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雪天拾婴

玉明山坐落在一处灵气充沛的山脉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山上建起一座道观，里面住着一群以除妖为生的道士。
山下的人们也忘记了道观是什么时候建成的，道观就那样理所当然的出现在那里。好在这个道观里的道士没有什么仙风道骨的架子，和山脚下镇子里的人相处得其乐融融。
又是一年冬天，寒风呼啸着卷过去，吹得脸生疼。芫华抬手挡在额前，顶着风有些艰难的往前走着。出来之前天气还好好的，转眼大雪就盖住了上山的路。
眼看着下个转角之后就是上山的台阶了，芫华停了下来。喧嚣的风里夹着微弱的婴儿啼哭声和动物的悲鸣，断断续续的传过来。
朝身边的矮树丛里看过去，一个婴儿蜷缩在雪地上。襁褓已经散乱开了，婴儿的脸已经冻得发紫，声音也微弱得像是猫叫。
芫华抱起婴儿，看了看周围，雪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这个婴儿也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
“既然被我遇到，也是你命不该绝，且救你一救。”
说罢，芫华扯了扯自己的斗篷，将婴儿裹上抱在怀里，加快了回道观的脚步。
费了一番力气之后，才算是将婴儿救了回来。饶是如此，还是落下了小病根，只能慢慢的养着。
看着被炭火烘得红扑扑的小脸，芫华有些感慨：“今后你恐怕就要扎根这道观了。先跟着明字辈排下去，唤明悲吧。”
山上察觉不到时间流逝。山脚下的姑娘长大了嫁人了，又看着她的孩子娶妻生子，道观还是那个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明悲也不再是那个蜷缩在襁褓里的小婴儿了，一丝不苟的束着发，身上一身素色的道袍，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波澜不惊样。
芫华有些不懂，为什么自己这样一个不羁的人，教出来的徒弟却是一板一眼的。再调皮的孩童看到她，都会自觉的放低声音，生怕惹到她。
尽管明悲什么都没做。
思前想后，芫华觉得自家徒弟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什么都不懂以后会吃亏的。
这还是明悲第一次下山。这些年，明悲一直都是在山上跟着师父修行，除了道观里的师叔伯之外，还没接触过其他人。
以至于山下和蔼的婆婆热情的关切，真的吓到她了。
被一群婆婆包围着嘘寒问暖，明悲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芫华。
难得见到她这么窘迫的样子，芫华转头看像别处，并不打算出手相助。直到明悲的眉毛皱起来了，芫华才把她拉出来。
“今儿个贫道和徒弟还有正事要做，就不和各位施主拉家常了。告辞告辞。”
明悲松口气。走出去好远还会时不时的回头看看，生怕有谁追上来，又要拉着她说些难以招架的话。
正事只是借口，芫华的目的是带着自家徒弟下山转转，明白一些人情世故。
明悲亦步亦趋的跟在师父身后，听着芫华一路上絮絮叨叨，不需要自己的地方绝不开口。芫华无奈之余，对徒弟的懂事还是很欣慰的。
回去路上，芫华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神神秘秘的打开，递到明悲的面前。
明悲看过去，桂花独有的香气扑鼻而来，几块糕点躺在芫华的手上。
抬眼，她有些不解的看着芫华。
芫华有些挫败，但是明悲的反应又在意料之中。捻起一块糕点放在嘴里轻轻咬上一口，芫华满足的眯上眼睛。有些含糊不清的说：“这叫桂花糕，是刚才那些婆婆们塞的。快尝尝。”
在芫华期待的眼神里，明悲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布包，抽出一双筷子，夹起糕点，学着芫华的样子轻轻的咬下去。
香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松松软软的还有糯米黏黏的口感。
有些意犹未尽的咽下嘴里的糕点，明悲点点头，难得的称赞了一句：“好吃。”
就这一句话，芫华笑得更开心了。
眼前是熟悉的山路，芫华抬手指向一从矮树丛：“那边那个矮树丛，多年前为师在一个下雪天路过那里碰到的你。那时候你还在襁褓里，脸都冻成紫色的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谁能想到你能长这么大。”
芫华正陷在回忆里，明悲看了看树丛抬脚走了过去，在芫华诧异的时候，伸手从矮树丛里拎出来一个布包，居然是个小娃娃。
快走几步冲上去托住明悲怀里的小人儿，芫华松口气：“不是这样抱的，你这样会摔到它的。”
芫华怀里的小人儿也不怕生，笑嘻嘻的看着明悲，伸出手去想要回到明悲的怀里。
心惊胆战的把小人儿交到明悲手上，芫华在一旁护着，生怕这孩子掉下来。
学着芫华的样子抱着，明悲有些新奇。怀里的奶娃软乎乎的，一边流着口水一边朝着自己笑。短短的一小截，在手里轻飘飘的像是没有重量。
这孩子是个生面孔，极有可能是路过逃难的人留下的。思及山下的王大妈一直都想要个孩子，芫华盘算着把这孩子送到山下去。
心中微动，明悲第一次开口提要求：“咱们能留下它吗？在这里放任着怕是会被野狼吃掉。”
芫华忙不迭的同意。心里感叹着这次下山没有白来，自家徒弟居然会提要求了。
上山的路上，明悲总算是弄明白了怎么抱孩子。得知这一小截居然还要吃喝拉撒，明悲觉得有些后悔一时冲动留下这个麻烦，皱着眉想把奶娃再扔回去。但是看师父兴致勃勃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为师的名下只有你一人，这个小女娃今后就是你的师妹了，且唤明戒。切记不可欺她打她骂她，平日里她的衣食住行还要你这个大师姐负责，直到她能自理为止。”
明悲掐着眉心，再一次产生了丢回去的念头。
可是低头看了看怀里睡得正香的小娃娃，明悲心头又有些跃跃欲试。
寒来暑往，不知不觉已十载。这十年，明悲过得是手忙脚乱。还没断奶的婴儿照顾起来太麻烦了，又小又脆弱，吃的东西不能太硬太稀不能太凉太烫，稍微长大之后学走路又怕磕到碰到。
拜她所赐，明悲这些年和山下的人没少打交道。
道观院子里有一棵百年古树，树底下盘腿坐着个半大的孩童。树叶飘到她是的头顶上，孩童偷偷的睁开一只眼睛，见没人理会这边，蹑手蹑脚的从树的另一边绕过去想要溜走。
只顾着看身后有没有人，冷不防的撞到了头。
伸手揉了揉撞到的地方，抬头看向来人，明戒有些心虚。讪笑着喊了声：“师姐。”
明悲神色淡淡的看着她，有些头痛。
“若是你再这样顽皮，桂花糕可就全进了师父的肚子了。”
明悲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油纸包，淡淡的桂花香味传出来，引得人馋虫都要出来了。
踮着脚也摸不到桂花糕，明戒可怜兮兮的看着明悲：“师姐。师父都已经是辟谷的人了，作甚还要吃这些小零嘴儿，反倒是累赘。不如给了我，我还长个子呢。”
“就你有理，师父养你这么大也不晓得孝敬师父，满脑子的鬼点子。师父唤你明戒是为了让你戒掉俗世时候的陋习，看来师父的话一点都不假，你这心，还在山下呢。”
将油纸包塞回兜里，明悲把明戒按回蒲团上，勒令她打坐。
听着明悲进了屋，明戒悄悄的睁开眼，做了个鬼脸。
再三确认明悲不会出来之后，明戒拍拍身上的尘土转身开溜。



正文 第二章 端倪

这么些年，明戒对山下充满了好奇。但是明悲以她太小为由，从来不让她下山。
然而明戒还是被保护得太好，不知道山下没有结界的世界还是充满危险。
譬如天敌。
修行者的天敌就是妖和魔。玉明山的山脉另一端，就是蛮荒之地的西面。这里浓郁的灵气是仰仗女娲留下的宝物，但是离着蛮荒之地太近，太过于危险，所以一直以来没有什么人愿意靠近这里。一旦出事，这里将是最先沦陷的地方。
玉明山的结界就是为了抵御魔族而设，将山下的镇子也划进结界中。只有人族可以通过，心术不正的妖族和魔族硬闯则会被雷击。
不管魔族怎么绞尽脑汁，这么些年都没能成功踏进玉明山地盘一步。
魔族的探子一直都徘徊在结界外，伺机找到结界的漏洞。心中的不甘让魔族越发狂躁，也越发仇视修行者。
他们窥视的一直是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族，那些人族被好好的保护在结界里，蛮荒之地的禁制限制了他们的活动范围。
只有除掉修行者，才能破开蛮荒之地的禁制。
这不，明戒就闯进了一个魔族的巡视范围。
偷偷离开道观，明戒害怕被抓回去责罚，走的不是下山的路，而是去了后山的林子。
一路上有很多道观没有的新奇玩意儿，林子里的小动物嗅到修行者微弱的气息，远远的跑过来，凑在一起盯着明戒看。
明戒觉得有趣，悄悄的藏起来，冷不丁的朝着小动物们做个鬼脸，看着它们四散逃开才大笑出声。
不知不觉，明戒就迷失在了树林里。眼前是一片空地，空地上突兀的矗立着一块石碑，在林子里特别显眼。
好奇的围着石头转了一圈，明戒兴趣缺缺的撇撇嘴。
其实在石碑的周围，延伸出去了一道屏障，将玉明山和山下的镇子包起来，挡住想要进山的魔族，护佑一方安宁。。
明戒总踪迹很快就被魔族的探子发现了，这里的结界怎么转都找不到出入口，这让探子很恼火。探子曾经试图强行闯进去，却是被一道雷劈在了脸上，留下了一道不会愈合的疤。
明戒的出现正中探子的下怀。
被明戒吸引的不止探子一个。一只小狐狸嗅到气息从树丛里蹿出来，远远的看着明戒不敢靠近。
听到动静，明戒看过去。真是一只漂亮的狐狸，通体雪白，仔细看，爪尖上还有红色的毛。伏低了身子，呲着牙眼含戒备的看着自己。
玩心大起，明戒放轻脚步靠近小狐狸，想着抓回去做个伴也好。
明戒的靠近，让小狐狸不安的后退，随时都会转身跑回去。
知道不能心急，明戒也伏低身子，朝着小狐狸伸出手，耐心的等着小狐狸放松下来到自己这边来。
“来，到我这里来，我不会伤害你的。”
小狐狸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距离里观察了许久，见明戒一动不动，这才慢慢的靠近她，试着去舔了舔她的手。一人一狐就这样玩了起来。
正玩得尽兴，原本放松下来的小狐狸突然露出了獠牙，喉咙里发出低吼声，后腿蓄力，仿佛随时都会窜出去一口咬在脖子上。
察觉到危险靠近，明戒回头，一团黑影迎面袭来。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手已经被捆住，双脚离了地。
喉咙被扼住不能呼吸，明戒挣扎着伸手挠在对方的胳膊上，对对方来说显然是不痛不痒的。 
小狐狸后退几步，猛扑上去一口咬在探子的胳膊上。探子吃痛，把明戒和小狐狸甩到一旁。
明戒撞到头晕了过去，小狐狸站起来甩甩头，叼着明戒的衣领努力的把她往结界里拖。
魔族一步步的靠近，小狐狸窜起来再次扑过去。挥手打开小狐狸，探子伸手想要带走明戒，余光瞥到了有人影靠近，眯着眼看过去，魔族探子消失在原地。
到处都找不到明戒，明悲跟着寻人鹤找来后山。看到有人倒在地上，心里着急，直接用了缩地术赶过来。
看到地上的人是明戒之后，明悲神色大变。蹲下身仔细的检查了一下明戒的状况，发现只是晕过去了才松了口气。
瞥向一旁，一个白色的小身影躺在地上哀叫，看样子是痛极了。明悲上前想要查看伤势，却是被挠了一爪子。
血珠渗出来，明悲不在意的蹭掉之后瞥向小狐狸。
小狐狸嗅到是和明戒气息相似的人，知道自己做错事，有些可怜的看着明悲。
这样的神情让明悲想到了明戒卖可怜的样子，心头一软，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知道并没有怪自己，小狐狸起身一溜烟的跑进林子里，不多时影子都看不到了。
抱着明戒回到道观，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追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明悲也说不上来，只能模糊的说是撞晕了。只有芫华查看之后神色难得的凝重起来。
送走一群过来探望的师姐妹，明悲想到师父的神色，心里有些不安。
平日里自己也会跟着师父去除个妖什么的，对妖族的气息还算是熟悉。但是留在明戒身上的气息和妖族不一样。
“师父，明戒身上的气息不像是妖。难不成是魔族的结界松动了？”魔这种东西明悲只在书上看到过，忆起典籍中的记载，明悲心里一阵后怕。
芫华没有否认只是说了句：“为师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你只管照顾好明戒就是。”
明悲从未见过自己这不正经的师父面上这样严肃的神情，心中念及“魔族”二字，不觉心中一凛。只不过她生了副淡泊的性子，心中就算是思绪驳杂，面上也只是淡淡的应了声:“是。”
在这个道观里芫华看上去好像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有一个师伯打点着道观上下，一个师叔带小道姑们，最清闲的就是芫华了。
很多新进门的师妹都不太懂为什么芫华什么都不做，但是待遇却是最好的，连带着连明悲和明戒的待遇都高很多。
只有明悲自己知道，自家师父实际上比谁都要忙。
明戒刚醒过来的时候心里很害怕，一是害怕自己偷跑出去被师姐训斥，二来被袭击的时候太过突然了根本来不及反应，现在反应过来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怕了。
“这次是你命大，轻易还是不要下山。等你修行够了，出去历练的时候再好好看看风景也不迟。现下你还不能保护自己，且安心养伤。”
明悲没有指责，却让明戒心里更加愧疚了。她宁愿师姐指责自己偷跑出去，也不愿意看到师姐神色淡然仿佛不在意一般。
明戒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弱小。
看出明戒眼里的不甘和委屈，明悲伸手在她头上温柔的摸了摸，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放下，神色罕见的柔和。
“吃吧，你最爱的桂花糕。这次没有师父的份。”
果然师姐最关心她了。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明戒抱着明悲嚎啕大哭起来。
“师姐我一定会好好修行的，日后换我来保护你。”
明悲失笑，嘴上应着：“好。”



正文 第三章 危险

哭着哭着，明戒想起了什么，眼泪都来不及擦掉，急切的问：“师姐你过去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只小狐狸，通体白色，只有爪尖是红色的。”
明悲点头：“确实有这么一只狐狸，不过看到我就逃走了。不必担心。”
明戒蹙着眉，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失去意识之前似乎看到小狐狸护在自己身前，之后她就晕了过去，小狐狸有没有受伤无从得知。以师姐淡漠的性子，只要还活着就不算有事。
“师姐，我有些担心小狐狸，能不能回去看看？”
师妹祈求的目光让明悲无法拒绝。塞了塞被角，明悲应允道：“可以，等你伤好了之后师姐陪你。”
得到允诺，明戒破涕为笑。听话的闭上眼睛休息。
休息了几天之后明戒又活蹦乱跳了，一直吵着想要去看心心念念的小狐狸。明悲拗不过她，谨慎的带上了防身的东西。
路上，明戒有些羡慕的摸了摸明悲的佩剑，好奇的问：“师姐，我什么时候才会有剑？”
往明戒身上塞上一个护心镜和护身符，明悲嘴上应着：“下山历练的时候，师父自会给你一把好剑。”
看着看着，明戒发现了不对劲：“为什么师姐的剑同其他师姐的不一样？”
斟酌再三，明悲只是模棱两可的说了句：“师父只有我们两个徒弟。”之后便不再多言，专心寻路。
身边有明悲跟着，明戒的胆子大了不少，试着进林子里面搜寻小狐狸的身影。四处都找不到，明戒朝着林子喊：“小狐狸！小狐狸你在哪儿呢？”
听着远处的回声明戒有些难过的瘪着嘴：“师姐，你说小狐狸会不会已经死掉了？”
不忍心看师妹不开心，明悲干巴巴的安慰：“不会的。再等等，兴许在路上。”
暂时安抚好师妹之后，明悲警觉地看向周围。这里是结界的外面，随时都会有魔族冲出来。尽管自己带了佩剑和不少的符篆，但是还没有和魔族交手的经验。相比平时小打小闹的妖，符篆对魔族有没有作用都是未知。
思及此，明悲攥紧了剑柄，防备着随时都可能从任何地方出来的魔。
果然不出明悲所料，两个人在结界外没多久，一团黑影就从斜后方冲了过来。一直都紧绷着神经的明悲将明戒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拍出一张符篆。
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被符篆贴到的地方冒出一阵青烟。
护着明戒快速的往后退了退，明悲的飞速的观察着周围，玉明山这么大，不可能只有一个魔族，这声惨叫怕是已经引来了其他的魔族。
事不宜迟，明悲扯着明戒想要退回结界。
一只脚刚迈进结界中，明悲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退，心道不好。回头看去，黑影中伸出两只手扯着自己和明戒远离结界。
心里着急，明悲抽出佩剑，口中念念有词，挥剑向魔族砍去。
佩剑所及之处发出呲呲声，魔族惨叫一声松开手。不甘心的一掌朝着明戒拍去，换来又一声惨叫。
趁着魔族退开了，明悲抱着已经呆住的明戒退回了结界里。
刚被魔族拍的那一掌正中明戒的心口，尽管护心镜和符篆挡了一下，明戒还是觉得心口像是蚂蚁在咬。
倒吸一口凉气，明戒看过去，自己的外衣已经破掉了，露出了护心镜，符篆已经变成了飞灰。
明戒这才害怕得哭起来：“师姐，师姐我的心口好痛。我不想死师姐。”
顾不得别的，明悲扯开护心镜看过去，明戒心口处大约一掌的地方已经开始发黑腐烂。符篆也没能挡住魔族的一掌，明悲有些心惊。
看了眼在结界外徘徊的黑影，明悲咬咬牙，抱起小师妹往道观里跑。若是妖弄出来的伤口，自己有信心处理好，但是魔自己还是第一次接触。
现下，只能找师父了。
冰凉的温度透过衣服传到膝盖上，明悲垂手跪在玄冰上，冻得脸色苍白。
她从来没见过师父发这么大的火。似乎知道魔族出现之后师父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偶尔的还能看到师父站在窗前走神，眼神里看不出悲喜。
师妹受伤确实是她的责任，明悲没有一句辩解，默不作声的接受了惩罚。
芫竹叹口气，走过来劝道：“已经两个时辰了，快起来吧。明戒的伤也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是些皮外伤，养个两日就好了，你不必太过于自责。”
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明悲垂着眼帘淡淡的说：“多谢师叔。”
劝不动她，芫竹摇摇头走开了。这个人看着淡漠，但是责任心却比其他人强太多。
没多久，芫华远远的走了过来，掐了个诀，两个人瞬移到了一处悬崖边。抬头看过去，刚好能看到后山石碑处，两团黑影还在那块空地上徘徊。
“魔族在千年前曾从蛮荒之地跑了出来，所经之处可以说是寸草不生，人族处于弱势。后来人妖两族联手，才又把魔族赶了回去。这一段古书上是有记载的，想必你已经看过了。”
明悲点点头，还是保持跪着的姿势一言不发。
“曾经，咱们师门也是数一数二的修行门派，现在的什么昆仑玉虚都比不过。但是经过这次之后，活下来的只有你师祖一人。但是我师父还是一个几岁的孩子，被藏在在了地窖里隐藏了气息才有机会活下来。之后师父潜心修行，研究对付魔族的办法。”
看了一眼明悲，还是那副样子，眉毛都没有抬一下。芫华叹了口气，看向蛮荒之地。
“后来师父就圆寂了，修行几乎是大成，却在最后关头放弃了。为师现在修行的，就是除魔的法术。要知道你一个刚刚筑基的小道士和一个还在练气的小毛孩，两个人能在那个探子的手底下活着出来只是侥幸。为师知道你宠明戒，但是宠归宠，明知道危险你还是答应她要去，你是多不想要这条命？为师辛辛苦苦的把你救回来是为了让你逞能吗？”
说着说着，芫华的语气就激动了起来。
明悲轻笑，果然自家师父还是这幅样子看着最舒心。前几天严肃的样子着实让人担心。
这一笑可是惹毛了芫华，瞪着眼睛像是要吃了明悲一样。
“师父，我想修行除魔的术法。”一句话，根本不给芫华拒绝的机会。



正文 第四章 历练

伤好之后，明戒的胸口留下了一道消不掉的疤。
正是爱美的小姑娘，每每沐浴的时候低头看到，明戒就觉得心里一阵不是滋味，人前还总是要强颜欢笑。
更令她闷闷不乐的，是她醒来之后就没有见过师姐了。
芫华只是说了句明悲闭关了，其他的什么也没说。不管她怎么调皮捣蛋，也只是说了句那个地方不是她能去的。
气馁的明戒每天都垂头丧气的坐在门口，整天魂不守舍的。
芫华于心不忍，告知她：“你师姐若是看到你这样，怕是会生气。不好好修行难不成你还想着你师姐保护你一辈子不成？”
想到遇到危险自己只能躲在师姐身后，明戒心里又是一阵挫败：“徒儿这般愚钝的资质，能修行到师姐的境界吗？”
怜爱的摸了摸明戒的头，芫华笑眯眯的开解：“你哪是愚钝，分明是偷懒。勤奋修行，不比你师姐差到哪里去。”
明戒有些羞愧的摸了摸鼻子，起身快走了几步，回头问：“师父，若是徒儿得到下山的资格，徒儿也想像师姐一样有自己的佩剑。想去找师姐。”
应下之后，芫华失笑的看着明悲风风火火的去了书房。
那之后，一直都出了名偷懒的明戒也开始努力的修行了。很多人以为是三分钟的热度，在一旁看戏的人不在少数。
令旁人想不到的是明戒居然保持着这种空前的热情一直到了可以下山的时候。
人族修炼境界分成筑基，祭符，驭物，练器，元化，聚灵，元婴，还虚，不灭。
玉明山的小道姑们一般到了祭符的境界都可以申请下山历练，为了安全也可以到驭物境界再下山。一般都是一些不太棘手的小妖，大多都是来练手和知晓规矩的，为期两年，两年后不论成败都要召回山上。
明戒就这样毫无阻碍的修行到了驭物，之后又如愿的申请到了下山历练的资格。
出发前夕，芫华叫来明戒，将手边的剑递给她：“这把剑是为师所练，名为朝夕，你且好好待它。”
有些惊喜的接过剑，明戒连声说：“谢谢师父，谢谢师父。”
之后，捧着剑对着夜明珠柔和的光细细的端详手里的剑。
剑鞘看上去没有什么特点，手柄的地方细心的包上了一层棉布条。抽出剑，剑锋泛着冷光。
但是就算是这把剑看上去再锋利，看上去也只是一柄在普通不过的剑。
有些纳闷的看着芫华，明戒不明白为什么会给她这样的一柄剑。
“这把剑的好处，待你可以熟练的除妖时，就明白了。剑柄上刻着一个阵法，若是有魔族出现，可以挡一挡，趁着这个空隙你快些逃命就是。”
神秘一笑，芫华绝口不提这柄剑有什么好，只是让明戒保命要紧。
一头雾水的退出来，明戒还是听话的没有细究，收拾了几间衣服和符篆准备明天的历练。
第二天一大早，玉明山久违的热闹起来了。
历练的内容早就在申请之后就给了，新下山的大多都是一些路途遥远的小妖怪，沿途一般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这次下山历练的有三个人，都是和明戒差不多时候入的门，修为也相差无几。只不过不同的是另外两个人身边各自跟着一个师姐。
原本理应是一个人去，这两个师姐都称要下山去看看，实则是不放心自家师妹。其他不下山的师姐们则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叮嘱着。
相比之下，明戒就有些形单影只。
芫华看到的就是明戒一脸羡慕的样子，叹口气走过去转述明悲的话：“你师姐闭关前就交代过了，让为师务必转告你：“下山之后莫要贪玩误了正事，一切都多加小心。”
沉默了片刻之后，芫华难得的温情一次：“历练抽到的是什么妖？可熟悉？”
微微点头，明戒恭敬的回道：“是三途河边的榕树精，盘踞着挡住了生人放的河灯。”
“三途河在最西边，乃连接现世和地府的一条河，路途遥远，一路上多加小心便是。若是那榕树精肯让一让，不杀也可。时候差不多了，你且下山去吧。”说吧，芫华挥挥手催促明戒上路。
明戒用力的点点头，对着芫华行了一个礼，忍着眼泪转身下山了。一边走一边偷偷的擦眼泪，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
头顶响起两道破空声，明戒抬头看去，是师姐们御剑带着自家小师妹。擦掉眼泪，明戒握紧了剑柄。
不就是会御剑吗？等历练结束了，一定比你们飞得还要快还要高。
朝着山上的方向做了个鬼脸，明戒踏上了历练的路程。
下山没多久，明戒只觉得眼前闪过去一道白影，很快就消失在眼前的树林里。心里隐隐有些期待，脚步转了方向朝着白影追了过去。
“小狐狸，是你吗？”有些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明戒擦了擦脸上被树枝划出来的血珠朝着林子里大声喊。
一只白色的小狐狸探出头，转身又朝林子深处跑去。一瞬间，明戒看到了爪尖的红毛，心里狂喜，又追了上去。
身后有呼呼的风声袭来，明戒惊喜的转头看过去，迎面袭来的却是一阵黑烟。
黑烟从明戒的眉心没入不见了踪影。
“你看看明悲，平日里说对你好，没保护好你就逃了。这么重要的日子也没有来，真是该死。我去帮你杀了她怎么样？”
一道声音远远的传来，找不到说话人的方向，也听不出到底是男是女。
明戒捂住耳朵大声的反驳：“不是这样的，师姐对我很好，是我自己一定要出去玩。”
“真的是这样吗？真的是你说的这样吗？别人的师姐可是载着自家师妹御剑呢，而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地上走。”
声音似乎就在耳边，明戒捂住耳朵也无济于事。
有黑影出现在明戒的身边，喃喃的说：“你看她们，明明一样大，却总是嘲讽你。只要你想，我就能让她们再也不出现。”
明戒定睛看去，原本应该走了很远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想到这两个人仗着自己修为高欺负自己，嘲笑自己没人管，嘲讽自己胸前有伤疤撕扯自己的衣服，打翻自己的饭还不许自己告诉师父。明戒心里一阵的狂躁。
“我帮你杀了她们，你来做我的奴隶。很划算吧。”黑影又在明戒的耳边蛊惑。
抽出腰间的佩剑，明戒轻笑：“不如我杀了她们，你来当我的奴隶。”
剑刃划破虚空的声音响起，明戒看了看手上的血，之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正文 第五章 噩耗

明戒倒下之后，黑影散去，显露出一个一只眼睛上有疤痕的男人。
把明戒抗在肩上，男人看都没看地上的几具尸体转身踏入了一片浓雾中。
正在闭关刻符篆的明悲心头一突，手下刻偏了一笔，这块玉简算是废了。“希望不是明戒出事了才好。”
两年转瞬即逝，明悲准备出关看一看，这些年她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
出关之后得知两年里，不仅明戒没有消息传回来，其他几个师妹也是杳无音信。近期更是连发出去的传书纸鹤也找不到几个人的气息，在山上徘徊不定。
想到前几年出现的魔族，芫华心中一沉。和芫获商量之后决定加强结界，将所有历练的弟子召回。
这个决定雷厉风行的实行下去，结界也再次加固。清点人数发现唯独就这五个人没有回来时，芫获皱着眉左右为难。
一方面是自己门下的弟子，另一方面，若是派人去找，难保没有一点危险。
见自家师姐为难，芫华主动请缨：“师姐，就由我们师徒两个人去吧。一直以来受师姐照顾，现在这种局面总不能让那些小辈去冒险。”
芫获不赞同的一拍桌子：“胡闹！明悲就不是小辈了吗？姑且再等等，许是在路上呢。”
气定神闲的喝了口茶，芫华对芫获的维护颇为感慨：“明悲是我的亲传弟子，有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的。更何况我们只是去寻人，不碍事的。这么多年，我们师徒也算是对道观有所作为了。”
听出芫华话中的自嘲，芫获心里不是滋味。
平常芫华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神出鬼没，恐怕只有明悲知道她在哪儿。道观里多得是没有断了尘念的弟子，又不同佛家必须要斩断尘缘，闲言碎语还是少不了的。
所幸，明悲和芫华都是淡漠的人，这些闲言碎语都不放在心上。明悲又是道观里的师姐，修为也远高于其他人，没人敢当面说些什么，背地里的那些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了。但是出了明戒这么个没断了尘念，现在又出了事的。
这两年来明戒被欺凌她也不是不知道，训斥过几次之后却是变本加厉，明悲闭关芫华又行踪不定，芫获想帮也无从下手。
这次明戒出事两个人心里定是比谁都着急，能不记恨连带着其他人也去找，芫获心里感激，又不忍心让两个人涉险。见芫华坚持着，叹口气默许了。
两个人收拾好家伙什，带上寻人的灵宠就出发了。道观里除了芫获没人知道。
传信的纸鹤只能寻生人的气息，既然纸鹤传不到，人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灵宠分很多种，皆是开了灵智过个几百年就能修成人形。论寻找尸身，没有灵宠比得过灵鹫。
两个人御剑跟着灵鹫，想要一个个的寻找。谁知道一放开灵鹫就朝着一个方向飞去，速度之快两个人御剑勉强跟上。
明悲御剑速度还是稍微慢了一些，待她停下来的时候，芫华已经在面色凝重的查看周围了。
匆匆的扫了一圈，明悲心里的震惊无法言喻。
四具尸骨散乱在地上，骨头上还残留着黑色的腐肉。
“师父，这……”
点点头，芫华语气沉重的说：“这些烂掉的碎布片确实是道观的，至于尸骨都是谁的还要带回去才能知道。”
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明悲突然不想知道这些尸骨是谁了。这样她还能告诉自己师妹只是贪玩所以还没回来。
但是师命难违，明悲还是忍着心里的波澜，将尸骨都收好，放到乾坤袋里。
这四具尸骨在整个道观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四具尸骨怨气未消，魂魄不散。用引魂的法子一引就知道谁是谁了。
四个半透明的鬼魂飘在半空，明悲松了一口气。松口气的同时心里还有些隐隐的担忧。果不其然看清这四个人是谁之后有些人坐不住了。
“师伯，恕师侄无礼了。这次历练的人里除了这两位师妹还有明戒呢，如今两位师妹暴尸荒野，明戒下落不明。师侄倒是想要找芫华师伯要个交代了。”
说话的是芫竹一个没有什么大作为的徒弟明善。家里是京城的大户人家，父母为了让她强身健体才送来玉明山，从小就跋扈惯了，没少欺负明戒。
现在两个师妹两个师姐死的不明不白，明戒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明善心里一下子就不平衡了。顾不得礼节在大厅里大叫出声。
芫华不赞同的皱着眉，刚要说些什么，明悲先一步出声反击：“明善师妹，我们是跟着灵鹫找到的这些尸骨，因为数量较多所以才会先行回道观，查明身份好超度亡灵。这就是我给你的交代。还是说师妹的意思是这么残忍的事是明戒所为？”
明善从来没见过明悲说过这么长的话，一时有些惊讶。
“若是这事是我师妹做的，我无话可说。但是发现尸骨的地方有魔气残留，看尸骨师妹们出事也有两年了。两年魔气都未消散意味着什么师妹应该清楚吧。”
大厅里瞬间鸦雀无声，原本还义愤填膺的人默默的退了回去，皆是被魔气吓了一跳。
环顾大厅里，这些人神色不一，有的担心有的幸灾乐祸，但是听到可能是魔族杀的人之后，全都化成了恐惧。
明善装着胆子呛声：“你说是魔就是魔了？只有你和你师父去了，谁知道是不是魔气。”
这话气得芫华都冷笑出声，明悲更是气得脸都泛红。
“若是师妹这样想，师姐我就没办法了。毕竟听到魔族之后吓得站不稳的人不是我。既然你不相信明戒是清白的，那我就把明戒带回来。到时候如果不是明戒做的，师妹可想好了如何谢罪？”
芫获开口打圆场：“都是同一个道观的，真的有那个精力吵嚷还不如查一下究竟是谁痛下杀手。”
明善的脸色稍霁，神色嚣张的想要说话，明悲一个禁声符篆扔过去，冷冷的说：“这是禁声符，两天之内你是没办法开口说话了，当做是对你无礼的小小惩罚了。至于明戒，我自己的师妹我自己会管，不劳师妹费心了。”
说罢拂袖而去，留下一群人干瞪眼。



正文 第六章 下山

看着眼前已经有些落灰的屋子，明悲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现在只能是往好处想了，也许明戒没有遇到魔族，只不过是回来的路上贪玩耽搁了。
至于明善的怀疑，明悲一个字都不相信。明戒虽说顽劣了一些，还不至于这样残忍。现下自己要做的，就是将明戒平安的接回来，洗清嫌疑。
挽起袖子，明悲打来井水，用抹布一点一点的擦干净灰尘，那种感觉仿佛回到了明戒小时候。
那时候明悲还不会去尘诀，只能每天用抹布一点点把桌椅擦干净，不然明戒乱爬会弄得浑身都脏兮兮的。
擦完最后一个角落，明悲起身，将这间屋子落了锁。
“明知道这锁没什么用，还锁什么？”目睹这一切的芫华有些纳闷，对于修行之人来讲，这些锁远不如一个结界来得妥当。
明悲依旧是淡淡的神色，只不过语气中多了些怀念：“这锁是明戒年幼时候在山下买的，那时候我还不会结界。更何况门中不会有人进来的，这里面设了禁制，没有我的允许谁也进不来。”
了然的点点头，芫华难得的有些欲言又止。
明悲当然知道是什么事，但是话都放出去了，心里也确实放心不下明戒，这一趟非去不可。
虽然明悲似乎一直都是那样淡漠的表情，但是时间长了，芫华能通过一些细微的表情勉强看出明悲的心情。
看来明悲一定去这一趟，谁拦着都不好使。那些人的话真的惹恼了她。
仔细想想，上一次明悲坚持要做的事还是留下明戒。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无欲无求的样子，明明是个道家子弟，偏偏比佛家还要清心寡欲。似乎没有什么事能让她起波澜。
当真是老了，居然开始怀念起往事，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叹口气，芫华示意明悲跟着自己来。
路越来越熟悉，到了目的地明悲心里还是惊讶了一下子。
居然是自己闭关的山洞。
这个山洞在道观后山，得天独厚的灵气浓郁的地方。和其他山脉之间有丈宽的河面隔开，水里有凶狠的食人鱼，放进水里的船都会被它们咬漏。道观视这里为禁地，不会御剑的弟子都不能靠近这里。
因为灵气浓郁，山上又有些天然的钟乳石山洞，一些碰到瓶颈的弟子都会选择这里闭关。
在这里闭关多年，明悲自问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只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洞，只在山洞侧面开了一个小窗让光可以透进来一些，照在正中央的蒲团上。
芫华示意明悲坐在蒲团上。虽然疑惑，但是明悲相信师父肯定不会害她，于是顺从的盘坐在蒲团上。
“早些年我算出你出关之后会有一劫，若是过了，修行之路一帆风顺，若是折在这劫上，将是万劫不复。当初为师也只是大致推算出你的生辰八字，所以具体你会遇到什么劫数为师也不知道。”
芫华语气有些沉重，听得明悲心里一沉。
不指望明悲有什么惊慌失措的正常人的表现，芫华自顾自的说下去：“在很多年前，有一个修行者用几个不相干的人的魂魄，用了百年重新孕育出一个有自己思想的人。当时这件事轰动了整个修仙界，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这个法子被修仙界列入了禁术之流。”
“虽然这个法子有些冒险，但是修行者少个一魂一魄并不妨碍修行。为师要取出你的一魂一魄养在魂灯里，以防万一。这个地方鲜少有人会来，也不会有人中途打断。这之后为师会闭关好好保管着你的魂魄，剩下的就等你平安归来了。记住，你自己远比天下苍生重要，不要逞强。”
明悲点点头，自己的目的只不过是找回师妹而已，其他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她也不打算管。
闭上眼睛，一阵头晕之后明悲只觉得浑身都轻飘飘的，像是走在云端上。突然后背一空，坠入悬崖一般失重感袭来，明悲被拉回现实。
猛地睁开眼，眼前还是那个密室，不同的是芫华手里多了一盏忽明忽灭的灯。和照明的灯不同的是里面跳跃着一魂一魄，这一魂一魄虽然可有可无，但是真的出事了却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自那之后，芫华就对外宣布了闭关。明悲则是下了山。这下子就算是道观里有个别人有闲言碎语，也没有地方去说。
明悲包袱款款的下山去了。
修行可不单单是强身健体。修行者可以修习道法，借助工具解决平日里比较棘手的事情，譬如出门的行礼，路程比较远又没有坐骑。
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明悲再次感叹修行真是太方便了，尤其是看到路过的小哥大包小包的还没有马车的时候。
无暇顾及别人是在做什么，明悲站在山脚下抬头望过去，神色罕见的凝重起来。
上次找师妹的时候是跟着秃鹫直接御剑过来的，这次她还是高估自己了，没想到离开了秃鹫自己竟然迷路了。这座山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的山。
只能认命了。
拿出佩剑，明悲直接御剑到半空，吹响随身带着的骨哨召秃鹫。
在山顶上盘旋了一会儿，秃鹫扑棱着翅膀飞过来，落在明悲的肩上，顺便带来扑面的尘土。
挥挥手打散尘土，明悲从怀里拿出沾有明戒气息的布料。秃鹫叼着布料站了一会儿，带着明悲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收起佩剑，明悲天马行空的想，不愧是天蚕，这布料真结实，就是勒得腋下有些疼。
似乎是到达了目的地，秃鹫盘旋了一会儿，毫无征兆的松开了爪子。
明悲转头看了秃鹫一眼，掉进了树林里不见了踪影。
秃鹫被这一眼看得发毛，看来下次要换另一只来帮这个小祖宗了。
安然无恙的落地，明悲拍了拍身上的落叶，重新调查起这块地方。上一次过来，被地上的尸骨扰了判断，这次只有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查查师妹最后出现的地方。



正文 第七章 小狐狸

这个地方很古怪。
明明坐落在普通人居住的地方，也不在历练的途中，简直是背道而驰。明戒不可能到这里来，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杀掉两个修为比她还要高的人。
根据那几个师妹的魂魄提供的线索，她们可是出发没多久就失去了意识。再后来就被困在了尸骨上，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笃定的说看到了明戒。
但是现在这里别说气息了，连一件信物都找不到。
有些烦躁的皱着眉，明悲决意去明戒历练的途中去打听一下。说不准有谁能提供到什么线索。
良景很郁闷。
他的窝在距离玉明山很近的一座山上。姐姐们告诉他因为这里灵气比较浓郁。适合他们修行。
但是为什么别人两百年就可以化成人形，自己硬生生的拖了九百八十年。
实在是忍不住了，山上的人参娃娃告诉他，在玉明山的结界外边灵气比较浓郁一些，再不行的话就闯闯结界，兴许被雷劈上几次就好了。
傻乎乎的良景，相信了。
谁知道相安无事几天之后他居然遇到了传说中的魔族。因祸得福的是他被打之后居然能化成人形了，结果就是瘫在山洞里被天雷劈了三天。
不过结果还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山头被前来结成伴侣的女妖怪们占领了。
良景是白狐一族的，和赤狐沾了那么一点血缘关系，结合了这两族的优点，修成人形之后容貌自然也是上乘。
既有着白狐的冷清，也有赤狐的妖媚。化形之后可是被姐姐们好一顿蹂躏，带下山去显摆了。
这一显摆不要紧，原本就容貌出众的妖狐就很受欢迎，这下良景这个尤物更是变成了抢手货。
隔三差五的就有女妖怪找上门要双修，送花送酒送人头。终于把良景给吓出了阴影。
这山里呆不下去了。
还没动身，山里就来了一群魔族，修为低的直接就变成了盘中餐，修为高的不听命于他们就直接被打回原形。
妖狐一族自古都是心高气傲的，当年可是可是侍奉过女娲，让他们听命于魔族怎么可能。
于是连夜逃离了原来的住所，打算混迹在人群里求一个条路。
这个决定良景不能理解：“重新找一座山不好吗？混迹在人群里被抓住了可是死路一条。”
大姐回头看了看曾经安宁的地方，匆忙的解释：“整座山都被占了，其他灵气比较浓郁的地方肯定也被占了，去找死得更快而已。还不如隐藏了妖气混迹在人群里，还有一线生机可言。只不过我很担心你会不会隐藏妖气。”
顶着大姐担心的眼神，良景拍着胸脯说：“不要小看我，隐藏妖气而已，还是很容易的。”
姐姐们放心了，各奔东西寻生路去了。
就这样，良景已经在这座山里藏了两年了。他不会隐藏妖气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容貌。好不容易出去一次，还因为容貌引起了一阵骚乱，他只得落荒而逃。
摸了摸自己瘪下去的肚子，良景靠在树上，心里一阵哀嚎。天气已经转凉了，山里已经找不到吃的了。
上一次自己吃饱还是一年前，再不想办法混到人群里，只怕自己一个千年的狐狸精就要饿死了。
不要问他为什么还要吃东西，也不要在意他为什么会饿死。他现在只需要吃的。
又在树上靠了会儿，良景动了动鼻子，是人的气息，正在朝这边靠近。
歪头看过去，一个灰色布衣的人正在不急不慢的往前走。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可是鲜少有人经过的，跟着这个人也许就有一个长期的饭票了。
帮自己幻化出一套差不多的灰色布衣，良景咬咬牙直接从树上摔下来。捂着腿大声的呼救：“救命啊，有人吗？”
明悲找不到明戒的气息，只能顺着原本师门预定的路线一路寻过来。
顺手收服几只小妖怪，明悲还是找不到有用的线索，妖们看到她那身道袍就已经被吓得四散逃跑了。无奈之下，她只能花银子从周围镇子里买了几身衣服，遮住了自己原本的样貌。修为低的看到的只会是一个普普通通转头就会忘记的脸。
听到前面的呼救声，明悲还是气定神闲的走着。那棵树旁边的妖气已经浓郁到刺鼻子了，看样子这个妖修为不低。
喊了几声之后余光看过去，那个人还是不着急的样子，良景有些心急了。姐姐们不是说人都很善良吗，听到呼救就会来救人，还会接到家里好吃好喝的供着。
可是，姐姐们的呼救和良辰理解的能一样吗？
看着人走近了，良景小心的收回自己的指甲，装作弱不禁风的样子靠在树根上。
明悲定睛看去，恩，这个妖怪长的还不错，是妖狐一族的。很多年前自己和狐狸还真是有那么一段渊源。要不是去找那只狐狸，明戒也不会想到再下山去看看。
已经到眼前了，这个人居然对着自己开始发呆。果然自己的脸，就算是抹上泥土脏兮兮的也还是能迷惑人吗？
心里泛起一阵得意，良景没忘了自己的初衷：“这位兄台，我是一个路过的书生，刚刚从树上摔下来把腿摔坏了。能否搭救一下？”
狗腿的看着明悲，良景心里呐喊，快答应啊，看在这张脸的份上。
不过眼前这张脸，似乎在哪里看到过，虽然看着有些模模糊糊的，但是这种熟悉的感觉不会错的。
来不及细想，眼前这个少年已经冷淡的拒绝了：“不能。”
出乎意料的答案，良景有些手足无措的说：“可是我受伤了唉，马上就要天黑了，如果晚上我还在这里可是很危险的。”
“可是，关我什么事？你看着比我还要高一点，如果我带上你这个拖油瓶，恐怕我晚上也出不了这里。”
这个人，出乎意料的冷漠。
话说完了，明悲就打算绕过这只狐狸离开。她倒是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拽住明悲的衣角，良景连声保证：“我对这里很熟的，你带上我很快就能出去了。真的，相信我。”
回过头抢回自己的衣角，明悲面无表情的挑出他的漏洞：“你不是说你是路过的吗？怎么会熟悉这里？”
手里一空，良景被问住了。转了转眼珠，良景一本正经的解释：“我是路过这里，其实这片地方我很熟的。”在这里转悠了很多年了，能不熟吗？



正文 第八章 迷路

姑且先看看这只狐狸想要干嘛吧。
上前搀扶起良辰，明悲问：“怎么走？”
环视了一下周围，良景心里咯噔一下。只顾着找吃的，居然没有看路，这下子，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走了。刚刚居然还放下大话说很熟悉这里。
颤颤巍巍的抬手，良景随便指了个方向，底气不足的说：“大概，这个方向吧。”
瞥了一眼良景，明悲看出他心虚，只当他是骗人底气不足，依旧依言朝那个方向走去。
等摸清楚了他的目的，再下手也不迟。
两个人在林子里绕来绕去的，不知不觉的天都黑了，良景也越来越心虚。
偷偷的看了看旁边气定神闲的人，他是真的相信自己知道路吧，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跟着自己走，若是带不出去，怕是对不起这个人的信任。
思及此，良景更愧疚了，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个人带出去。晚上人在树林里太危险了，不知道多少妖怪野兽闻到人的味道凑过来。
一定要保护好这个人，之后趁机让他带上自己，请客吃饭。
想到有饭吃，良景更急切的想带他出去了。
旁边的明悲注意到良景神情的变化，暗自皱眉，看着越走越深了，难道真的对自己志在必得？
就这样一人一妖心思各异的迷失在了深山里。
良景终于察觉出了不对，怎么越走越陌生了？心里更过意不去了，如果这个人真的出了什么事，也是自己害的。
明悲生起一堆火，天黑了，不能苦了自己。
良景没见过明火，野兽的本能让他想远远的避开。
“坐那么远干什么，近点取暖吧。”
听到明悲冷清的声音，良景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是现在容不得他细想。
强装镇定的挪得近一些，良景笑得勉强：“不必了，我不冷。”靠火堆那么近才可怕。
树枝燃烧出噼啪声，良景看得心惊胆战。
突然树枝炸开了，火堆的一角塌陷下去，几个小火苗溅出来，吓得良景都要跳起来了。
小火苗没了可以燃烧的东西，跳动了几下自己灭了，良景这才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明悲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道终于要装不下去了吧。
扭捏了一会儿，良景绕过火堆凑近明悲，一脸歉意的说：“真是抱歉，难得有人那么信任我，我答应把你带出去的，结果反倒是我迷路了。”
只当他这是计策中的一部分，明悲没有回话。
以为明悲是在怪他，良景更内疚了：“我本来以为这是我经常来的山头，但是我为了找吃的已经去了另一座山，所以就是……”
小心的看了看明悲的脸色，发现什么都看不出来，小心翼翼的接着说：“所以就是我们迷路了。”
有些意外的挑眉，迷路？还以为他是故意带自己在这个山里转悠，没想到妖的方向感也这么差。
但是妖的话，是不可信的，也许是故意这么说的。
良景慌了神，慌忙解释：“真的，我平时在另一个山头，我很熟悉那座山。但是那座山已经没有吃的了，所以我就打算去其他的山头看看，然后……然后就碰到你了。”
漏洞百出的回答。
也许睡着了，他就能暴露了吧。
明悲朝火堆扔了一根树枝，靠在树底下闭上眼睛：“累了，我休息一会儿。”
均匀的呼吸传过来，良景一肚子的话都咽了回去。一个凡人就这样睡着，不怕被野兽吃了吗？
叹口气，良景认命的靠近一点明悲，现在只遇到了这一个人，不仅为了填饱肚子，冲着那份信任也得把他带出去。
肚子咕噜咕噜的叫，良景跨下脸，好想吃烧鸡。
明悲一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自然听到了他肚子在叫，心道该下手了吧。
谁知道等了一晚上，天都蒙蒙亮了，良景还是傻乎乎的坐在那里。除了火堆熄灭的时候良景挪了挪地方离她更近之外，一直都尽职尽责的在守夜。
这下明悲摸不清楚他想做什么了。
看到明悲睁开眼了，良景凑上去：“你醒了？咱们可以走了。”
“你知道怎么走？”明悲垂眸，整理自己有些散来的衣襟。
讪讪的摸摸鼻子，良景含糊过去了：“这不是天亮了吗，能看清了。”
明悲看向良景的腿，问：“你的腿没事了？”
低头看了看，良景打了个哈哈：“休息了一晚上，已经没事了。咱们快点走吧，出山的路要走好久呢。”
点点头，明悲也没有拆穿他，起身拿上东西跟在身后。
妖是集天地精华的产物，虽然在修行上比不过人，但是其他方面皆是强过凡人。良辰是狐狸所化，和没有修行但是开了灵智的动物还是可以沟通的。
走了没几步，眼前窜过去一只兔子。良景扑上去，一身衣服在地上滚了几圈，粘上了一身泥土和杂草。
“快看，我抓住一只兔子。咱们能出去了。”
咽了咽口水，良景献宝一样把兔子递到明悲眼前。
眼神清亮，不像是在说谎也不像是欺骗。但是妖的话是不可信的，这是师父一直以来挂在口头的话，自己也是吃过苦头的。
当初轻信了一只小妖的话，他也是满眼的泪水，祈求自己放了他。但是自己一迟疑的时候，小妖居然偷袭过来，险些受伤。还是芫华给的宝物护了一下才没酿成大错。
现下自己该不该信他呢。捧着一只小兔子，眼里全是希冀的样子。不应该是妖会有的。
心里是这样想的，嘴上却不受控制的回应：“走吧。”只为了这双眼睛带给她的熟悉感。
小兔子被突然扑过来的黑影吓得一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揪住了耳朵。挣扎了几下又险些被眼前的狐狸吓破了胆。
眼前这只狐狸狡黠的眯着眼睛笑：“快带路，把我们带出去就放了你。否则就把你炖了吃。”
瑟缩了下，小兔子乖乖的开始带路，为了防止它突然逃跑，良辰从怀里掏出来，实则是自己用干草幻化出的身子，绑在兔子身上。
迫于被吃掉的威胁，一路上兔子都不敢带难走的路，终于在日头西斜时，隐隐看到了官道。
解开绳子，兔子不敢迟疑，窜进一旁的树丛里。
良景回头对着明悲粲然一笑：“我履行承诺带你出来了。”
这是哪门子的承诺，迷路也是你造成的好吗。



正文 第九章 同行

这家客栈来了两个奇怪的客人，一个长得普普通通，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看不清样子，头上还挂着几根杂草。要不是出手阔绰，客栈还真不想接待人。
“来两间上房，上些素菜，来点热水。”
大方的扔下一锭银子，明悲跟着小二上楼休息了。
芫华一直都教导明悲，哪怕出门在外，也不能委屈了自己。就算是落脚的地方也要和平时的没什么差别。甚至下山前还帮明悲准备了点银子。
虽说不是佛家的，不必遵守什么戒律，但是明悲一直都清心寡欲，比和尚还要严于律己。
原来凡人们吃东西都要用这个银色的石头来换啊，良景长了见识。
店小二看到良景还在发呆，虽然嫌弃，还是挂着谄媚的笑迎了上来：“客官跟小的来，上房在这边。”
环顾周围，除了自己也没别人了，良景纠正店小二：“我叫良景，不叫客官。”
店小二笑容僵在脸上，这不会是个傻子吧。
“客官真会说笑。跟小的来吧，这边请。”
还在纠结店小二为什么叫自己客官，店小二的素菜已经送了上来。
明悲已经辟谷，平时吃五谷杂粮也是增加负担，为了伪装成凡人，意思意思吃了一点。良景素来喜欢吃肉，上了几个菜都是绿油油的，勉强就着豆腐吃了碗饭，良辰委屈得快要哭了。
趁着明悲沐浴的功夫，良景偷偷下楼去找店小二。一直关注他动静的明悲知道，却不拦着，想看看他是不是要对人动手了。一旦他做一点出格的事情，她会立即下手毫不留情。
找到店小二，良景搓搓手，咽了几次口水才说：“有没有烧鸡？”
乍一看以为是哪里来的乞丐，店小二不耐烦的挥手：“没有没有，一边去。”
有些委屈的后退几步，良景难过的转身离开。
空气中弥漫着肉的香味，良景嗅了嗅，顺着味道摸到了厨房。
厨房现在正忙着，没人有空去看是不是多了一个人。半成品的烧鸡就那样整个的放着，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勾得人馋虫都要出来了。
伸手想要拿一只，旁边主厨看到了，直接挥着铲子轰人：“去去去，哪儿来的叫花子。你那手碰了还能吃吗？”
缩回手，良景指了指烧鸡：“我可以拿一只吗？刚刚和我一起来的人拿了这么大一块银色的小石头给门口的人。”说着比划了一下刚刚的银锭子。
上下打量了一下良景，主厨选择不相信：“你说给了就给了啊。我又没看到。去去去别妨碍我干活。”
又被轰了一次。良景有点不高兴。趁着主厨转身的功夫，偷偷拿了一只烧鸡藏在身后，之后若无其事的离开了厨房。
关上门，良景雀跃的拎起烧鸡，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
一口下去，烧鸡有点酥脆的外皮加上鲜嫩多汁的肉。良辰满足的眯上了眼睛。
三下五除二的吃完，身后突然响起敲门声。做坏事即将被抓包，良景一瞬间有些慌。蹭了蹭手上的油，透过门缝看过去，门外站着梳洗完毕的明悲。
松口气打开门，良景眼神飘忽的问：“你这么快就洗好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嘴角的油还没擦掉，桌子上还有啃干净的骨头，甚至房间里还有没有散去的味道。不难猜出刚刚他吃的是什么。
“你偷吃了？”
伸手蹭了蹭嘴，良景否认：“没有偷吃。”明明是光明正大的在吃。
既然死不承认，现在又没有理由出手，只能装自己也不知道了。
“我要离开了。我们就此别过吧。”没错，耽误时间太久了，这只狐狸看样子还是比较老实的，也可能做给她看的。不管是哪种可能，她都得离开了。
擦嘴角的动作一顿，良景陷入恐惧之中，这个人如果走了，没有银色的小石头他肯定还会饿肚子！
为了不饿肚子，良景放下手一脸正色的说：“你去哪里？我也要去！”尽管满脸的泥土看不出神色，明悲却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坚决。
到底是为了什么？居然一定要跟着。
鬼使神差的，明悲想知道原因，于是答应了下来：“好。”
脸上的笑刚刚成型，接下来的话却让良景如遭雷击：“但是你不能这样脏兮兮的，要点热水洗个澡吧。”
“我很干净的，不用洗澡。”良景拍着胸脯向明悲保证，坚决的拒绝下水洗澡。
指了指房间的铜镜，明悲示意他去看一看。
来不及惊讶铜镜为什么能看到自己的身影，就被镜子里脏兮兮的人给吓住了。难怪要说自己是乞丐，衣服都因为大意被划破了。
爱美的良景不能容忍。
但是对着热气腾腾的大木桶，良景立马就怂了。虽说不能容忍自己脏兮兮的样子，但是怕水的恐惧让他对这个大木桶望而却步。
迟迟没有动静，明悲下了最后通牒：“若是你还是脏兮兮的，咱们就此别过吧。”
话音刚落，屏风后传来“噗通”一声，伴着良景的请求声：“请再让我吃一只烧鸡。”
烧鸡什么的怎么可能。明悲并没有听到他的愿望，依旧坐在原地看地图。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良景已经洗完了，穿上明悲准备的衣服探头出来：“我洗好了，我的烧鸡呢？”
看不到心心念念的烧鸡，良景脸上写满了委屈。
尘土被洗干净了，清丽的五官露了出来。倾国倾城红颜祸水虽然是形容女人比较多，但是放在他身上好像并没有不对。
仿佛被骗了糖果的小孩子，良景怒气冲冲的走过来：“我的烧鸡呢！”
抬眼看过去，明悲心里还是感叹了一下，到底是狐狸精，洗完澡之后魅惑人心了。也好像知道了为什么他会在山里。
慢条斯理的收起地图，防止被良景头发上的水沾湿，明悲淡淡的说：“我答应给你烧鸡了吗？”
良景心虚了，他认识的人只有明悲，也只有她有银子。不然只能偷偷去拿了。
抬头仔细看了看良景，明悲难得露出笑脸。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招呼他道：“走吧，下去吃烧鸡。”
只顾着欢呼了，良景却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被明悲下了一个障眼法，在凡人看来，只不过就是一个长得五官端正的人。
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人，明悲觉得烧鸡好像真的挺好吃的。



正文 第十章 分歧

混吃等死吃了几天的饱饭之后，明悲这一大早招呼都没打，悄悄的出门了。没多久就皱着眉头回来，关在屋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有可能被抛弃的年头一瞬间闪过良景的脑海，良景越发的慌张。但是明悲没有大件的行李，好像一直以来东西都是从腰间的小布袋里拿，这下子她真的走了自己也不知道。
必须要时刻紧跟着她才行，不然去哪里再找一个饭票去。
至于他明明那么多人可选，却在明悲身边赖着不走，只是因为明悲身上淡淡的熟悉感和倍感亲切的气息。
很久以前遇到过的气息，很怀念，也很心安。
又是一大早，明悲推开门，在楼下和店小二说着什么，良景支棱着耳朵听着，隐约听到了“退房”的字眼。
心里一着急，推开门就出去了。
楼梯上有动静，抬头看过去，良景正一脸委屈的看着她。明悲招招手，示意他下来。
看到明悲招手，良景的心里转过好几个念想，又生气他好像准备要走，但是却连招呼都不打，看到他招手又有点开心的想跑过去。
扭捏了一会儿，良景仰着头一脸不情愿的过去了。
“我刚刚办了退房，走吧。”
良景闻言惊喜得要跳起来了，反复的确认：“你的意思是我们一起走对吧。你让我跟着你了是吧。”
耳朵旁边叽叽喳喳的，倒是让明悲想起了明戒小时候。也是这样什么都不懂，不停的问来问去，一件事总要闻上个三四遍。
想到明戒，明悲脸色一沉，不知道明戒现在在哪里，必须要赶紧找到她才行。
至于这只狐狸，这几天似乎也摸清楚了，没有什么害人的心思，一心想要填饱肚子。明明有千年道行了，却还是每天一副快要饿死的样子。不管他这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现在明悲都没有心思再管。
明悲突然停下来了，良景有些纳闷，好奇的追问：“怎么停下来了？走累了？要不要歇歇脚？”
摇摇头，明悲拿出一锭银子放到他手里，语气还是那样冷冷清清的：“这些银子足够你吃上三天了。三天之内再找一个人跟着很容易。我们就此别过。”
毫不在意良景错愕的脸，明悲绕过他就往前走。
攥着一锭银子，良景半天回不了神。这是要散伙的意思吗？朝着明悲离开的地方看过去，这么短的时间，人却不见了踪影。
难不成被什么掳走了？那就太危险了。
就算是心里不情愿，现在也只能用动物特有的一个天赋找人了。
那就是嗅觉。
银子上还留着明悲的气味，良景嗅了嗅，顺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一个凡人在这里太危险了，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还没有搞清楚她身上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不能让他就这么出事。
另一边，明悲趁着良景发呆的时候，用了缩地术赶路。
在这里御剑太过扎眼了，为了打听消息又不能避开人群。
明悲还是再一次对妖心软了。
“妖的话都是不可信的。他们为了生存天性狡猾，若是信了危险的就是我们。所以见到妖不能留情，要么杀掉要么封印。”
从开始除妖的第一天起，一直吊儿郎当的芫华神色严肃的叮嘱，明悲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当回事，她觉得自己不会心软放妖走。
但是世事总是不随人愿，师徒二人追赶着一只骨妖到一片沼泽的时候，走散了。明悲找到骨妖之后，拿出符篆，想要除掉无处可逃的骨妖。
封印的咒文刚念出一半，骨妖也被幻化出的藤蔓紧紧的缠上时，骨妖幻化成人形，泪水涟涟的看着明悲。
“大师我知道错了。但是我这样是事出有因的。我原本也是人，却被那个人害死抛尸荒野，连我的亲妹妹都没有放过。我妹妹才四岁啊。”
说到悲恸之处，骨妖的眼角还划出几滴眼泪。
藤蔓越缠越紧，骨妖一脸惊恐的喊：“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下次不敢了。我妹妹还等着我回去呢。她才四岁什么都不懂，如果我不在她身边，肯定不出一天就会被山里的精怪给吃得骨头都不剩。”
明悲突然想到等自己回去的明戒，若是自己有一天就这么死了，明戒怎么办？眼前似乎浮现出明戒被人欺负的样子，自己师父常年不在也没有人管。
心神一松，束缚着骨妖的藤蔓也松开了，趁着这个当口，骨妖化回原形，从藤蔓中脱身儿出，对着明悲扑了过来，手上还有一团妖气，想要置明悲于死地。
匆忙之下用佩剑挡了一下，巨大的冲击还是把明悲打到了沼泽里。
骨妖准备来最后一击，却是被藤蔓从身后缠住。
“大胆小妖，竟敢伤我徒儿。灭！”千钧一发之际，芫华赶到，把明悲从骨妖手里救了出来。
那是芫华第一次这样生气：“我说过了，妖不可信。”
明悲停了下来，不知道这次心软会是怎样一个结果。但是为了早些找到明戒，也顾不得这些了。
刚要用缩地术继续前进，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喊声：“喂，等等我。”
回头看过去，良景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一开口就是埋怨：“你怎么走的这么快，差点就追不到你了。”
摸不清良景想要做什么，明悲只好说：“我已经没有银子了，你何必还要跟着我。”
摸了摸脑后勺，良景从怀里掏出刚刚明悲给的银子，递过去，一本正经的说：“放心吧，我不会饿到你的。你没有银子了我会想办法的，别再一个人走了，很危险。”
看了看银子，明悲接过来放到兜里：“这银子本来就是我的。说吧，你跟着我到底是什么目的。”
不明白前两天还好好的，现在突然就这么冷漠了，良景有些不明所以，这个人怎么变脸这么快。
“我的窝，不，我的家被别人抢走了，那些人我打不过，所以只好出来找吃的。可是快要冬天了，山里已经找不到吃的了，所以我才想着来镇子上，刚好就碰到你了。我没有什么目的，你一个人真的太危险了，我也是一个人不知道去哪儿，我觉得我们刚刚好可以做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