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1章跳河   南山不高,却绵延几里,山上郁郁葱葱绿树成荫,山下绿色农田一望无际。山前的河叫清水河,仿佛玉带一般将南山环绕。清水河不远处是南山村,村子里的人们祖祖辈辈都在这座大山脚下生活繁衍。   正是春耕忙碌的时节,一大早天边刚刚发白,便有不少农人扛着锄头来忙碌了。   清水河安静的流淌着,平日里,南山村的女人们最喜欢在这条河边洗衣、洗菜、闲谈。一大早的,洗衣服的人还少。   一个人影向河边走来,那影子脚步有些不稳,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到了河边时,突然只听得“扑通”一声,那影子便落入了河中。   恰巧有农人路过,瞧见了这一幕立即叫起来。   “有人跳河啦!有人跳河啦!”   那一声喊叫仿佛惊雷一般划破了南山村的宁静,听到叫声的村民们飞快的往河边聚拢。   早已有眼疾手快的跳下去把人救了起来,幸好及时那人并没有什么大碍。众人凑过来一看,竟是个姑娘家,浑身湿漉漉的躺在草地上。   “这不是海棠吗?!”村民们大惊。   海棠是村里头的孤女,父母双亡,身边带着年幼的弟妹,日子过得很是穷苦,时常帮她三伯家里干活,挣点稀粥喝。   “啊哟,醒了,醒了!”   “怎么就想不开跳河呢?”   “听说她三伯娘要把她嫁给陈麻子!”   “那陈麻子好丑的!还是个瘸子!”   “就是,就是,这海棠要是嫁人了,她弟妹可怎么活啊!”   “说起来也真是个苦命的娃呀!”   地上的女孩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感觉浑身湿漉漉的难受,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张张陌生的脸,她茫然四顾,这是什么地方?她在哪里?   蓦地,头脑一阵眩晕,仿佛有什么迅速的涌入脑海一般,大脑中闪过一幅又一幅的画面,钻入了她的记忆深处。脑海中,出现一个长得跟她极像的女子,父母亡故,带着两个弟妹,三伯娘要将她嫁给隔壁村的陈麻子,她一来不愿意嫁给那陈麻子,二来害怕自己嫁出去以后弟妹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一时想不开竟投河了。   那个女孩是她?   她不可置信的想。   “姐姐,姐姐——”孩童的声音传来,一个七八岁的瘦小男孩趴在她的怀里哭的鼻涕眼泪一把的,“姐姐,你怎么啦?你不要跳河?吉利不要你跳河!”男孩后面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衣着褴褛面黄肌瘦,那一双眼睛在瘦小的脸上越发显得大了,眼中转动着泪花,不知所措的望着她。   海棠一时懵了,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一个中年妇女拨开人群走了进来,深凹的眼,尖尖的下巴,头上抹着滑溜溜的桂花油,身上穿着一件碎花的青布裙子。她正是海棠的三伯娘赵巧娘。   她看到女孩,眼底掠过一丝厌恶,只是那厌恶一掠即过,转为满脸的难过:“海棠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你嫁人就安心去嫁吧,何必担心你的弟妹?你的弟妹啊,自有我给你照看呢!”   有晓事的村民站出来说:“我说她三伯娘,她不愿意嫁陈麻子就不嫁呗,你非得逼她做什么?现在逼得人跳河你心里舒坦了是不是?”说这话的是村里铁匠家的媳妇丁氏。她向来是个心直口快的脾气。   赵巧娘被丁氏这么一说,立即嚎了起来:“各位乡亲来作证!天地良心,人家陈大郎诚心诚意的来求亲,我能拒之门外吗?何况海棠没了爹娘,年纪都十七了,再不嫁人,我不是被人戳脊梁骨吗?知道的,都说我赵巧娘是为了张家好,不知道的,还真当我逼着侄女嫁人呢?是我逼着吗?人嫁不出去到时候又来怪我了不是?”   她双手叉着腰,恶狠狠的瞪着丁氏:“铁匠媳妇,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啊?我家侄女嫁不出去,你来负责?这到底是老张家的事情,你管得着吗?”   “你……”丁氏恨恨,身边的人暗地里拉她的袖子对她摇头。赵巧娘说的也没错,这到底是老张家的事情别人插不上嘴。丁氏咬咬牙不情愿的闭上了嘴。   这南山村里的人,谁人不知道这赵巧娘是何等人物?当初这海棠父母在的时候,一家子都被她欺负,如今父母走了,剩的丫头小子,还不是被这娘们压的死死的?   海棠听了这些话语,她狠狠掐了一把手心,不是做梦?她转头看着周遭的环境,一片田园风光绿树成荫,再加上方才脑子里浮现出的那些记忆,难道她真的穿越了?   她在现代家里是开药店的,爷爷是坐堂中医,她并没有继承爷爷的衣钵,毕业后到大都市打拼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做生意开了公司经营的也是井井有条。她最后的记忆是在爬雪山的山道上,抬头时漫天的雪块落下来,发生了雪崩,醒来就到了这里。   她这么一想,有些明白了,她活下来了,却换了一个时代换了一个方式。她继承了张海棠的记忆,记忆中那女孩一家从来都受眼前这位三伯娘的欺负。真是个倒霉蛋啊!   她想着既然自己做了张海棠,可不能继续做窝囊废。在现代做生意时她什么场景没见过,要债都要了几多回了。别的不说,若论吵架,她可是一把好手。若是这位三伯娘再敢欺负她,怎么欺负的她就给她怎么还回去。   她心里冷哼了一声。   “姐姐!”   “大姐!”   两个孩子窝到她的身边,瘦瘦的小身板瞧着可怜见的,她看着这两个孩子,正是她的弟妹,心里顿时一软。她从来都没兄弟姐妹的,时常觉得独生子特别孤单。到了这里,有了弟妹的感觉倒是不错。   “还坐着做什么?丢人丢的不够啊?”赵氏骂道,一手粗鲁的来扯她的手臂,实则暗暗的用力拧她。   海棠蹙起了眉头,甩开了三伯娘的手,自己一咕噜爬起来,拉着两个孩子回头冷淡的对三伯娘说:“我有腿,自己会走!”   她一手拉起弟弟,一手拉起妹妹,向着自己的茅草屋走去。   “诶,你这个臭丫头……”赵巧娘愣愣的望着那三个人的背影,这臭丫头还翻天了不成?以为跳了河就长本事了吗?   这般硬气,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底气!   赵巧娘心里狐疑,那丫头眼神好生的冷淡,她是瞧着她长大的,一小胆子就小,如今咋的反倒跟换了个人似的?   她想到陈麻子的礼金都收了,怎么都不能让这个臭丫头坏了好事!她急忙跟了上去。   海棠牵着弟妹来到记忆中的茅草房,抬头望去,红泥的房胚子,上头搭着茅草,房子前头用破石头堆成一个矮院墙,院子里有一口井。   虽然简陋但是很有古色,何况这么一栋房子在现代也是一笔财富。海棠有些庆幸,他们至少还有一个瓦遮头的地方。   进了院子,推开大门,里头光线有些阴暗,中间是堂屋,左边前后有两个房间,在后头是厨房。   家里除了几样简单的木头家具,基本上没有什么看的上眼的,后头灶膛里是空锅冷灶,火都没生。   海棠打开米缸一看,呆了呆,这米缸好光滑啊,居然一颗米粒都没有,这情景,八成老鼠都不会来光顾。   “没米?”她歪着脑袋问妹妹冬梅。 卷一 第2章当家做主   “姐,你难道忘了咱们家的米前几天都吃完了。这几天都吃的野菜汤,正合计着要去找三伯娘去借小米熬粥哩。姐,你能不能想法子找三伯家借点米粮过来?”妹妹冬梅央求着说。他们从前就是这么做的,靠着三伯家,结果被吃得死死的。   海棠想起他们以前帮三伯娘家做了那么多事,就是做人丫鬟也没有一个月才换得一丁点米靠着薄粥度日的道理。明显的,三伯娘分明是瞧着他们是小孩子欺负她们。   海棠磨着牙,眯着眼,想起以前吃的亏心里就恼火。   冬梅这丫头年纪还小,大约还没明白过来,若是跟她这样一条筋下去,还不成了三伯娘家免费的奴才?   海棠瞧着冬梅,看她一头黄毛稀稀疏疏,两边梳着两个羊角鬏鬏,面黄肌瘦满脸菜色怪可怜的。   她也不忍心责备冬梅这副随时打算受虐的思想,只是蹲在她跟前耐心的说:“冬梅啊,咱以后不靠三伯娘家了。”   冬梅瞪大了一双眼睛,惶恐的颤着双唇,道:“那……咱们会饿死吗?”   海棠回头瞧着家徒四壁的房子,叹了一口气,饿死?其实她也不大肯定,因为就是前世她也算不得白手起家,没经历过这么光溜溜的赤贫。不过好歹她是个现代人吧,要是在种田的日子里把一家人都给饿死了,岂不是太丢人?   “不会!”她面对微笑非常笃定的对冬梅说。   冬梅看到姐姐这么有信心,眼中的惶恐也随着渐渐消失,换上了浅浅的笑容:“我相信姐姐。”   “嗯。”海棠拍着两个小家伙的脑袋,点了点头。   她很想说一句斗志昂扬的话,比如毛主席老人家的那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过不等她开口,肚子便叽叽咕咕的叫了起来。   她的肚子一叫,两个小家伙肚子也叫了起来。   她想起一家人喝了两天的野菜汤,昨晚连晚饭都没吃上呢。   她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疼,这个家,还真是穷啊!   “别急,让姐姐好好想想。我一定会想出法子的。我得先去换身衣服。”   她进了房里,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翻了翻衣箱子里头,也不过几件打着补丁的旧衣服罢了。   浑身湿漉漉的,她擦了头发,抹了水找了一件青布褂子换上,穿上一瞧,肘子后头、腋窝里头两个褐黄色的打补丁,她无语的叹了口气,这样子叫她怎么穿的出去?   别说打了补丁的,从前她的上千块一件的新衣服也不过是穿了几天又换新了。   她对于服装的要求一向很高的,便又去抽屉里翻,翻来翻去不过那几件破衣裳。   海棠很有些郁闷,咋就这穷呢?   桌子上有一块模糊的旧铜镜,她对着铜镜照了照,镜中人很是年轻,十六七岁的样子,同自己原先的模样很相似。这五官算得上标致的,弯弯柳叶眉、小巧鼻梁,樱桃小嘴,尖尖脸儿。不过十六七岁的姑娘脸色却很晦暗,这一脸的菜色平白的糟蹋了好模样。   海棠穿过来时已经二十八九了,她挺高兴能拿回十年的青春,十六七的年纪,可是花季少女的。   虽然看着镜中面黄肌瘦的姑娘,但是只有她知道只要这姑娘养的好了,该是怎样一副模样。   不说艳若桃李,楚楚动人四个字还是够得上的。   这样的姑娘怎么着也得嫁个能干的青年,何至于嫁给陈麻子那般丑陋还带着腿瘸的大龄男人?   海棠眸底闪过一丝厌恶,想让她嫁那种男人?她张海棠对男人可是很挑剔的,为那种男人生儿育女,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她才打开房门,赵巧娘已经大喇喇的进了堂屋的大门,一屁股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对她说:“海棠啊,你拾掇拾掇,咱现在就去镇上扯几尺红布给你做嫁衣,你得自己赶紧的把喜服做起来。哦,对了,鞋子你也得赶紧的给陈大郎做一双,我好替你交过去,不然,人家还会说咱张家的姑娘没规矩!”   海棠站在房门口,冷笑一声,就那么凉凉的看着她,动也不动。三伯娘啊三伯娘,你当我还是以前那个海棠呢。   赵巧娘恼火的站起来,尖声骂道:“臭丫头,跟你说话呢,你没听到啊?耳朵聋了是不是?”   “从今往后,麻烦三伯娘别左一个臭丫头,右一个臭丫头的。我海棠的事就不劳三伯娘操心了,我现在还没有嫁人的打算。”海棠挑着眉,双手环着胸靠着墙边冷淡的看着她。   赵巧娘心中一惊,她知道海棠心里不愿意,但是她胆子那么小寻死都寻了也不曾当面对她说过,如今死了一回胆子倒肥了?   “海棠,你什么意思?这桩婚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你说不嫁就不嫁?说出去我们老张家成什么了?你有胆子是吧,有胆子你再跳一次清水河给我看看!”她就笃定了,死了一次的人还敢死第二次?她赵巧娘就不信了,张海棠就能有这长的气性?   海棠“呵”的冷笑一声,蹙眉道:“我凭什么再跳一次河?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呢?我的三伯娘!就是我爹娘在世,也没有说这样把我往死里逼的!村里的人都是有眼睛的,人家一个个不是瞎子!我今儿话就搁这儿了,我张海棠还就是不嫁给陈麻子了,你打算咋地吧?!”   她就不信了,这三伯娘还能提着大刀剁了她不成?   赵巧娘满脸震惊,这丫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她铁了心要悔婚?眼前的女孩还哪里是从前那个连正眼都不敢看她的女孩子,简直是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一般。   “你……你是魔怔了吧!”她叫嚷起来声音越发尖细刺耳,“你……你这丫头,疯了不成?你可知道悔婚是多大的事啊!你个臭丫头,这件事是你说就算的吗?我看你是不长记性,让老娘打的你长记性!”   说罢,赵巧娘转身就操起墙角的一个大扫把对着海棠打过来,吉利同冬梅都在一旁吓哭了。   “别打姐姐,伯娘别打姐姐!”   “求你了,别打我姐姐!”   赵巧娘哪里听那两个小家伙的话,一扫把扫过来,没想到海棠倒是个灵巧的,轻轻一闪就躲了过去。   海棠在现代学过简单的搏击和自我防卫,赵巧娘这点小把戏她哪里看在眼里,她用反手夺白刃的招式,一转手从赵巧娘的手里抢过扫把,重重的扔在了地上,一脚踩在扫把上,双手叉腰骂道:“三伯娘!你够了哈!说什么悔婚?我可不记得我有答应过陈家的婚事,也不记得我有收过陈家一分钱的聘礼。三伯娘,这里,是我的家!我爹娘没了,我自己当家做主!我不管你收没收陈麻子的聘礼,收了,你给我退回去!没收,那就麻烦三伯娘去跟那陈麻子说一声,我张海棠这辈子都不会嫁到陈家去!”   赵巧娘没想到居然被这瘦弱的小丫头抢了扫把去,登时呆呆的望着她,又见她字字铿锵,一下子被吓住了。   打也打不成,竟然骂也骂不过,赵巧娘登时仿佛感觉自己多年的泼妇生涯在这个小臭丫头跟前居然没了用武之地。 卷一 第3章挖宝   她往日最能用的泼妇招式就是就地打滚,可是在自己的晚辈眼前就地打滚,这么丢脸的事情她可做不出来。   她气的浑身颤抖,憋得脸上紫红,骂道:“没良心的臭丫头,给你吃的都是喂狗了,到头来自己喂的狗把自己给咬了!你们也不想想,你们饿得挺尸的时候是谁赏你们一口饭吃!”   “谁是你的狗?!”海棠双手叉腰横眉怒目的瞪着赵巧娘,“你要养狗我不会妨碍你,请你出门,左走!你养的狗,同我们姐弟三个无关!”   赵巧娘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朝天,一时之间竟拿她没办法,她用手指着海棠怒道:“张海棠你个小王八,你等着!我就不信了,这老张家没人治得了你!”   赵巧娘气咻咻的出门来,心里不忿,回头骂道:“你一个女子哪里就这么大的气性!你爹娘死了,自然还有你大伯二伯三伯都管得着你!就是全都死了,还有族长呢,我就不信了,你真能自己做的了主?咱们走着瞧!”   赵巧娘话才说完,只听到“砰”的一声,那大门用力的关在了她的身后,她气的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阿姐,现在怎么办?”冬梅拉着她的袖子可怜兮兮的说,“三伯娘气坏了,她一定不管我们了。”   海棠拍拍她的手,道:“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有点出息,咱们不靠她家!咱们上山找食吃去!”   冬梅瘪着嘴:“又吃野菜汤?”他们都吃了几天的野菜汤了,肚子里估计都能长出几颗野菜了。   海棠一噎,拍拍她的肩膀:“咱找点不一样的。”毕竟这身体里换了主子,总该能找点新玩意。   她家原先是卖中草药的,草药她认得不少,正好趁着机会去巡山。   几个人肚子都咕咕叫着,不能迟疑。   海棠决定马上带着冬梅一起上山去瞧瞧,吉利还小,就在屋里看家。   海棠立即去厨房拿了两个篮子,递给冬梅一个,对吉利说:“你在家里呆着,要是无聊就去隔壁玩一下,姐姐们出去找吃的,待会就回来了。”   吉利乖乖的点头。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海棠已经带着冬梅一起往山上去了。   这山是穷人的宝,穷苦人家没吃的就上山找点野菜艰苦度日。饥荒时也有上山剥树皮的。幸好这两年年成还好,三月里山里头最多的就是野菜。姐妹两个上山时路边的野菜其实已经被挖的差不多了。   这南山分前山和后山,前山树稀路好,来的人多,自然能采的东西也少。后山山高林密也没有正路,因很多人惧怕里头的毒蛇走兽,除了猎户少有人去。   海棠带着冬梅两个沿着山上的石子小路往上走,春暖花开天气晴好,路边开了许多红红黄黄的小野花,时而响起几声动听的鸟鸣。   倘若不是忍饥挨饿的话,这儿也是不错的郊游之处。不过姐妹两现在可是已经饿得两眼放绿光了,没心思欣赏什么鸟语花香。   海棠的目光一直在道路两边逡巡,竭力想找到一点可以饱腹的东西。   路两边基本都被人巡视光了,没什么可采摘的东西。   海棠四处观看,若是只看路边肯定没什么好东西可找,不如沿着路两边向里走一走,虽然泥路满是杂草不好走,却好过浪费时间挖别人挖过的地方。   “走,冬梅,咱们往里头走。”海棠说。   “姐,我有点怕……”冬梅望着深深密密的草林很是害怕。   “怕什么?”   “怕蛇。”冬梅瑟缩了一下。   要么饿死,要么被蛇咬死,从几率上来看,海棠还是打算选择冒险进密林。   她从小树上掰了一根树枝,对冬梅说:“妹,你瞧着,咱们有这根长棍棍咱们一边走,一边敲前面的草地,这样就可以惊走蛇虫,省的一不小心踩到蛇身上了。这一招,就叫做打草惊蛇。”   冬梅诧异的看着姐姐:“姐,怎么你以前从没跟我讲过?”   海棠挠挠头讪笑道:“姐突然开窍了,要是以后姐还有什么高明的言论,你千万不要惊讶,姐自从跳了一次河以后脑袋就清醒多了。”   冬梅似信非信的点头。   其实海棠自己也怕蛇啊,她找了藤子来将自己的裤腿跟鞋子绑的一丝缝隙都没有,这样蛇就不会一口咬到自己的脚上,她也替冬梅绑了。   弄好之后,海棠打头,提心吊胆的敲着前面的林地,冬梅一路小心翼翼的跟在她的身后。   “各位蛇大爷蛇大娘蛇大妈蛇大婶,打瞌睡的记得醒来让让道哈!咱也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清净,这不是饿得慌没法子嘛,若是找着吃的,自会烧香拜佛替你们祈福……”   她嘴里念念叨叨的一路,冬梅好奇的问:“他们可听得懂人话?”   海棠说:“万物皆有灵,蛇也是万灵之一,虽然未必听得懂,我想着它们大约可以意会吧。”   冬梅歪着脑袋看着前面的姐姐,以前的姐姐总是闷了吧唧的,话也没这么多,说话更没这个好玩,现在姐姐开窍之后感觉可机灵多啦。   “等等……”走了一程,海棠的目光突然盯住了一处茂密的植物,她掏出篮子里的锄头,到了那丛茂密的植物前,一手抓着它的叶子,另外一手拿着锄子用力的刨。   冬梅在一旁蹲着巴巴的看,“姐姐,是什么呀?”她眼底满是希冀。   海棠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的刨着双眼冒着亮晶晶的光。她难以形容此时的激动,就是以前第一次打工拿到第一笔工钱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激动呢。   如果她猜的没错,只要挖出这个东西,他们就有吃的啦!   海棠用力一刨,终于将那东西连根拔起,包裹的泥土中顿时露出了褐色的根茎,有一处被锄头刨破了露出雪白的肉,她欢喜的叫道:“冬梅,你瞧,这真的是山药啊!”   这么粗壮的野生山药,还是有机食品呢。想必是去年冬天留下来的,简直是补养身体的宝贝!   “山药?”冬梅疑惑的望着海棠,“山药是什么呀?”她还从未听过这种东西,像他们村子里头都没吃过这种东西。   海棠手里拿着一根一尺来长粗壮的山药,她对冬梅说:“傻瓜!山药是可以吃的东西啊!”   这样一长条山药,够他们姐弟三人吃上几顿了。   这还真得感谢她的爷爷,小时候爷爷教她认字,便让她被本草纲目,一整本连图带字都给背了下来。这山药是一味常用药,海棠认得图上的藤叶,没想到那图画的惟妙惟肖,在山野里头第一次见,她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那图上的山药。   “你真的没见过山药?”海棠问冬梅。   冬梅有些茫然的摇摇头。   海棠一想,也是,这山村僻野的,会认字的都没几个,又怎能有那么多会认药的呢?大约这山药也没做这里的农产品,所以大家都不认识。   海棠欢喜,不认识好啊,不认识就没人跟我抢了。 卷一 第4章收获   一听说山药可以吃,冬梅脸上露出了笑容,拍手叫道:“好好,现在我可以咬一口吗?”   海棠看看天边,日上三竿了,她在这边忙一阵就可以回去做饭了,这山药正好可以做他们三个人的午饭。   她安慰冬梅:“你再忍忍,我们再去找点东西,中午做一顿丰盛的。”   这村里穷的人家很多也是不吃早饭的,一天吃两顿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听到中午有吃的,冬梅比什么都高兴。   海棠将山药丢进篮子里,又在四周挖了挖,并没有多余的山药,她叹了一口气,还打算发掘一片山药林子的。到底是野生不是家养的,找了这许久也才找到这一株,不过好在这一株够他们大吃一顿了。她直起身子,望着这片郁郁葱葱的山林,心里浮起了希望,这么大的山林,一定遍地都是宝,她脑海中有一本自带的本草纲目,肯定能找到更多的宝贝。只要勤快,老天是不会亏待你的。   “走,咱们继续找!”   得了山药,两个人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又找寻了一阵,不过半个时辰后两个人又饿得走不动了。   海棠改变了主意,将山药拿出来掰了一小段,在山泉水里洗了洗,分给自己和妹妹一人一半。   脆生生的山药还带着淡淡的清甜,吃到肚子里有一种久违的饱腹感,冬梅开心极了,道:“姐,我第一吃这么好吃的果子呢!姐姐好厉害!”   海棠一笑,摸了摸她的头:“走,咱们再去找找还有什么宝贝。”   树荫下,海棠瞧见许多蘑菇,她正要去摘,冬梅急忙在她后面叫道:“姐姐被碰!有毒的!村里有人吃了蘑菇都毒死了!”   海棠回头瞧着她笑笑:“不是都有毒的。蘑菇分很多种,像这种纯白的没毒的,有颜色的咱们就不碰了。”   但是冬梅提醒了她,她仔细瞧了瞧,觉得这就是一般的蘑菇,还是放进了篮子里。   她又在树干上采了些黑色的木耳摘了扔进了篮子里。如果山药可以做主食的话,这些蘑菇和木耳正好可以做蔬菜。   往里头走,抬头就瞧见一棵树上挂满了青涩的果子,冬梅瞧见那果子,嘴巴立即吧唧出口水来。   “姐,李子树呢!”冬梅认得。   海棠望树兴叹:“可惜时候还没到,像这果子至少得过两三个月才能熟。”   青黄不接最难熬,她相信,要是换了秋天,这山上肯定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姐,有蜂蜜啊!”冬梅流着口水望着头顶不远处的如同大西瓜一般吊在头顶的蜂窝。   “我好像看见蜂蜜了!”冬梅伸手探去。小孩子最爱吃甜食,那蜂巢之中的确有黄色的东西仿佛要流出来一般,似乎甜甜的东西唾手可得。   “小心!”海棠蓦地一下子拉回来冬梅,将她远远的带了回来。   抬头看到几个蜂子飞了出来绕了一圈又飞回去,她一颗提起来的心总算是落了下去。   “傻瓜!马蜂窝岂是能捅得的!”   冬梅被姐姐责备,有些委屈,弱弱的说:“可是……吉利好早好早就说他想吃糖了,我想着可以带点糖回去给他。”   海棠听了这话不忍心再冷着脸,缓和了脸色道:“被马蜂扎到会死的。难道你想为了一口糖被扎死吗?以后万万不可做这么冒险的事了。”   冬梅低着头吐吐舌头:“我知道了。”   走了一程,海棠觉得已经有所收获不打算再深入冒险,便带着冬梅两个回程了。两边的土坎边,一些野菜刚刚长出了嫩芽,海棠采了一些嫩蕨菜,又发现了一些野菊花苗,还有绿油油的荠菜,看着满篮子的鲜菜,顿时成就感爆棚。   她笑道:“这些菜够吃几天了。如果有多的,还可以晒成菜干。要是再多一些山药,咱们几天的口粮都没有问题了。”   冬梅崇拜的看着姐姐:“姐,你的意思,我们真的不用挨饿了?”   海棠开心的笑道:“放心吧,跟着姐姐,绝对不会让你们再挨饿的。”   快回到小道时,突然,冬梅站住了,一双眼睛定定的望着眼前的草地上。   “冬梅,怎么了?”海棠疑惑的问。   “姐,等等,我好像发现什么东西了,白白的……”她几步跨进了草地里,海棠生怕她有危险赶紧跟了上去。   冬梅拨开了乱草,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她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蛋?”她兴奋的望着姐姐,“姐,这是蛋吗?”   海棠弯身捡起了地上的蛋,白白的,跟鸡蛋的个头一样大,她摇晃了一下,欣喜的说:“应该是野鸡蛋。”   “啊哟!”冬梅欢喜的跳了起来,“这一窝,都是我们的啦!”   她欢笑起来,小脸儿仿佛盛开的杜鹃花一般。   海棠看着妹妹,这个终日愁眉苦脸的小姑娘如今笑起来,竟是这么好看呢。   她感慨的点头:“是啊,这一窝蛋呢。”她从前可是挑嘴的很,一般的鸡蛋压根就不吃的,如今看到这窝蛋简直跟捡了金子差不多。   “姐,这蛋是我发现的!”冬梅十分自豪的说。   “对,冬梅最棒了!”海棠赞许的点头。   孩子的小眼神里满是激动,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一丝赞扬和肯定了。   两个人篮子装的满满的喜滋滋的下山回到了家里。   吉利在隔壁王奶奶家玩耍,一看到她们两个回来,立即冲了回来。   他一个劲儿的往她们的篮子里看,连声问:“有吃的吗?有吃的吗?”   冬梅笑道:“有野菜呢!还有……”她想要把野鸡蛋翻出来,海棠急忙阻止了她。   邻居家的王奶奶斜着眼从隔壁瞥过来,酸不溜溜的说:“哟,野菜呢,我当什么稀奇呢。像是什么好东西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得着肉了呢。”   乡下人一年到头难得吃上一次肉,所以肉算得上稀罕东西。   王奶奶的媳妇张氏正在拣菜,讥笑道:“娘,也就你瞅人家的篮子,谁不知道海棠那屋里可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哩!有啥子好瞧的!咱们也是,净摊上这样的邻居,鳏寡孤独,齐全了!难怪财神爷不来咱家!”说着正眼也没瞧海棠姐弟便进屋去了。   海棠家左边住的是王奶奶和她儿子媳妇孙子,右边住的是带着女儿的乔寡妇。张氏这一说把隔壁邻居都给带上了,正好乔寡妇从地里回来,听到这番话不由得双眼黯了黯。   乔寡妇瞧着海棠,担心道:“你回来了。早晨听人说你往河边……”她跳河的事她倒是不大好说出口,“你这丫头别想那么多,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槛,性命还是最要紧的,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海棠扯唇笑了笑,点头道:“乔大婶无需担心,我晓得。”   乔寡妇点点头便进去了。   海棠想起后灶没柴烧了,现在一时半会也没法子去捡柴,忙从篮子拿出了一把野荠菜送到王奶奶跟前,笑道:“王奶奶,家里现在没柴,少不得借你一捆柴火,回头保准还您,这野菜也算是一点意思,还请收下。”   看到她把野菜递过来,王奶奶脸上的褶子都展开了,笑眯眯的接了过来:“行,没问题,柴火你拿去,回头记得还就行了。” 卷一 第5章不要脸   海棠和吉利一起去抱了一捆柴火过来。   海棠让冬梅和吉利生火,两个人想着有吃的,干劲大的不得了。她亲自将山药、野菜和山鸡蛋洗干净,谁想灶台上油也没有,仅仅只有一点盐。她苦笑,真是一穷二白啊。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本来打算好好做一顿山鲜炒鸡蛋的,现在计划泡汤了,只能做一顿山药蘑菇野菜粥,然后将鸡蛋拿了三个出来放在清水里煮熟。其他的还有四五个野鸡蛋都好好的放在陶罐里存好。   带着野菜和蘑菇的清香的糯糯的山药粥煮好了,里头加了点盐,又有着蘑菇的鲜美,海棠一人盛了一碗,又在每个碗旁边各放了一个鸡蛋。   三个人围坐在桌子周围,吉利和冬梅互看一眼,满眼里都是欢喜。   冬梅拿着筷子搅动着碗里浓稠清香的山药粥,感叹道:“姐,感觉好久没有吃过这么丰盛了!”   吉利喜不自禁的捧着鸡蛋,左看右看,怎么看都不够,真是舍不得下手似的。   海棠看着这顿如此简陋的饭菜,竟博得了两个孩子的赞赏,心中觉得难过。这回她既然当了这个家的带头羊,就得努力的把以后的日子过好了。   她柔声道:“不要舍不得,跟着姐姐,好日子还在后头。”   两个孩子欢喜的点头,狼吞虎咽的将山药粥吃的见底,剥了鸡蛋几乎一口就吞了下去。   洗碗的时候,吉利和冬梅都抢着帮她洗碗。吃完饭,海棠第一件事就是将多余的新鲜野菜和蘑菇木耳都洗出来,然后全部摊开在院子里晒干。   她看看天,今天的天气算是不错,如果过几天下雨,她们就没法上山摘菜,至少还有菜干可以吃。   她抬头望着天,也不知道老天可以晴几天,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一定要趁着下雨之前找到足够的主食。   他们家父母在世的时候本来有三块地,但是现在都被三伯家占去了,三伯是里正,夫妻两个又喜欢动歪心思捞钱,所以家里殷实。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块地即便没有被三伯家占去给她也没用,一来她没有力气耕地,也没那技术,她连种菜都不会。所以现在她还没考虑地的问题。   冬梅带着吉利去捡柴去了,海棠收拾了家里,洗完了衣服便坐在窗子前头发呆。   现在找山药,吃了上顿没下顿,她也不会种菜种粮食,这可该怎么办?   海棠盘算着家里的山药估计也就够吃到明天,如果她不能想出办法,说不定后天他们几个又要挨饿了。   她自嘲的笑笑,从来都不会为食物发愁的人,居然在愁粮食?   她正想的入神,就瞧见外头一个人影子探头探脑的。   “谁!”海棠走了出来。   那院子外头的男人看到她出来,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这男人三十左右,生的精瘦黧黑,一双扫把眉,塌鼻子,厚嘴唇,嘴唇还有点歪,满脸的大麻子,一笑起来本来就难看的脸变得更加不忍直视。   海棠眯起眼睛当他打量了一番,还真没见过这么难看的男人。不是她以貌取人,这男人老是拿一双猥琐的眼上下扫视她的时候,仿佛她没穿衣服似的,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副模样,应该是陈麻子!   她不敢相信三伯娘居然打算把她嫁给这种男人,太倒胃口了。万一她要真嫁给他,估计天天对着他连饭都吃不下去。   海棠没好气的说:“你来做什么?”   “媳妇,我来瞧你呀。虽然咱们马上就要成婚了,不过我可等不及了,咱们现在就好好的熟悉熟悉可好?”说着就搓着手色眯眯的要往院子里溜。   海棠听这话隔夜的野菜汤都快吐出来了。   “你是谁?你给我出去!”吉利正好回来,瞧见这丑男人赶紧往外推。   陈麻子恼了,用力一搡,将个孩子推得地上打了个滚。   “吉利!”海棠恼火极了,忙上去把吉利扶起来,她是轻易不发火,可是她发起火来也不似人。   她把吉利推到身后,双手叉腰叫道:“我说陈麻子,你不要欺人太甚!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我已经跟三伯娘说了,我不会嫁给你的。你尽可以去找她要回礼金!”   “什么?!”陈麻子大惊失色,“我给了你五两银子做礼金啊!说不嫁就不嫁了?!不行!这个我不承认,你一个女人家,总得听长辈的话!绝不能让你这么自作主张!你今儿就是我的媳妇了,我就是过来瞧我媳妇的!”说着,他闯进了院子里来。   海棠唬了一跳,没想到这个丑男人居然如此厚脸皮,青天白日闯进女人家的院子。   “你想干嘛?!”海棠让吉利回屋里去。   他阴沉沉说了一句:“这婚事铁板上钉钉,今儿俺们就来给它做实了,你说好不好呀?”   他想生米煮成熟饭?那跟犯罪有什么区别?这丑男人到底有没有点法律常识?就是古代也不兴这么干的。   海棠气的七窍生烟,无耻的丑男人!   她回头瞧见院子角一个大扫把,转身操起那扫把对着他:“你给我出去!收你礼金的是赵巧娘!你要娶媳妇娶她去,跟我没干系!”说罢,大扫把对着陈麻子迎面扫过来。   陈麻子吓了一跳,他本是个瘸子,往后一退差点摔跤,居然一路被她扫出了院子。   陈麻子气急败坏的指着她骂道:“张海棠,你知道你今年多大了吗?你都十七了还没男人要!我要你是抬举你!没想到你这婆娘如此凶悍,居然敢打我?!我告诉你,你要是退了我的亲,你八十岁也嫁不上男人!”   海棠骂脏话了,“王八蛋!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嫁给你这个恶心的丑鬼!我告诉你,你今儿别想惹本姑娘,你哪儿来的哪儿凉快去!否则,我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陈麻子大怒:“臭婆娘!好啊,那你还我银子来!我的五两银子还给我!你若是不还我,那就是欺诈,回头我定然告你到县衙去!”   海棠怒不可遏,骂道:“我没拿你的银子,去跟赵巧娘要去!我说,既然赵巧娘收了你的银子,你干脆娶了她去得了!渣男贱女,天生一对!”   她丢了扫把,操起铲子,锋利的利刃对着陈麻子,咬着牙叫道:“你再敢过来,信不信我阉了你!”   陈麻子惊呆了,妈呀,张海棠居然是这么个泼辣货!   周围的邻居听到吵闹声也出来瞧热闹。   “啊哟,好泼辣!”邻居们惊叹。   “海棠变性子了哟!”   “就是,就是,不过那陈麻子也忒丑了些。”   “这不情不愿的,结亲也结的没意思,何必呢,散了算了。”   “你不知道,她家三伯娘收着银子呢,全都是瞧着银子的面上。”   “啧啧啧,孤女就是惨啊,这泼辣也是逼出来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   陈麻子没想到这女人如此泼辣,他有那五两银子何必娶这样的悍妇,顿时心生退意。 卷一 第6章兴师问罪   “好!我成全你,我去找你三伯娘把银子要回来。不过张海棠我告诉你,你这泼妇的名声我要给你传到四里八乡去,看往后还有没有人敢要你!”   “去去去!你尽管去!”海棠气的脸儿通红。她才不怕呢!   陈麻子气急败坏的走了,海棠撑着铲子在那里喘气,真是个恶心的男人!   泼妇?泼妇怎么了!没人娶就没人娶,反正她在现代也是二十八九都没结婚,还不是过得一样舒舒服服的?   邻居们见陈麻子大败而归,看的过瘾,见没啥看的了也就散了。   王奶奶隔着矮院墙劝海棠:“其实吧,女人,总是要嫁人的,嫁什么人不是嫁呢?那陈麻子虽然说长得丑腿有点瘸,但是好歹他是个汉子,手里也有几个小钱,总比你这带着两个弟妹,做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说出去好听吧?”   海棠斜眼睨了一眼王奶奶,心里觉得好笑,十七岁而已啊,就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但是毕竟是老人家,又是邻居,她倒是不好像对付三伯娘那样对她,老人家思想一根筋,她不想跟她计较。   她微微一笑,啥都没说就进屋了。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得上吃饭大计更加重要。   冬梅和吉利捡了柴枝回来堆在了厨房角落里,吉利对姐姐说:“姐,我出去瞧着燕子沿着地面打转呢,怕是要下大雨了。”   海棠一听,着急的赶紧出来一看,果然,才一会儿的功夫,天上看起来阴沉沉的,她赶紧招呼两个小的出来帮忙收野菜。   等几个人忙手忙脚的把野菜收进来时,外头已经“噼里啪啦”的落了雨下来。   看着外头稀里哗啦的雨水,海棠想起家里的存食,不由得忧心忡忡。   这山村里头大家都不富裕,都是庄稼人背朝黄土底朝天的,现在是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谁家都不比谁家好过。   何况,以她的性子,让她伸手求人,这种事她真是做不出来。   海棠正看着外头发呆,冷不丁的里头冬梅叫起来:“姐!漏雨啦!漏雨啦!”   海棠回头一瞧,大叫不好,堂屋里头漏的尤其严重,简直是外头下大雨,里头下小雨。   冷溜溜的水珠一个劲的往她的脖子里滴,她抬头望着屋顶,真是欲哭无泪,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赶紧的,找盆啊碗的,统统拿出来接雨啊!”海棠着急的叫着。   弟弟妹妹赶紧去厨房找盆盆罐罐的,不一时,堂屋的地上已经摆满了。   海棠蓦地想起房里,要是房里漏水,那觉都没法睡了。   她急匆匆跨步进了房里,抬头一瞧,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虽然沿着墙壁有水珠往下渗透,好歹床铺上是干的。   爹娘去世之后,空了一个房间出来,海棠和冬梅一个床,那空出的房间留给吉利住。   每个床上不过两床旧薄被,一床垫的,一床盖的。亏得现在不是寒冬腊月,不然那薄薄的被子不冻死才怪。   晚上,海棠依旧做了山药蘑菇粥,这一次却没有搁鸡蛋,就连山药也放的少了一些。她不知道这雨要下多久,万一不停,她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一晚,是海棠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晚上,她想了很多。想起以前的舒适生活,看到现在的穷困潦倒,不过幸好她还年轻,身体健康,只有有一双手有一个灵活的脑子,这就够了,只要她用心,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她不可能靠着每天上山弄点山药填饱肚子就算了,何况那山上的山药有限,她得想点法子挣钱才好。   她过惯了富裕的日子,这穷日子,她可不想一直过下去。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手里没钱总是不安心。   她要赚钱,越多越好。   外头打着闪电,时不时一声春雷震耳欲聋。   “砰!”的一声房门被推开,海棠吓了一跳,门口多了一个瘦小的影子。   黑暗中,借着闪电的光芒,隐约可以看到那影子一双惶恐畏惧的大眼睛。   “吉利,过来!”海棠心生疼惜,“跟姐姐一起睡。”   吉利欢喜极了,赶紧一咕噜爬上来钻到她们的被子里,姐弟三个把一盏床占得满满当当。   “怕打雷是不是?”海棠温柔的问他。   “嗯!”吉利把脑袋蒙在被子里点头,“以前打雷的时候娘总是搂着我。”   冬梅凑过来,可怜兮兮的说:“我也怕。我还想娘。”   海棠眼眶酸涩,将他们两个搂到自己的怀中。   自己在现代到底是个成年人,而这两个是真正的孩子啊。没了父母,真是够可怜的,她暗暗下定决心,作为长姐,一定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终有一天,他们一家人能够堂堂正正的在这山村里立足,而不再是只能让人嫌弃的小可怜。   好在老天有眼,第二天一早天居然放晴了,看那湛蓝的天空一望无垠,应该会晴上好几日,海棠松了一口气。   吉利在家里,她交给吉利一个任务。她把家里的长条桌子搬出来,将菜干拿出来继续晒,交代吉利一定要看好这些菜干,一旦发现天气有异样就赶紧把菜干都收进去。吉利满口答应了。   没等她出院子口,外头已经来了三四个人,带头的就赵巧娘。   赵巧娘后头,有几个男人,前头一个就是她的三伯张文,后头跟着二伯张盛,大伯张军。   海棠心里咯噔一下,这么多人,瞧着那些人脸色一个个阴沉沉冷冰冰的,来者不善啊,看来要做大吵一架的准备了。   海棠深吸了一口气,事儿也不干了,就立在院子里头瞧着那几个人渐渐走近。   张文是南山村的里正,虽然是不入流的小差使,但是他能说会道,又会搞事,村里的人都敬畏他三分。大伯和二伯家里都穷,还指望着从他这里弄好处,自然以他马首是瞻。   如今这架势,看来是三司会审兴师问罪来了。   冬梅紧张的攥着姐姐的袖子,害怕的问:“姐,他们好多人啊,来做什么呀?”   海棠拍拍她的手:“没事的,姐姐来应付。”   其实海棠心里也没底,这么多人,打架?她不一定打得过呀。   村里头的人瞧出不对劲来,左邻右舍的都慢慢的围过来瞧热闹。这村里头平日也没什么娱乐活动,一来二去,吵架打架家庭矛盾,那都是最好看的社戏。   张文是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两撇八字胡须,穿着深蓝的长衫子,他颇认得几个字,所以得了里正来做。自做了里正以后,同镇上的有钱有些勾当,日子越发的殷实起来,如今在村里头也算得上数得上号的人物。   到了海棠家的矮院子前,他立住了脚步,瞅着那一脸菜色的瘦丫头傻不愣登的看着他,不由得心下不喜。   他没开口,身边的婆娘就已经开腔子了:“臭丫头,瞧见你几个伯伯过来,老远的就该过来迎接,怎的,到了院子口,连院子门都不开,让咱们净杵着吗?”   海棠眼眸一转,扫了一眼周围一圈越聚越拢的吃瓜群众,心道,要是真关起门来挨训斥,她可不干!要吵就吵给大家看,谁怕谁啊。   海棠笑笑:“不好意思,家里只有一条破板凳,要是真领家去还真是没地方坐。这院子里宽敞,有话就杵在院子里说罢。吉利,开院子门迎客!” 卷一 第7章有招   吉利没冬梅那么胆小,一听姐姐的话,麻溜的去把院子门打开,请几位伯伯到院子里头杵着。   张文气的肚子冒烟,恼道:“不用了!好孝顺的侄女!”他就不明白了,这丫头哪里来的胆气,竟敢这样对待他!   张文道:“海棠!今儿我同你大伯二伯一起都来了,咱们有话可要好好的说清楚啦!”   海棠扶着矮院墙隔着院子望着他们,笑着说:“您说的是,我也正好有些话,想当着众人的面,也同伯父们说个清楚呢。”   张文一愣,这丫头,怎的倒反客为主了。   他向周围一瞧,心里惊了一下,何时就围了这许多人过来,一个个双眼晶亮,竟都是来看热闹的。   想他一乡之里正,正有人嫉妒他的位子,想方设法的想把他弄下来,今儿行事若是有个不妥当的地方,要是被这一起小人瞧去反倒不好。   他这么一想,之前来好好教训侄女的一番心思便有了顾忌。   张文打量着院子里头的海棠,从前那个百依百顺懦弱胆小,连话都不敢大声说一句的海棠,怎的变成了个刺头子?   张文正想着怎么措辞,他媳妇已经一马当先双手叉腰,如同一个大茶壶般的站在院子口开腔了。   “臭丫头!今儿当着你几个伯父的面,我这个做伯娘的要好好的跟你把这个账算清楚!自古以来,女子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母去世了,婚事自然由你伯父做主,哪里有你一个丫头说话的份!大家说,我这话说的有错吗?”赵巧娘望向周围的村民。   “没错。”   “在理。”村民们纷纷点头赞同。   海棠笑笑:“那又如何?”   “如何?”赵巧娘不敢置信的望着她,“你居然问我如何?你不服从长辈的话,居然拒婚!照规矩,是要吊起来好好的抽打一顿的!如今你居然擅自退了陈麻子的婚,你简直是大逆不道,你信不信我将你绑起来拖到祖宗祠堂跟前去抽鞭子罚跪!你今儿要是跪在这里好好的跟你伯父认错还就罢了,要是有一个不字,就等着咱们张家人剥了你的衣裳,拖了你去祖宗跟前忏悔!”   海棠听得心头一寒,她是知道古代讲究宗族讲究规矩,讲究长幼有序的,若是自己一味的硬抗恐怕吃亏的是自己。如今可得想个正当的法子脱身,否则保不齐就被这几个伯伯给压下去了。   海棠冷笑,“当初我父母在世时,都说了我的婚事不会强迫我,再怎样,也要找个登对的人家,让我满意的。这婚事我可从来都没同意过……”   “住嘴!”张文冷着脸喝道,“你一个女子,有什么资格说同意不同意,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个道理你不懂吗?婚姻之事,你父亲不在,自然还有我这个伯父做主。有你说话的份吗?!”   海棠磨着牙,心里恨恨。他们说的没错,自己一个孤女说话的确没有什么分量,可是要强迫她张海棠就范,可没那么容易的事。   海棠眼眸一转,脑袋里灵光一闪。   接着,她低头用袖子擦眼睛,试图挤出几滴猫尿来,可是有点难啊。   她暗暗的使了手用指甲在大腿上狠狠的掐了一把,哎哟诶,痛的她立马眼泪飚出来。   她先是低头啜泣,接着越哭越大声,冬梅和吉利两个看到他们姐姐被三伯骂哭了,急忙过来,瞧着姐姐哭,两个孩子也一起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但凡人心,都是同情弱者的。当村民们瞧见三个孩子被几个大人骂哭了,禁不住议论纷纷起来。   “亏得是家里的长辈,为了逼侄女成亲,竟逼得人家没路走。”   “是啊,没天理啊,怎的这般厉害,就是亲伯父亲伯母,也太狠了些。”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三伯娘是什么人,可是出了名的铁鸡公铁笊篱手,镇日里欺负她侄女呢。”   “造孽啊!”   张文隐隐听到这些议论,心下不安,又被这海棠姐弟几个哭的心烦,正要呵斥,听到海棠抽抽噎噎的开腔了。   “爹,娘!”海棠仰头望着天空满脸泪水的喊叫,“你们在天上可听到没有?女儿就要别人逼着嫁给那个丑瘸子了,女儿都给人逼得跳河了,这些人还不罢休呢。”   张文一听这番话,脸色立即就青了。这丫头说这话好狠,他们本是有理的,被这丫头这么一说也变成没理了。   “爹,娘啊!”海棠又仰天叫着,“你们的孝服还未满三年,女儿只是想守着这草房陪你们三年,哪知道,有些猪狗不如的,竟生生的逼着女儿离开你们啊!没了我,弟妹没人照顾,你们的牌位也无人打扫!女儿心痛啊!只恨得奴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子,肯定和这些家伙拼命啊!”   张文一听,心中蓦地震动了一下,海棠的父母去世的确未满三年啊!他心说不好,这时她婆娘一听那丫头指桑骂槐的骂他们猪狗,气的如同胀了气的蛤蟆一般,跳起脚来大骂:“哪个猪狗不如!你们一屋子的小王八,不是老娘舍你一碗稀饭,你们还能活到现在?!一屋子忘恩负义的小王八,别说你爹娘不在,就是你爹娘在,我赵巧娘照样一扫把挥死你们!”   张文看她越说越不像样,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喝道:“够了,住嘴!”   赵巧娘还没明白她丈夫为何要呵斥她,直瞪着双眼直愣愣的望着他。   这时旁边已经有村民叫嚷了。   “张里正!你们这不在理啊!万事孝为先,什么事都孝最大!你们伯父伯母再大大不过她爹娘去!如今这世道,跟这样孝顺的孩子少的很了,人家说了孝服未满不愿成婚,你们做伯父伯母的咋的还不如一个孩子?!”   说话的是村里的一个老者,张文不敢轻易得罪这些人,正要解释,就听到铁匠媳妇丁氏添了腔:“李老伯,您老不知道呢,人家图了五两银子的聘礼呢。”   张文一听顿时脸上血红,老者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摇头叹道:“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张里正你这样做,就是到了镇上,到了县里头也占不上理,万事孝为先的道理三岁小娃都晓得你难道还不懂?”   张文被说的哑口无言,偏生她媳妇又在一旁上蹿下跳火上浇油。   “铁匠媳妇你说什么呢?哪个嫁了女娃不收聘金的道理?如今那陈麻子悔婚,生生的拿走了我到手的五两银子,这银子,今天我非得找张海棠要回来不可!”   村民们不耻的望着赵巧娘,一个个的摇头。   海棠一听,大哭道:“三伯娘,你想要我家的房子早说啊!你明明知道我家穷的叮当响,哪里能还的你的五两银子去?值钱的不过这个房子。你这样做,无非是想讨了房子去,你讨了房子,咱们姐弟三人不过是从今往后流离失所沿街乞讨罢了。爹,娘,你瞧着儿女们已经被族人逼到这份上了,还想让我们去拜那张家的祠堂吗?”   村民们有性子急的已经恼怒的吼了起来。   “人死不过头点地,没见着亲伯父伯娘逼着人孩子沿街乞讨的!赵巧娘,你良心给狗吃了!”   “就是,给狗吃了!”   “真是无耻啊!” 卷一 第8章银子   张文瞧着情势不好,立即高声道:“大家误会了!今日咱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意谈谈天。你们放心,我不会要这娃的房子。这桩婚事……”他忍着气咬了咬牙,“也算了!”   “相公,怎么能这么就算了……”赵巧娘还要吵嚷,张文不耐烦的喝道:“够了!丢人丢的还不够吗?!走!”   张文气的脸色发白,转身就走,他还试图着往上爬呢,得罪了这周遭的一帮人,他还怎么爬?   大伯和二伯两个人瞧着方才张文夫妇同海棠对阵的架势,他们两个都搞不定,他们更懒得掺和。何况这丫头成亲不成亲的,他们一毛钱都捞不到,管她做什么,白的浪费唇舌。   于是这两个跟着张文闷闷的来了,又跟着张文后头闷闷的走了。   赵巧娘到底气不过,回头恶狠狠骂道:“三个丧门星,早晚饿死!”   吉利气的弯腰捡起石头子一下子砸到她脸上:“饿死的也不是我们饿死的是你!”   赵巧娘气冲斗牛,转身奔过来要抓吉利,铁匠媳妇一下子拦住她趁机推了她一把:“一个小娃娃,你又要打怎的?!”   铁匠媳妇长得高壮,赵巧娘以前跟她干过一架没占到便宜,如今瞅着她替海棠姐弟护驾,不由得气哼哼骂道:“小兔崽子,早晚在老娘手里!”   说罢,瞪了铁匠媳妇一眼,转身跟着男人灰溜溜的走了。   海棠抹了眼泪,拍了拍弟妹的脑袋从地上爬起来,拱手对众位乡亲们道:“多谢各位乡亲们正义声援,多谢多谢!”   乡亲们摇头,有说道:“没的啥,那两口子都是心肠被墨染的,以后有事招呼一声,都是左邻右舍的,不能让你们这孤儿被人生吞活剥了去!”   闲话了几句也就散了。   海棠望着散去的众人,心里感慨,到底是乡村的人,人情味可比城市里浓多了。   她望着这山清水秀,袅袅炊烟的地方,头一次觉得比起大都市来绝不逊色。只要有了钱在手上,在这里过日子也是个惬意的事儿呢。   众人走了,铁匠媳妇特地留下来跟海棠说几句话。   海棠连忙要请她进屋,方才要不是她插话,那几个人也没那么容易对付过去。   铁匠媳妇忙说道:“你也甭客气了,你这孩子我瞧着长大的,顶顶老实。可惜就是太老实了些,现在我瞧着倒是比以前有出息多了。赵巧娘那老娘们我向来是瞧不上,要是她再为难你们,尽管跟我说,我让我男人教训他们去。”   海棠心里感激,笑道:“今日幸的有婶子帮忙,哪里还好意思再添麻烦去。”   铁匠媳妇叹了一口气:“大家活的都不容易。你要是真揭不开锅,上我家去,虽然没多少好东西,一口粥一口饭还是吃得上的。”   海棠摇摇头:“丁婶子的心意我心领了,不过日子都是人过的,只要用心,一定能过好的。婶子不用太担心。”她其实真是担心,要是她拖着两个小的一起去蹭饭,不把她家吃秃了才怪。   丁氏诧异的看着她,愣了半晌,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家,能说出这样有志气的话,真是不简单啊!   她拍拍海棠的肩膀,笑道:“就冲着你这份志向,我相信你们饿不死的。”   海棠微微一笑,清秀的面容上露出两排洁白的贝齿。   丁氏对她眨眨眼:“别担心,你这样的好姑娘一定能遇到好男人,我若是碰到便替你留心。”   海棠点头,笑而不语。她可没急着嫁人,一家小的都靠着她呢。   赵巧娘这么一闹腾都日上中天了,海棠赶紧跟冬梅两个往山上走。   野菜到处都是,这一次海棠是专门寻山药来的,没想到寻了半天,竟然还是没有找到。   她有些发愁,前山开来是真的没有,上次能找到一棵真是运气。要是跟这样下去,他们一家可又要断了炊了。   想着两个小的那一脸的菜色,海棠有些心痛。   她想了想,在南山村住了这么久,也没听谁去后山被什么猛兽咬死的,那应该没有什么老虎啊狮子之类的东西吧。   她向后山望了一眼,那边丛林茂密杂草丛生,只能开路进去,不过唯有这样的地方,才能有采不尽的宝贝吧。   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饿死还是冒险一把,她最终要做个决定。   她决定了,还是赌一把!   她席地而坐,用锄头砍了一根棍子,又用石头片削尖了棍子前头。要是有东西跳出来,她就一棍子扎死它!   “姐,你干啥呢?”冬梅蹲在一旁好奇的问。   “姐还要在山里头转转。”她做好了木棍,将自己篮子里的菜倒进了冬梅的篮子里,对她说:“你先带着这些菜回家去,弄点东西给吉利吃,我怕他饿坏了。我要在这山里头再找找。”   冬梅拉着她的袖子担心的说:“姐,你不怕吗?”   海棠摇头:“没事的,这山里头没听说有猛兽,说不定我还能碰到一只兔子呢。”   “兔子?”冬梅双眼放光,那兔子到了她的脑海里自动变成了肥油油的烤兔子了,她见人吃过,自己可从来没尝过。   “好,那我先下山了。”   海棠将冬梅送到道口,一直瞧着她下到山脚下,这才转身往山里头走。   越往里走,林深草密,她心里很紧张,说不害怕是假的。   她紧紧攥着棍子,手心都出汗了。不过对于海棠而言,无论是她以前做生意还是她现在在这个物质贫乏的世界求生存,她从来都信奉一句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她自认没别的优点,就是胆子比较肥。   她提着锄子拨开杂草从没有路的地方往山上艰难的爬上去。   路果然很难走,时不时就有草叶划过她的手臂,火辣辣的疼。   她越往里走杂草越深,冷不丁的,只听到耳畔“丝丝”声响,她吓得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是一条蛇,吐着长长的红信子盘旋在树枝上,就在她的头顶上。   她惊恐而僵硬的挪动着自己的脚步,好容易快过去赶紧的加快速度爬上去,回头看那蛇没有追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惊魂未定之时,她蓦地低头,目光陡然一定,这是……山药!   她一阵欢呼,太好了!又见山药啊!   这一次,她是发现了好几棵茂盛的山药藤。   她赶紧挖,用力的挖,挖了半晌,从土里刨出了四根粗长的山药来。   这种感觉就像那种突如其来的幸福,太有成就感了。待得她挖完山药,累的气喘吁吁的,坐在草地上休息时,只觉得“咔擦”一声坐折了什么,她转头一看,只见自己坐在一根枯枝上,在枯枝的旁边长着一棵形状奇特的草。   七片叶子轮生,中间一朵花儿。   这形状,好眼熟!   海棠细细思索她以前背过的本草纲目,蓦地,灵光一闪,对了!是七叶一枝花!这是传说中的疗伤圣药——七叶一枝花!   她惊喜的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腔了,这药可是极贵的。她小心翼翼的将整棵草药连根取出来,细细的观看了一番,然后如同对待珍宝一般放进了自己的篮子里。   这不是草药,这是银子啊! 卷一 第9章野人   海棠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那种感觉叫做——有钱!有钱跟没钱的感觉,差距那叫一个大。   她四处查看,看看还有没有多的草药,结果居然只有这一棵。   果然入了深山才有好东西。   她受了鼓舞继续向山上爬去,现在的她只有一个念头——捡钱去!   行到半山,蓦地,她眼前一亮,她看到几棵大树的空地中长着许多绿色叶子,看起来很像草药。   她赶紧爬过去,细细的观看,又嗅了嗅气味,竟然跟三七的气味一样,而且是满满的一片三七啊!   三七也是贵药,海棠大喜,要是把这一片都挖回去,她可以去买一大袋米了。   她踌躇满志,正要下手的时候,蓦地,耳后仿佛一声惊雷:“住手!”   她吓傻了,缓缓的回头,可是身后半个人影都没有?   她向四周看了一遍,还是没人。   难道是鬼?   不可能,大白天的还有太阳呢,哪里来的鬼?   山神?更不可能。   幻听?   对,一定是的,山林太安静了。   她握了握锄头,再次下手挖。   “小贼!都叫你住手了!还挖?!”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落到了她的跟前,海棠这下唬的落了锄头跌倒在地上。   只见一个身穿白色袍子的高大人形的家伙站在自己的跟前,他头上戴着白色的兜帽,浓密的毛发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长长的胡子一直垂到胸口。   好一副怪模样!   她想起以前听说过的野人。   她惊悚的望着这个人:“野人,这是……你的?”   野人?公孙曜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的确挺长的,而且一些时候懒得梳理,胡子都打结了。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身材瘦小一脸菜色的小村姑,禁不住有些恼火。看到她手里提着锄头就打算偷他的东西,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喝道:“这片三七田是我的!我养在树林里,你这小贼居然想坐享其成?!”   这声音低沉而好听,竟带着几分斯文气,海棠着实意外那声音竟是从这副样子的人口里发出来的。   原来是个人啊!   海棠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她仔细打量眼前的男子,乍一看以为是个野人,细看才发现这人虽然毛发有点茂盛胡子较长,也算是打理的比较干净,衣服如雪一尘不染,身姿高大修长,倒是还挺好看的。   这样子大约是个药农,可是一个隐居深山的药农,她真是头一次见。   海棠看他满脸怒意,也恼火的说:“我又不知道是你的。再说了,这地上有写你的名姓吗?若是你说是你的,不如你找个人出来证明一下?”   男人瞪着海棠没有说话,好个无赖的丫头,证明?如何证明?这山里头除了他一个住着哪里还有第二个人?   男人冷笑一声,双手环胸低头看着她:“你这样说,是打算挖了我地咯?行啊,你挖试试看!”   海棠望着他目光灼灼的样子,有些心虚,对着这样一个高大男人,她哪来有那样的胆子?   她撇撇嘴:“我随口说说罢了。你的就是你的嘛,那么凶做什么?行啦,我要回去了。”   海棠提起篮子转身的时候,那男子一眼瞧见她篮子上头搁着的草药,问:“你竟找到了七叶一枝花?”   海棠急忙掩住草药道:“这是我的,可不是你种的!”   这是生怕他要强占?小丫头,当他是什么人呢?   公孙曜心里起了促狭之意,长腿一跨到了她的跟前:“这后山都是我的地头,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这七叶一枝花留下吧!”   海棠瞪圆了眼睛,一双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般大望着他:“你你……你不是药农吗?又转行当强盗了?!”   公孙曜看她这幅样子觉得好笑,嗤道:“药农如何?强盗又如何?怎的,你还敢将我纠送官府吗?!废话少说,七叶一枝花留下,否则……”   “否则如何?”海棠惊骇的问。   公孙曜微微勾唇:“自行想象。”他瞧着这小丫头这幅样子,八成脑海中已经脑补了一系列的画面。   海棠吞了一口唾沫,想不到自己第一次进后山就遇上了强盗,若是她不给,他会……杀人……谋色?   她想到这里蓦地双手护胸,这动作看的公孙曜一噎,村姑,你真的想多了好吗?这副姿色就是脱光了也就跟一棵腌菜差不多,送给他他都嫌碍眼!   公孙曜对她伸出手去,挑眉,“拿来!”   海棠眼睛扫到他身后一条路,那是她方才开出来的路,除了那条路无路可走。   “好,给你……”   她装作低头去拿药,蓦地抬头,用力向前冲去,伸手拨开他,径直没命的冲向方才她开的那条小道而去,不过片刻,只听得“啊呀”一声惨叫,某人四脚朝天掉坑里了。   公孙曜回头,瞧见那小村姑四仰八叉躺在坑里翻着白眼,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好个蠢蠢的村姑!”他真不知道是骂她好还是夸她好。   他弯身去将她篮子里洒了一地的东西替她捡回去,只见有几根山药,几把野菜,然后就是那支七叶一枝花。   “你要钱不要命吗?”公孙曜问她。   海棠看他将自己的东西都捡去了顿时欲哭无泪,完了,都归他了。自己跑什么跑啊,明知道跑不掉干脆把草药送他好了,好歹还有山药。现在倒好,啥都被他捡走了,连篮子都没了。   她哭丧着脸从坑里爬起来,灰头土脸浑身酸疼,尤其是脚踝疼的厉害。她试图从坑里头爬起来,哪只脚踝一动“啊呀”一声惨叫又跌下去了。   公孙曜瞧她这样子分明是跌坏了脚踝,若是由着她在这里,便是不给野兽叼走也能在这饿死了。   “真是麻烦!”他厌烦的叹了一口气,不过一时起心耍她一下没想到给自己添了个大麻烦。   海棠还想试图爬起来,不想耳畔一声喝。   “喂,村姑!你若是不想脚踝断掉,乖乖的待着别动!”   海棠不可置信的望着他,说她村姑,她……若是以前她肯定骂回去,不过现在,她转眸一想,好吧,她的确是个村姑。   望着高大的人渐渐靠近,海棠惊叫:“你想干嘛?”   这深山老林孤男寡女的,这厮怕是……   天!她不敢想,咬牙骂道:“你这个变态!”   公孙曜气的差点就想找只老虎来吃了她,没有理会她的挣扎尖叫,一手拎起她的领子把她夹在腋窝下大步向着自己家走去。   “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海棠还要挣扎,男人恼道:“你再动,信不信我直接让你滚下山去?!”   海棠一噎,倒是乖了些。   可是被他夹在腋窝下,她总觉得有一股浓浓的男人味将她环绕……   “能换个方式吗?公主抱也好啊……”她苦着脸道。   “哼!”公孙曜冷眼看她,“大爷不知道什么叫做公主抱。你最好安分点,不然,丢下山去!”   海棠气的牙齿咯吱响,无赖,土匪,臭男人,心里轮番的各种骂。   男人夹着她走了半个时辰山路居然气不带喘的,终于他们来到一处树木环绕的空旷之地,那空地中央一棵繁茂的大树彷如华盖一般遮了半边天空。   海棠一瞧,禁不住赞道,好一棵百年老树! 卷一 第10章肉干   “到了!”男人将海棠放在地上,自己却“嗖嗖”抓着一根老藤沿着树干径直向上爬去。   海棠仰头望去,震惊的看到,在那茂密的树杈之间豁然建着一个树屋!   这不是……人猿泰山的房子吗?   海棠张大了嘴,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树屋诶,她第一次见。除了上次在迪士尼乐园看到的泰山的树屋。   片刻之后,那人从树屋里下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药瓶子扔到了她的脚边,道:“自己擦擦。”   海棠低头瞧着自己的脚踝,几乎肿的跟馒头一样,脚踝一动她痛的龇牙咧嘴,道:“脱臼了。”   若是脱臼了,光擦药油是没用的。   “真麻烦,还得正骨!”男人说罢,半蹲在她跟前。   海棠要缩脚,被男人一把抓住脚尖,斥道:“你当我愿意?你若是不想正骨,我也随你!”   海棠瞧着那地上的药油,想着他又是个药农,他说要正骨,应该就是正骨了。   她豁出去了,反正此刻她也没得选择。   她只得小心翼翼的脱了自己的鞋子,露出了受伤的脚踝,细声细气的说:“那你轻一点啊。”   公孙曜瞧她一脸菜色,小脚和脚踝倒是白生生的,似乎皮肤光滑。他轻咳了一声,或许因为在这山里头许久没见女人了,见到一个女人的小脚竟有些不自在。   他没有多想,抓着她的骨头位置,左右手一动,“咔擦”一声,骨头已经正位了。   海棠痛的迸出眼泪来:“叫你轻一点的!”   公孙曜看她眼角的泪,心里咕哝,这女人到底是水做的,这点痛就能流出眼泪来?   他摇摇头十分的不屑,没有理会她径自上了自己的树屋,这一上去便没下来。   鸟儿在头顶的树上叫的清脆,海棠一边细细的替自己擦药一面观察周边的环境。   其实这里若不是因为太过冷清,倒是一个环境优美的住所。   不过这个人镇日里住在这里不闷吗?   她胡思乱想着,虽然身处深山,或许是因为知道那屋里头有个人,她倒是没觉得那么害怕了。看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似乎也没有看起来那般邪恶嘛。   海棠自己擦了药,抹了一会便觉得脚踝处热热的,稍微动了动,感觉好多了。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脚踝受了伤,好歹要休息半日才能下山。山路不好走,若是现在下去,旧伤就会复发。   那男人一直没见下来,也不晓得在里头做什么。   日上中天,海棠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望着自己篮子里的山药,看来中午只能就着这山药吃一顿了。   海棠心里想着,日日的山药野菜,这样吃下去,整个人都变成一棵菜了,她也可以想象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在那男人的眼里,大约也就是个腌白菜。   她自嘲的笑笑,心道,等她有钱了,她一定要好生的养一身白白滑滑的皮肤,将胶原蛋白都补回来,让每个看到她的男人都神魂颠倒。哼!她现在是村姑又怎么样,她村姑一定有翻身的一天!   海棠把山药的灰土在衣服上擦了擦,用指甲抠了皮子,露出里头略带泥土的白肉,她看到水生生的山药感觉自己胃里都快冒清水了,真的有些难以下咽。不过为了填肚子,还是得吃啊。   她正要开啃,蓦地听到头顶一声:“你会做饭吗?”   她纳闷的抬头,愣愣的点头。   紧接着,一个东西从天而降落在她的眼前。她瞪大了双眼,瞧着那物仿佛已经绽放着圣洁的金光!   她吞着口水,双唇颤抖着说出了那物的名字:“肉……干……”   没错,这就是风干的野猪肉干!   对于一个多日来没有尝过肉味的人而言,这无疑就如同龙肝凤髓一般珍贵。   紧接着,白衣男人提着一个篮子从树屋里下来了。   “你做饭吧!”篮子丢在她的眼前,“我不喜欢做饭。”   他皱了皱眉,去弄灶台了。   海棠的目光跟着他,便看到不远处的空地上有几个大石简单堆砌而成的灶台,灶台边有几木柴。   男人的动作很麻利,不一会儿已经生了火了。   “快点!”男人催促着,提着一块青石板直接扔到她的跟前。   她瞅了篮子一眼,天啦,好齐全的作料,羡慕死她了。   那里头有油盐酱醋,十分齐全,还有大蒜生姜辣椒胡椒丁香,完全够做一份美味的菜了。   她翻了翻篮子底下,居然看到了一袋面粉,顿时嫉妒的眼都红了。   她成日带着弟妹啃山药野菜,他住着树屋居然能吃上面粉?   “那我做了饭也算我一份吗?”她问。   男人鄙夷的看了她一眼:“有你吃的就是了。”   海棠心里欢呼一声,她能吃上猪肉白面啦!若是在以前她肯定鄙视自己这点追求,不过现在她连生的都想咬上一口。   她腿脚不方便,男人从树屋上端了一条板凳下来给她。   她将腊肉丁加了蒜瓣生姜先下油翻炒,然后加了自己带来的野菜,加了点辣椒,很快,一个菜就炒好了。紧接着,她揉了面又做了个刀切面条。   一阵阵香气传到鼻端,公孙曜惊讶的看了村姑一眼。听闻农村人做饭大多水煮盐焖,怎的这村姑能使他这里许多的稀罕作料。   他从前吃饭十分讲究,珍藏的许多作料都是高价来自西域的,不说别的,就说那胡椒和丁香,这两种作料在市面上价比黄金,就是富贵人家都稀罕,一般农村人几乎不认识。这村姑不但不惊讶,反倒用的很熟练。   不过饭菜的喷香已经让他转移了注意力,没工夫去研究这奇怪的村姑。他虽吃食讲究,但自己并不会做饭。平日里随意乱做早已吃的厌烦,这村姑的饭菜这么香,自然要好好尝尝味道了。   一陶盆的野菜炒腊猪肉,加上新鲜的面条,海棠就地树底下采的新鲜蘑菇提了面条汤的鲜味。   公孙曜吃的胃口大开,面条吃在口里柔韧香软,那肉炒的咸鲜味美,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到过这样的美味了。   海棠吃的更开心,她虽然到这个世界上只有几天没有吃到肉和面,可是那种感觉就好像吃到天降美食一般,让她感动得想流泪。   她偷眼看这男子,吃饭的时候动作很是斯文,倒像是个很有教养的人。她胡思乱想着,他到底为何一个人独居此地呢?   她又想起家里的弟妹,大约正在吃野菜呢。有心想跟他买点肉干,奈何自己身无分文,想起篮子里的七叶一枝花,不行,那是要用来换钱的,怎么能为了一点肉干折腰。   公孙曜不经意瞥见这女孩,只见她秀眉弯弯,皱着眉毛不知道在想什么,清澈透明的大眼睛里分明带着几分愁色。间或的,就瞧见她偷偷瞟向挂在树屋窗口的腊肉干。   他心里觉得好笑,到底是村姑!就这点出息!   “你家住在南山村?”男人随口问她。   海棠警惕的望了他一眼,眉毛动了动,“你问这个做什么?”他在这里打劫不够,还打算去南山村呢。   公孙曜冷笑:“怎的?还怕我摸上门做坏事吗?”   海棠瘪了瘪嘴,没有言语。谁知道呢,她到底还是不大相信眼前这个野人的。别以为请她吃一顿肉就能把她哄住。   公孙曜见她戒心这么重,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