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001:我和这个世界不熟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我对面的王警官清了清嗓子,带着犹豫的神情对我说。 我内心深处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我这会儿都焦虑成这个样子了,王警官居然还有心跟我逗闷子?要不是怕被告袭警,我都想扑过去掐他脖子了。 “先说好的。” “你女朋友卢文倩既没被绑架也没失踪。” “坏的呢?” “她应该是打算跟你分手了,”王警官眉眼间犹豫的神色更深了,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其实这事儿我应该跟你保密的,但看你每周都给警局打电话,一到周末假期还坐火车跑过来,实在是不太忍心,唉,自己长点心吧。” 我的嗓子发干,挣扎地问:“她现在在哪儿?” “我们查到,她六月份的时候就出国去澳大利亚了。办的还是工作签证。” 我这才意识到,王警官一开始的欲言又止,其实不是想跟我逗闷子,他是在同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和我说。 工作签证?澳大利亚? “哦,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那个诈骗犯嫌疑人已经被我们抓到了。他说……”王警官说了一半,又把话吞了回去,张了张嘴没声音了。明明在说好消息,可怎么眉宇间同情的神色不但没有褪去,反而更重了。 “他说什么?”我也豁出去了,还能有什么比女朋友一声不响出国更打击人的消息吗? 王警官看了看我,半天才下定决心说道:“你虽然是六月份报的案,但据嫌疑人自己交代,四月份开始他就拿着卢小姐的手机了,开始的时候他就想着逗你玩,聊到后来才想到要诈骗的。” 他拍了拍我的肩走了,最后给我留了一句:看开点,让往事都随风吧。 往事没有随风,却一股脑的涌入我心头,人倒是犹如行尸走肉般的随风在街上乱走。 和女友分手竟然是警察通知我的,说出去有谁会相信,都会把这当做笑话听吧。这段爱情结束的是这么匪夷所思,不过细想起来,我和卢文倩恋爱开始的就很莫名其妙。 上大学的时候,我加入了心理学的社团,有一段时间就相当沉迷于心理学,对外宣称开了个心理辅导诊所,实际就是我装逼的招牌。要是能借着分析分析人的心理,从而在一众女同学间树立起“妇女之友”的高大形象,有利于我打入敌人内部。 只可惜,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很骨感,除了几个要好的同学被我硬找过来进行心理咨询以外,找我进行心理辅导的人寥寥无几,门前冷落鞍马稀,到后来我都忘了有这么一回事了。 直到有一天,我和几个哥们在食堂吃饭,侃大山正说着热闹时,一个漂亮的女孩端着托盘在我对面坐了下来。这种事情在像我们这样连女人都很少的工科学校多罕见,发生几率几乎和中500万彩票的概率差不多吧。 这个女孩就是卢文倩,是我们学校的校花,我们俩倒不是第一次见,照我的理解,我对她还有过救命之恩呢。只不过那之后我们就再没怎么接触过,她突然来找我实在让我很意外。 几个哥们儿识趣的先走了,我俩对坐相看,双双无语,最后还是卢文倩先开的口: “听说你开了个心理诊所?” 我没想到她问这个,愣了一下才说:“对,你有什么需要咨询的吗?” 卢文倩点了点头。 “那你需要换个私密点空间吗?” 她又摇了摇头。 “你放心,我虽然没有牌照,但是有职业道德的,你和我说的话,不管什么内容,我都不会告诉给第三个人。” 这次她不光点头,好似还笑了一笑。 不爱说话?这是抑郁? 自闭? 社交恐惧症? 语言表达障碍? 我正在漫天思索着,卢文倩突然开始了提问:“我每次上街看见卖章鱼小丸子的都会觉得很香很想吃,可每次买来吃了又觉得味道一般,也就是那么回事,暗下决心下回绝不再不买了,但下次再见到还是想买。你说这是为什么?” 呃,这算什么逗比问题,章鱼小丸子综合征? 我本来不想回答的,不过想了想又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不爱吃,但每次又都想买,是因为它表面漂亮味道又喷香浓郁,这些因素很吸引你,说明你喜欢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即便知道不好,但内心的理智也不能抵御外部的诱惑。” 卢文倩愣了愣,眉眼间的神色变了变,像是惊讶,又像是有点生气,各种情绪融合的结果是她娇嗔的一句话:“你才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呢。” 我第一次见她炸毛,忙去扑火,顺毛捋:“你别急啊,你来问我说明你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需要克服。认识问题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嘛,给你鼓掌。” “行了,既然诊断了,就开药吧,”卢文倩一手托腮,笑吟吟地看着我,“我看你还能说出什么来?” “你这个问题,靠你自己是决计克服不了的,必须得找人在旁边督促你才行,”她的笑容让我心中一动,决定冒进一步,行不行就看这一下了,“干脆你找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做男朋友好了。” “我哪知道谁意志坚定啊?” 接话了,有门儿,我心头一喜,厚着脸皮自荐:“我的意志就挺坚定的。”话冲动出口,心中在不断打鼓,她能听得懂吗?她会愿意吗?她能给我个机会吗? 卢文倩盈盈一笑,把头偏到一边:“那下午你陪我逛街去吧,好就近督促我啊。” 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说不准,我和卢文倩是在那天中午开始的,还是早在我们第一次面对面交谈就开始了,我只记得她那一天散着披肩的长发,发间别着一个中国风的青花瓷发卡,身上穿着青色的连衣裙。 她后来纠正我说那不是简单的“青色”,而是“梅子青”,还给我展示过她“粉青色”、“泉青色”和“雨过天青色”的衣裙,虽然我看不出区别,不知道偏蓝或偏绿或偏粉的颜色各自都叫什么名字,但我知道,穿在她身上都很美。 我的眼前渐渐模糊,可那些在记忆里已然被淡忘的细节却越发的清楚,一年前我和卢文倩开始异地恋时,她就不止一次地问我‘会不会我们总不见,感情就淡了’,‘我们会不会分手呢’,‘我不在你身边,你会不会就不想我了’,问得多了,我心里也有些拿不准主意。 我纵然想过我们有可能敌不过距离和时间,但万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结束。照警察说的,她出国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了,三个月不联系我,手机丢了都不告诉我,弄得我和个骗子谈了三个月的情,要不是骗子骗钱的手段太冒进,被我看出破绽,我恐怕还被蒙在鼓里呢。 我原本以为自己也算是人生的小赢家了,研究生毕业了,刚刚还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有个十分漂亮的女友,我甚至已经准备求婚了,还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接下来我们会一起存钱买个不大但是温馨的房子,生两个孩子,看着他们闹,我们则一起慢慢变老。 但这一切在这个月都没了,我突然发现女友的手机被骗子拿着,我用各种方法都联系不上她,甚至她父母都搬了家不知所踪。一个之前还和你很亲密的人,突然就无影无踪了,如果不是还有周围人帮我证明,我都怀疑卢文倩是不是自己虚构出来的人物。 其实分个手也没什么,说清楚了,顶多一两个月也就放下了,但现在我所经历的,让我无法接受,好比去电影院看电影,你以为你看的是爱情片,其实根本就是悬疑片。 我被朋友找到的时候,已经不记得在街上走了多久,干过什么,只记得我心里反反复复回荡的念头: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她这么莫名其妙的从我的生活中消失,那以后我一直在不停的试图找到她。就像装睡的人你永远也叫不醒一样,主动从你生活中消失的人你也别想找到。 时光荏苒,卢文倩不告而别消失了三年,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我想的最多的就是“为什么”这三个字。我仿佛是一只蜷缩在自己的硬壳里面的蜗牛,偶尔晃一晃触角,却从不肯出来看看。这是我对卢文倩的执念也是我自己的疗伤。 我身边的人都认为我会一直抱着对卢文倩的执念,最终说不定会变成个孤独的变态,以后为精神病院的发展添砖加瓦的。 但是其实只有我最清楚对卢文倩的执念已经变了味道,开始还带着相思,中间是愤怒,现在就是好奇。本来我以为我的生活会无波无澜的继续下去,永远也不知道答案的,谁能知道,我因为负气而参加的一场婚礼,竟然开启了我人生的新篇章 从那一天开始,我经历了延迟数年的“本命衰”(即本命年衰运不断的惯常定律),当时的我,真是一脑门的官司,常常都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恨不得生活是一个单机游戏,一言不合就能读档重来。 一切就从那一天开始…… 卷一 002.外面的人想进去 “差不多得了啊,这都绕了多少圈了?油都快耗光了,咱们赶紧停车进去吧,别这么怂行不行啊。” 说话的人叫耗子,是我的好朋友,他个头不大,八字的衰眉还总爱眯缝着眼,典型的贼眉鼠眼,因此他们班同学给他起了这个外号。 但别看他长得獐头鼠目,可是人挺好的,我俩是高中同学,同级不同班,上学那会儿就关系不错,到现在也还保持着联系。 高中毕业都十多年了,当年那些铁哥们四散八方,北上的北上,南下的南下,大多数都扎根外地了,一年到头不得见,所以对于这个硕果仅存的朋友,我一向是挺看重的。 可此刻的我,看着他的侧脸,压根不觉得什么友情难得,只恨不能一掌把他拍到方向盘上。 “不行!再开两圈!要不干脆原路返回吧,我丢不起那人!”我眉目狰狞的像是要被送上前线,但一点都没有面对牺牲时那种应有的大无畏精神。 坐在租来的别摸我5系里,我一边打着退堂鼓,一边懊恼着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二,而且怎么能二到这种地步。 耗子完全不听指挥,看准了一个停车位,快准狠的停了车,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副驾驶,一把拉开车门,一下一下地把我往车外拽,边拽边说:“怕什么啊,不就是丢个人吗,咱们哥俩丢人还丢的少了?” 这话竟然让我无言以对,豁出去和不要脸确实是我苦难人生的两大支柱。 “我说拽半天下不来,敢情安全带还没解哪?”耗子恍然大悟地停止了拔河的动作,俯身过来,在我腰边的位置摸来摸去。 “靠!你往哪儿摸呢!起开起开,我自己来!” 耗子一脸不屑:“装什么纯情啊,我提醒你,你现在不进入状况,等一会儿进去就晚了,说没几句就得露馅儿。” “你还敢说?是谁拍胸脯说,指定给我找个美女的?美女呢?”我龇牙咧嘴的解开安全带,挤出车门,啪一声把门甩上,“而且什么叫‘不就是丢个人’,要是早知道丢人,我今天说什么也不会来。” 耗子拖着我往酒店大堂方向走,边走边‘语重心长’的劝我:“李靖啊,做人得长心,你要是不说大话,至于这样嘛!” 走没几步,就看见酒店大门上顶着的LED屏幕以跑马灯的形式不住的跑过一行字:李飞翔先生和唐晓雪女士永浴爱河,宾客请至五楼多功能厅。 看到这行字一遍又一遍的跑过,我从心里硬生生地挤出些感慨:晓雪啊,我的初恋,你终于成为了别人的新娘。 初恋两个字,说出来挺有情怀的,什么心里头总有一个角落牵挂一个人之类的。可高中时的初恋,说白了就是早恋,一男一女两个同学传几张纸条,写几句酸话,拉个手抱一抱,纯情多于爱情,没什么可怀念纠结的。 岂止没有纠结怀念,说实话,若不是她上周给我打电话,我都要忘了有她这么一号人了。 “李靖?我是唐晓雪,我下礼拜六结婚,就在荣祥大酒店,你有空来吗?” 我还在回忆唐晓雪是哪一位时,那边又接着说:“本来我早就想给你打电话的,但听菲菲说,你和你女朋友……出了点事儿,你好像伤的挺深的,所以你要是觉得这种喜庆的场合不方便,你不想参加,那就算了。” 小心翼翼的语气,满含着同情的措辞,好像一句话说不好,我就会哭出来似的。 我皱了皱眉,一时间没有纠结那个“菲菲”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会知道我和卢文倩的事,想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我的胸腔深处隐约传来钝痛,机械地对电话那头的唐晓雪说:“哪儿能啊,结婚那么大的事儿,你要是请我,我准去。” “真的?”唐晓雪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不断传过来,听着非常陌生,难以相信我们俩当初还有过一段纯纯的爱恋,“那我把你安排在单身的那桌吧,你也好趁机认识些新朋友。” “啊?不用麻烦了,跟咱班同学坐一桌就行。” 我一听单身桌,头都大了,这年头到了一定年纪还没对象跟犯法似的,走哪儿都被围观,别人的婚礼,我就不抢风头了,小隐隐于班就行了。 “可咱班同学没有单着的了,没结婚起码都有男女朋友了,咱班不算你我一共请了十五个同学,加上他们的家属,八人一桌分配,勉强坐四桌,你加进去,其中一桌就从六个人变成七个人了,餐具椅子都变成单数了,看上去多不好看啊,而且六和八都是好兆头,七有点不吉利吧……”唐晓雪为难地喋喋不休。 罗里吧嗦的一番话,说白了还是在变相的歧视单身,我有心说“那我不去了,别回头破坏您的阵型”,但想到她刚才的话,我要是不去,那帮女生不定在背后怎么“同情”我呢。 “那敢情巧啊,我还发愁我对象去了没地儿坐呢,原来你把咱同学和家属安排在一起那么周到啊,这我就放心了。” 要不人常说冲动是魔鬼呢,顺嘴一秃噜我就多了个对象,不仅把我自己惊住了,连电话那头的唐晓雪也惊住了: “你有对象了!” 她蓦然拔高八度的声音让我听了很不爽,至于这么惊讶吗? “对啊。” “那可得带来给咱们这帮同学瞧瞧,”不知怎的,唐晓雪的声音一下子就亢奋了,嚷嚷着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下周六上午十一点,荣祥大酒店五楼多功能厅,到时候见啊。” 回忆结束,一转脸和耗子对上了眼,只见他一脸的痛心疾首:“谁让你嘴硬,非说自己有对象的?单身桌就单身桌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在你的话有漏洞,只说有对象,没说对象是男的还是女的。” 回手把他的胸脯又一次拍的山响:“放心,哥们儿一定陪你把这场戏演到底,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心肝宝贝小亲亲。” 苍天啊,大地啊,天打五雷轰劈死我得了。 电梯缓缓上升,我在角落挠墙,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脑子缺钙啊,这么玩闹的主意怎么就同意了,怎么就同意了,怎么就同意了? 是个女的就行啊,真的,哥们儿,是个女的就行,你给我找个什么样儿的我都能接得住,实在找不着就算了,你自己粉墨登场算怎么回事儿啊? “我说,你那一脸便秘的样子是几个意思,哥们给你丢人了怎么的?”泥人儿还有个土性,可能是我的态度实在太过消极,耗子说话的口气硬了几分,“我今个儿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给你撑场子,你这么不领情,太过分了吧。我哪儿配不上你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我回头看着耗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碰见这种心是热忱讲义气,招数却傻/逼不靠谱的朋友,我真不知道是该感谢他的态度,还是吐槽他的方法。 电梯“叮”地一声停了,随着电梯门的滑开,一幅巨型海报映入眼帘,大红的背景前方,一男一女笑的喜庆飞扬,双双拱手为礼,和财神身旁的金童玉女似的,通着一股招财进宝的喜气洋洋。 看着画上那个眉目舒展,通身有福的女人,我突然一下好像开窍似的,把丢人现眼的担忧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今个儿是一老同学的婚礼,又不是我的婚礼,我就是一个跑龙套的,亮个相就完了,没那么多戏份。 到了场子,递了红包,说几句吉祥话儿,和旧同学寒暄几句,喝顿大酒,今天就过去了。 说不定压根说不到正题,耗子都不用装我的恋人,大家心照不宣,嘻嘻哈哈就完了。 想到这里,我重重拍了一下耗子的肩膀:“谢谢你今个儿陪我来。” 我突如其来的教养打乱了耗子的阵脚,他像是被电着似的抖了几下,别扭的说了句:“谢啥啊大侄子。” 一紧张就抛伦理哏是耗子的毛病,被我用一句干脆利落的“滚”打发了。 多功能厅既然号称多功能,那必然是声画同步,灯光音响运转不停,刚出电梯就能听到叮了咣啷的动静,震得人耳膜发疼。 大厅门口支了张小桌,桌上摊着来宾的签名簿,女傧相不动如山的坐在桌后,一只手灵巧地转着支笔,另一只手疾如风地把宾客红包塞进身上挎着的小包里头。 “张先生张太太,随礼一千八百元整,祝福新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去,居然唱出红包里塞了多少钱,这也太没品了。 而且随份子随出去一千八,哪个败家玩意儿? 事出突然,我连忙协同耗子做紧急战略部署:“你包了多少钱?” 俩人的钱得差不多吧,不行就匀匀。 “我没包啊,”耗子自在的说,别提多坦然了,顺便还拽了句洋文,“我不是你的plus one吗,跟你算一起不就完了。” “她也算你高中同学吧,你这空着手……算了算了……”我嘟囔两句,又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粉票子塞进红包,好歹让红包鼓了几分。 幸亏我出门有带现金的习惯,否则还真圆不过去,总不能微信支付吧。 卷一 003.革命尚未成功 女傧相身负“收钱”大任,当然不可能闲着,甚至忙到手中的圆珠笔都转出花儿的程度,和人说话时更是眼睛都不抬:“请在这边登记一下,您贵姓啊。” “姓李,李靖。” 女傧相“呦”了一声:“怎么叫这个名儿啊?”目光转到耗子身上,没有留恋的划了开来,“李……哦,找到了,携伴侣,您那一半呢?是还没来吗?” “这不在这儿呢吗,用登记我的名字吗?我姓郝,叫郝夏。”耗子从我后面挤上来,积极地问道。 女傧相先是皱了皱眉头,很是不解的样子,随即瞪大了眼睛,周身燃起熊熊地八卦小火苗,“哎呦喂”了一声,对于我递上去的红包数都没数就塞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目送我们两个入场。 刚一进门,从我们身后传来女傧相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吼声: “李先生郝先生举案齐眉——” 仪式完成后,新郎新娘携伴郎伴娘挨桌敬酒。先是敬双方父母亲戚,然后才到同学同事朋友之类的平辈。 趁着那对新人在遥远的那一侧,我和耗子抓紧时间多吃了几口菜,饿着肚子观礼真不是一个好的体验,种种浪漫温馨的场景根本没心思细细品味,满脑子想的都是吃。 “李靖,最近怎么样啊?听说你干上经理了,不错啊你小子,前途光明啊。” 我抬头胡乱哼哈了几句,对于这种场面话是听了便算——前途是光明,可是出路不大啊,再说了,项目经理和经理……能是一回事儿吗?我这个工作,挣得不多,干得不少,拿加班当加餐,顶头上司又正当年,他不挪窝,我也动不了地儿。 要不是有投缘的同事,真是分分钟跳槽不耽搁的。 “新娘子来咯——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报幕似的一嗓子,也不知道是谁喊得,瞬间点燃了我们这几桌的热度,男的女的纷纷站起身,举着杯子对着那对新人,有劝酒的,有祝贺的,还有起哄的。乱哄哄地搅成一团。 我向来随大流,也跟着起身,排队等着敬酒。 唐晓雪一手拎着她长的拖地的婚纱,一手挎着她老公,笑的像一只中了彩票的招财猫,笑的那么开,都顾不上到底上不上镜,可见她是打心眼儿里的幸福美满。见到她这么开心,我也受了感染,不由自主地笑开了三分。 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孩子,正是刚才主持典礼的女司仪,这个司仪年纪不大,但是台风甚是稳健,在她主持的流程之下,一些相对无聊的部分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此时她跟在唐晓雪身边,离的近了我才发现,这个姑娘不只主持的好,长得也很漂亮,论模样和卢文倩真是不相上下,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的犹如一汪泉。 她时不时的说两句把控节奏的话,对于灌酒的行为,常常三两句话轻描淡写的就为唐晓雪挡开了,又不会让场面过于尴尬,敬酒的,被敬的,都能心满意足。 只不过奇怪的是,她的声音我好像在哪儿听到过一样,到底是在哪儿听过呢…… 我的目光不知怎地定在了那个司仪姑娘身上,连唐晓雪到了身边都没发现。 “李靖!你能来真是太好了,你女朋友呢?我一定要认识认识,能把我们李大才子收的服服帖帖的,不是一般人啊。” 虽然有司仪挡酒,伴娘帮喝,但这一圈下来,唐晓雪还是喝了不少,看见我后被酒精调动起了全身上下的兴奋,一个饿虎扑食扑上来,差点把我撞个跟头。 我连忙伸手扶住她,站稳后说道:“恭喜恭喜,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拿起桌上的茶杯,“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啊。” 先干为敬。 唐晓雪没有被我的吉祥话糊弄过去,拎着裙子探着头,在我身边左看右看,嘴里不住问道:“人呢人呢?” 世人都是八卦的,其他的同学也被她勾搭起好奇心,起哄似的说:“晓雪你别他胡说八道,什么女朋友,他今天就没带女的来!” “怎么可能呢!李靖,你不是说一定要带女朋友来的吗,怎么回事啊,这么不给我面子,位子都给你留出来了……” 唐晓雪的话戛然而止,她一脸狐疑地看着坐在我身边座位上的耗子,奇怪地问:“你是谁啊?” 我见势不好,忙去拦:“晓雪你怎么不认识老同学了,这不是咱隔壁班的郝夏……” 话还没说完,耗子已经像主角出场一样,一面缓缓起身,一面向四周挥手致意,而后一伸手挎住我的胳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晓雪,祝贺你啊,谢谢你请我们俩来,啊,看见你嫁的那么好,我都恨嫁了呢,只可惜,天不从人愿啊——” “你,你……” 唐晓雪结结巴巴地,手指着耗子半天没说出一句整话,周围的同学们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场面诡异的静了一静。 “哇塞,公开出柜啊!太有勇气了!我支持你们!” 我脚下一软,转头去看是谁说的这话,就见几分钟前还端庄自持台风稳健的司仪姑娘跟看见什么萌物似的,那双清澈明亮眼睛倒映出的,分明就是熊熊的八卦之魂,一副随时准备啊啊啊尖叫的样子。 人群中哄地一声炸开了,人人都是一副打了鸡血的模样,有人兴奋,但也不乏窃窃私语的,有几个人的脸上现出鄙视的神色,像是躲什么脏东西一样退开了几步。 事已至此,否认也没用了,我挣开耗子的手,反手搂住他的肩膀,摆出傲视天下爱咋咋地的表情。 如果生活逼你出柜,起码要做攻的那一方啊。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饶是我脸皮再厚,也架不住这种程度的起哄架秧子啊,我忙去看是谁要把我架在火上烤,果不其然又是那个司仪姑娘,伙同着伴娘在那里摇旗呐喊,没喊两句,又有几个女生的声音加入,队伍愈发的壮大。 好好的姑娘家,怎么都那么腐啊? 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不知怎地,周围的景象就像黑白默片一样节奏变慢了几分。我看见那个司仪姑娘居然还掏出手机,一副准备拍照的模样,我还看见之前收红包的女傧相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和司仪姑娘抓着手嗷嗷尖叫,又看见唐晓雪激动的妆都花了,挥斥方遒的说着什么,看口型好像是‘我就知道你和我分手不是我的责任……’ 最要命的是,视线里逐渐逼近的,耗子的脸…… 苍天啊,大地啊,五雷轰顶劈死我吧! ***** “啧啧啧,好好一场婚礼,闹出这么一出儿,给人添了多少乱啊,啧啧。” 一个颇有威仪的老太太站在我面前,45度角向上仰着她梳得一丝不乱的头,只从金边眼镜的左下角瞥向我,她周围站了三四个年纪与其差不多的女士,其中一个皮笑肉不笑地抛出这么一句话,虽然不是指着鼻子喝骂,也够让人受的了。 偏生我还反驳不得,只能陪着笑听着,争取个好态度:“阿姨您说的对,这事儿全是我的错,您们放心,酒店的善后费用,还有医药费我一准儿掏了。” 其他阿姨也纷纷向我开炮: “小伙子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事儿怎么这么毛毛躁躁的?” “就是的,让亲戚朋友看了多难看啊。” “人家还都不得在背后笑话。” 被众星拱月的正主终于开口了:“这是钱的事儿吗,人家好好来参加个婚礼,最后落个去医院的下场,多晦气啊,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吧。”老太太说完这句话,摸了摸耳垂上的大珍珠,随即就定格了,像是等着看我的反应。 这话听得我一愣,怎么办?我不是已经说会负责了吗,还问什么怎么办,总不至于要我赔偿什么精神损失吧。 有这么严重吗?不就是耗子扑上来亲我,我在极度震惊、羞愤和尴尬的情绪作用下一掌推出,他被震慑地退开三步但又锲而不舍的扑了上来,无奈之下,我只得往边上一闪,他便……叮了咣啷…… 撞翻了桌子撞倒了人,使得三个人崴了脚,两个人被烫伤,还有一个倒霉催的胳膊上划了个大口子…… 好吧,是挺严重的。 “阿姨们,我和酒店经理谈好理赔的事儿了,那个,不知道受伤的那几个人都怎么样了,我得赶快去医院看看,您们把想骂我的话先留着,下次再说啊。”见势不好,我开了张空头支票,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跑走了。 取车的时候给耗子打了个电话,我被酒店经理堵住时,幸亏耗子自告奋勇,替我先跟去医院,以示我们愿意负责到底,绝不会扔下这个烂摊子。本以为协商过后就能走的,谁承想还被几个不知道是新郎亲友还是新娘亲友的阿姨教育了一顿。 看看时间,他们都走了小一个钟头了。 电话刚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李靖,哪儿呢?你不是跑了吧?”手机里传来耗子窸窸窣窣地动静,声音之大,完全违背了医院里不得大声喧哗的规定。 算了,今天已经这样了,还能再衰再倒霉吗? 事实证明,还真能,看来我还是太天真了,没有意识到生活的操/蛋性啊。 卷一 004.何如当初莫相识 “说什么呢!我已经在路上了,去的哪家医院?”我用肩膀和耳朵夹住手机,另一只手在身上掏车钥匙。 “二附属。你快点来啊,主楼三楼,等你交钱呢。” “不是吧?等我到了黄花菜都凉了,你先帮我把挂号费垫上,好让他们去门诊排队啊,我二十分钟后就到。”说话间我已将车开了出去,眼看要开出停车场了,便准备挂电话了。 “早挂完号了,现在要交x光的钱,还有打破伤风针的钱,我没钱了……”耗子嚎了一声,又对电话那边的谁说了句什么,这才对我说,“得了得了,你快点啊。” 我顾不得吐槽他怎么挂个号就没钱了,只加大马力向着医院开过去。 周六大中午,街上车水马龙,好在这条路路况不错,我准时到了医院,停好车后,就冲着主楼奔了过去,连电梯都没等,顺着楼梯跑了上去。 缺乏运动啊,跑了三层就喘成这样,是不是该考虑把跑步这项活动重新拾起来呢? “李靖,这儿呢这儿呢。” 隔老远耗子大声招呼我,声音大的让人侧目,再加上他背后硕大的“妇产科”三个字,简直会让人有不好的联想。我快步走到他身边,小声问道:“怎么是妇产科?” “烫伤科在拐角,我怕你找不见,迎一下你。” 这医院居然把妇产科和烫伤科摆在一个楼层,真是清奇的脑回路。 “怎么就你一个人?”我快步向拐角走去,“那俩哥们儿没事儿吧?崴脚的那几个呢?还有胳膊破了那个……” “崴脚的在骨科等着照x光呢,胳膊破了那个去打破伤风针了,我跟你说啊,你要再不来我都没脸了,”耗子抹了把脑门,这么个天气居然都出汗了,“我身上就带了一百多块钱,付完打车钱,只够挂普通号了,连个专家门诊都挂不起,别的钱还是晓雪那个司仪朋友付的呢。” “她也来了?”我对起哄我和耗子亲热的“罪魁祸首”印象颇深,想到她竟然不知道为何笑了起来。  耗子斜了我一眼:“傻笑什么呢?你先想想今天的事儿怎么了吧,我告诉你,什么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一路赔下来不少钱呢,你说你要是让我亲一口,至于这么多事儿吗?” “滚,我宁可赔钱,”看到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后,我瞬间就是一股无名火起,佯怒道,“你说你这个‘始作俑者’怎么就没事儿呢!” “运气好呗。” 说话间我们到了烫伤科门口,正好看见司仪和被烫伤的两个人走出诊疗室,与我们撞一对脸。被烫伤的两个人手上裹着纱布,其中一个的脸色立马一黑,另一个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我心里是真内疚,我以前也被烫过,知道这滋味有多难受,当下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低声下气地道歉几句。 折腾了一番后,好容易把这两个哥们儿送上了出租车。想到还有四个人等着我去道歉,去解释,去安抚,我真觉得身心俱疲,恨不得刚才被撞翻的人是我自己。刚才还能跑上去,现在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坐电梯了。 之前没来及,现在趁坐电梯的功夫赶紧谢谢那个司仪姑娘。 “听说是你帮我垫的钱,真是太谢谢了,真不好意思,多少钱?”说着我去掏钱包。 “不着急,我也没算呢,”虽然是在答我的问题,但那姑娘看也没看我一眼,反而转身对耗子说话,“你们也太缺乏锻炼了,跑了几步就喘成这样啊。” “我没喘。”耗子大义凛然地说道,毫不犹豫地把我牺牲了,“是他缺炼。” 我刚想说话,电梯停在了三楼,门从左侧慢吞吞向右侧开启,还没全开就有人开始上上下下,我随着人流向后退了两步,离门远了些,就在电梯门要关上时,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走廊深处。 我的呼吸一下子短促起来,在门快要关上的一刹那奋力向外面挤去,想也不想就用手挡在了门边,冰冷的电梯门在我手上一夹,随即又向右滑开。 周围人的疑问和抱怨我完全没有听进去,用肩膀挤开人群,向着前方嘶声喊道:“卢文倩?卢文倩!” 我的身体被挤得发疼,突然周身一轻已经到了电梯外,撒开膀子就往前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终于让我又见到你了! 你有没有试过在医院走廊一边放声高呼,一边冲撞前进?追逐着远处那个许久未见过的身影,渐渐靠近,伸手一拉,那人蓦然回首,与你四目相对。一时间,仿佛时间都忘记流淌了。 停!以上情形纯属意淫。 现实中,跑没几步的我就听到一声严厉的断喝: “医院里禁止大声喧哗!禁止追跑打斗!不许跑了!停下!” 我连头都没回,更连听都没听,加快脚步继续向前跑:“卢文倩,医院里禁止追跑!你给我停下!” 越过数以十计的肩膀脑袋看过去,她的脚步貌似停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只加快了脚步。 只这一点我就知道我没认错人,如果是个陌生人,听见别人在她背后鬼哭狼嚎的,最起码也会因为好奇回头看看啊。头也不回往前走,一看就是心里有鬼不敢回头。 待我跑到前方拐角处时,卢文倩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拐角处有上楼下楼的手扶梯,还有电梯,楼梯间,多间屋子,有开着门的,有关着门的,面对这么多种可能性,我实在无法判断她到底跑去哪儿了,只知道她又一次不见了。 看着周围许许多多陌生的脸庞,我的腿忽然软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起来起来,公共场合发什么疯!” 不知从哪儿飞来那么一句话,紧接着我的胳膊一紧,被人原地提溜起来,两个穿保安制服的一左一右夹住我,显然是把我当成了精神失常的危险分子。 一个穿着护士服的阿姨跟在保安身后,对我进行了严厉的批评,从扰乱公共秩序讲到危害其他病人的安全,义正言辞的形象像极了我上高中时候的教导主任。  阿姨看了我两眼,可能也觉得我是个可怜人,叹了口气道,“小伙子,有什么矛盾,两人私下解决,实在不行,去找居委会、公安局,这里是医院,是看病人的地方。” 我苦笑了一下,这个护士阿姨随口的一句话,正巧戳中了我心中最痛的地方,卢文倩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不能和我面对面的好好解决?分手要靠警察同志,再相逢又得上演一出“你追我赶”。 也许是我被驾到保安室之后看上去正常多了,说了我几句也就把我放了出来。  我站在窄窄的街旁发愣,今天之前我没想到过还能再见到卢文倩,本来好久都不想她了,现在心里又像长了草。一股难以名状的感情,由内而外的支配起我来,恍恍惚惚之下,去哪里干什么都好像不受控了。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时,天色已经发暗了,麻木地接起了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就传来耗子气急败坏的吼声: “李靖!你跑哪儿去了?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想急死人吗?” “我……”只说了一个字,喉咙就紧的再说不出话来。 “你坐电梯本来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像疯了一样,一边喊着‘卢文倩’,一边冲了出去,我和那个司仪拉都来不及拉,”我的沉默换来的是耗子小心的探问,“你真看见她了?” “嗯。” 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的举止,让我有了一种旁观的清醒感,就这么跑出来,那几个在骨科的伤号可怎么办啊,烂摊子不是都推到耗子头上了吗,我心里一下子泛起了急:“我现在就回医院,马上就回去。” “回什么啊,人都走了,”听筒里头,耗子身边车水马龙的声音不断响起,“我要是人家也不乐意呆,谁知道你是不是装疯,借机赖账啊,”他说到这里,猛地打了个磕巴,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用卢文倩的事儿开玩笑……” 我面无表情的听着耗子的说话,对于他转述的别人的指责,既不生气也不想反驳,等他说话告一段落后才疲惫地说了句:“我还欠着人家钱呢……” 耗子一下子哑了火,半晌才说:“还真是……我也没问那姑娘的名字,也没留联系方式,不然你回头问问晓雪?” “……你先回家吧,咱改天再说。” 说完这句话,我准备挂机,就听耗子急火火地说:“李靖,你租来的车还在医院门口停着呢!你别忘了!” 艹,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我有心撒泼,说爱咋咋地,车就摆在那儿,今儿不还明儿再说,可想到租车时候付的押金,又实在没法任性,突然间只想冷笑,不管遇到多糟心的事儿,都不敢随着性子闹,原因无多,因为还得生活。 生活,从不会因为你个人的喜怒哀乐而发生任何停滞。 等我还了车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卷一 005.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对于大多数像我一样的人来说,一周是这么过的,星期一:距星期五还有四天;星期二:距星期五还有三天;星期三:后天就是星期五了;星期四:明天就是星期五了;星期五:耶!今天是星期五!大家high起来—— 至于星期六和星期日……嗖!地一声就过完鸟…… 此时恰逢我一周中最讨厌的时刻——星期日的晚上(天啊,距下个星期五还有五天)。此地恰逢我最讨厌的地点——卡拉OK的包间里。此情此景恰逢我最不喜欢的活动——和一帮上学时都不怎么说话的同学聚会。 这时间地点人物都撞一起的衰,我心情好才怪呢。 “耗子,我先走了啊。” “大哥,别啊,我还想再玩会儿呢。”耗子揉着被我刺痛的耳膜,不满地嘟囔着。 “你玩你的啊,我走我的,有什么关系啊,”我莫名其妙,“没我你还回不了家了?” “我不是你的另一半嘛,你不得把我送回家?难道你要过河拆桥不成?” 我没想到耗子还在提这件事,都一个礼拜了还没出戏。这一晚上没少被同学调侃,他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跟着起哄,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 不管他是什么心理吧,我只知道,我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留下包厢费起身便走。耗子急忙跟上,来时是我拉来的,回去还得我给送回去。 虽说上周唐晓雪婚礼那天,我骚包的租了辆宝马,但其实我本身有辆二手的宝来,只不过平时上班也不怎么开,毕竟坐地铁比开车快多了,更不用说油价太贵,吃的我心疼。 多少天没摸过车,今儿开起来就特别的有驾驶欲,特意选了一条稍微有点绕远的路,打算把憋了几天的车瘾一次过干净了。 十二月份,风刮得飕飕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 车窗外漫天飘着鹅毛,在路灯的光里翩跹飞舞。我把窗户开了,外面空气清新,也不是特别冷,带着雪花的风吹进车里,让人特别的惬意。 “知道你这一个礼拜过得不好,特意拉你出来散散心的,结果参加个同学聚会,你怎么跟屁股上长痔疮一样,坐都坐不住。要是真得了,可快去看,广播里面这类的专家诊所可多得是,什么什么微创,今天做手术明天就上班。”耗子不正经地拿我开涮,看来对我的“坚持早退”颇有微词。 对于胡侃,我从不退缩,反唇相讥道:“那是人流儿的广告,有没有文化。” 说着我把广播打开了,果不其然又听到熟悉的声音——‘王姐,我又怀孕了……’ 我翻了个白眼,赶紧调频到别的频道。 说起来也有点不好意思,我平时的爱好之一就是听广播,相声评书歌曲什么都爱听,还经常和公司同事组队参加一个冷知识答题的节目。别说,学富五车还是能换来点真金白银的,就那一个节目我俩就得过好几次奖,家里的洗头水打上半年就没再买过。 “别转移话题啊,欸,你是不是有那个什么‘社交恐惧症’啊,”耗子大惊小怪地啧啧道,“瞧瞧,得个病都那么洋气!” “滚!” 振聋发聩的一声“滚”后,我接着说:“让我在那种空气不流通灯光又昏暗的地方,伴随着些五音不全的歌声,听他们起哄咱们俩的事,真是对生活都没有爱了。” 最后那句话一出口,我的后槽牙一酸,立马开始鄙视自己矫情的用词儿。  “你自己心胸太狭窄,怨的了谁啊。起哄就起哄呗,别理他们不就得了,你自己唱歌啊,你一张口,估计他们就都吓走了,你不就耳根清净了?”耗子满不在乎地说。 “别废话了,上次我唱歌你不也没走吗,笑的屎都快崩出来了。”我想到这个场景,不由得有点郁闷,我唱的真有这么难听吗? 我俩一阵笑骂,耗子忽然正经起来,眯着眼睛看我:“前几天你自己的样子你是不知道,萎的哦,今天看着才有点笑模样儿。” 我一想也是,因为我的事,搞得父母也好,朋友也好,都受了低气压辐射,怪不好意思的,别管出了什么事,除了面对哪还有第二条路啊。 胡思乱想间,我停在了斑马线前等红绿灯。眼睛往斜前方一瞥,看见不远处的公交站孤零零的站着一个女孩,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带着红色毛线手套,头发藏在白色羽绒服的帽子里,在站牌前来回的踱着步,显然是在等车。 是她! 我一下子就认出来是晓雪婚礼那天的那个司仪姑娘,那个起哄着我和耗子亲一个的…… 呃,还欠着人家的钱了,可让我找着你了。 “李靖,喂,你怎么直走了啊,左拐啊。”耗子突然喊了一句。 “哦,哦,糊涂了,”我回过神儿来,应付着说了两句,半刻后装作不经意的说,“刚路过那个公交站,我好像看见那个姑娘了。” “哪个姑娘啊?” “就晓雪婚礼那天,司仪的那个姑娘。” “司仪?”耗子琢磨起事情来,眼睛眯缝的更看不见了,想了一会儿一拍大腿,“哦——就那个帮你垫了钱,结果你没说一声就跑了的那个倒霉蛋儿啊。” “说什么呢,哪是成心赖人家的钱啊,”我脸有点发烧,耗子有时候净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到底欠了人家的钱,是应该还给人家的。” “那你还一脚油门开过去了?”耗子大义凛然的指责我,“还不快调头回去。” “嗨,先把你送回去再说吧。”我半推半就的说了一句,就等耗子说一句“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能路边停车接着调头了。 “那也行,大冷天的可不能在外面冻着。” …… 把耗子送回家已经是二十多分钟以后了,本来应该从另外的一条路回家,但是我又鬼使神差的把车开到了来时的路上。 远远的往那个公交站望去,没看到有人站在那儿,我愣了一会儿后,刚要把车开走,余光突然扫到,边上的一棵大树的底下有一个蹲着的身影。 咦,没走!耶,没走! 我慢慢的把车开了过去,停在她的面前,隔着车窗招呼道:“是你啊,你去哪儿?我送你去吧。这一块儿很少有空车的。” 女孩显然被吓到了,猛地站了起来,微微的向后一步,张了张嘴但是没说话,两只眼睛疑惑的看着我,露出不解戒备的神情。 再一次近距离看过去,我发现她长得真的很漂亮,起码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漂亮的。两颊虽然已经被冻的通红,但眼睛还是明亮灵动,长长的睫毛因为冷风微微地颤动着,忽闪忽闪地挠地我心里痒痒的。 “我之前从这开过去时就看见你了,这都这么久了车还没来,可能是因为下雪不发了,你手机上有安查公车的app吗,怎么不查查啊,叫个滴滴也行啊,就在这傻等啊……” 女孩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眼中的戒备半点没有褪去。 我被她看得有点虚,连忙慌里慌张的解释道:“ 我不是坏人,上周那个婚礼,还记得吗?呃,那个同性恋,就你起哄的最厉害,”虽然这件糗事是我不愿意提及的,但是不这么说,明显她是认不出我了,“后来你还和我朋友一起去的医院,医药费还是你帮我垫付的呢。” “啊——是您啊!”女孩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轻松了,同时浮起几分淡淡地笑意,“这么巧?” “你去哪儿?我送你一段吧。” 我又说了一遍,刚打算再说点什么以防她婉拒,就听见一声“那谢谢了”,紧接着一阵风从后座方向灌了进来。 我打了个寒颤,砰一声轻响后,车门关上了。 “你去哪儿?” “中山公园。” 我赶紧把车发动了,边开边从后视镜看后座,见她低着头摆弄手机,半天也不抬头。 呃,肯定是因为上次跑了的事儿。 “上次忘了问你的联系方式了,晓雪度蜜月去了,一时也联系不上,所以才一直没能把钱还给你。对不住啊。那天你垫了多少钱?” 得到回答后,我一手抽出钱包,拿了几张纸币反手递过去:“真谢谢你了,我那天……不是故意跑掉的……” “我知道,您爱人和我说了,您是因为看见前女友了,”女孩抬起眼,通过后视镜与我对视后,脸色冷了两分,“我知道我那天不该起哄的,我是因为喝多了,才……我给您道歉。可是,您和您爱人挺相配的,摇摆不定最伤人了,您好好想想吧。” 我心里说不出来的吃惊,嘴巴张成了O型,话里话外暗示我朝三暮四也就罢了,可她居然觉得我和耗子相配!这是什么眼神啊! “我不是同性恋!” 后座的女孩显然被我发自心底的呼声震住了,愣了愣后再次开口,这一回的语气温和了几分:“我知道现在的社会环境对你们还有很大的偏见,你们也一定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你真的误会了,我那天是和朋友装的,装成同性恋……” “啊?”女孩听了我的话,不解地瞪大眼睛,歪头问道,“我只听过gay装成直男骗婚,从没听过直男装gay,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卷一 006.系春情外柳丝长 为什么装成gay?呵,呵呵,理由真是一言难尽啊。 “其实直男装gay也很合理啊,你们女孩儿不都恨不得能有男闺蜜吗,这世上能有比gay还安全的男闺蜜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不正面回答问题也就罢了,还开了这么一个自以为很有意思,实际上冷的不行的玩笑。 本以为能缓解一下气氛,结果气氛更紧张了。 她显得更小心翼翼了,一脸严肃的看着我:“您是开玩笑的吧?”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确实是在开玩笑,但我们俩的玩笑指的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我沉默了一会儿,在越来越冷的气氛中组织了下语句,把那件事的始末从头到尾跟她说了一遍。 讲述过程中好似听见她笑了,但从后视镜里看时却见她还是一脸严肃。 也不知道直男装gay是不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她要是因此对我产生不好的印象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啊。 不近的一段路竟然这就到了,我还在想着该怎么遣词造句和她说点什么,拉近点关系,结果脑子里面基本上是一片空白,一路上愣是一句话再也没说出来。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看来爱因斯坦真是诚不我欺啊。 还在我抱怨着相对论的时候,女孩向我道了声谢又道了句别,便下车快步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是在埋怨自己中度过的,可具体为什么埋怨我也说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在懊悔没能给那个女孩留个好印象。 难道我动心了?且不论对一个近乎陌生的人动心是件多花痴的事情,就说我和卢文倩的事情还没解决,现在的我,有能力,有资格开展一段新的关系吗? 在我把车停好,准备下车回家的时候,手机响了。一股狂喜涌上心头,因为——那不是我的手机铃声啊。 车的后座上有一个粉红色外壳的iPhone,那个女孩把手机落在我车里了! 真是天助我也,我欠身从后座抓过电话,酝酿了半天后滑开了通话,故作有磁性的声音说:“喂。” 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出声音里的磁性。 “您是哪位,这是我的手机。”是那个女孩的声音,略有些焦急。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您”“您”的。 “我是李靖。” 刚说完我就后悔了,傻死了,她认识谁是李靖啊。 对方显然也是懵逼了,好久没再出声,估计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李靖是哪一号人物。 我只好接着讷讷的说道:“呃,就是那个假同性恋。”虽然不情愿,但是暂时只能认下这个名号了。 “哦哦,是您啊,我把手机落在您车上了是不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丢了或者被人偷了呢!您能给我留下个地址吗,您明天方便吗,我去取一下可以吗,谢谢。” 又是一大波“您”“谢谢”袭来,我怎么可能会说不方便,连忙答应着:“可以可以,那明天我在中山公园门口等你吧,晚上六点半,就在你下车的地方,行吗?”我已经开始想着明天穿什么衣服之类的了。 “好的,那麻烦您啦,谢谢。”对方语气轻快了些许,看来是这时才松了口气。 轻飘飘的回到了家,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心里面激动的不行,反复想着今晚的事的整个经过,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大概,自从和卢文倩分开,就没有过了吧。 想到这个名字,心忽然又沉静了下来了。 距离上次碰到她已经一周的时间了,卢文倩并没有以任何手段联系我,这个事实让我又是困惑又是挫败,难道上次是我眼花看错了,卢文倩并没有回来?还是说,她回来也不是为了我…… 现在的我,有能力,有资格开展一段新的关系吗?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这是一个让人欣喜的开始。 ***** 心里面有事的时候,是不是很难瞒过你周边熟悉的人啊。早上临出门,母亲大人就意味深长的看了我好几眼,看的我心虚,到了公司又被魏铮缠住了不停的审问。魏铮是我的哥们儿,我们俩因为名字有缘的缘故,一进公司就成了特别好的朋友。 “你小子今天不对啊,有约会?”魏铮玩味的看着我问道。 “怎么不对了,我哪来的什么约会?”我不容置疑的否定着,反正不是约会,我否定起来还是挺理直气壮的。 “不对,不对,你今天不一样,快从实招来,有什么事?”魏铮一脸“你还想骗谁”的表情接着追问道。 “什么啊,哪不一样了,一样的啊,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一样了?”我还在进行垂死挣扎,看看能不能蒙混过关。 “没事你能打扮的这么人模狗样的啊,我结婚你也就穿了个T恤就来了。今天穿这么好的西服,梳这么拧的发型,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骚劲儿。能不是去见姑娘?” “滚,你结婚那么热的天怎么穿西服,不得中暑啊,再说我就不能有点自我提升了,穿得整齐了,说明有更高的追求了。” 我嘴里和魏铮胡言乱语,心里恍然大悟:我说怎么被他们看出来的,原来是打扮的太花枝招展了啊。也对,动物想求偶的时候都是这么花枝招展的,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怎么也得含蓄点才行啊。 最终我还是没能顶住魏铮的严刑逼问,从实招了。不是我不行,而是敌人实在太狡猾啊。 “你小子真行啊,没看出来,还真有点儿色狼的潜质。不过也就那么一点儿,都见两次面儿了,人家多大了有没有男朋友都不知道就算了,连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知道,太废物点心了,业务能力不行啊。”魏铮一脸奸笑的看着我。 “怎么说话呢,我一未婚男青年,又没有猥亵下流,也没有勾三搭四,怎么就色狼了?”我开始反驳还挺心虚的 ,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占理,理直气壮起来,“你看看咱们这一层,想看个异性,只能等平时来扫地的大妈,一天还只有两次,时间长了不得变态啊。” “我觉得你已经变态了,”魏铮看我有炸毛的趋势连忙说道,“得得,我把上周五咱俩在冷知识问答赢的那两张演唱会门票拿出来,你请她去看演唱会行不行,够意思吧。” “看演唱会?会不会有点进展太快了,我的情况……” 我才说了半句,魏诤已经把话头抢过去了:“什么情况啊!就是给妻子守孝,你守了三年也够够的了,更何况,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你不能一辈子守着段回忆过日子吧。” 魏诤这话也真是够犀利的了。我和卢文倩之间,可不就只剩回忆了。 “行!该出手时就出手。”我下了决心。 魏铮鼓励了我几句,又传授给我几招,便不理度日如年的我了。 这一天不知看了多少回的时间,终于挨到了下班,刚一正点,我二话不说,在一帮人惊诧的眼神中飞也似的跑了出去(主要是怕迟到),边跑边听见这帮人莫名其妙的议论声:“这小子是要拉裤了吗,跑这么快,屎来刻不容缓的。” 当我把车开到中山公园的时候,庆幸的发现那女孩还没来,要是比人家来得晚可不太好啊。 我刚停好车,那个粉红色iphone又响起了铃声,我疑问的接起来,刚说了个“喂”字,那边已连声说了三遍“不好意思”了。 “李先生真不好意思,我临时有工作,没法去拿手机了。我拜托一个朋友去的,她应该已经到了,她今天穿的是黑白的套装,白色的羽绒服。” “我看见她了,”听到她不能来,我的心里有些失望,连声音都低了两分。眼看着一个符合她描述的姑娘走到我附近,我忙从车里钻出来招呼她,“这里!” 姑娘走上前:“是李先生吧,我替小曹来拿手机。” 我和电话那头的女孩说了一句,又把电话递给来人让她说了几句,然后把电话拿了回来开了公放问:“刚才说话的是你朋友吧?我可把电话给她了?” “嘿,李先生您还挺谨慎的,就是她,”女孩带笑的语声传进我的耳朵,“麻烦您了。我让我朋友给您带了张演唱会的门票,就当谢礼了。” 随着她这话刚一说完,她的朋友拿出了一张票递到我手里。 我有点发愣,这不是我要送她的那场演唱会的门票吗? “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哎,等一下。” 要不是屏幕上显示还在通话中,我真的以为她已经挂断了。隔了三秒后女孩的声音才又响起:“还有什么事吗?” 确实,我还能有什么事呢? 隔着电话,我又能说些什么,加上她的朋友在一边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多少有点不耐烦了,我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坐回车里时,我觉得这事真有点搞笑,本以为经此一事,我和那女孩能交个朋友,相约去看演唱会。谁知道到最后,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姓曹。 果然,什么有缘千里来相会都是小说中的桥段,现实中,最常出现的结果就是缘悭一面啊。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卷一 007.难得糊涂 中山公园离我家并不远,但还没开到家呢,魏铮的微信就来了:【约会怎么样啊,汇报一下,我媳妇儿说了帮你出主意,有什么情况说说。】 【早就结束了。】我没精打采地回了一句。 【怎么个意思,没一起吃个饭?】 【没有,我开车呢,回来再说。】我勉强的又回了一句,把手机往副驾驶车座一扔,就不再理他了。 回到家里,我突然有个新的感悟,这人生就像是开车一样,一旦一个绿灯没赶上,你就等着一路红灯郁闷死你吧。 魏铮这小子不知道今天是犯了什么病,竟然没有半点放弃的意思,微信一个接着一个,震的我手机一直不停的嗡嗡直响。 我低头正要回他,被双亲大人给截住了,拉到了客厅。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我一头雾水的问道。 “别装蒜,快说说,是不是约会去了啊?谈的怎么样啊?要不之前怎么说什么也不去相亲呢,原来是有人选啊,”父亲点指着我直接问道,神情大是安慰,“你看你手机忙的,干脆就打电话嘛,还怕我们听见你们说情话不成,这震的多让人心烦。” “你懂什么啊,这刚接触的,打电话能说上几句啊,现在年轻人就时兴聊微信什么的。你别听你爸的,说说谁介绍的,什么个情况啊。”母亲也眉飞色舞地打听起来。 “哪有的事儿啊。”我反驳一句,刚要站起来回屋,就被我父亲一把按下了。 “昨天晚上看你就魂不守舍的,今天又听你妈妈说了,一早上就穿着你那件最好的西装走了,中午还打电话回来说晚上不回家吃饭了。还能有啥事,别藏着掖着的,快说说,快说说。”父亲连珠炮般的催促着我道。 中午的时候我想着晚上有可能和那个女孩吃饭,确实特意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那时候哪想得到是这么一个结果啊。 “真没影儿的事,给我发微信的是魏铮。”我反复的说着,可我又不敢给他们看魏铮发的内容,连我都觉得解释的是这么的苍白,没有点可信度。 “算了,孩子脸皮儿薄,咱们先别问了,”我妈拉了下我爸,冲着我用右眼眨了下眼说道,“好好,没有就没有,那个,和特别好的异性朋友要多联系,没事送个东西什么的,有机会也可以带家里玩啊。” “……您们给我弄点饭吧,我在外面没吃。”我不想多纠缠了,主动换了个话题。 我妈用嘴做了个O型又冲我眨了下右眼:“我和你爸今天也是在外面吃的,家里没东西,偶尔不吃一顿也没事,但是晚上吃太多可不行。” 呃,我坐在沙发上彻底无语了。 ***** 每次去听演唱会的时候,更确切的说,是在这种人挤人的大场馆里排队上厕所的时候,我创业的欲望就像汹涌的尿意一样,被激发的挡也挡不住。 “我跟你说啊,这要是买几个流动厕所,往这儿一放,上厕所的要给咱钱,到时还能拿他们拉出来的粪卖钱,一举两得啊。这点子是不是绝了?基本上就是空手套白狼啊。” 靠着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张演唱会门票,我和魏铮还有他老婆都能有幸在这里排队等着上厕所。漫长的队伍里,我洋洋得意的给魏铮灌输我的生意经。 “少说两句吧,什么屎啊粪啊的多不雅啊,”魏铮的老婆江小溪瞪了我一眼,一副下结论的表情,“要不你找不到女朋友呢。” 说起这个江小溪,绝对是一个时时刻刻都能让我心塞的极品人物。魏铮已经不靠谱了吧,她比魏铮还不靠谱,也不知什么毛病,特别喜欢保媒拉纤儿,整天的给我灌输一些歪理邪说,什么相亲就是天大的缘分,什么她给我找的人是我在人群中打眼一看,就能意识到是我另一半的灵魂伴侣,什么她是我命中注定的红娘什么什么的。 而她和魏铮认识的过程也很传奇,两个人是网游中同一个公会的“会友”,游戏中经常一起下副本,一T一奶,并肩作战的久了就开始聊点现实人生什么的。网上聊得熟了,线下一见面就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没多久就闪婚了。 他们俩虽然已经结婚大半年了,但因为恋爱过程基本没有,所以还好的蜜里调油。不知道是不是幸福的人看到单身的人就能激发起使命感,反正江小溪自打认识我以来,就三句话不离“本行”,说不了几句话一准儿会说到…… “不过你自己找不着也没事儿,等我这个你命中注定的红娘出马,到时我给你介绍个绝对比卢文倩只好不差的。”江小溪说到最后,果不其然又开始老生常谈。 我本想反驳的,但是听到卢文倩三个字后,苦笑了一下,就再也张不开口了。 周某某是我和卢文倩都非常喜欢的歌手,我们以前一起听过他好几场的演唱会,甚至许诺过只要是他在T市开演唱会,我们就要一起来。 物是人非啊,不知道她还喜欢听他的歌吗。 魏铮担心的看了我一眼,轻轻拉了拉他媳妇的手,江小溪也明白她的话引出了些什么,忙转移话题安慰我说:“也不知道送你票的那个女孩子来了吗,她送你一张票,说不定自己还有票呢,就在那张座位的周围也说不定。” 一句话又让我精神了起来,江小溪有时候也挺会说话的。 要是真能再遇见……一定要打听出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说真的,要不是唐晓雪半个月后才能度完蜜月,我都想给她打电话问了。 “要是她真在我旁边,你们就别换座位了啊。”我嘱咐道。 魏铮他们的票比我的这张要好,为了能坐到一起,准备和我周围的人说说换个座位的。 “那可不行,我可是你命中注定的红娘,我要是觉得那人不合格,我就得给她换走。省得以后和她出了矛盾,影响我们夫妇和你的关系,让你左右为难。”江小溪快言快语的说道。 听了这话,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转头盯着魏铮,小声的说:“要不你换个老婆。” “滚。”江小溪用着我的口头禅,一脚把我踹出了队伍。 待我们随着人流入场,来到我的座位的时候,周围已经坐满了人了。 “您好,可以和我们换个票吗,我们是一起的,这两张票的位置比这要好。” “我不想换,我们也是一起的呢。” 没办法,只好把希望寄托到另外一边:“您好……” “李靖?!” 一张我许久没有见到过,但实际上,上上周才见过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是那样的熟悉又陌生,让我猝不及防。 “卢,卢文倩?” 我已经傻在原地了,还是魏铮帮我打的招呼,紧接着补了一句:“好巧啊,竟然在这儿能碰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看我还傻愣愣的,又指着江小溪介绍道,“这是我媳妇儿,江小溪,这是卢文倩,李靖的大学同学。” “你们好,好久不见了,我月初回来的……”卢文倩打了个招呼,又指了指她旁边的俩男一女,“这是我的朋友……” 她介绍朋友的话我已经听不清楚了,耳朵里嗡嗡地响个不停。我实在是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她,半天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看了看她旁边的那两个男的。 长得都比我帅多了,其中一个就是她新的男朋友吧。 我的嘴里有点苦,看她盯着我,表情平静,真好像是故友重复一样,心里腾地升起了无名火,一把抓住她就往外面拖:“你和我出来!” “欸,你干什么!” 卢文倩的朋友忙忙阻拦,被魏诤夫妇拦住了,眼看就有可能酿成惨祸,卢文倩开口说话了:“没事。你们先看吧,我和他说几句话。” 她那几个朋友听她这么一说,这才作罢,其中一个指着我语气不善的说:“你注意点儿啊,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欸我这暴脾气,你算老几啊? “关你屁事?”我强硬的回了一句,拉着卢文倩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场馆。 魏诤和江小溪也跟了出来,我劝也劝不住,他们俩一定要给我压场子掠阵,只同意站得远一点,给我们一个单独说话的空间。 三年了,我盼望一个亲口问她的机会已经三年了,可真到了这一天,我才发现,以往想象出来的场景,及不上现实的万一。我张口想说点什么,但喉咙发紧嘴巴发干,连一个简单的音都发不出来了。 整整三年了,她还知道回来? “好久不见了。” 卢文倩先开的口,她抚了抚垂下肩膀的长发,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我知道摸头发是她一紧张就有的毛病。很好,会紧张就好。 “你当年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的理智回来了,问出了我最想知道的问题。 灯光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天气很冷,她一呼一吸间不断有白气哈出,身子也在微微的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有说话,就在我按捺不住准备再问一遍时,她开口了:“告诉你干什么?” 卷一 008.终期于尽 “哈!哈!” 我被她这句话气得笑出了声:“干什么!干什么?你是我女朋友!你出国难道不应该告诉我一声吗?就算想分手,难道不能当面说清楚吗?” 我用尽全力吼出这两句话,惊动了远处的魏诤和江小溪,他们俩瞬间像负责放哨的狐獴一样,“后腿”直立探头探脑,兼撑腰似的大声询问:“李靖?没事儿吧?” 要不说处理个人问题得背着人呢,这么一打岔,还怎么继续发酵情绪? 我无力的冲他们挥手示意,接着对卢文倩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那你呢?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卢文倩脸庞微微扬起,不答反问。 “我?”听她这么问,我忽然觉得脑子掉线了几秒,挣扎着想看清眼前这个人,弄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问出这种冷心冷肺的问题,是想看我亲手扒开自己的伤口,再把里面的血肉模糊展示给她看吗? “我没什么可说的。” 我真的没话可说了,突然之间我觉得自己这几年过的和傻子一样,还问什么,还找什么,问废话吗?找难堪吗?人家明显就是想分手,用什么方法有那么重要吗?亏我还一门心思等了那么久,真不知道我到底在等什么。 我转身就走。 “从我手机丢了到出国中间那么长时间,我不联络你,你就不主动联络我了?” 卢文倩在我身后如此问道,声音中罕见的多了丝气急败坏的追问,我惊愕的回头,涩涩说道:“我后来才知道你手机丢了的……我每天都给你发微信,拿着你手机的人每天都假装是你给我回。” 卢文倩张了张嘴,呼吸急促了两分:“他说是我你就信啊?语音过吗?视频过吗?见过面吗?连是不是我你都分不出来,你太过分了!” 我当时就愣住了,感觉自己好像是串错场的龙套一样,本来不是我在指责卢文倩吗?怎么镜头一转,居然变成她指责我了?女人是不是都有这样的天赋,这种斗转星移的能力使得她们吵架的时候永远占据着不败之地。 卢文倩越说越生气,脸也越来越红:“李靖!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了解过我吗?你关心过我吗?你问过我到底想要什么吗?我走累了,走远了的时候,你有追过我吗?” “喂!你这个女人要不要脸啊,一声不吭就跑了,回头还怪别人没追上去,是不是你不管怎么作,别人都得天长地久的配合你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附近的江小溪突然插嘴说道,她在不远处挥舞着拳头,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魏诤从背后一把熊抱住她,边说“人家的事咱别乱插嘴”,边费劲地把她拖走了。 “太欺负人了,凭什么啊,好事儿都被你赶上了……” 呵,我自己的战争,难道还要靠别人帮我去打吗? “既然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卢文倩身子一颤,倔强地梗着脖子:“我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你管得着吗?”她说完这句,像是被灼伤似的,嘴巴抿得紧紧的,接着说道,“反正不是为你回来的。为你有用吗?连是不是我都分不清楚,可见在你眼里,我和一个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 又来了,又来了!以前和她吵架时,心生的那种无力感又涌上来了,只想对着空气狠打几拳,狠踢几脚。 “怎么可能没区别!我那不是……那人说她,说你最近案子忙,没时间见面……还让我天天唱歌哄她,哄你睡觉……我去!” 卢文倩绷不住扑哧一笑,很快又端出愤慨的模样:“那也不能解释为什么一个陌生人能骗你好几个礼拜,他不是假装你一个普通朋友,他假装的是你女朋友,你为什么没有察觉?” “我……” 为什么?为什么?我努力回想那段时间,发觉原因真是说来话长。在她手机丢之前,我们俩的联系已经少得可怜了,每次兴致勃勃的和她说想她了,想聊一会儿,她都会简短回复“太累了”,“明天吧”这类的话,从而不了了之。 说起来,聊天软件那时候不是出了个亲密度测试吗,还是靠着那个骗子,我和卢文倩的亲密度才不至于太难看的。 想到这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理了,还好意思指责我,就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吧,也不能啪啪光打我的脸啊! “所以呢!所以呢!所以你就一走了之?你凭着脑补认定我不在乎你不了解你,就觉得你远走天涯特别正义,特别忍辱负重是吧,那我他妈的算什么!跟个傻子似的,以为你失踪了还去警局报案,连你出国都是警察告诉我的,所有亲戚朋友都在看笑话!” 我越说越是愤慨,这些年的憋屈,这些年的郁闷,好像要在这些话里统统发泄出来。 卢文倩的眼中浮起丝水汽,她急忙用指尖按住眼角,捻住了即将冒出的泪花。 “如果……” 她嚼着这两个字,最终没再往后说,如果什么呢。 卢文倩的身影越走越远了,魏诤和江小溪小心翼翼的蹭到我身边,居然谁也没说话,静了一会儿后,我强笑着说:“没事儿,说开了就好了,放下包袱,继续上路。” “对对,你这么想就对了,”江小溪猛点了几下头,而后一甩头发,惋惜地说,“可惜了,我准备好的打脸的词儿,一句没用上。” “准备好的?媳妇儿,你又不能提前知道今天咱们会碰到卢文倩,居然还做了准备?”魏诤揽着江小溪的肩头,侧头问她,“这么未卜先知的?” “还用提前知道?你媳妇儿我是干什么的啊?每天那几千上万个字儿是白写的啊?虽然不是说相声的,砸挂的本事也是有的,怎么也得让她知道,李靖离了她也过得好好儿的,事业爱情双丰收啊,”江小溪挑眉说道,“我连他新女朋友的教育背景都编好了。” 饶是我心情沉重,听了这话也禁不住一乐,挑了挑大拇指说道:“不愧是成日创作的‘大大’,瞧这反应能力。那我受累打听一下,我这‘新女朋友’是什么教育背景啊?” “其实教育什么的不重要,女人嘛,最重要的是盘儿靓条儿顺,就是那种出门就被人揩油的那种最好了!” 我的下巴差点儿没掉地上,这哪是平时那个女权斗士江小溪会说的话啊,而且说就说吧,好好儿的喊什么,震得耳朵都疼了。 余光扫过去,一道熟悉的身影又出现了,我的下巴自打掉了就没捡起来,失声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那边不是出口,”走错路的卢文倩一脸淡然,她扫了我们几个一眼,问道,“聊什么呢?” “聊李靖的新女朋友啊,”她问的淡然,江小溪接的也淡然,自然话家常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来,十分钟前刚骂过人家不要脸来着,“哇塞,女人中的极品,长得又漂亮,身材又好,我们正说呢,幸亏没来,否则这人挤人的,回头被人揩个油什么的多吃亏啊。”说完拽了下魏铮。 “对,对,漂亮,既勾勾又丢丢的。”对于老婆大人的旨意,魏铮贯彻的比什么都快,立马接口说道。 我去,我都没脸听,知道他们是好心想帮我,不过这话也太假了吧,三流电视剧都没这么信口开河的。 “你有女朋友啦?什么时候的事?叫什么名字啊?”卢文倩有些惊讶,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就是上周的事,”我脑子里霎时一片空白,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那个司仪姑娘,脱口而出说道,“叫,叫曹曹。”我就只知道她的姓,一时间竟然没能编出个名字,顺口把她的姓说了两遍。眼见着三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叫曹操?”卢文倩惊讶的问道。 “昵称昵称,他女朋友叫曹,曹洁,洁洁,洁洁的不好听,听着太像‘姐姐’了,就叫曹曹了。”还是魏铮反应快,帮我补上这一个窟窿。 卢文倩没再说什么,好似有些落寞的笑了笑,抬手指着一个方向:“出口在那边吗?” “是那边,你指的不就又绕回你刚才去的方向吗?”对她这个千年路痴我实在也没脾气,征求了魏诤两口子的意见后,决定今个的演唱会也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干脆就一起走吧。 在主街上打了车,卢文倩先走了,上车之前看了我一眼,平静地说:“既然交了新女朋友,那就好好过吧,希望这次你能多走点心,别再错过了,”目光低垂,似有若无地补了句,“我是没她这么好的命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过的浑浑噩噩的。卢文倩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她是不是听见我有主了,就后悔了,想和我复合?可我们俩都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复合啊?她能不膈应?我能不膈应? 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想了几天实在是想不出个所以然,直到某天中午午休,我和来找我的耗子聊到这件事时,他的一句话把我给点醒了—— “她的神经病又犯了?” 还真有这个可能! 卷一 009.风乍起吹皱一池水 什么叫醍醐灌顶?什么叫茅塞顿开? 我突然间就恍然大悟了,虽然耗子有点没脑子,但别说,这真有可能是最接近真实的答案,极有可能卢文倩一时发病,随口一说。 压在我肩上的重担一下子就挪开了,我轻松了,感激的紧紧抱住了耗子。 “放开放开!你也被传染犯病了?抱我干什么?”耗子赶紧把我推开,一声声地催,“快帮我想想办法吧!我身边就你鬼主意多,我那些鱼怎么办啊?” 耗子大学毕业后干了不到半年朝九晚五的工作就干不下去了,用他的话说,自由最可贵,但是身体自由了,心才能自由。他烦透了没完没了的加班和如出一辙的生活,辞职之后干过各种小买卖,十有八九都赔了,不过是赔多赔少的区别。 最近他开了一个卖观赏鱼的店,用他的话说行不行就在这一哆嗦了。可是鱼店自开业以来,生意就惯常不是很好,于是来找我想想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买你这种鱼的还要再搭上个鱼缸,又不是菜市场卖的鱼,没人缺锅,谁都能拎上两条,”我说的明显有些应付,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继续说道,“要不你主动出击试试,别总在店里等着顾客上门,比如说做个网站,或者搞点促销,像是鱼缸便宜卖而且买缸还送鱼什么的。” “有道理,我觉得你说的对。”耗子盯着我说道。 被认可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本来想接着说,有了鱼缸谁还能放着个空鱼缸在家里,你送的那几条鱼也撑不起场面,那不得多买?鱼多难养啊,多买必会多死,等死了肯定还要买什么的。 结果就听到耗子一板一眼的接着说道:“摇一摇,摇一摇。” “什么摇一摇?”我诧异的问。 “微信摇一摇啊,每天都摇,摇到了就加好友,问他们买鱼吗,”说着耗子啪一声拍了下大腿,“真是好主意。” “啊?”我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这和我出的主意差的有点远吧? 耗子说着又把手拍到了我肩膀上:“真是好兄弟,主意绝了,每天你和我一起摇啊。” 我好死不死的又接了句话:“摇一摇不知道摇哪儿去了,咱们还是改附近的人吧。” “对,那就既摇一摇又附近的人。”耗子一锤定音了。 自作孽,不可活啊。 中午我像一个神经病一样的抖着手机回到办公室,一进门就觉得情况不对,一大堆人围在一起,不仅仅是我们层的,还有其他层的人,甚至还有在其他楼层的其他公司的人。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我急忙拽过一个人问道。 “黄世仁出事了,听,正说着呢。”说着往前一指。 黄世仁就是我们的经理黄石的花名儿,我一听他出事了,立马来了兴趣,顺着那同事手指的方向,就看见小王正在那儿口沫横飞的说书呢。 小王是我们公司有名的八卦之王,平时就爱聊些别人的家不长里不短的,口才也是相当的好,无论什么鸡毛蒜皮的事,经他一说都能变的趣味横生。 托他的福,我在公司里面混了个“痴情种子”的称号,现在连送快递的都知道我有这么个外号。弄的我每每见到他都躲的远远的,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被他编排些什么。 不过现在不一样,听他讲别人的八卦真是挺舒心的事,我赶忙上前凑了凑,正好讲到高潮。 “话说,我们一帮众伙伴正在低头办公,好不安静,突然听得‘当当当’地板响亮,紧接着一位中年女侠就跳了出来,一阵哇呀呀的大喝,直吓得我们是乜呆呆发愣。众位看官,要说我们这层大小领导也是不少,究竟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气势,赶来此地撒野?原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上人称‘一毛不拔铁公鸡,流氓好色老淫贼’的黄石黄世仁的发妻胡氏。” 讲着讲着,小王来了兴致,窜到了椅子上,大刀阔斧边说边演道:“要说这胡氏当年也是她们那镇子上的一枝花,不知黄世仁用了什么手段给骗了过去。当年黄世仁并不发达,这胡氏虽说没有像卓文君一样当垆卖酒吧,也是贤惠持家啊……” “快说重点。”看小王有些跑题,我急忙喊了一句,这小子要是不拦他一下,就不知道他要说到哪儿里去了。 “急什么痴情种子,背景要介绍清楚嘛,”小王看说话的是我,兴奋地搭腔道,“我打算回头创作个办公室的故事,把你的事儿也编进去,弄一个回目就叫‘痴情汉单恋负心女,母夜叉怒斥黄采花’,怎么样?”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我一听脸就僵在那儿了,今天真是嘴上没把门儿啊,一而欠再而贱啊,真是,多什么嘴啊。 往周围一看大家正笑着看我呢,魏铮也在边上朝我乐呢,我瞪了他一眼,腹诽:你起什么哄啊。边腹诽边往他那边挤了过去。 大家都急着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也确实不愿意听那些跑题的废话,小王只好跳了过去接着讲了起来:“咱们书归正传啊,这胡氏现下也是中年,早不是当年的一枝花,上秤称称没两百斤也差不多少,走起路来,身前背后都带着百步的威风,连眼角眉梢也带着千层的杀气。遇见这样的英雄,谁人敢上前啊。胡氏看没人理她,更是气得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腾空,两太阳冒火,七窍生烟。站在大厅大骂起来:‘黄石老贼,你个老王八蛋,还不滚出来,看你做出的好事。’” 一串贯口后小王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接下来可是硬活计啊,他气沉丹田,一气呵成道: “黄世仁听见了动静,黑着脸从休息室出来,看是自己的婆娘,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胡氏说道‘你,你,在撒什么泼,我可是这的经理,谁人不卖我个面子,你别给我在这丢脸。’,胡氏看见黄世仁出来了更是控制不住的暴怒,骂的更凶‘你个狗尿苔的玩意,装什么云南大瓣蒜,还经理,我呸,你也配,老娘我跟你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对头,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说着胡氏就使出了压箱底的秘籍,天女散花,开始向黄世仁乱扔东西。要说这黄世仁还真有两下子,闪绽腾挪,窜蹦跳跃,身形嘀溜溜乱转,胡氏一时间竟是奈何不得……” 我看小王一时半时是说不完了,急忙去问旁边的魏铮:“到底怎么回事?我一个中午不在,真出了这么大的热闹?” “可不是吗,精彩着呢,虽然没小王说的这么热闹吧,也差不多了。黄世仁找鸡,没给钱,被人找到家里面去了,威胁不给钱就到他媳妇儿单位去闹,”魏铮兴致很高的跟我讲着,“他媳妇把他办公室都砸烂了。好家伙,和凶杀现场似的。” 我一下子被震住了:“这孙子嫖娼我信,但是不给钱也太扯了,人家能放他走吗?” “估计是让鸡加班来着,克扣我们惯了,也没给人家加班费。”魏铮胡说八道惯了,脑洞大的结论张口就来。 “小王也是,看热闹也不嫌事大,他现在说痛快了,黄世仁回来能放过他吗。”虽然小王嘴上损了点,但人也还不错,我倒是有点担心他了。 “黄世仁被总经理给带走了,估摸着是有去无回了。”魏铮笑着说道。 说话间总经理面沉似水的走了进来,众人立马散开,小王也连忙从椅子上爬下来,再不敢多说一句了。 “还工不工作了,像什么样子!”总经理瞪了小王一眼后,接着说,“鉴于黄石的个人问题对公司造成的极大的不良影响,公司决定对其进行辞退处理,新经理的任命有待通知。” 说完总经理便扭头走了。 魏铮拍了下我的肩膀:“你的机会来了。” 我明白魏铮是什么意思,现在整个部门里面我的业绩最好,工作的时间最长,人缘也是不错,黄世仁这座大山倒下了,城头变幻大王旗,十有八九该由我立起山头了。 “晚上请你吃饭。”我心情大好,拍了拍魏铮的肩膀。 “明天晚上吧,”魏铮听我要请吃饭特别高兴,“明晚上有答题,奖品不错,吃完饭咱们正好到我家去答题。” 所谓答题就是电台里面交通广播的一个观众竞猜节目,叫冷知识猜一猜,每一期谁能获得前三名是有奖品的。我们俩组队参加过好几期了,基本上是所向披靡。 “好。”我痛快的答应了。   第二天一上班,事情果如我们预料般的,好运来了,总经理让我代理部门经理的职位。虽说是暂时代理的,但是干的好了,去掉代字不是很顺理成章的事嘛。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三把火都烧到我自己身上了,这一天我是动力十足,干得热火朝天的。解放军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哪,劳动致富靠人民啊,少生孩子多种树。 “走,咱们去吃饭,把你老婆也叫上吧。”下班的时候我像招呼魏铮一起干革命一样,招呼他去吃饭。 卷一 010.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走,咱们去吃饭,把你老婆也叫上吧。” “不用你叫,昨天她听说你要请客,已经自告奋勇的要吃你一顿了,”说着魏铮笑着拿出手机,给我看他们之间的微信,“看见了没,位置已经订好了。这个地方可不便宜,吃的消吗。” 我一看可不是嘛,江小溪可真不拿我当外人,专门找了个以贵著称的大饭店。 “小意思,今天就请你们夫妻俩大吃一顿。”我心情好,一边甩着手里的手机,一边痛快的回答着。 “没事吧你,从昨天就看见你做甩手操,才当个代理经理而已,不至于高兴的半身不遂了吧。”魏铮看着我一脸戏谑的说道。 “我有这么没出息嘛。”想起耗子这事我就无奈,什么是no zuo no die,我想我已经理解它的思想真谛和它的现实意义了。从昨天到今天,手已经甩的发酸,震的发麻了,手机的电量下降的特别快。也不知道哪个神经病发明的这个变态的摇一摇,就不能是点一点之类的嘛。 一路上我把这事的来龙去脉给魏铮讲了一遍,听的他是哈哈大笑:“这事我得给我媳妇儿讲一讲。耗子太有才了。” “不是吧,别说了,”我心里一紧,“你媳妇儿是我的克星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话间我们来到饭店,和服务员一打听发现江小溪已经在包间里等着了。 见到我们来了,她招手叫我们快进来:“你们怎么才来啊,饿死了,”说着又指了指菜单,“看的我口水都快出来了。” “媳妇儿,给你讲个事儿。”魏铮没理我的求饶,凑在江小溪身边把我之前说的事又讲了一遍。 我做好了被江小溪笑话的准备,却不想她这次没有笑话我,反而直勾勾地看向我,眼睛亮了又亮,我心里顿时就升腾出了种不详的预感。 “你要干什么?”我被盯的有些心慌。 “你知道我最近发了一个新作品吧,”江小溪来了精神,“帮我也宣传一下呗,书名叫《一女二男仨Boss》。” “不是吧,这不合适吧。”我内心开始颤抖了,连带着话音儿都有点抖了。 江小溪是个网络作家,之前一直写些很露骨的耽美作品,这在我看来就是小黄文儿啊,要我在微信上问陌生人买不买鱼就够神经病的了,要是再推荐她的作品,这和大街上问“要盘吗”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怎么不合适了,放心,这回的作品不是耽美的,BG向的,谁都能看,”江小溪一眼就看透我想的什么,把我的后路都堵死了,“反正你不是也要问人买鱼吗,顺便也帮我介绍一下我的作品呗。把我的书名书号简介和链接复制一下,人家回答不买鱼之后,你一粘贴一发送,一点也不费事啊,就当感谢占用人家的宝贵时间了。” 有用你的小说感谢的吗,我已经彻底无语了。 事情发生到这一步也出乎魏铮的意料,他很抱歉的看了看我,也没说出些什么。 江小溪意气风发的拍了拍我接着说道:“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你的终身幸福我给你抓紧办。” 不是说祸兮福之所倚吗,怎么到我这里变成祸兮祸之所倚了?我实在是不放心让江小溪给我介绍,她太不靠谱,赶紧拦住她:“终身幸福就不用你操心了,不就是小说吗?我给你宣传就是了。”该退让就要做适当的退让,不然丢盔卸甲会更惨。 “什么叫不用我操心,我是你命中注定的红娘……”江小溪显然对我的话不满意。 这时一个漂亮的女服务员走了进来,打断了我们的对话:“三位要点餐吗?” 我感激的看了那个女服务员一眼,出现的真及时啊,要不然江小溪还不知道要没完没了的说多久了,我哪能应付啊。 “点,点,你们要吃什么?”我连忙问道。 魏铮说了两道他想吃的菜,但是江小溪却没有答话,只紧紧的盯着那女服务员看,看的对方一阵慌乱。 不是因为被人家打断了她的话,心生不满要教训人家吧,我心里想着,推了推魏铮让他赶紧处理一下。 “你多大了?结婚了吗?有没有男朋友啊?”江小溪突然开口了,问完指了指我,“人特别好,已经是经理了,只有过一个女朋友,受了点感情伤害,所以现在还单身呢,你要是有兴趣的话……” 我去,不是吧,这是在替我张罗对象吗?说要抓紧,这抓的也太紧了。以后不会碰到一个年龄适合的女的就这样吧?我已经彻底凌乱了。 这绝对是我吃的最快的一顿饭之一了,女服务生羞嗒嗒的跑走了,江小溪的声音太大,包间外面的其他人也都听的真真儿的,服务员们聚在一起笑着点指着我,我实在是没心思再去享受什么佳肴了,菜一上齐,我就拉着没吃两口的魏铮和江小溪打包走了。 “走这么快干什么,还没吃多少呢。”江小溪完全没有察觉她已经把我坑了。 “再不走,我就要被人看杀了,没发现你说完话,所有人都在盯着我吗,让我多尴尬啊。介绍对象也不能这样子啊。”我狼狈的闷头向外走,头都不敢回,快步冲到停车场。 “有什么尴尬的啊,让旁边的人起起哄成的更快。我盯了那个女孩半天了,我觉得挺好的啊,地阁饱满,人中清晰,眼神清澈,是个旺夫的相。我给你搭的桥,不算你耍流氓,有什么不好的?” 江小溪看了我一眼,迟疑了下接着说道,“难不成,你嫌弃人家是个服务员?觉得配你不上,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当个经理就歧视劳动人民啊,那样你就是个祸害……” 什么跟什么啊大姐,她竟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还倒打一耙,我张口结舌都不知道应该先辩驳哪句。 “媳妇儿你说的太过了啊,怎么还扯上歧视劳动人民了,更要道歉了,快。”魏铮竟然坚定的支持了我,这是要冒着回家跪键盘的风险的,真是好兄弟啊。 我刚感动了两秒,就听魏铮接着对江小溪说道:“再说了,如果你是个卖猪的,路上随便拉个人就问买不买,哪能卖个好价钱?得等有想买的上门才行啊。” “哦,真的哎,”江小溪拍着脑门恍然大悟,冲着我抱歉的说道,“对不起了李靖,差点让你吃亏。” 比喻就比喻,干嘛非要是个卖猪的,而江小溪竟然一副“我已经想明白我错在哪儿了”的样子,我开着车,无奈的瞪了一眼魏铮,对这两口子彻底无语了。 到魏铮家的时候虽然离节目开始还早,但他急急火火的就张罗开了:“媳妇儿,把咱们的答题装备拿上来。”答题装备其实就是一台ipad连到百度的页面上,一个手机和一个记录以往答过的题的本子。 魏铮是个广播迷,没事的时候就爱听个广播里面的评书相声什么的。有一天他突然找到我,要我帮他在一个冷知识问答的节目回答问题,因为我没事的时候吹嘘过自己小的时候就爱看少年百科全书,里面的内容正背如流。(当然是假的了,这哥们竟然真的信了) 从此我们俩的黄金组合开始垄断这个节目的大多奖品。不过最近,我们俩的眼界也高了,不是特别好的奖品一般不出手。 “媳妇儿,把号码先输入进去,一会儿发的时候按快点啊。”魏铮又催促道。 因为这个节目需要观众把答案发送到电台的短信平台,最先答对问题的三个人,就能积一分,最后分数最高的三个人能获得奖品。往往我们都能拿到第一名,弄得我们也是小有名气。 其实仔细想想倒也不是我们多厉害,而是现在收听广播的人少了,听节目的还愿意这么积极参与的不多。 更不用提是通过发短信这种手段了,这么一来,玩儿的人就更少了。 我们打开收音机,边听着广告,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现在广播的收听率低,广告费用也便宜,竟是些骗人的广告,”听到里面的广告还是熟悉的那几样,我忍不住抱怨起来,“我妈也不听我的,买回家一堆堆的什么健身茶,药磁鞋,番茄红素片,没一个有用的。” “回来我劝劝阿姨。”魏铮和我父母也挺熟的,没结婚前经常去我们家蹭吃蹭喝。 “真的很便宜吗?要不我给你做个征婚广告?” 江小溪怎么还是在关心我的个人问题?我赶紧找个话题岔开,不然很有可能她要考虑付之行动:“不用,不用了,我听说长沙有一个电台24小时每分钟都在报时。”  “这样的电台有人听吗,有什么意义啊。”江小溪果然被我转移了话题。 “有吧,想知道时间的,或者干脆想被催眠的。”有没有我也不知道。 时间过得很快,节目开始了,广播里面传出了女主播好听的声音:“大家晚上好,欢迎收听冷知识猜一猜,我是主持人离离。” “这个声音好耳熟。”我突然想到了那个姓曹的女孩,她的声音和这个女主播有七八分类似,不会就是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