不已经高二了吗,明年读完就高考了!” 程晋瑜不太耐烦的打断两人谈话,“你们说完了没。天都黑了,快走吧!”说完一个人走在了前头,然后两人没完没了的走在后面还在斗嘴,像稚气未脱的孩子。 拦下一辆的士,旋即车在滂沱的大雨中急速的行驶,程晋瑜看向后视镜的两人,都已经疲倦的靠在一起眯上了眼睛。 岑丽香的头发很干净利落,脸长得俊俏健朗,眼睛下面有一颗泪痣,嘴唇丰满,走在人群中很容易认出来。刘质博脸很白嫩,眯着的眼睛凸显出了性感的睫毛,笑起来有酒窝,充满着一股温暖的视觉。 安静的车内,程晋瑜心下想起了莎米苏,他并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两人在网上相识了四天,如果今天答应她的话,周末就可以出来见一面。 正文 第七章 回家 车驶过了一个桥底,程晋瑜叫醒后座那两个紧紧靠着的昏睡之人。 咳了咳说:“两头猪别睡了,你们要下车了。”岑丽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窗户仍是湿漉漉的,但雨停了,街灯变得无比璀璨,让夜晚增添了柔美的色彩。 男生揉了揉眼睛,肩膀挪开,于是刘质博便从睡梦中倏地惊醒,头垂在岑丽香的大腿处。 “啊啊啊啊!吓死我了,他妈的我还以为掉下悬崖了。”刘质博惊魂未定的拍着胸脯喘气说,岑丽香乐得笑开了嘴,推搡着他:“下车了,走吧。” 刘质博眼神飘忽地望了一会儿车窗外的风景,夜已黑,外面一片黄澄澄的光亮。“哦,好像是到家了,那小瑜我们就先走了。bye bye!”说完,两人就推开车门下了车。 刘质博和岑丽香是住在一个小区的,程晋瑜住的地方也不远,在白沙河的河畔,要从桥底穿梭直行,然后沿着河道再拐弯。 一个竖起的大理石柱子上面刻着“辛顿公寓”,后面的楼房灯火明亮,车在马路边停了,司机按下计程表结束行程,程晋瑜才发现那两个家伙临走之前没给钱,最后自己一人掏了腰包。 河堤上不少人悠闲的散步,耳边不时传来阵阵广场舞的音乐,这个点已是晚餐过后,大妈出来游乐的时间,河堤显得十分热闹。 程晋瑜走到小区的门口, 一个声音叫住了自己,“瑜儿!”这亲切的声音无比的熟悉,程晋瑜转头微笑着看向母亲。 李芬岚戴着两个薄金属片耳环,披肩长发染成了深褐色,上身套着一件浅灰色的棉斗篷,里面是上班穿的半开襟白衬衣,手里拎着一个路易威登的包,下身是一条小脚西装裤。是个气派十足很打眼的成熟美女,挺立的鼻梁还有那诱人的嘴唇是程晋瑜所遗传的最美好部位。 “怎么弄到这个时候才回?”李芬岚问。 “因为天下很大的雨,我又等同学等了很久,然后拦了辆的士和刘质博、岑丽香一起回来的。”程晋瑜走在李芬岚旁边。 “那你还没吃晚饭的吧。快走吧,天冷,赶紧先回家吃饭。” “嗯。” 程晋瑜和李芬岚又扯了一些别的话题,然后两人出了电梯。推门一进去,程爸就从沙发上坐起身,穿着白棉拖鞋喜笑颜开的走过来说:“今天怎么这么巧,大美女和小帅哥都同时回家!” “就你这嘴会捡好的说,你快去烧菜热饭,我们可都没吃的呢!”李芬岚笑着看向自己的儿子,摸了摸他的头发。 程晋瑜换好鞋子后回到自己房间,他躺在床上紧闭眼睛,一点一点收拾起头脑的思绪,“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你要不要和我交往?”这句话一直反复出现在脑海中,名叫莎米苏的女网友昨天和自己表白,她是一个年纪和自己一样大的女生,也是在汉暮中学念书,但是她没说自己是哪个班的。 关机已久的手机被重新开启,电源充沛。程晋瑜划开界面,登上自己的微信号,显示了很多的未读消息。他点开莎米苏发来的。 莎米苏:你真的不打算和我交往吗? 莎米苏:我觉得你不回我信息,我好痛苦啊!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这几天我一直想着如何对你表白,我曾害怕如果我草率地表露我内心,你会不会因此而退缩,但我就是压抑不了我对你的感情,我等你的消息! 程晋瑜现在所知的全部都是微乎其乎的,但他还是心动了,他不知如何去接受别人,也不知如何去爱别人,莎米苏是打开他心门的一把钥匙,他只要愿意,就能够知道自己的内心,究竟喜欢什么? 程晋瑜看着她发来的消息,再三犹豫,之后发了一条回复过去。很快,对面就回了消息。 莎米苏:真的吗!那我们现在是交往了喏,那你就是我的男友了噢,好开心!! 程晋瑜:嗯,是吗? 莎米苏:你明天可以出来吗,周六见一面呗! 程晋瑜:我明天要和家里人外出,后天你有时间的话,可以。 莎米苏:那就后天啊!嗯呢,说好的。 莎米苏:到时候不见不散,约在白沙河东岸的那个婚庆公园怎么样? 程晋瑜:? 莎米苏:你不知道那个地方吗? 程晋瑜:知道。 莎米苏:那就那里吧,我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程晋瑜:OK。 “瑜儿,快来吃饭了!”李芬岚在房间外催促的喊。 出门走到餐厅,洗了手后取了三双筷子,盛满三碗饭端到桌子上依序排放,然后坐在座位上,两只乌黑的眼珠停留在那几道秀色可餐的菜肴上,香菜牛肉,麻辣鸡杂,还有三鲜汤。 香气扑鼻,令人闻了咽口水。李芬岚擦了擦手坐下,拾起筷子夹了一大块牛肉到程晋瑜的碗里。“饿了吧,快吃!多吃点!!不用等你爸爸了,他已经吃过了。” 虽然如此,程爸还是坐在了餐桌旁,倒了一杯白酒,慢悠悠的吃起了菜,啜了一小口酒后,砸吧砸吧嘴说:“最近天挺冷的,要不下个星期,我早上开车送你上学?” 程晋瑜嚼着口中鲜嫩的牛肉,温声说:“不用你开车送,我都快成年了,还要你送那不丢死人,赵小宏就天天他妈接送,我可不想这样子。” 程爸听完,哈哈大笑,心里马上想到每次去学校,遇见赵小宏和他妈妈都忍不住想笑,那对母子简直就是行走的人猿。 李芬岚面带笑靥,打趣道:“快别提他家,我记得有一次,也挺冷的。开家长会,我走到教室前门,然后,赵小宏他妈就从楼梯走上来,手里啊,居然提着个烤炉。”说到这里,程晋瑜也笑了,程爸也乐呵呵地看向李芬岚,让她继续讲。 “我就愣了啊,然后一旁的家长就问‘孩子妈,你带着个暖炉子来,是准备一边开家长会,一边插电烤火吗?’”李芬岚继而惟妙惟肖学起了那人说话的神态。“然后呢,他妈怎么说?”程晋瑜问道。 “他妈一脸嫌弃的说,‘这你就不懂啦,这叫千里送烤炉,我家小宏成绩不好,所以要老师多多关照,我大冷天送个烤炉,这不是温暖人心称心如意吗?送礼就要像我一样讲究心意。’”李芬岚说完,自己也被逗笑了。 “哈哈,真是一对奇葩母子。”程爸感慨的说。 桌上的菜越吃越少,三个人喜乐融融。热气扑腾在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爸,明天去江阁对吧?”程晋瑜想起这事,面朝向程爸问道。 程爸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说:“嗯,早点睡吧,明天八点起来,开车过去。” 吃过晚饭后,李芬岚收拾起桌上的碗筷,一个人在厨房洗碗。程晋瑜和程爸在客厅一边聊天一边下起了象棋。 一壶茶仍滚滚地冒着热气,程晋瑜倒了两小杯放在棋盘边。两人熟练的开局,形成对垒,程爸侧重在防守,上象跳马拱卒。程晋瑜偏闪击型,喜欢用双炮一马形成强攻,几个回合后,程爸终于出车,已经吃掉对面一个马的程晋瑜没想太多,开始夺帅。 程爸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说:“看来,最近有急躁的事在心里挥之不散啊。这心境如此的沉不住,只吃我一个马就想夺帅。” 程晋瑜等程爸说完这话,才意识到自己的双炮陷入了死地,只能两者保其一。 程爸笑着说:“双炮一马一直都是你的强项,怎么今天强项倒成了弱势,这一步错了,可就难赢啰!” 程晋瑜顿时感到心中飘浮不停,有点难以抉择,喝了一口茶。又过了几回合,程爸的棋子已差不多主力压迫到了自己的家门口。败局已定! “怎么了?我看你魂不守舍的,有什么事要和爸爸说的吗?”程爸没有落子将军,而是问起了话。 程晋瑜摇了摇头,语调沮丧的说:“一时疏忽了,太久没和你下了,急了点,我洗澡去了!” 程爸点了点头,苦笑,心想这孩子有事总是喜欢藏在心里。 程晋瑜打开浴室的喷头,温热的水流淌在每一寸肌肤上,白里透着霞光,光滑而弹嫩,温度使头脑变得更加清晰。 他想起了小学的时候,领居家有一个女孩,总是喜欢拉着自己的手,将心事都吐诉给自己,莎米苏在网上和他聊天的时候,他就会想起这个女孩,但是这样一份感情是很难说是爱情,莎米苏只是他的一个幻想而已。 有时候想象是最美好的,而现实总是残忍的,她究竟是谁,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洗完澡,程晋瑜用毛巾擦着头发,李芬岚在客厅打开音响听起了音乐,放的是一首格什温的《An American in Paris》,她正喝着一杯红酒,见程晋瑜走出浴室,说:“晚安!快去睡吧。” 正文 第八章 江阁 程晋瑜来到海滩边,一名少年赤着脚踩在沙滩上,不断用手打着浪花,静籁的竖琴传至耳畔。风平浪静的大海上有一个女孩,美丽端庄的坐在海中央,上身是白色的T恤下身着腰裙,戴着红色的发夹,长发飘在脑后,仔细凝视,发现那个人是蒋昔柳。正待游过去的时候,意识突然清醒了起来,原来只是一场梦。 程晋瑜和家人吃过早餐,就上车前往江阁。早上的气候很舒适,微风徐徐,吹在人脸上虽然有些冷,但是空气很清爽。 程晋瑜坐在后排,程爸正在开车,李芬岚坐在副驾驶位,一家三口经常会找时间像今天这样出游,亲情的陪伴是冬季最美好的幸福。程晋瑜穿着一条宽松的米白色灯芯绒长裤,上身是一件厚的藏蓝针织毛衣,系着一条黑白相间的围巾,给人的感觉很体贴。 程爸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一时兴起吟诗道:“山雨不作泥,江云薄为雾。” 程晋瑜很快接上了后一句,“晴飞半岭鹤,风乱平沙树。” 李芬岚为爷俩的诗情鼓掌,说:“好兴致啊!以前就想说来江阁看一看,一直没时间,今儿得空,一定要目睹它的全貌。” 程晋瑜补充道:“江阁好像是前几年才建成的吧,原址和旧的建筑好像在民国时期就已经被一场大火焚毁了。” 程爸点了点头,表示赞许,“这个江阁如果没被焚毁,那历史估摸得上千年,至少是一千三百年。” “那现在这个江阁就是后人重修的一个现代复古建筑喏?”李芬岚不解的说。 “重修的建筑和古旧的建筑在文化意义上都是为了纪念和倡兴我们的民族瑰宝,所以我觉得只要它保留了民族文化的精粹,就有其价值存在。”程爸以一个资深的历史行业工作者口吻说。 程晋瑜也觉得这话说的很在理,“古老的历史和遗迹都是一种精神文化延续,我们继承的不只是那样一个见证物,而是担当发扬文化振兴历史的责任!”程晋瑜说的很义正言辞。程爸听完很高兴,儿子的价值观是很积极的,思想可谓是根正苗红。 下车后,三人在门口的售票厅排队,有不少国外的友人也来参观游览。其中一位金发碧眼的洋妞用极不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江阁是这个城市最有特色的一个地方!” 一个戴着老花眼镜的白胡子老头困惑不解:“只是不知道,这个江阁是为了谁而建造的,它是关于什么的?”说话慢条斯理,但是发音要比洋妞好一些,看样子是在中国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你好,我是当地的历史学者,这个江阁据我所知是为了纪念二百八十九年的唐帝国文化而建造的,主题是围绕唐诗。”程爸耐下心思解释给疑惑的外国友人听。 外国友人听到二百八十九年的这一数字连连摇头,感觉很不可思议!“不愧是文明的古国!”老头子感触颇深的说。 江阁统共四层,每一层都有不同的布景。第一层主要是雕塑(包括诗人的铜像还有诗画的浮雕),程爸在一块浮雕上看到一句:“闻道长安似弈棋, 百年世事不胜悲。”连着好几块都是杜工部的诗句,“回首可怜歌舞地, 秦中自古帝王州。”看来这是秋兴八首的联璧。 程晋瑜往前走,看到“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心下不禁欣喜,挑眉念了下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王维的浮雕意象都是很荒凉孤寂的,正如诗句一样充满了悲凉感。 李芬岚静静地站在最后几块,看到了一句“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便觉气象已是到了唐末。 三人上了二楼,一走进去便觉布景全然一新,门匾上刻着“纪念厅”三字。在大厅的正面,可以看到很多木制的浅浮雕,大厅两侧布置有张大千、林散之、齐白石等著名书画家的作品,还有不少对联、诗画大花瓶、仿古红木大座屏、花架、几案和名贵盆花、盆景等,使整个大厅洋溢着浓郁的文化气息。 程晋瑜很喜欢国画,就在张大千的泼墨山水画上久久停驻,程爸瞥了一眼:“张大千的画很创新,年过半百之后自创泼墨画法,结合了不少西洋的技法,抽象的同时还具有传统的东方神韵。” 程晋瑜在私下,也经常提笔作画,喜爱临摹《芥子园画谱》,如同对于历史的喜好一样,画更能具象的表达时代精神。让人近距离接触到历史细节。父亲从小就让他练毛笔字,对于中国的墨,是最为熟悉的文具,舞文弄墨的时候,程晋瑜就能特别舒心。 两人正观赏的时候,李芬岚叫道:“快来看这个!”手指着一个环状的旋转大花瓶,上写着“玄宗回马杨妃,云雨难忘日月新。”画中的女子是杨贵妃,宦官高力士看着女子将白绫挂在梨树上自缢。 程晋瑜瞧见这个花瓶,心里很难受,愤懑的说:“自古都说红颜祸水,都说杨贵妃祸国殃民,但这个高力士怎么就无人问罪呢?” 程爸露出微笑,安慰道:“其实,这幅画就是在为杨贵妃鸣不平。马嵬坡这个故事在《长生殿》里面就是站在杨贵妃的角度讲述的,她自缢前,悲声痛哭说石虎你不要这样恶狠狠地望着我,说完两个石虎就跑了,又问怒目金刚说你不可怜我吗?四个金刚便都扑簌簌流下串串泪水,一个个扑通倒地。可见,杨贵妃的死是万物都为之感动的。” 李芬岚很崇拜地望着程爸,这是一个很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程晋瑜亦也是如此,懂得体贴女性。 在二楼参观许久,又去往三楼。满目皆是书法作品,是后世的书法家誊录的唐诗,笔法缭乱的狂草,也横平竖直的楷书,还有结合两者优势的行书。 小的时候,程晋瑜在爸爸的教导下一直摹的楷体,为了打好基础对汉字有一个了解,后来就练习洒脱的行楷。 程爸在几幅瘦金体的书法作品前凝神端看,瘦金体内紧外松,很极致,笔法上锋利而又韧性十足,程爸写过很多瘦金体的名句,也算是对瘦金体有不少的研究。程晋瑜默默地站在了程爸的旁边,也观赏起了这几幅作品。 “如果行楷不练好的话,瘦金体的精髓就很难出来,书法就是修行,一步一个台阶,基础功扎实才能挥洒自如。”程爸语重心长的告诫程晋瑜。 “嗯,我知道,本事需要日积月累。”程晋瑜将程爸的话听到心坎里,他明白无论想要获得什么,都必须付出很多的时间,尤其是爱好,有些人可以业余得很专业,在于他下了苦心。 李芬岚已先一步到四楼,门匾上写着“集雅轩”,有模型展示、文会交友和休息厅三个小区域。大厅中央摆放江阁模型一座,两侧布置红木家具、文房四宝、古玩字画、湘绣奇石精品等。还有一个纪念品的商铺,不少人在里面挑选好玩有趣的小玩意。 程爸和程晋瑜随后上楼,到了江阁的露天观景台,放眼望去便是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寒冷的冬风将头发吹得有些凌乱,身处江阁之上,还真的有些历史沧桑感,足下的土地有着数千年的文化传统,可是人最多不过见识百年,真是无比的渺小。 程爸双手扶在木栏上,问道:“儿子,以后的梦想是什么?”程晋瑜身体倚靠在栏杆,双手插在裤兜中,意味深长的说:“以后想当一名设计师,把自己的理念传达出去。” “嗯,很好。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梦想,就是靠着对喜爱事物的一腔热血,然后就走到了今天,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被吓倒,要明白,我们民族就是个在苦难中不断进取向上的民族!”程爸的话说得很激昂,充满了热血。 “哎,在干什么呢?两人跑到这来吹凉风。”李芬岚说着,从手里拿出一个小江阁模具展示给两人看。 程爸惊讶的看向她,数落道:“我说你都多大了,还喜欢买些这东西。”李芬岚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然后把江阁送给儿子。 “没事,这个东西做得很好看,可以摆在客厅嘛!”程晋瑜接过江阁为母亲开脱,仔细地观察着手里这个江阁模具。 “恐怕日后又得做旧物打扫清除了啰!哎,开心就好。时候不早了,回去吧!”程爸想起每次出去,李芬岚都会买一些摆看的物件,放了一阵子,就被当成多余的杂物给整理收拾了。 三人回到车里,程爸驾驶着车,然后打开FM放音乐,歌曲唱着:“我要找到你,不管南北东西。时间会给我指引~”母子俩玩了一天感到疲倦,便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正文 第九章 目标,莎米苏! 程晋瑜隔天醒来,已经是九点,躺在床上头隐约有点头痛。李芬岚走进房间摸着程晋瑜的手:“怎么了?孩子!不舒服的话,就去医院看看吧。” “我没事,周日约了人要出去的!”程晋瑜勉强地爬起身,摇头示意道。 李芬岚点了点头,嘱咐着说:“你不要逞强,不舒服就和妈妈说。外出多注意点,不要感冒了。今天气温也挺低的!” “嗯,我知道的。”程晋瑜说完,然后简单的起床洗漱,顾不及吃早餐就拿着手机出了门。 莎米苏的语音电话很巧的打过来,程晋瑜接通后,传来阵阵的风吹声,“我现在路上,等会在婚庆公园那个篮球场等你啊!”说话的声音时大时小,显然是在大马路上。程晋瑜应允了一声之后就挂断电话。 程晋瑜挥手拦了一辆的士,司机摇下车窗询问道:“去哪啊?”男子穿着一套崭新的工作西服,头发打理得油亮,很体面,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帅哥。 “白沙河东岸婚庆公园”说完便弓着身子钻进车上,拉上车门后看了一眼手机,微信收到几条信息。 莎米苏:马上就要见到你了,好开心!你呢?期待吗? 莎米苏:你到了之后,就给我发消息吧。 程晋瑜的心情也很激动,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见网友。他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发了一句,“”待会见!” 司机扫了一眼程晋瑜的样子,男生的头发很干净利落,刘海是从中间往两边分的垂在边际,露出光洁白嫩的额头,上身穿着奶油色的羊绒风衣,下身是浅蓝色牛仔裤,穿着一双白色的高帮鞋。 车内的暖气开得很高,程晋瑜只觉后背有些温热,脖子上渐渐变得有些发红,便用手拉了拉风衣的领口通风。 汽车堵在了环线上,司机打开了车上的电台,传来一段广告... 便又调换了几个频道,直至切到一个交通频道,才停止了换台。程晋瑜若无旁人地打开手机开始了各种角度的捯饬,司机:“……” 车停在了婚庆公园那个雕塑前,那是一座爱神丘比特站在喷泉上的雕塑,不断有水从脚下喷出形成弧度注入圆盘。 程晋瑜走到公园的篮球场,风萧萧,很清冷,见四下无人便掏出手机发消息,不一会儿,一双温暖的手捂在了自己的眼睛上,手很细嫩光滑,有着一股护手霜的香气。“你是不是程晋瑜?”身后的人用特别轻巧的声音问道。 程晋瑜把眼睛上的手撇开,回头看了看那人的脸,是精致端庄的五官。但是怎么看怎么不对,细琢磨发现这未免长得太俊了点吧,黑色的头发很短只留到耳朵根部,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的以为就是一个小帅哥。 忽然,那人伸手捏了捏程晋瑜的脸颊,用低沉的声音说:“你好,我叫胡诺蓝!”程晋瑜皱起了眉头,样子很是可爱。 “你快别逗他了,不准你碰他噢,他可是我的男朋友欸。”说话的女生从胡诺蓝身后走出来,一脸的灿烂微笑。 胡诺蓝闪到一旁,胳膊绕在莎米苏的肩上,笑道“这个就是莎米苏,怎么样,长得很好看吧!” 程晋瑜腼腆地揉了揉耳朵,把手伸过去,“第一次见,你很漂亮!”对方手很快握了过来,抓得很紧,似乎想感受到男生的心跳。 莎米苏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生,眼睛里面好像有星星,闪闪发亮,嘴唇很小巧,浓黑的眉峰,精致的鼻骨,比想象中的要完美太多,很满意的笑了笑。 程晋瑜也顿时豁然开朗,差点以为那位“假小子”是莎米苏,虚惊一场。眼睛分外有神地打量着她的样子。莎米苏留着深栗色的长发,嘴唇涂抹上了酒红色的口红,媚眼如丝,眉头凝聚精细,身材也很出挑,胸部在同龄女生中算得上尤物。  “嗯,你的本名叫什么?”程晋瑜突然问道。胡诺蓝坐在篮球场旁的一个长椅上,招呼着说:“嘿,你们快过来,坐在这里聊啊。”莎米苏很不爽地白了她一眼,然后拉着程晋瑜在长椅上坐着。 一旁的胡诺蓝生出醋意,埋怨道:“你们离我那么远干嘛,都坐过来点。” 莎米苏露出鄙视的眼神,耐下心思抚慰:“呃,你可不可以先到附近走一走?”胡诺蓝翻了个白眼,然后骂了句“重色轻友的贱女人!”,在路过程晋瑜时还迅速地用手在男生胸口揉了一把。程晋瑜很不喜欢被人侵犯身体,脸上露出不悦。 莎米苏也非常的不悦,对着胡诺蓝飙了几句粗口,然后胡诺蓝吐着舌头小跑了起来,慢慢消失在了视线。 “真是不好意思,她这人就是比较人来疯,熟起来会喜欢做些亲密的动作。”莎米苏语调变得很温柔,和刚才判若两人。 程晋瑜思索了片刻,凝神聚眉说:“她的外表倒是挺与众不同的。” 莎米苏不解风情的笑着说:“怎么,你该不会喜欢她那种女生吧?” 程晋瑜一听到这话吓得连忙摇了摇头,解释道:“没有,没有,只是给我印象挺,挺别具一格的。” “也不怪你这样说,都是这样觉得的。你知道吗?她是一个同性恋,只喜欢女的,所以打扮性格都比较像个男生,她也经常和男生打交道,没有什么顾忌,整日混在男生堆里。” “同性恋?”程晋瑜声调拔高了些,变得很诧异。莎米苏望着他的脸,点了点头。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之前都是看书上写,电视上了解的。”程晋瑜收回略感惊奇的神情,又想起之前那句话被搁置,复又问:“嗯,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叫什么?” 莎米苏难堪地用手指摸了摸嘴唇,“你就叫我莎米苏不好吗?以后再告诉你吧。” 程晋瑜有些不解,但没有多想。 之后,两人去了一家私人甜品店,店主是一名半老徐娘,风韵独特,看到一男一女走进来,连忙笑容满面地招呼:“两位需要点什么?”说完将手中的菜单递给男生。 程晋瑜看了看莎米苏,将菜单递过去说:“你点吧,我喝原味奶昔就可以啦。”莎米苏翻了翻菜单,点了一杯卡布其诺和一份黑森林蛋糕,合上菜单后递给店主。 店主接过菜单,热情不减的说:“好嘞,两位请坐,马上就好!都要热的吧?” 男生答道:“是的。” 莎米苏手托着下巴,很花痴的看着男生,对方有点不适,避开了视线。莎米苏耿直的问道:“你在家一般都做些什么啊?” “摹画,看书看电视。”程晋瑜回想了片刻。  莎米苏困惑的问:“摹画?是画画吗?”  程晋瑜看着玻璃窗上面贴着的一张黑森林蛋糕效果图,抿了抿嘴唇,说:“嗯,是的,我比较喜欢摹国画,你如果有兴趣我推荐你去看看《芥子园画谱》。”说话间,店主将热奶昔和卡布奇诺都递到了桌子上。 莎米苏将吸管插入卡布奇诺,吸了一口,然后替程晋瑜把奶昔也打开,“喝吧!挺暖的。” 程晋瑜看了一眼,然后将热奶昔捧在手心里,慢慢地吸吮着。 莎米苏鼓了鼓腮,有点娇羞的说:“我这人也没什么爱好,不太懂艺术之类的,一般也就看看电影什么的。” 程晋瑜没说话,莎米苏啜饮几口后,无聊的拿出手机玩弄,看上去是在和别人打字聊天。 大概过了几分钟,“你的黑森林蛋糕好啦!”店主说着旋即将手里端着的一盒玻璃塑料罩装着的黑森林蛋糕放在女生的桌前,女生兴奋地拆开彩色的绸带,掀起罩子,拿起里面摆放着的一支小叉子。嗅了嗅清新浓郁的奶油和巧克力的醇香,举起蛋糕,将一小块划开,送到程晋瑜嘴边,“来!你先吃一口。”眼睛微微弯曲,望着程晋瑜。 男生咬了一口,蛋糕瞬间化在口齿中,柔滑清甜。夸赞:“虽然不喜欢甜的东西,但味道不错。”   莎米苏心满意足将叉子插回蛋糕中,划了一块自己也吃了一口。过了一会儿,掏出手机,将脸靠在程晋瑜肩上,“来,我们拍个情侣照吧。”摆了个嘟嘴的姿势。 两人之后又说了一些话,直至蛋糕被消耗殆尽。 离开甜品店之后又去了白沙河的树荫带,一前一后都不说话的走着。 倏忽莎米苏转身扑到程晋瑜身上,程晋瑜感觉异性胸部接触身体的一刹那,如电流穿过般阵酥麻,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将手环在她腰上。 “你喜欢我吗?”莎米苏柔软的嘴唇吻在他的脖子上。 程晋瑜忽地心里乱哄哄的,觉得自己像是会失去某种重要的东西,有一股力量掣肘着他,让他觉得无法回答。 莎米苏迟疑了一会儿,踮起脚亲吻了男生的嘴唇,然后拉住男生的手,甜蜜的笑着。 正文 第十章 误会 莎米苏静靠在程晋瑜的肩膀,两人坐在石头上,面朝着河上嘀咕不停的沙船。莎米苏穿着一件白色抹胸的碎花长裙,露出了冰冷洁白的小腿,脚着一双卡其色的短靴。 女孩几乎是躺在程晋瑜的怀中,大衣紧紧盖住了她光着的胳膊,一股香水味被不时迎面而来的河风吹散,程晋瑜摩挲着女孩的手臂,呢喃细语的关切道:“不冷吗?只穿这么点。” “不冷,你把我再抱紧点,让我趴在你身上就不冷了。”莎米苏没个正经的弯着眼角笑嘻嘻。 程晋瑜:“……” “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星座的呢?”莎米苏见男孩没有说话,随意扯了一个话题。 程晋瑜不太了解星座之类的东西,犹疑了半刻:“应该是双子座的吧,我是六月份的。” 莎米苏听到双子座心里一阵狂喜,笑道:“哈哈哈,这么巧的嘛,我俩还真是投缘,天造地设呐!我也是双子座的。” “噢,是吗?没想到嗳。”程晋瑜被女孩的情绪感染,也对星座产生了些兴趣。 程晋瑜眼睛很呆萌地看着怀中的女孩说:“双子座有什么特点吗?”   莎米苏想了半晌,试着努力将语言归纳总结,不疾不徐的说:“嗯,特点啊。就是都很聪明,长得也很好看,比较容易出偶像明星,那种引人注意而且各方面都出众的才子佳人,像金贤重、朴有天、林允儿...”   程晋瑜对八卦娱乐也不是很熟悉,但总觉得这像变着法夸自个,又听到一长串名字有点懵:“这些名字都是韩国明星吧?你很喜欢金贤重吗?”   莎米苏一聊到这个就特来劲,兴冲冲的说:“那当然!除了李弘基,最爱金贤重。”   程晋瑜摇了摇头,皱眉:“我平时不太追剧的,不怎么了解韩国偶像。”   莎米苏旋即将脸埋在男孩的胸口上,嗲嗲的说:“你就是我的欧巴,我喜欢你,擦浪嘿哟!!” 程晋瑜一阵脸红,手轻轻抚了抚女孩的长发,一阵好闻的味道如同线香被点燃,倏忽飘至鼻息处。女孩被撩得心里痒,便吐出舌头舔男生的脖子,从脖颈到喉结再到下巴,反反复复像是舔冰激凌。 程晋瑜受不了这股酥麻的感觉,一直摇头:“别,不要这样,好麻啊!”女生假装听不到,继续吸吮着脖子,种下了一颗草莓印。 莎米苏看了看自己的成果,心满意足的笑了,“你真好吃!我要你,上我好吗?” 程晋瑜仿佛听出了女生口里那一丝的饥渴,对于现在的他,还无法接受肉体上的请求,表情很严肃:“我们才刚认识没多久,不能上床的,爱情需要长时间的磨砺。” 莎米苏变得很失落,将身子挣出了怀抱,“嗯,你说的都对,但是你无法理解我的感受。” 两人正说着话,胡诺蓝突然从背后袭击,捏了莎米苏的腰,女生被捏之后,如受惊的猫反射性跳起来,程晋瑜也从石头上起身,回头看向正乐得合不拢嘴的胡诺蓝。 “你俩都聊了些什么,去不去看电影啊?我都一个人转了好久啦!”胡诺蓝收起了笑脸,问道。 程晋瑜不是很想去电影院,没有说话。眼睛注视着莎米苏,等她的表态。女生抿了抿嘴唇,“嗯,反正下午时间挺长的,闲着没事,那就去看电影吧。” 胡诺蓝点了点头,“嗯,那我们就去婚庆公园附近的这家银兴影城,买两点半的电影票。”说完后,突然想起没确定看什么,又追问:“不过,看什么呢?” 莎米苏挽起了程晋瑜的胳膊,笑嘻嘻的说:“我也不知道,先走过去再决定呗!”胡诺蓝听完鄙视地翻了一个白眼,随即从上衣的口袋掏出一盒女式RAISON烟,倒出一根娴熟地用打火机点了火,叼在嘴里。 程晋瑜见此举觉得惊诧:“你抽烟的啊!”胡诺蓝吐出一大串烟雾,鼻子深吸了几口凉气,一脸的惬意销魂,将烟盒递与男生说,“嗯,你要不要来一根?”   男生摇了摇头,回绝道:“谢谢,我不抽烟的。”莎米苏看着胡诺蓝抽,便将烟盒接过也倒出一根,借了火机点燃。程晋瑜看着觉得很反感,生气的说:“你怎么也抽烟啊!” 莎米苏不以为然,笑脸嘻嘻地吸了一口将烟雾喷在程晋瑜脸上,“戒不掉。这烟挺好闻的,是女式烟,危害不大。”男生受不了烟雾缭绕,还有那刺鼻的烟味,便离开女生,生气地走在另一边。 “危害不大也不能吸啊,女生抽烟像什么样子!”程晋瑜语气很重,几乎是在呵责。 “哦,那我熄灭吧。”莎米苏将火在垃圾筒上灭掉,扔进了筒子里,然后又可怜兮兮地抓着男生的手忏悔说:“这样可以了吧,亲爱的,我不抽了。” 程晋瑜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真是拿你没办法。” 胡诺蓝在一旁,鄙夷的哼了一声。 莎米苏看气氛不太好,就转移了话题,说:“你知道昆汀塔伦蒂诺吗?就是那个暴力嗜血风格的导演。” 程晋瑜听到这个名字,很熟悉的说出了他的代表作,“《杀死比尔》、《低俗小说》?” “嗯,是的,我特别喜欢那些血腥的镜头,看了就很兴奋,有一种满足感。”莎米苏回忆起了电影情节。 程晋瑜难以想象莎米苏看到那些血腥的镜头很兴奋的样子,只好委婉说:“你口味还真是独特。” 莎米苏却一脸直爽,毫不在意:“其实我是双子座的代表,既喜欢暴力刺激的,也喜欢温柔煽情的。像《花样男子》、《原来是美男啊!》我都看了不止一遍!” 胡诺蓝忍不住调侃:“还有,那光着的男女激战你也看了不止一遍。” 莎米苏脸色阴冷地扫了胡诺蓝一眼,“你这个小骚货,说什么呢?我听不太懂,不要老是打扰我们!” 走了一段路,几人来到银兴影城的下面。莎米苏瞧见一家星巴克两眼直发亮,心血来潮地拉着程晋瑜走进去买了两杯热奶。正捧着热奶走出去的时候,程晋瑜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目光被一个熟悉的背影吸引。 程晋瑜二话没说就走了过去,坐在桌子对面的那人看着他走过来,一脸的不解,便问蒋昔柳:“后面这个人,你认识吗?应该是找你的吧。”手指了指她的身后,女生奇怪的转过身,眼神由莫名其妙转为目瞪口呆。 程晋瑜是第二次见到这个男生,没错,这个人是前几天和蒋昔柳在走廊言行举止很亲密的那个男生。他为什么会和蒋昔柳约在这里,难道他是蒋昔柳的男朋友吗? 蒋昔柳很尴尬的看着程晋瑜,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俗套的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男生表情没有变化,看不出一丝难过,还笑了笑说:“我只是看到有个很熟悉的背影,想过来看看是不是你,呵呵,还真没想到果然是你。” “那个,你别误会,他不是我的……”蒋昔柳正急着解释,突然看着莎米苏从背后用手搂着程晋瑜的腰,头靠在他肩上,便咽住了要说的话。 “亲爱的,你在干什么呢!!快走吧,不是要去选电影的吗?”莎米苏语气充满了亲昵,两人关系昭然若揭,同时也在向蒋昔柳宣示自己的主权。 蒋昔柳听到女生的话心里袭来一阵绞痛,脸色很难看,对面的那名男生突然握住蒋昔柳的手,关心的问:“你还好吧,我们要不出去转转!”  程晋瑜没有说话,他很想知道蒋昔柳刚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她和那名男生待在一起,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过后冷淡地转过身说:“嗯,我们走吧。”  电影选的是一部校园青春爱情片,拍得很浪漫,节奏也特别慢,胡诺蓝和莎米苏都看得特别的认真,程晋瑜坐在座位上,电影院里黑漆漆的,没人看到他的表情,他眼睛里充满着哀伤。 脑海里不断翻滚着刚才的场面,蒋昔柳她是不是喜欢我,看到我和女生在一起她不开心了吗?为什么我会喜欢上她?我为什么一直不敢向她表白?我这样做究竟为了什么? 蒋昔柳受了委屈似的跑出星巴克,桌对面的男生追了出来,“怎么了?那个人伤害了你吗?”男生很困惑的问。 “你,你是不会明白的。”蒋昔柳声音哽咽的说,眼睛已经淌出了泪水。 周日过去了,接连上学的几天,程晋瑜和蒋昔柳之间好像有了一层透明的玻璃门,门阻隔了两人的言语、呼吸。但是它是可见的,不管对方在做什么,另一方都能看得到,但是这层门谁都无法穿过,关系形同陌生的两个世界,岑丽香和曾可芳都一脸的不明不白。 看得实在叫人尴尬,于是,岑丽香和曾可芳便都问起了具体的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