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二皇子夭折   轰——   低沉的闷雷压在头顶,更是压在人的心头,叫人喘不过气来。   不远处,传来厚重沉肃的丧钟声:“当——当——”   和着一阵悲戚的哭声,远远便能听到,叫人忍不住心感凄凉酸楚。   黎绮玉看着宫中人人行色匆匆,面色沉重,一路心生忐忑,听说皇帝身边最为宠爱的曼妃刚死了儿子,全后宫上下都要赶去吊唁,她也是其中一人。   “这人命何以如此脆弱,竟是朝夕便了断了。”于黎绮玉一起走的姜答应听着这悲切之声感慨道。   “嘘……!”黎绮玉四下望了望,还好无人听见,随即立马转头对着姜答应道:“眼下这个敏感时期,当心一句话就掉了脑袋。”   黎绮玉,通政使黎重之女,和姜答应同年进宫,同住一院,两人并不得宠,但一个性子直爽,一个性子温柔,两人倒是相得益彰。   黎绮玉一边提醒着姜答应,一边又在心里暗自唏嘘一声,也不知道姜答应这大大咧咧的性子到底还能不能改好,可若是长久此番由着性子下去,早晚得出事。   听见黎绮玉提醒,姜答应忙收了声,她虽然时而没个分寸,可眼下是什么情形还是明白的,她和黎绮玉位分低微,纵是在宫中待上一年时间,也未必能见皇上几回,今日也许再能见上,可又偏偏是沾了刚刚死去的二皇子的光,所以万事还是小心为妙。   宫里皇子夭了是大事,只要丧钟一响,就得素服赶往而去,以送皇子归天。   由于黎绮玉尚且还是个份位低下的答应,所以只能和姜答应一行人等在听雪宫殿外跪等。   黎绮玉随着一众后宫佳丽悄悄拭泪,从大门里面传出来的哀嚎令人不胜凄婉,然而满厅妃嫔却无人敢劝、能劝,仿佛所有人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皇上。   果不其然,不多时,一抹行色匆匆的玄黄伴着尖锐的太监音响彻宫殿。   “皇上驾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嫔妃齐齐转身,福身行礼,声音好似初春黄鹂嘀鸣般清脆。   “好了曼儿,快别哭了,朕的心都快叫你哭碎了!”萧正渊一踏进听雪宫便冲着扑在床榻上泣不成声,格外柔弱的身影快步走了过去,轻轻将曼妃搂进怀里。   “一群混账东西!尔等是如何照看皇子的!连一个幼孩都看不住,朕留你们这帮废物还有何用!高瑞德!将所有伺候二皇子的人全部拖出去斩首!”皇帝萧正渊轻轻拍着曼妃后背安抚着,一边转头对着众人大发雷霆。   高瑞德弓着身子应道,复微抬头,对着门外个小公公将自己手里的拂尘一摇,立即有人上前将跪了一地的伺候二皇子的宫女、嬷嬷及各种太监小公公等都押了起来。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皇上……”所有宫人一致哀求,而统统跪在一旁的妃嫔们更是无一人敢起,因为在她们大多数乃至全部人的眼里,像今日这样大发雷霆的皇上还是少有见到的,如果真是她们当中的谁敢惹皇上这么生气,那恐怕早就在后宫没有立足之地了。   黎绮玉微抬头,朝里面悄悄望了眼萧正渊,发现他竟然是刚下朝,朝服都来不及换,便来看了曼妃,可见皇帝对曼妃的重视。先前说曼妃专宠后宫,她还并无实际概念,如今看来,恐怕只有超出想象了。   突然,未免真的被斩首,宫女梅心用力挣脱掉钳制住她的两个公公,并大声哭喊道:“皇上……娘娘……二皇子死的冤枉啊。”   见事情出现了新的端倪,萧正渊这才将情绪稍微缓和一点,扬了扬手,示意一旁的妃嫔起身,众妃嫔这才一一谢礼平身,殿外的佳丽也都跟着起身,然皆已经是脚腿发麻,尤其是姜答应,要不是黎绮玉眼尖手快悄悄腾出一只手将姜答应扶住,恐怕她早已经在殿前失仪,倘若此刻追究下来,便可大可小,完全不受控制。   “皇上,二皇子素来活泼好动,不喜有人跟着。今日在湖心亭,二皇子便悄悄躲了起来,奴婢等人慌忙去找,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等奴婢等人找到的二皇子的时候,他、他已经……可奴婢等人是在洞庭湖发现二皇子的,洞庭湖距离湖心亭最快也需要半个时候,二皇子不可能在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就到达的……”   梅心浑身都颤抖着,声音也因为浑身的战栗而变得十分忐忑,果不其然,梅心话音刚落,便被曼妃一个大耳光一把扇倒在地。   黎绮玉看的心惊肉跳,暗自蹙眉,悄悄儿地转过头,姜答应也有些被吓到。   曼妃竭力按捺住哭腔,道:“好你个贱蹄子,要不是到将死关头,此番话你倒还不敢坦言,枉本宫平日里百般待你们好,尔等竟是这样回报本宫!今日本宫身子不爽,浑身力气全无,偏偏二皇子又吵着闹着要去玩耍。本宫想着,再过一个时辰便该用膳了,这才准了。谁曾想,只这么短短一个时辰!竟害得本宫与孩儿天人永隔,说,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众奴仆连声喊冤,梅心委屈更胜,趴在地上,一手捂着脸,一手慢慢支起身子,嘴角似乎还有些许献血流出,可见那一巴掌之力道。   “娘娘,奴婢冤枉啊!奴婢对娘娘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怎会去害二皇子?便是奴婢们死了,也断断不敢让二皇子少了一层头皮呀!”   饶是如此,梅心依旧声泪俱下的哀求着曼妃的原谅,然而痛失爱子的曼妃,大脑早已被愤怒还有痛苦占据,完全没有丝毫理智用来分辨事实。   “好一个愿为主死,那为何你们全都好端端地在这儿,如今皇儿没了性命!那你们全都去死啊!去死啊!”曼妃说到这里,情绪更加激动,拿着丝绢捂着脸痛哭起来,萧正渊未免曼妃哭出个好歹来,双指用力一点,点住了曼妃的睡穴,随即对着曼妃的贴身宫女道:“你主子累了,快带你主子下去休息。”   那宫女连忙慌慌张张地伙同其他几个宫女将曼妃扶回床上休息。   “所有人都退下吧,高瑞德,传旨大理寺卿冯妙之,务必速查此案,其余一众涉案人等,玩忽职守人等,斩!”   随着高瑞德公公的一声高呼起驾,黎绮玉这才会从各种震惊中逐渐回过神来,看着被公公们带走的那些无辜的宫人,心下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那种强大的感触令她久久不能平静。她入宫时间并不长,虽也有些见识,可当她亲眼看着萧正渊大手一挥,衣袂飘飘的离去,嘴里那残留的一句‘斩’,仍旧在她耳边回荡不已,原来权利便是这样的一件事情,数十条人命顷刻间便能说否决就否决,哪怕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   这是黎绮玉第一次正视权利这个东西,她发誓,自己一定一定要做王身边最亲近的那个女人,拥有无上的权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萧正渊再次从她身旁经过时,她再次忍不住偷偷抬眼好好地看了萧正渊一眼,只见两道剑眉横斜入鬓,一双星眸目光似电,笔直挺拔的鼻梁,紧紧抿着的薄唇,此后这副面孔便久久在黎绮玉心中不能散去,好似种下蛊毒一般,虽令人畏惧,却又令人无可抗拒。   那是她第一次那么真实地看到之前从来没看到过的萧正渊的神情,想忘忘不掉,也正是从那一刻起,她无比的羡慕被萧正渊拥进怀中的曼妃,可也是直到后来她才明白,正因为有所失去,才有所得到。   黎绮玉的父亲不过是个五品小官,能入宫,也多半是她自己容貌上佳,方才入选。   娇俏的鹅蛋脸上,一双圆圆的猫儿眼充满着少女的稚气,疏淡娥眉仿若远山青黛,蓄着数不尽的山水。秀美的鼻子下的粉唇更是微微颤抖,叫人怜爱。   此刻,黎绮玉刚把姜答应送回宫,只因姜答应无意顶撞了月嫔两句,本是无心之失,却给自己引来大祸,连同黎绮玉也被扇了一耳光,白嫩的脸上到现在都还有些火辣辣地犯疼,可惜她位分低微,半点不由人。   一路上景致正好,繁花簇簇,绿树茵茵。阳光轻慢地洒下来,被树冠揉碎了,零零碎碎地铺满了地面。   她的心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开始劝慰自己。这宫里头人人皆是这么过来的,有天之骄女又如何,只要安分守己,便不会过不下去。   走着走着,倒是离听雪宫近了。听雪宫此时正是是非多的时候,她不想被人瞧见,转身便走。   忽然间,耳畔传来一阵喝骂声,黎绮玉下意识地扭过头,就见假山的后面隐约有一名宫装美人,一身姚黄襦裙将她的身材勾勒得十分完美,艳色惑人,竟然正是艳冠后宫的惠妃。   黎绮玉心道惠妃此时似乎心情不好,正欲走人,却听得身后惠妃厉声喝道:“糊涂!你怎的如此糊涂!” 第一卷 第二章惊天秘密   那宫女立刻跪下哭了起来:“娘娘,娘娘您帮帮我吧,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借奴婢几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对二皇子下手啊,这真的只是个意外啊娘娘!”   惠妃气得两眼发昏,真想将这婢子一巴掌打死了事。   “谋杀皇子是什么样的罪名,你会不知道?本宫不过让你去吓唬吓唬那些宫人,你倒好,不仅吓得他们跪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连本宫都被你吓得魂飞魄散!”   惠妃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指着她恨恨道:“若是被人发现了,你要本宫如何是好?!琪慧,素日来你是最为省心的,本宫万万想不到你竟然这般糊涂,来人——”   琪慧连忙扑到惠妃的腿上,痛哭流涕:“娘娘,娘娘求您了,放过奴婢吧,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那日将二皇子骗到玉莲池之后,奴婢就走了,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二皇子就、就溺死了呀!奴婢只是依照娘娘的吩咐指示,奴婢冤枉啊!”   惠妃更是恼怒,一掌扇在琪慧的脸上,怒道:“如此说来,还是本宫的错了?你这话说出去,叫人怎么想我?谋害皇子是什么罪名,你这是想让我丢了性命吗!”   琪慧实在是急得没了章法,一味在跪在地上痛哭磕头:“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   惠妃冷静了一些,自知此事若是让人知晓了,她也洗脱不了干系。更何况琪慧这丫头虽然愚笨,但是在身边伺候多年,极是贴心,若要她死,惠妃也是不忍心的。   她深吸一口气,眸光幽深了起来:“既然如此,那也只有……”   黎绮玉听到此处已是目瞪口呆,脚下一软,便不由后退两步,不慎踩中一根枯枝,发出“啪擦”一声脆响。   惠妃脸色剧变,扭头冷斥:“谁?给本宫出来!”   惠妃只见假山那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她心脏砰砰直跳,对着琪慧使了个眼色。   琪慧也吓呆了,连忙赶过去,却只见溪水潺潺,树木幽深,并无其他。   她刚想松口气,脚下却踩到了什么东西,她弯下腰,捡起来一块玉佩,顿时骇得面唇发白,眼前一片眩晕。   “娘、娘娘……”琪慧带着哭腔,将玉佩双手举起奉给惠妃。   惠妃也吓得不轻,抬手便是一个巴掌扇在了琪慧的脸上:“贱婢,若非是你,本宫岂会落人把柄?!现在可如何是好?你是不是巴不得本宫就此死了才好!”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琪慧只知道一味的哭,说不出什么话来。   惠妃见她这般模样,眸光渐渐阴冷了下来:“既然如此,那也没办法了。去查,这块玉佩的主人是谁!”   黎绮玉匆匆忙忙地赶回宫,又不敢形色有异,叫人看出了行迹。   直到回了吟月宫,她方才松了口气。采梦迎了上来,见她脸色煞白,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身子有哪里不舒服吗?奴婢这就去叫太医!”   “别去!”黎绮玉一把抓住她的手,力气之大,叫采梦都皱起了眉头,她还浑然未觉。   黎绮玉定了定神,问道:“知道本宫今日出门的人有几个?”   “嗯,就我们房里的几个奴婢吧,采月回房休息了,”采梦想了想说,随即她看了看黎绮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娘娘,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黎绮玉摇了摇头,失魂落魄地走进房间,采梦心中忧虑,却也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小事,否则一贯稳重的黎绮玉也不会这般失态。   她打来一些热水,替黎绮玉擦了脸和手。温热的毛巾一碰上黎绮玉的脸,她便清醒了过来,一把握住采梦的手:“今日,我不曾出过吟月宫,一直在陪着姜答应,知道了吗?”   采梦点点头,半晌忧心道:“娘娘,若是碰上了什么大事儿,千万别憋着,仔细伤了身子,若是能说出来,便与奴婢们说说,总好过一个人在心里头难受。”   黎绮玉自知此事非同小可,哪里敢再告诉别人?她舒了口气,对采梦说:“有这份心,本宫很高兴。你去瞧瞧采月好些了没吧,本宫无事,只是走回来的时候走得急了,有些着慌。”   采梦无奈,只得退了下去,临走前还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黎绮玉一个人坐在房里,无意中一撇镜子里的人,发髻蓬乱,淡妆也花了,简直是个小丑模样。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般失态,也难怪采梦担心惊讶。   她干脆拆了头发,洗去妆容,一边慢慢地绾起一个灵蛇髻,心情一边沉淀了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她方才明白过来,自己究竟知道了些什么事。   这件事,究竟要不要告诉皇上和曼妃?大理寺卿正在查这件事,若是查出个一二,那便罢了,若是毫无证据,她鲁莽告知了皇上,定然吃不了什么好果子。   况且,惠妃的父亲是朝廷一品大员,皇上新登基,正是要用人的时候,恐怕不能将惠妃扳倒。若是惠妃不死,只怕自己日后就难过了。   可是不说……她一边整理衣裳一边想着,却忽然间发现自己腰际的玉佩不见了踪影,顿时脸色一变,手心惊出冷汗来。   而此时的福寿宫里,宫殿繁华,无处不是雕栏画栋,锦绣繁华,叫人心生赞叹。外头是团团簇簇的菊花,莫说是长势正好的红心绿裳,便是什么墨菊、绿牡丹,均是清清丽丽地摆放在花园里,供人观赏。   缕缕残阳更是映得菊花姣好,显出令人惊艳的风致来。   太后被皇帝搀扶着,慢慢儿地走着,行走之间步伐半分不乱,仪态万方。一张保养良好的脸上仍然看得出当年的风华绝代,眼角却有了不可忽略的皱纹,皮肤也不复年轻时的柔嫩光滑。   当年美人也终究是老了。   皇帝扶着太后在外面散了一圈心,应和着太后对各类名贵菊花的细细点评,估摸着太后的状态应当承受得住,这才将太后送回了宫殿之中。   萧正渊吩咐人先准备好参汤之类的东西,对着太后沉声道:“母后,儿臣有事要与你说。”   太后奇道:“怎么了?瞧你这一脸沉重的,可是朝中有何变故?”   “不是朝中有事,而是后宫出事,母后,您先做好心理准备,”萧正渊实在担心太后受不住,几番铺垫才道,“幼熙他,夭了。”   太后只觉当头一棒砸了下来,直砸得她头晕目眩,一时间竟站不稳,身旁传来一阵惊呼。   “幼熙,夭了?!”太后不可置信地望着萧正渊,修剪精致的指甲深深陷入他的手臂,“这是怎么回事!哀家的皇儿,怎会夭了?!”   萧正渊只得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太后心中大恸,顿时哀哭不已:“哀家的皇孙,怎会莫名就夭了!哀家的皇孙哟……”   也怨不得太后不知道这件事,萧正渊早早地就与太后宫中之人通过气,就是担心太后一时间气急攻心,伤心坏了身子。   “这宫里的孩子一共就那么几个,皇帝你初登帝位,膝下不过才堪堪四位皇子,一位公主。如今就有两个皇子殁了,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太后哭得伤心不已,她素来疼爱几位皇子公主,皆将其奉为心头肉,如今一块肉生生被割了下去,叫她焉能不痛?   萧正渊的神情却极为冷静,比起今日在曼妃宫中心疼怜惜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他劝道:“母后,塞文失马,焉知非福。母后细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太后听得这话,却如醍醐灌顶一般,慢慢收了眼泪,思量了起来:“你是说……”   “文渊候近来在边关事务上越发强势了,朕却不能容他这般。”   太后心头一惊,不由抬了头,望着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   萧正渊自小便是俊美非凡的,这点毋庸质疑。他容貌俊美,温润如玉,记忆中似乎总是与世无争地捻着棋子,云淡风轻地笑一笑。   可在夺嫡之争之中,却是他最后脱颖而出,说实在的,她这个生母都不曾料到。   如今的萧正渊,身着玄色纹龙十二章的常服,站在灯火不定的宫殿之中,即便刚刚失了亲子,也是气定神闲。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孔冰冷坚硬,硬朗的轮廓,挺拔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一双幽深的黑眸仿若深渊,一失足便是粉身碎骨。   忽地,一阵凌冽的秋风飒然涌入,将宫殿里的灯火吹动得摇摆不定,让人更加看不清他的神情。   也许,他生来便是当帝王的。如斯无情,如斯冷静。   太后定了定神,唇畔扬起一丝笑意。   “这个孩子福薄,便是连累得娘亲跌了福分,也不稀奇,皇帝你说是不是?”   萧正渊知道太后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了,便也笑了笑,微微抬起头,望向了窗外。   秋风飒飒,卷起枝头零星的枯叶,更是凉了这湛湛夜色。   秋意,渐渐地浓了。 第一卷 第三章贤妃拉拢   夜色微暗,黎绮玉无心睡眠,又思乡情重,正挑灯望烛火,一手撑着头坐在桌案上发呆。忽然门外传来有序不乱的脚步声,黎绮玉微微抬起眼皮,就见一名宫女身着宫装走进来,身后跟着个小宫女手中捧着个红木漆盘,两人对着黎绮玉福身道:“见过黎常在。”   黎绮玉认出,这是贤妃身边的贴身宫女绿衣,连忙起身回礼,笑道:“绿衣姑娘怎么会来吟月宫?可是贤妃娘娘还有何吩咐?”   绿衣嫣然一笑,侧了侧身,让身后的宫女将漆盘捧了出来:“贤妃娘娘感念黎常在有情有义,姐妹情深,今日又累了一番,因而特赐了些东西给常在。”   黎绮玉瞥了一眼漆盘里的东西,顿时惊讶了起来,她微笑着问道:“绿衣姑娘,这些东西可不是我能用的,可是娘娘搞错了?”   绿衣对着黎绮玉笑了笑,柔声道:“娘娘说了,常在是个聪明人,不需要多说,常在自然明白。主子的心思不是我等奴婢能够揣度的,因而其他一概不知。”   黎绮玉收回方才的略微讶异,对着绿衣福身笑道:“那绿衣姑娘便替我多谢贤妃娘娘,他日必当过访贤妃娘娘的明雨宫,聊表谢意。”   绿衣施施然走了,黎绮玉才捻起盘中的一枚银钗,出起了神。   采梦讶异道:“娘娘,贤妃娘娘这是何故?这些东西分明是嫔位以上的妃嫔方能用上的,若是主子不慎用了,岂不是犯了宫规,有争宠狐媚之嫌?”   其他的首饰倒也罢了,这珊瑚鎏金点翠流苏簪确确实实是她用不上的,只怕贤妃此举,是要她的投靠了。   她不过是想在后宫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便是这般,也逃不过这后宫之中的争斗之网么?   黎绮玉苦笑一声:“看来明日,是非要去贤妃娘娘那里去一趟了。一个人情,一套首饰,呵,算盘打得可真是好。”   采梦不明白黎绮玉是什么意思,皱皱巴巴着一张小脸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娘娘您的意思是,从今往后,您就是贤妃娘娘的人了?可……”   采梦见黎绮玉脸色不太好看,顿时打住了自己的话头,干巴巴地劝解道:“娘娘,如此也好。有了贤妃娘娘的照拂,后宫之中就少有人能够欺负娘娘了。”   黎绮玉不言语,只是抬起头,想必是今日之事传到了贤妃的耳朵里,这才引起了贤妃的注意,贤妃向来与月嫔不和,所以但凡是听得谁与月嫔不和,便会将其收归自己底下,象征性的将这些人归为一类,并送上即尊贵却又与其身份不符的东西,这样一来,有些愚钝的人还以为是贤妃看得起她,可有些人,例如黎绮玉就较为通透些,因为倘若哪天这个人也开始反叛她,那么这盒礼物就成了一个实打实的杀人由头,所以通常遇到这等事,往往是喜忧参半,令人无法拒绝,却又不得不接受。   镂空祥云纹窗格外的天空外,宽广的天空此刻只剩下一小片湛蓝。   才入宫的欢喜散去之后,后宫的阴霾笼罩在她身上,叫她一日比一日更不快活。   举目皆是威严华美的宫殿,鳞次栉比地在广袤的土地上沉默着。这是骁国最繁华最富贵的土地,也是最沉默最精致的牢笼。   “皇二子幼熙夙性慧敏,机敏睿智,甫及六岁,歧嶷表异。幼熙年幼孝顺,扇枕温席,鹿乳奉亲,圣母皇太后笃爱异常。朕亦望其教养成立,担之重任,成砥柱中流之才。今不意落水薨殁,深为哀悼。特,以亲王之礼入皇陵。”   讣告一出,举朝节哀。   为抚慰曼妃心中丧子之痛,皇帝特命朝臣及后宫同哀,共着缟素三日。   二皇子并非嫡子,先前用亲王之礼下葬已经是优待了,如今更是举朝共哀,可见曼妃荣宠之盛,后宫无人可望其项背。   相比之下,吟月宫中却是一片凄清冷淡,门雀可罗。   吟月宫在各个宫殿之中都算是小的,还住着两位嫔妃,显然是不受宠的。在加上两人都未曾受过宠幸,自然更是极被忽略。   黎绮玉却觉得这里景致极好,又清幽,对她而言,很是一个好地方。   只是万事总与愿违,黎绮玉一心想着清净,却总有人让她不得安宁。   这不,此时就有宫女迈着小碎步,姿态是恭恭敬敬的,脸上神情却难掩轻慢。她对着黎绮玉福身道:“黎常在,惠妃娘娘有请。”   黎绮玉手中握着的花枝轻颤,她指尖一抖,就将那花枝折了下来。   黎绮玉心中慌乱,面上却极力掩饰,不露痕迹地将那梅花在手中把玩,微微翘着唇角道:“不知道惠妃娘娘请臣妾是做什么?我好有个准备。”   “不过是聊些闲话,如今是为二皇子守哀的日子,便是致些哀思也好。宫中娘娘们都去了,常在您不去吗?”那宫女抬了头,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黎绮玉如玉般的纤纤五指用了力,娇弱的花瓣便在手中碾成了碎末,汁水染了手指。   她笑了起来,清亮的天光之下,肌肤莹白如玉:“去,为何不去?”   黎绮玉梳了妆,缓缓地走进了饮风宫。在座的果然已有数位嫔妃,连满脸憔悴的曼妃都在。黎绮玉心中略微安了一些,走进去行了礼:“臣妾见过惠妃娘娘,贤妃娘娘,曼妃娘娘,静妃娘娘,各位姐姐有礼了。”   惠妃淡淡地撇了她一眼:“哟,怎么姜答应没来?”   黎绮玉半低着头,静静地答道:“回禀惠妃娘娘,姜答应言行有失,正在闭门思过,听闻惠妃娘娘召见,便托臣妾向娘娘告罪。”   惠妃随口应了一声,手挥了挥,黎绮玉便寻了个位置坐下了。   细看惠妃,果然不愧是艳冠后宫的人,一身素白苏锦穿在身上,不过点缀了些点翠银饰,一对宝蓝色的耳坠子在腮边轻轻地晃悠着,却衬得一张美艳无双的脸更加白皙可人。   无怪说,俏不俏,一身孝。惠妃一身素色,却依旧美得叫人不敢直视,那掩不住的青春艳丽直外溢。   惠妃微笑着闲话片刻,贤妃笑着说:“惠妃妹妹怎么想起来叫上我们来聚了?平日里可不见你这般勤快,莫不是得了什么好东西,要给咱们瞧瞧?”   惠妃望着曼妃叹了一声,道:“不过是些小玩意儿,想着和众位姐妹们一同分享罢了,还望各位姐妹们……不嫌弃。”   曼妃抬起头来,不屑地望了她一眼:“什么东西?拿出来瞧瞧便是了。”   惠妃对着身后侍女挥了挥手,黎绮玉定睛一看,正是那日所见的宫女琪慧,想来是在惠妃身边十分得用的人。   琪慧托了漆盘捧过来,恭声道:“曼妃娘娘,这是惠妃娘娘托丞相大人寻的九窍玲珑和田玉宝珠,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呢。”   贤妃端着茶,凤眼一挑,只见那漆盘里的九窍玲珑和田玉宝珠,当真是巧夺天工,让人惊叹不已。但旁边却还安放着一块普普通通的玉佩,便奇怪道:“这玉佩有何蹊跷不成,本宫却是看不出来。”   惠妃恍然大悟一般:“哦,这是妹妹在路边儿捡到的,看着虽然玉质普通,做工却精细,不像是奴婢们用得上的东西,便想着是不是哪位妹妹遗失在了路上,打算找个时间问一问。”   她转过头去,对着琪慧道:“琪慧,你做事向来是最省心的,怎么把这个也拿了出来?”   琪慧道:“回禀娘娘,这玉佩上刻着个青字,奴婢还以为是曼妃娘娘的,这才……是奴婢自作聪明了,求娘娘恕罪。”   贤妃却是好奇了,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道:“本宫倒是眼熟。这玉佩是普通,可上面的络子却打得精细别致,似乎是黎常在曾经用过的。黎常在,你看看是不是这一块?”   黎绮玉猝不及防听得贤妃叫了她的名字,再转头就见惠妃的眼神阴测测的,简直能吃了人,顿时浑身一凛,便是一身冷汗出来了。   她不敢露出丝毫异状,只低着头过去,双手捧起细细端量了片刻,才笑道:“这玉佩还真和臣妾的相像呢。只是臣妾名讳里并无青字,怎会用这块玉佩?这并非是臣妾的,臣妾可不敢冒领。”   黎绮玉故作轻松地说完,可双手却因为有些心虚所以在袖子里已然被掐的通红,那块玉佩本就是她母亲赠与她的,故有母亲的名讳‘青’字,可不管慧妃到底有没有查到这一层,她都得先装作不知道。   惠妃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那目光叫她头皮发麻,如跗骨之蛆,深入骨髓。只听得贤妃笑着说:“是吗?那大约是本宫记差了。”   黎绮玉回到位置上,心头一阵阵地跳着。她知道,无论如何,惠妃都不会放过她的。她原本以为,就以惠妃这般才智,想抓出她来是不可能的,谁想到就是这么光明正大的招数,就让她无所遁形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才好…… 第一卷 第四章有刺客   这场茶会匆匆结束了,黎绮玉想要告退,只听得惠妃声音轻缓道:“黎常在就留下来与本宫聊聊天儿逗逗趣儿吧,听闻黎常在出身书香门第,本宫也想与你讨教讨教呢。”   黎绮玉握紧了袖子里的手,冷汗一阵阵地往下流,心脏跳得极快,眼前也有些发虚。她深呼吸一下,转过身来,尽力装作无动于衷,福身道:“是,娘娘。”   就在此时,门外走进来一名太监,打了个千,笑眯眯地说:“惠妃娘娘,黎常在,今儿是三日丧期的最后一日,皇上决定举办一次家宴,请娘娘们去呢。”   黎绮玉顿时松了口气,此时才发觉背心一片凉意,贴身衣物都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惠妃别有深意地望了黎绮玉一眼,柔美的唇角勾起一个轻蔑的弧度:“黎常在看来是十分不愿意与本宫聊聊天儿呢,听见这话,居然像是得了个大赦免似的,轻松得很啊。便这般不待见本宫么?”   黎绮玉连忙道:“娘娘圣仪之下,嫔妃无不心生敬畏。臣妾手脚笨拙,担忧惹了娘娘不悦,受些责罚是无妨,只怕冲撞了娘娘。”   惠妃正待说什么,旁边的琪慧提醒道:“娘娘,先去梳妆吧。”   惠妃这才趾高气扬地走了,黎绮玉却知道,这事儿还没完。   宴会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她得好好想个自保的对策才是。   她咬咬牙,紧紧握住了袖中丝帕。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去投奔贤妃了。替贤妃做事,总比马上就没了性命好吧?这般大事,她可不相信惠妃会就这样放过她。   宴上黎绮玉坐在下首,远远望着皇帝,只觉得那身着祥云金龙的皇帝一身浩然之气,不怒而威,遥远得不近人情,便是看似在与众人调笑,却依旧仿佛无法触及。   只听得萧正渊笑着说:“曼儿,过来,到朕这儿来。”   曼妃福身走过去,妖妖娆地坐下去,半倚在萧正渊的怀里。   一众嫉妒艳羡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可她却不慌不忙,骄傲地掀了掀眼皮,凑近了萧正渊,低声道:“皇上这样,可真叫臣妾惶恐。”   萧正渊搂住她的腰肢,道:“这个宴会本来就是为你开的,想让众嫔开解开解你的心思。这些日子来,你不高兴,朕心里也不好受。”   黎绮玉又轻轻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她多么希望那人怀里的人能够是她,她的情窦初开全开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曾经年少无知,可如今好不容易心下有了爱慕之人,虽隔的那么近,却又……那般远,想要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她要跨过静妃、慧妃、贤妃、曼妃,从一个答应,慢慢地升为嫔为妃,直到成为他身边的第一人,可这……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可这个梦……她愿意从中纠缠,因为那是她第一次尝到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   “皇上,曼妃姐姐这般,臣妾心中也不好受呢,”惠妃忽然道,“不知道那真凶可缉拿归案了没有,若是曼妃姐姐总以为姐妹们都是凶手,那可怎么好?”   惠妃今日着实是好好打扮了一番的,虽然和众人一样,都是一身的素色,却是别出心裁地在额间点缀了一块芙蓉淡绿底的翡翠,于柔白之间揉进如烟翠色,更衬得她肤色白皙,容貌娇艳。   可谁知萧正渊竟是一眼都不曾看她,目光一时片刻都不曾离了曼妃。   皇帝皱了皱眉:“惠妃,你曼妃姐姐失了孩儿,有些情绪过激也是有的,你便不能包容些?皇后在祠堂里不管事,你就没了礼法制约了吗?”   这话说得重了些,惠妃脸色一变,连忙道:“臣妾失言,求皇上责罚。”   贤妃温婉笑道:“皇上,您又不是不知道,惠妃妹妹向来是这么快人快语的,其实也没什么坏心思。只是惠妃妹妹的话也没说错,若是这真凶总是不捉拿出来,后宫之中人人自危,曼妃妹妹也一直惦记着,还怎么好好服侍皇上呢?”   萧正渊笑了笑,道:“这些事,大理寺卿已经去查了,你们且放下心来,不日便会捉拿真凶。曼妃,你也不必担忧,咱们的孩儿定然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殁了。”   曼妃点点头,眉眼间仍是褪不去的忧愁。   萧正渊见状,便道:“朕知道你爱看歌舞,宫廷里的琵琶霓裳你也看腻了,特意寻来民间名气最大的班子,给你跳一曲,可好?”   曼妃舒展了愁容,轻柔地笑道:“皇上能把臣妾放在心里,臣妾就十分欣慰动容了。皇上特意为臣妾寻来的班子,臣妾自然高兴。”   萧正渊向着刘公公抬了抬眼皮,刘公公立刻拍了拍手,让人将那班戏子传唤入宫。   顷刻间,婷婷袅袅的曼妙女子罗贯而入,个个都是颜色无双,娇媚过人。她们穿着轻罗曼纱,因为正在皇子丧期,所穿的则是清秀白衣,别有一番韵味,而行走间依稀可见雪白细腻的长腿,这种半遮半掩的诱惑十分动人,更叫人心生荡漾。   其中女子最大的不过十七八岁,最小的也才十三四岁。一班清艳海棠入殿,顿时照亮了整个宫殿,令人眼前一亮。   可萧正渊却像是没看到她们一样,只定定地望着曼妃,笑着说:“这个福寿班在民间可是极有名的,听说是轻盈赛飞燕,婀娜胜玉环。今日你便来瞧一瞧,是不是果真如此。”   红牙檀板脆生生地响起来,一旁拨琵琶的女子软软糯糯地开口:“香泥垒燕,密叶巢莺,春晴寒浅……”   却是一曲倦寻芳。   舞女们挥舞起轻软的薄纱,腰肢柔软地舞动,柔若无骨,娇媚动人。当真是,柳腰轻,莺舌啭,仿若天班。   黎绮玉细细地听着,心思便不由随之飘扬,想起仍在家中是的悠闲自在,哪里像宫中这般,压抑得叫人难受?这么听着听着,便不由生了几分悲戚。   贤妃有意提拔她,见状便道:“黎常在怎的满脸戚戚,可是身子有哪里不适了?”   黎绮玉连忙走到萧正渊的面前,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对着贤妃道:“回贤妃娘娘,臣妾一切都好。只是这曲子虽然意趣闲适,臣妾却想起了从前在家中,亦是这般闲看落花,笑嗅青梅,一时间有些发愣罢了。”   萧正渊只觉面前素衣女子声音泠泠,好似一把碎玉,不禁心中一动,道:“黎常在?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黎绮玉手心里渗出了汗,心跳咚咚咚地响,缓缓地抬起头,目光低垂,并不与萧正渊对视。   她分明能感受到众人各种目光在她身上来往,而曼妃更是目光不善,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拖出去打死一般。   可她知道,也许从这一刻开始,她的命运就和从前不一样了。她不能怕。   下首的女子肌肤柔软白皙,吹弹可破。一双圆圆的猫儿眼乖顺可爱,眉目清丽,齿若编贝,粉嫩的唇边蓄着淡淡的笑意,似有情,更似无意。   娇俏的灵蛇髻上点缀着白玉木兰簪,清秀淡雅。一身藕荷色的襦裙,外披一件素白轻纱,更衬得她飘飘欲然,仿若仙子。   萧正渊细细打量之下,笑道:“玉容何所似,春雪冻梅花。当真是一抹清丽艳色,朕竟然不知,朕的后宫还有如此绝色。”   曼妃笑了起来,细细眯起眼睛,望着黎绮玉道:“黎常在,皇上可是在夸你美貌如花呢,你怎的呆呆的像块儿木头?”   黎绮玉一滴冷汗滴下来,哪里敢欢喜?连忙道:“臣妾蒲柳之姿,娘娘们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皇上谬赞,臣妾不敢与诸位娘娘争春。”   萧正渊道:“行了行了,不过是夸一句罢了,有什么争不争的?”   说着,他将目光投向黎绮玉,笑道:“你可是,黎重的女儿?”   “是,皇上。”   萧正渊想起黎重,便不由有些惋惜。黎重性子刚直,虽然才华横溢,现在却是用不得,倒是让他抱屈了。   想到这里,他声音不由放缓了一些,目光也越发柔和了:“黎家是书香世家,难怪你也是这般秀外慧中了。黎重,教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黎绮玉忙道:“皇上盛赞,臣妾不敢当。”   萧正渊越看黎绮玉,便越是心生欢喜,这般温柔美丽又知进退的女子,怎会不招人喜爱?   他正待说话,可变故就在此时发生了。   在无人关注的大殿之上,翩跹起舞的舞女们忽然间手腕一翻,从腰间抽出一把光滑雪亮地软剑,直直冲向正中间的萧正渊!   大殿之上顿时乱成一片,妃嫔们惊得花容失色,尖声大叫:“来人,有刺客,有刺客!”   侍卫迅速入殿,刀刀致命,方才还如盛开海棠一般艳丽的女子们便顷刻凋零。   满殿都是鲜艳的血色,黎绮玉惊呆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殿中混乱的一切。一个舞女的尸体倒在一边,血液喷了她满脸,黎绮玉呆呆地站着,一时间连尖叫都叫不出来了。   萧正渊早就将曼妃推开了,曼妃也不曾见过这般阵仗,脚软了,趴在一边说不出话来。   舞女们迅速与各个侍卫缠斗成一团,忽然间,旁边一名一直跪着的小太监忽然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柄雪刃,冲向萧正渊:“恶贼去死!”   黎绮玉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名陌生的太监面目狰狞地冲向萧正渊,身体早已僵硬麻木,想要逃却逃不得,只得惊恐地看着这场即将发生的惨剧。   就在此时,黎绮玉的腰间受到重重一击,她只觉半身都麻木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向着那柄白花花的匕首扑过去!   时间在黎绮玉的眼中缓缓放慢,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扑向了那致命利刃。紧接着,她只觉得胸口一痛,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一卷 第五章表忠心   黎绮玉昏昏沉沉之间隐约听到许多声音,那些声音嘈杂地来来去去,将她的神智一会儿抛到半空,一会儿又缓缓沉入寂静的湖底。   这一次受伤,硬生生叫黎绮玉沉沉睡了好几日。她本是家里娇惯着生养的女孩儿,从不曾见过这般凶险,再加上连日来的思虑,更是叫她心神俱耗。   当黎绮玉终于醒过来的时候,离那一日已经过去了四五天。她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入眼的是花团锦簇的锦缎罗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吟月宫了。   采梦走进来,见得黎绮玉睁开眼睛,顿时惊喜地扑上去:“娘娘,娘娘你醒了?来人啊,快去禀报贤妃娘娘,常在醒了!”   黎绮玉咳了一声,只觉得胸口剧痛,皱了皱眉,纤纤玉手搭在采梦的手臂上,方才勉强坐起来:“水。”   采梦连忙给她倒了杯水,黎绮玉喝了一口,这才觉得火烧火燎的喉咙好受了一些。   采月听见声音赶忙走进来,急急道:“娘娘你坐起来做什么,身上的伤还没好,当心崩坏了!”   黎绮玉摆摆手,说是不妨事。   她敛了敛眉,昏迷之前的事情渐渐回忆起来,便问道:“那一日的刺客,最后怎么了?”   采梦嘴快,当即就说:“还能怎么样,自然是被就地正法了。后来留下来一个活口带走审问了,听说服毒自尽了。这些刺客真是可怕,怎的叫这些人进宫了,还伤了娘娘!”   采月性子稳重些,此时也面露担忧:“可不是吗,娘娘你是不知道,当时您站在大殿上,我都吓懵了,您这么小的身板,居然还扑上去……”   采梦嘻嘻笑了起来:“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就是您这一扑,让那些侍卫得了空隙,保护了皇上呢。娘娘您以后定然不会再蜗居在这小小的吟月宫了。”   黎绮玉脸上却没什么喜色。   旁人或许不知道,她却分明记得,当时有一个人推了自己一把,她才冲到了刺客面前的。那个人,是谁?   黎绮玉忽地脸色一白,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会是惠妃?!   黎绮玉越想越觉得很可能,惠妃刚刚知晓是她窥破了她的秘密,心中自然含恨,想着怎么算计她。当时情况混乱,说不准就是惠妃身边的人,想要推上她一把,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可上天垂怜,她不仅没有事,还恰好拦下了扑向皇帝的那柄匕首。   但惠妃她会就此罢手吗?   黎绮玉紧紧闭上眼睛,只觉得屋子里浓浓的熏香仿佛化成了实质,将空气凝滞成一片搅不动的膏子,让她胸口发闷,呼吸不过来。   采月心细,见黎绮玉脸色不对,连忙道:“娘娘你怎么了?伤口很痛吗?采梦,快去叫太医!”   采梦应了一声就要走,却被黎绮玉死死抓住了手。   黎绮玉慢慢睁开眼睛,一双圆圆的猫儿眼此刻竟是含了沉甸甸的重量,采梦采月二人不禁一愣。   只听得黎绮玉道:“采梦,你去把门关上,本宫有话跟你们说。”   采梦采月二人对视一眼,将门关了,站在黎绮玉面前,心中有几分迷惑,又有几分沉重。   黎绮玉深呼吸一下,对她们二人道:“采梦采月,你们是我从家里就带着的丫头,在我身边伺候了已经近十年,情同姐妹,我一直对你们十分信任,你们是怎么想的?”   两人大惊,连忙跪下:“娘娘,奴婢们一直忠心耿耿。在这宫里,只有娘娘是我们的依凭,绝不会对娘娘做任何对娘娘不利的事情的!”   黎绮玉看着两人面孔上的急切,松了一口气,却是严肃道:“不是我不相信你们,只是我接下来说的话非同小可,你们绝不能松口半分!”   两人自然连连称是。   黎绮玉便将那日如何出去,如何听到惠妃吐露惊人言语之事诉出,采梦采月听到一半便惊得目瞪口呆,讷讷不成言。   采梦喃喃道:“难怪娘娘那日回来脸色这般难看,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采月道:“娘娘,您的意思是,惠妃娘娘已经知道了,所以要可能对您不利?”   黎绮玉点点头:“从前我与世无争,也无甚恩宠,入不了她们的眼,自然不会招人嫉恨。可如今,本宫平白得了这样一个功劳,还得知了惠妃的秘密,是无论如何都不得安宁了。”   采梦当即道:“娘娘何不告诉皇上,让皇上给您主持公道?”   黎绮玉苦笑道:“我难道不想?只是无凭无据的,我空口白牙如何让人相信?惠妃深得宠爱,旁人看来,也多半是我心怀嫉恨因而诬陷,又怎能让皇上相信呢?”   采月见状,定定地看向黎绮玉,磕了一个头:“娘娘,既然避不过,奴婢们自然愿意为娘娘出生入死,竭尽全力保护娘娘,不让娘娘受到半点伤害!”   采梦也连忙跪下,表达忠心。   黎绮玉脸上带上些许笑容,声音放缓了些:“你们先站起来吧,本宫只是想提醒你们,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那么好过了。”   两人连忙点头,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采梦吃了一惊,连忙去开门。   进来的是姜答应,姜答应见黎绮玉一脸病容,担忧地走上来:“姐姐你的身子可好些了吗?这么多天了,可担心死妹妹了。”   黎绮玉支撑着精神与她交谈片刻,门外又有人来。   黎绮玉一看,竟然是贤妃亲自来了。   她一惊,正要起来,却被贤妃轻轻按住了肩膀:“妹妹伤口未愈,便不用见礼了。”   黎绮玉歉然道:“臣妾失礼了。”   贤妃笑着和她闲话两句,目光若有若无地掠过姜答应。姜答应是个单纯性子,只道贤妃是想到她了,而她的禁闭时间还没过,连忙奉上笑容。   黎绮玉见状不禁头疼,采月心细,察言观色道:“娘娘想是疲了,娘娘们不如先回去,等娘娘身子好些了再去拜访?”   姜答应听闻,连忙行礼走了,临了还关切地叮嘱了好几句,说是明天再来。   黎绮玉一一应了,这才得了与贤妃单独相处的空子。   贤妃笑道:“本宫这里带了些皇上和太后娘娘的赏赐,里面有些药材,养伤用是极好的。”   黎绮玉点点头,恭敬道:“臣妾这般低微,还劳娘娘、皇上和太后惦记着,心中极是惶惶不安。”   “黎常在何须如此自轻?本宫今日来看你,难道还不算什么?”贤妃别有意味地笑了起来,一双黑眸幽深似海。   黎绮玉连忙道:“娘娘大恩,臣妾……”   贤妃笑了起来,伸出手去拉住她,赤金缠丝莲花镯在她莹白皓腕上,衬得她肌肤如雪。   “妹妹不须这般,本宫来看你,也是你自己的造化,”贤妃缓缓道,“当日本宫送的首饰,只怕不久就能用了吧?”   黎绮玉攥紧了被子下面的手,道:“臣妾不敢妄断圣意,娘娘言重了。”   贤妃笑了起来。   因为丧期已过,她换上了一身轻软的湖蓝色纱裙,看起来端庄而美丽。此时一笑,更是恍若春花,让人眼前一晃。   “黎常在果然是端庄娴雅,从容稳重,本宫没看错人。”   贤妃伸出手,轻轻替她整理了一下鬓发,亲切而关怀地说:“好好养伤,莫要让本宫失望。”   秋风飒然吹过,进了屋子,黎绮玉被激得打了个哆嗦,往被子里钻了一些。   胸口的伤口仍然闷闷的疼,她不敢用力呼吸,带着沉沉的心思,闭上了眼睛。   寿康宫中,太后的眉毛轻轻拧着,满怀担忧地对萧正渊说:“这次的刺客是怎么混进来的?皇宫大内,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传出去都叫人笑话!”   萧正渊道:“母后莫要担心,朕已经惩处了在职不利的人。这次的事情,显然是筹备已久,当初向朕进言的人,朕也已经罚了。”   太后心中十分不安,连忙道:“皇帝啊,这些人究竟是谁派来的?文渊候?还是……”   萧正渊冷笑一声,眸光幽深了起来:“文渊候还没这么大的胆子,敢对朕下手。况且这么低劣的手段,也不像是他的手段。只是他是不是提供了便利,就不得而知了。”   “难道,是他们?”太后大惊,想起这些年一直不安分的人,不禁忧心了起来,“竟然已经渗透到了宫中来,这些前朝余孽,当真是小看他们了!”   太后忽然想起二皇子的事,顿时脸色一变:“莫非,幼熙他也是……”   “只怕是他们做的,否则以冯妙之的才干,不至于到现在都查不到,”萧正渊傲然冷笑,“不过是些苟延残喘的余孽罢了,就如秋后蚂蚱,又能蹦跶到几时?朕乃真龙天子,还会怕他们不成?父皇在时,他们尚不曾掀起大风浪,难道这许多年后,朕便怕了他们?”   太后见状,心情放松了一些,笑道:“皇帝心中有底就好,哀家也就放心了。听闻当时有个嫔妃替你挡了刀子,可有此事?”   萧正渊想起来这回事,道:“确有此事,母后放心,朕自然不会亏待她。”   太后拍拍他的手:“能有这份心思对你,着实难得了,你身边有这样的人,哀家才能放下心啊。这后宫里,嫔妃从来不缺,缺的就是个真心人呐!”   萧正渊点头道:“是,儿臣省的。” 第一卷 第六章晋封   接连一个月来,黎绮玉的吟月宫都是热闹非凡,人来人往,一会儿是这个姐姐送些东西过来,一会儿是那个妹妹孝敬些吃食来。   不论是从前看得上看不上她的人,此时此刻都像是商量好了,一股脑地往她院子里赶。   黎绮玉烦不胜烦,却也不得不虚与委蛇。   其间皇帝也来见过她一次,只是匆匆便离去了,只是叫她不要因为还没有封赏而不好受。黎绮玉心中揣测了数番,只得猜测是她尚未侍寝,不好晋封吧?   又过了些时日,黎绮玉身子便大好了,在一堆的上好药材的调理下,身子比以前还要好。   黎绮玉得了皇上太后赐的上好白玉膏,疤痕渐渐地就消了,看不出一点痕迹,皮肤甚至还白了几分,水豆腐似的水嫩。   采梦忽然闯进来,气喘吁吁地拉她起来,黎绮玉满头雾水地放下书卷,皱眉道:“采梦,这般慌张做什么?”   采梦满脸喜色,眼睛亮晶晶的:“娘娘,皇上身边的刘公公来了,想是要召您侍寝了!”   黎绮玉心中一跳,说不清的滋味蔓延开来,有欢喜,也有忐忑,却不得不压在心头。   见了刘公公,黎绮玉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谢了皇上的恩典,然后对着采月使了个眼色,采月连忙从袖中取出一个小荷包,里面沉甸甸的全是黎绮玉的私房钱。   黎绮玉歉意地笑了笑:“公公,臣妾不知皇上有何喜好,第一次侍寝,心中十分不安,生怕惹得龙颜大怒遭皇上厌弃,不知公公可否指点一二?”   刘公公哈哈笑道:“娘娘不必担忧,您是在圣上面前立下了大功的,翻遍整个后宫都没有谁有娘娘这样的好福气,只凭这一点,皇上便会看重您几分。”   刘公公说完了好话,见黎绮玉仍是不安,对这个看起来仍然浑身稚气的清丽美人也有了几分怜惜,便将萧正渊的一些喜好告诉了她,黎绮玉这才安心了几分。   这是黎绮玉第一次侍寝,宫里的宫女太监都紧张极了,比她这个正主还要上心。一会儿是打了热水给她泡花瓣澡,一会儿是拿了牛乳膏子给她抹身,黎绮玉头昏脑涨地泡在水里,任她们折腾。   直到最后换上一身宽松的浅粉色衣裳,黎绮玉出了屋子,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这才觉得松快了些。   黎绮玉被送到了承欢殿,一路上还算是淡然。自从入了宫便有了这个准备,后宫的女人就是凭着皇帝的宠爱过活,她也不例外。   可真的坐在了龙床上,听见沉稳沉重的脚步声踏入宫殿,一声声踏在她的心头。黎绮玉不禁攥紧了衣角,呼吸急促起来。   她真的可以被他宠幸吗?难道一切竟可以来的这么快,这么地突然,令她没有一丝防备,亦毫无征兆。   萧正渊掀开帐子,只见一名宫装美人怯生生地坐在床上,黑似点漆的眼瞳水汪汪地望着他,那双圆圆的猫儿眼直惹人怜爱。黑发披散,不似平时端庄,一身赵粉色的宽松衣袍显出几分妖娆慵懒来。   萧正渊这才想起,自己是翻了黎常在的牌子的。   她重伤已愈,本该封赏,可是到底不曾侍寝过,就算是占了个救驾的名头也说不过去。萧正渊也总是记得,当日一片混乱中,那个娇弱却坚定的身影死死地挡在了他的面前,明知她是以卵击石,心中却依旧震动不已。   可现在,萧正渊已经什么都不想了。   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不胜娇羞,清丽动人。   黎绮玉连忙向着萧正渊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萧正渊拉起她的洁白柔软的纤纤玉手,只觉一片冰凉轻软,不禁放轻了声音笑道:“穿得这么少,手脚都冰凉了,岂不是让朕心疼?”   黎绮玉红了脸,白皙胜雪的脸颊上透出点点红晕,煞是好看。萧正渊一把将她的腰肢搂住,嗅着怀中温香软玉的馨香,唇边露出暧昧的笑容:“不知道爱妃的伤口愈合得怎么样了?”   黎绮玉连忙道:“回皇上,臣妾已经大好了。多亏皇上赐下的白玉膏,臣妾的伤处疤痕也不曾留。”   萧正渊却正经道:“是吗?朕却不信。不如让朕检阅一下,爱妃所言有没有欺君之处?”   黎绮玉正要反驳,顿时领悟萧正渊话中的狎昵,一张圆润娇美的鹅蛋脸红成一片,呆呆地望着萧正渊,说不出话来。   萧正渊就是喜欢她这幅小模样,大笑着吻住她柔嫩如花瓣的红唇,沉醉地享受着温软甜美的滋味。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银错铜錾莲瓣金龙纹的熏香里透出丝丝缕缕的淡白烟雾,浓浓的龙涎香滑入帐中,和着阵阵娇喘,更添几分旖旎。   第二日黎绮玉险些没能起得来床,采梦喜上眉梢,心中自豪无比,脱口便道:“娘娘昨日受了累,今日便是不去请安也不会有人怪娘娘的,娘娘您便歇歇吧。”   采月也是欢喜,却没有采梦这般没头脑,瞪了她一眼,服侍黎绮玉起身:“采梦你越发没规矩了,娘娘可是这般嚣张跋扈的人么?现在娘娘不去,自然没有人说什么,可心中就会觉得娘娘恃宠而骄,到时候娘娘的日子可好过么?”   黎绮玉赞赏地看了采月一眼,点了点采梦的头:“你呀,什么时候才能学得采月的一半,好叫本宫放心呢?”   采梦委屈地捂了捂额头,捧起漱口水给黎绮玉用。   采月接着说:“娘娘在宫中,根基未稳,若是遭人口舌也便罢了,最怕招了几位娘娘的忌惮。圣恩是最短暂不过的,虽然奴婢也盼着长长久久,可若是没有那个福气,娘娘也不至于过得不好。”   采梦呸呸了两声,拔高了声音:“采月你说什么呢?娘娘是最有福气不过的,容貌才学都是一等一的,在宫里的嫔妃之中可以说是第一等,便是没有这样一件事情,娘娘也迟早是会被皇上宠爱的!”   采月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抬头看了一眼黎绮玉的脸色。   黎绮玉好笑地摇摇头:“你们两个呀,那些丫头婆子的八卦少听些,竟是到本宫的耳边聒噪来了,仔细你们的嘴。”   采梦采月二人这才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服侍黎绮玉,一路到了贤妃的明雨宫中。   皇后娘娘早年失子,又伤了身子,不能再为皇家开枝散叶,便心灰意冷地去了佛堂,常伴青灯古佛,不管后宫事宜。便是这一次二皇子丧命,她也不过是为二皇子祈福数日,抄了数本佛经,不曾出面执掌后宫。   因此后宫每日的请安便也就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每月初一十五去贤妃的明雨宫请安,而每逢有新入宫的嫔妃受了恩宠,也要去明雨宫谢恩,也算是全了规矩。   黎绮玉到了明雨宫的时候,竟是后妃齐全地坐在那儿,就等着她一个了。   黎绮玉吃了一惊,她比往常还早来了一炷香,这些人究竟来得多早?   曼妃当日就在皇帝身边,却被黎绮玉得了功劳,连日来听了不少风凉话,当即便冷笑了一声:“本宫还道一向安分守己的黎常在有多守礼呢,竟然也敢让各位姐姐妹妹等你一个。看来有些人是得了个便宜功劳,便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惠妃端起了茶盏,浅啜一口,不急不缓地道:“可不是吗,咱们姐妹们在这儿等了这么半天,有人却是毫不在意呢。”   “曼妃妹妹,黎妹妹到底还是第一次,身子乏了些也是有的,”贤妃笑眯眯地看向黎绮玉,眸光之中尽是慈爱,“妹妹身子不适,便先歇着吧。”   黎绮玉哪里敢坐?她强忍着自己浑身的酸痛,向着贤妃行了礼。因为贤妃并非皇后,因而不需要行大礼,也算是能减少些负担了。   她恭敬道:“臣妾能有今日,全凭娘娘们悉心教导,臣妾不敢忘各宫娘娘的恩情,更不敢因为一朝入了皇上的眼,便自得自满,忘了娘娘们的好。”   贤妃目光温和,轻轻笑道:“你能得了皇上的青眼,是你自己修来的福分。那一日若非是你,只怕受伤的就是皇上了,这一点,你做得很好。”   “是,娘娘。”黎绮玉依旧低头。   贤妃接着说:“入了后宫,咱们第一念的便是好好伺候皇上,为皇家绵延子嗣。黎妹妹得了皇上的宠爱,若是能够怀上龙嗣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也不必过分担忧,一切随缘,尽心便好。”   黎绮玉双手行礼举在头顶,道:“臣妾谨遵娘娘教诲,定不负娘娘殷殷期盼。”   贤妃这才满意地笑了,对着众人道:“本宫便说黎常在是最稳重不过的了,如今看来真是荣辱不惊,这样的性子陪伴在皇上身边,方才是最适合的。”   黎绮玉额头一跳,还没来得及想贤妃这句话说出来了,她得遭多少人仇视,就听得贤妃沉缓的声音响了起来:“昨日皇上的旨意便来了,现在,黎常在,听旨吧。”   黎绮玉连忙端正跪姿,恭敬地听着。   只听贤妃缓缓道:“常在黎氏,端庄娴雅,蕙质兰心,忠肝义胆,朕心甚慰。特封黎氏为玉嫔,以示加冕。玉嫔,还不谢恩?”   黎绮玉连忙道:“臣妾谢皇上恩典,谢娘娘恩典。”   一朝封嫔,便再不是从前那个浑浑噩噩度日的小姑娘了。数日来的种种在脑海之中有如雷电般闪过,最终化作一片平静。   她平静地站起身来,谢过各位娘娘,在众人嫉恨羡慕的目光之下稳稳落座。   她知道,从今天开始,才是她真正的后宫生活。 第一卷 第七章替罪羊   如今黎琦玉正式晋升了位分,皇帝和贤妃都赏赐了不少东西到吟月宫,其他的嫔妃也都不甘落后,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份恩宠能持续多久。   就连黎琦玉都有些如梦初醒,她进宫一年的时间都抵不过被动为萧正渊挡刀的一瞬间,想想她还应该感谢惠妃才是,只可惜那女人早已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怕是除之而后快。   一连几晚,黎琦玉都被召去承欢殿侍寝,一时间风光无两,却醒得一天比一天早,去贤妃的明雨宫请安,再没被人找出过不是。   这一天,黎琦玉一如往常,从承欢殿醒来,她已经越发地熟悉这里的一切。   房间里似乎还弥漫着属于萧正渊的气息,让她不禁有些红了脸。   “爱妃在想什么?”   充满了磁性的声音在黎琦玉的头顶响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四目对视,黎琦玉愣愣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脸上的红晕更甚。   萧正渊勾了勾嘴角,“见到朕很意外?”   “臣妾失仪,还望皇上恕罪。”黎琦玉暗恼,她根本没想到萧正渊还会在承欢殿。   卯时已过,这个时间他不应该正在上早朝吗?   “何罪之有?难道爱妃不是因为见到朕太开心了吗?”萧正渊调笑着说道,低头在黎琦玉的唇上印下一吻,带着几分缱绻。   黎琦玉的心中泛起阵阵甜蜜,却又有些复杂,曼妃、惠妃……只要是这宫中受过宠的女人,是不是都曾经这样依偎在萧正渊的怀里?   “皇上……”黎琦玉娇羞地瞪了他一眼,撩动着萧正渊的心弦。   这时,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断了殿中的浓情蜜意。   高瑞德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皇上,老奴有要事相禀。”   萧正渊闻言神色一凛,黎琦玉见此,虽然心里疑惑,可还是很快地离开了承欢殿。   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高瑞德,笑眯眯地开口道,“老奴见过玉嫔娘娘。”   可那晚他却并不是这副样子,视人命如草芥,萧正渊发号施令,而他则眼睁睁地命人把那些宫女太监押解出去,成了刽子手下的冤魂。   “公公多礼了。”黎琦玉笑得温婉,丝毫没有宫里其他嫔妃那般盛气凌人。   高瑞德的笑容中多了几分真意,目送着黎琦玉离开。   黎琦玉照例到贤妃的明雨宫中请安,却见贤妃一干人等从宫中出来,身后跟着惠妃,脸色不是很好看的样子。   “臣妾见过贤妃娘娘。”黎琦玉微微福了福身。   惠妃上下打量了一番看起来红光满面的黎琦玉,阴阳怪气地说道,“玉嫔妹妹的眼中难不成只有贤妃姐姐一个人吗?”   不敬的罪名可大可小,黎琦玉低着头不敢再说什么。   惠妃针对她已不是一天两天了,若不是自己现在明面上依附于贤妃,又在她是始作俑者的情况下成了皇帝的救命恩人,恐怕自己这条小命早就呜呼哀哉了。   可即便如此,黎琦玉除了那块玉佩之外,再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   想必就连惠妃自己也越来越怀疑,黎琦玉到底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你还不知道杀害二皇子的凶手已经被抓住了吧?正准备押到曼妃的宫里受审呢。”贤妃低声道,说起来这种事放在皇家着实不怎么光彩。   “怎会是在曼妃娘娘的宫里?这种事不应该交由大理寺卿来审吗?”   更何况真凶明明完好无损地站在她的面前,彻查此事的官员就是这么糊弄了事的吗?   “是曼妃自己要求的,她想要亲手为自己的孩子报仇。”   可这终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所谓后宫不得干政,曼妃之所以能够这样做,恐怕都是因为皇帝的纵容。   果然,听雪宫里除了有曼妃之外,萧正渊正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位,却不忘紧紧牵着她的手。   距离那个吻,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涌上心头,黎琦玉有些无措地看着萧正渊,让他的心也随之一颤。   地上跪着个披头散发的宫女,脸色惨白,身上带着斑斑血迹,看样子在她们来之前,她已经受过了刑。   “大胆奴才,你到现在还不肯承认谋害了本宫的孩儿,是嫌受的刑不够,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吗?来人!把她给本宫拉出去,一直打到她肯开口为止。”   曼妃眦目欲裂,黎琦玉从未见过女人的表情会这般狰狞,就像是活生生地要从那个宫女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曼儿,不值得为了这种人生气,朕一定会给我们的孩子报仇的。”萧正渊轻声安慰曼妃道。   险些被拉出去杖刑的宫女这时抬起了头,血红色的眼睛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死死地盯着萧正渊,“你这个狗皇帝!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任谁也没有想到她会大着胆子说出这种话。   萧正渊眸色一暗,他知道女子的身份,是那些人安插在宫里微不足道的一颗棋子,他在这个时候把她挑出来,不过是为了警告那些人。   也是让二皇子被害之事可以告一段落,毕竟那个组织的存在,越少人知道越好。   “高瑞德,把她给朕拖出去斩了!”萧正渊的声音中听不出半分的情感,仿佛连她的血都一并是冷的。   “你这个狗皇帝,宗主是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宫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侍卫封住嘴带了出去。   看她的眼神,仿佛真得和萧正渊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如此说来,她要谋害二皇子,也并非没有原因,可黎琦玉很清楚,这一切不过是掩饰罢了。   可这究竟是萧正渊为了保护惠妃,还是惠妃为求自保而设下的局?   黎琦玉下意识地把目光转向惠妃,只见她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连日以来的提心吊胆都烟消云散,有了替死鬼,至少证明这件事可以暂时告一段落。   谁也摸不透萧正渊心里究竟在想什么,黎琦玉只是和他同床共枕了几晚而已,却觉得皇宫中的漩涡不是她随意就能去触碰的。   “皇上,您一定要命人问出来她背后的指使者究竟是谁,臣妾的孩儿死得不明不白,臣妾不甘心呐……”曼妃带着哭腔道,语气中分明是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宫女能做到这个程度。   “曼儿放心,朕一定会给你,给我们的孩儿一个交代,朕不会放过任何企图伤害皇儿的人。”萧正渊不容置疑地保证道。   惠妃刚放下的心,恐怕又要悬起来了。   “曼妃妹妹口口声声说那个宫女的背后还有主谋,难不成是你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吗?”贤妃突然开口,不似她往日稳重的性格,就连皇帝的眼中都闪过疑惑。   “贤妃姐姐,难道你希望幼熙的死不明不白吗?”曼妃失声痛哭道,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孩子冷冰冰的尸体,她恨不得把那个凶手碎尸万段。   贤妃诧异道,“曼妃妹妹怎会这样以为?幼熙是皇嗣,说起来本宫也算是他的半个母亲,有哪个母亲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不好?”   “够了,朕召你们前来不是想要听你们在这里吵架的,后宫中的女人难道除了勾心斗角就没有其他长处了吗?”   萧正渊冷着脸,宫殿中的温度似乎都一并下降了几分,刚才还吵得面红耳赤的曼妃和贤妃两人,此时此刻都不得不静下来。   “看你们现在像什么样子,各自在宫中禁足十天,好好反省反省。”   曼妃一脸错愕,怕是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处罚她,至于贤妃,倒是很坦然地接受了眼前的一切,只是在临离开前别有深意地瞥了黎琦玉一眼。   黎琦玉不懂贤妃的暗示,却很清楚惠妃在贤妃开口之后,眼神一暗,大概是气怎么又有人坏了她的好事!   自己的玉佩还在惠妃的手里,于她而言这就是在时时刻刻地提醒她,她的头顶上悬着一把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玉嫔娘娘请留步。”一个穿着宫装的婢女一边喊一边跑过来,面生得很。   黎琦玉的眼中不免多了几分警惕,采梦更是侧着身子护在她的面前。   “你是?”   “回娘娘,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皇后娘娘想要请玉嫔娘娘去宫中一叙。”   皇后?   黎琦玉进宫以来就从未见过皇后,若不是确定有这个人的存在,她怕是早以为皇后也已经殁了。   可一向深居简出的皇后找她能有什么事?   黎琦玉百思不得其解,却又没有理由拒绝,只得跟着领路的宫女去到皇后如今久居的佛堂。   皇后和黎琦玉想象中的模样差距甚大,一身素色的佛袍,鬓间青丝变成了些许的白发,可岁月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只是眉眼间染上了几分愁绪。   不是倾城的美貌,却让人过目难忘。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黎琦玉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偌大的佛堂弥漫着檀香的味道,让人逐渐静下心来。   “在本宫面前不用这般多礼,只把这里当做佛堂足矣。” 第一卷 第八章皇后召见   “不知皇后娘娘召臣妾前来所为何事?”   “本宫久居佛堂,无意中听到有人提起玉嫔,便想着要见见你。”   是谁在皇后面前提起了她?皇后听说她又是有意还是无意?   皇后看起来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可后宫中的女人哪有那么简单的角色?或许皇后只是更加善于伪装而已。   “站在门口做什么,本宫又不会吃人。”皇后轻笑了一声,拨开内室的幕帘,黎琦玉随着进去,却隔开了跟在她身后的采梦和采月。   “这……皇后娘娘……”   “你不用害怕,本宫只是觉得你和从前的我有些相像,想叫你来说说话罢了。”   黎琦玉不知皇后的话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面对她竟比让她面对惠妃更胆战心惊。   “能够得皇后娘娘的眼,是臣妾的福分。”   “本宫从前可不会这样,你这般反倒又有些不像了。”   黎琦玉心里一惊,顿时有些无措起来,她摸不准这位皇后娘娘究竟是什么脾气。即便如今协理六宫的人是贤妃,为改变不了她是名正言顺的皇后的事实。   更何况她还听说皇帝对这位皇后也颇为敬重,只是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缘由,皇后才决定长伴青灯古佛。   “臣妾惶恐,还望皇后娘娘明示。”黎琦玉忍不住打量皇后的神色,比起惠妃的表里不一,她倒是十分坦然。   “坐吧,这是上好的龙井,你尝尝看。”   宫女端茶上来,清甜的茶香四溢扑鼻,黎琦玉不怎么懂茶,却也能分辨出这确实是好茶。   “娘娘客气了。”   气氛愈发的尴尬,黎琦玉坐立不安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摩挲着茶杯,微微抿着嘴唇。   皇后似乎没有看出黎琦玉的不知所措,自顾自地讲起当年她的孩子是如何在有心人的驱使下成了一缕冤魂。   “娘娘,大皇子的去世……难道皇上没有彻查吗?”   为了曼妃的二皇子都这般兴师动众,当年的嫡长子岂不是更加重要,皇上又怎能任由凶手逍遥法外?   皇后却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死了的人就是死了,永远都不会比一个活人更加有价值。”   言外之意就是皇上并没有为大皇子主持公道,所以皇后才会心灰意冷地宁愿和佛祖相伴,也不愿再参与任何后宫的争斗之中?   黎琦玉一时说不出心里是种什么样的滋味,她是该可怜皇后,还是该可怜已然成为后宫女人之一的自己?   “本宫不吃人,可这宫里却是个人吃人的地方。本宫看到你,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对所谓的情爱抱有一丝幻想,以为那个人是自己一辈子的归宿,可到头来,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算不得数的。”   这话要是被旁人听到,就算皇后位高权重,也难免会被人参上一本,放到皇帝面前,此话便是绝对的大逆不道。   “皇后娘娘慎言。”   “本宫这佛堂已许久没有人来过了,如今贤妃才是后宫之主,所以你根本不必担心什么。”   皇后的字里行间似乎都在说她对权势的看轻,可黎琦玉却总觉得有一丝违和感夹杂在其中,她明明如此淡然,但她在她的身上竟看到了皇帝的影子。   “娘娘贵为一国之母,母仪天下之威无人可比。”   “曾经奉承本宫的人数不胜数,贤妃,曼妃……都与本宫说过同样的话,可她们无一不在觊觎本宫的位置,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皇后挑了挑眉,并不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多么直白。   这宫里的女人哪有不想成为皇后的嫔妃?只有站在足够高的地方,才有俯视其他人的资格。   贤妃等人是这样,黎琦玉又何尝不是如此?她甚至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在皇后的面前无所遁形。   皇后也不戳破,又继续和黎琦玉说了会儿话,才放她回去。   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黎琦玉被皇后召见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各宫的耳朵里。   贤妃和曼妃正在闭门思过,两宫自然不会有什么动静,不过惠妃那边,却是恨得咬牙切齿。   “我以前还真是小瞧了黎琦玉那个女人,没想到她不仅搭上了贤妃那个贱人,还搭上了皇后。”惠妃紧紧地攥着拳头,鲜红欲滴的指甲嵌进肉里都未察觉。   “娘娘,奴婢觉得这未尝是件坏事。”琪慧在一旁开口道,眉眼间尽是算计。   “哦?怎么说?”惠妃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凌厉的眼神一扫而过。   琪慧的心仿佛也跟着加快了一拍,忙不迭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惠妃。   惠妃冷哼了一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以为贤妃会像曼妃那么蠢?还是你觉得佛堂里的那位是凭着无才无德当上皇后的?”   这点不入流的小伎俩用在刚入宫那些新秀女的身上或许还能起点作用,眼下恐怕只有静观其变了。   所幸不知道从哪冒出个宫女,成了杀害二皇子的凶手,只是这盆脏水到最后不一定泼在谁的身上。   曼妃想要通过那条小鱼钓大鱼,也不知道谁才是小鱼。   被推出去顶罪的宫女是个生面孔,大理寺封锁了所有的消息,任谁打听都无济于事。   她这颗忐忑的心始终无法放下,“琪慧,你派人去盯着吟月宫,一定要盯紧了,任何风吹草动都要来告诉我。”   “是,奴婢知道了。”琪慧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你先下去吧。”   黎琦玉回吟月宫的路上,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和她原本就有过节的月嫔。   只见她一身玫红色的宫装,勾勒出曼妙的身材,凹凸有致,眉眼间却尽是显而易见的刻薄,硬生生地将美人演绎成了话本里勾人心魄的狐狸精的……手下。   月嫔一看到黎琦玉,眼中闪烁着夹杂了厌恶的嫉妒,凭什么她那么好命?   救驾有功不说,侍寝之后就被封了玉嫔,如今正得宠。   两个月之前,黎琦玉仅仅是个小小的常在,见到她还要行礼,现下却和她平起平坐。   想起之前她曾经给她的那一巴掌,月嫔的心中才痛快了几分。   “月嫔姐姐安好。”同样的位分,黎琦玉见到她自然不用再畏首畏尾,所有的旧账可以慢慢来算。   “这不是玉嫔妹妹吗?刚得宠就是不一样,看起来整个人都要比过去漂亮多了,真是人靠衣装,瞧瞧这上好的料子往你身上一穿,比原来那个病殃殃的黎常在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黎琦玉没指望月嫔能心平气和地和她说话。不过见她现在这副样子,着实好笑得很。   想要张牙舞爪,却又不得不收敛。   黎琦玉微笑着看她,“姐姐过奖了,妹妹哪里比得上月嫔姐姐花容月貌?”   月嫔没想到黎琦玉竟会还嘴,而且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嘲讽她吗?   许是她默默无闻地在后宫中生存了太久,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任捏的软柿子。从前她只是个常在,自然没有说得上话的地方,可如今月嫔还这样对她,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黎琦玉不愿与月嫔计较,月嫔却越发地看她不顺眼。   “不要以为皇上现在宠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宫里的女人得宠快,失宠更快。”月嫔愤愤地说道,仿佛已经预见了黎琦玉一定会失宠一样。   “月嫔姐姐说的是。”   这种不愠不火的态度让月嫔更加恼怒,偏偏她又拿她没有任何办法,可她不打算就这样轻易地放过她。   月嫔眼中闪过算计,黎琦玉并没有发现,只是她对月嫔天生多了一份警惕,可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嫩了。   一开始就为自己树立了这么多敌人,黎琦玉对自己的未来也有些堪忧。   “玉姐姐,你回来了。”姜答应蹦蹦跳跳地跑进来,丝毫没有宫妃的样子。   恐怕这世上唯一不眼红她得到晋封的人就是她了。   黎琦玉欣慰地笑笑,她与她之间情同姐妹,这样平静的日子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姐姐,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皇后娘娘难为你了啊?”姜答应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看向黎琦玉,一脸的天真烂漫。   黎琦玉却是心头一惊,她向来不问宫中之事,怎么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除非有人故意把这件事散播到各宫主子的耳朵里,黎琦玉第一时间想到了惠妃。   之前她几次三番地刁难她都没能得逞,现在是打算借别人之手吗?   “皇后娘娘人很好,那些会落人话柄的话你以后可不能再说了。”   “人家不是担心玉姐姐吗?她们都说玉姐姐现在受宠,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呢。”   姜答应以为在吟月宫里就可以畅所欲言,殊不知还有隔墙有耳一说。   黎琦玉不赞同地看着她,她这性子迟早会害了她。   “就算是担心我,这宫里人多嘴杂,你也要小心为上,万一被人挑到错处,即便我想帮你都无能为力。”   “好啦,玉姐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以后一定会小心谨慎,不给任何人留话柄的。”   可事实证明,有些事做起来远没有说起来那么简单。 第一卷 第九章狸猫换太子   皇后召见黎琦玉的事,亦传到了萧正渊的耳朵里。   “皇上,皇后那边……”高瑞德欲言又止,见皇上的神情如常,便又打算开口,却被萧正渊给制止了。   “她想要做什么便让她做什么,她是皇后,难道还要处处受人管制吗?”   当年大皇子之事,始终未能查出真凶,萧正渊对皇后心有愧疚,便准了她的请求。   这么多年,朝廷中不是没有人直接或间接地议论此事,认为皇后就应该守着皇后的本分,若是她没有能力成为一国之母,就算是废黜也情有可原,可到头来却没人能撼动皇后的地位。   时至今日,贤妃也不过是协理六宫,位同副后罢了。   天灰蒙蒙的,如同黎琦玉此时此刻的心情。   她站在窗边,等待着春恩车的到临,可结果整个吟月宫都安静得过分,萦绕在耳边的蝉鸣声挥之不去。   “娘娘,夜深了,您该休息了。”采月拿了件披风搭在黎琦玉的身上,语气中充满了关心。   黎琦玉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试图掩盖眼中的失落和寂寞。   “明日便是十六,送给太后娘娘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黎琦玉轻声道。   每月十六是到太后宫中请安的日子,黎琦玉从前位分不够,即便是去了寿康宫,也未能真正地见太后一面。   就像她和皇帝之间,若非是机缘巧合,她现在也仍旧只是个答应。   “都准备好了,相信太后娘娘一定会喜欢的。”   “你做事我放心,明日你陪我一同去寿康宫,至于采梦,让她老老实实地在宫里等着。”   翌日天还未亮,黎琦玉便起身梳妆打扮。   镜子中的女人略施粉黛,眉目清丽,黑如点墨的眼眸中闪过淡淡的哀愁,惹人怜爱。   可越是这样,她便越容易成为这后宫中其他女人的眼中钉。   有了上次的教训,黎琦玉早早便来到了寿康宫,有趣的是比她早到的只有一位,恰巧是与她积怨已深的月嫔。   月嫔见来人是黎琦玉,不屑地瞥了她一眼,省去了以往的冷嘲热讽,倒是让她有些不习惯。   还好没到一炷香的时间,宫里的其他嫔妃便陆陆续续地赶来。   贤妃和曼妃因着被皇帝禁足,所以并未前来。以至于偌大的宫殿中,除了太后,竟是惠妃的地位最高。   黎琦玉的心中隐隐有所不安,只盼望着今早的请安能够快点结束。   这时,太后被宫人搀扶着,步伐纹丝不乱,仪态万千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股无形的威压降临在每个人的身上。   “臣妾见过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坐在金丝鸾椅之上,若有似无地扫视了一圈,才缓缓开口道,“平身,都坐吧。”   “谢太后。”   落座之后,黎琦玉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没想到太后给她的感觉竟比皇帝还要可怕。   她之前曾在宫宴上粗粗见过太后一面,还以为会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辈,谁知是她太过天真了。   能够在后宫的争斗中活下来并最后登顶的女人,怎么可能仅仅有和蔼可亲的一面?   “听说今日玉嫔也来了,不知是哪个?哀家还未好好见过呢。”   太后一开口,黎琦玉猛地站起身,诚惶诚恐地走到殿中,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声音中透露着显而易见的紧张,“臣妾玉嫔见过太后,娘娘金安。”   “起来吧,都是自家人,用不着这么客套。”太后笑着说道,顺便上下打量了黎琦玉一番。   “看你是个柔柔弱弱的美人胚子,没成想到了紧要关头,竟能冲出来救皇帝一命,哀家甚是欣慰。”   太后慈爱的目光落在黎琦玉的身上,她却半分都不敢松懈,旁边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万一出了纰漏可容易是掉脑袋的事情。   “是太后娘娘和宫中各位娘娘教导有方,臣妾不敢居功。”   “宫中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能有你这般心思澄明的嫔妃守在皇帝身边是好事,皇帝的子嗣不多,你可要多多为皇室开枝散叶。”   黎琦玉着实没想到太后竟会当着一干后妃的面说出这样的话,这不是明摆着把她往风口浪尖上推吗?   宫里这么多女人,谁不知道若是能够为皇帝诞下一儿半女,下半辈子必定衣食无忧,可问题就出在这,宫里的孩子总是活不长。   月嫔见黎琦玉如此受太后的喜爱,整个人都恨得牙痒痒,想当初无论她怎样讨好那个老女人,她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结果却对一个处处都比不上她的黎琦玉这般重视!   怨毒的眼神定格在黎琦玉的身上,让她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黎琦玉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   “明熙,去把东西拿出来。”太后示意身边的宫女,只见明熙转身进了内堂,没过半晌,手中便捧了个精致的盒子走出来。   “这是哀家送你的见面礼,也算是贺你晋了位分。”   黎琦玉双手接过盒子,沉甸甸的分量让她不禁好奇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她哪里敢打开。   更何况她也不知道太后这般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像当初贤妃的示好,仅仅是因为她和月嫔有旧怨吗?   “太后娘娘和玉嫔妹妹还真是心有灵犀,听说玉嫔妹妹也准备了礼物送给太后娘娘呢。”月嫔突然开口道,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她是和黎琦玉交好的那一边。   自己是准备了礼物不假,可月嫔为什么会知道?   黎琦玉心中疑惑,紧皱着的眉头却不敢维持太久,佯装着一副窘迫的模样,“臣妾的礼物比起太后娘娘的赏赐,怕是有些拿不出手,臣妾不敢献丑。”   “怎么会是献丑呢?太后娘娘看中的是玉嫔妹妹的心意,难道玉嫔妹妹的礼物只不过是敷衍了事?”惠妃亦在旁边帮腔。   两个人像是说好了一样,十分有默契地让黎琦玉骑虎难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哀家也想要看看你准备的礼物,若是论名贵,寿康宫中着实算得上什么都有了。”   太后都这样说,黎琦玉只好硬着头皮叫采月把她事先准备好的礼物拿上来,可谁知就在盒子打开的那一刹那,宫殿中鸦雀无声,而下一秒她听到的是有人在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黎琦玉抬头一看,本应该安安静静躺在匣子中的正红色妆花,此时此刻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粉红色。   粉红色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人中恐怕没有一个比太后更加清楚了。   “玉嫔,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仗着皇上如今宠爱你,竟然敢把这种东西送到太后娘娘的面前,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惠妃的厉声呵斥让黎琦玉恢复了清醒,她看向坐在鸾椅上的太后,只见她眼中的慈爱消失得一干二净,甚至还带着怒火。   “太后娘娘,这并非臣妾准备的礼物,臣妾……”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你说这妆花不是你准备,那你倒说说看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月嫔咄咄逼人道,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黎琦玉百口莫辩,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更不知道要从何解释,甚至她完全不知道粉红色的妆花为何会是太后娘娘的逆鳞。   太后冷着脸,看着匣子中那朵粉红色的妆花,记忆不受控制地回到了当初她在潜邸的时候。   因为不是正室,所以进门的那天只能穿着粉红色的嫁裳。   因为只是贵妾,所以进府之后处处受人欺负,遭受的侮辱要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那段往事是她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回想起来的事实,宫里更没有人敢提起一二,这个能为皇帝挡刀子的女人,还真是胆大得很。   “太后娘娘,臣妾虽不知道到底做错了什么,但若是让太后娘娘不喜,那便是臣妾的错,请太后娘娘责罚。”黎琦玉紧紧地咬着嘴唇,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是注定避不过这一难了。   比起她将要遭受的惩罚,她更想要知道是谁把匣子里的东西换了样。   “你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太后缓缓地开口,眼中闪过一丝别有深意的光芒。   黎琦玉的背后浸满了冷汗,跪在地上的双腿已经感觉不到半分的疼痛。   “太后娘娘,玉嫔妹妹刚从常在晋升到嫔位,对宫里的一些事不太了解也是人之常情,可她现在这样做,任谁看来都已是对太后娘娘的大不敬了。”   “玉嫔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可难道一句不知道就能抵消她所犯的过错吗?臣妾知太后娘娘仁慈,却也不能助长了宫里这般的歪风邪气。”   惠妃和月嫔一唱一和,一个负责煽风点火,另一个负责火上浇油,让太后的脸色越发地难看起来。   黎琦玉的心也一起被狠狠地揪着,眼下不管她说什么都是狡辩。   “玉嫔,拿着你的礼物回去吧。”太后并没有处罚黎琦玉,却不难从她的语气中听出对黎琦玉的不喜。   而且那‘礼物’二字对黎琦玉来说,无疑是种天大的讽刺,她看着惠妃和月嫔得意的笑脸,紧攥着的拳头生平第一次有打人的欲望。 第一卷 第十章陌生的身影   黎琦玉被撵出了寿康宫,采月跟在她的身后,手里捧着她本想送出去的妆花和太后送给她的玉如意。   “采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妆花为何会从正红色变成粉红色?”   一定是有人趁她们不备,神不知鬼不觉地调了包,可能做到这种事的又会是谁?   采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娘娘,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奴婢明明将那正红色的妆花完好无损地放进匣中的,绝对不可能是粉红色。”   “那你可还记得其中有谁曾经碰过这个匣子吗?”   采月一脸茫然,在打开盒子之前,她根本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因为她的疏忽而让主子蒙难,就算她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黎琦玉知平时采月行事谨慎,不会犯这种粗心大意的纰漏,可越是这样,越证明有人在背后捣鬼,为的就是让她在太后娘娘的面前彻底失宠。   “罢了,这件事就算去查想必也查不出个所以然。你把这朵粉红色的妆花收好,然后去打听一下太后的身世,至于今日发生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黎琦玉从始至终也没有怀疑过采月,若是她真得被人收买来陷害她,那只能证明她这个主子做得太失败了。   采月自然听得出黎琦玉话中的意思,这让她不禁红了眼眶,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家主子这么平白无故受委屈的。她要找出来那个人,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真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摆了一道,可笑的是她竟没有一点还手之力,只能任由着事态的发展向另一方倾倒,想来做了这种事的人一定很开心看到她的笑话。   黎琦玉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她把采月打发了回去,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宫里散步,越走越杳无人迹,等到她再一抬头,竟走到了皇后娘娘的佛堂。   她站在佛堂的门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消逝,黎琦玉终究还是选择向前踏了一步。   房间里弥漫着的阵阵檀香,亦如她第一次来到这里一样,让她那颗本来十分浮躁的心渐渐地安定下来。   她轻手轻脚地往里走,看到皇后正跪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专心致志地念经。她下意识地想要转身离开,却听皇后突然开口道,“既然来了,又何必这么快急着走呢?”   黎琦玉只好站在那里,无意中瞥向旁边的桌案,上面摆着两杯茶,还在冒着热气。   “臣妾打扰了皇后娘娘清修,还望皇后娘娘不要怪罪。”   “来者是客,本宫很高兴,来这边坐吧。”   见皇后娘娘如此淡然,黎琦玉不禁有些自惭形秽,准备好的那些话一时间竟不知道从何说起。皇后却也不急,仿佛手中的茶对她有更大的吸引力。   两个人像是在比赛谁沉默的时间更长一般,毫无悬念的是,最后的输家只会是黎琦玉。   “娘娘,您知道为何太后娘娘不喜欢粉红色的妆花吗?”黎琦玉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皇后正在布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不是粉红色的妆花,而是粉红色。”   可粉红色又怎么了?   “当年先帝还未称帝的时候,太后作为贵妾嫁进王府,不同于正室的正红色,她所用的颜色只能是粉红色。至于她为何会痛恨粉红色,听说是在王府的期间,她时常受正室欺负,粉红色于太后而言,恐怕是她这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耻辱。”   黎琦玉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人陷害到这种程度,粉红色的妆花不是明摆着在提醒太后,她曾是贵妾吗?   这也难怪当时太后娘娘的脸色会那么难看,没要了她的命真是万幸。   “你不知此事,所以给太后送了粉红色的妆花?”皇后见黎琦玉一脸的懊恼,便开口问道。   黎琦玉不知道该不该实话实说,有人故意陷害她,偏偏她还中了计,这种事情实在不怎么光彩,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怕自己一步错,导致的结果会是步步错。   犹豫再三,黎琦玉还是说了实话,“臣妾并不知道那匣子里的东西被人换成了别物,若臣妾早知道,绝不会在太后娘娘的面前犯下这样的错误。”   “你在生气?在后悔?还是在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皇后的反问让黎琦玉愣了一下,这些情绪她似乎都有,可从皇后的口中说出,为何她有种感觉——罪大恶极的反而是自己?   “这后宫中的女人都是在为了自己而活,最不惜的就是踩着别人的身体往上爬,今日只是个小小的偷梁换柱,就让太后对你不喜,你可曾想过未来等待着你的又会是什么?”   皇后每说一句,就如同在黎琦玉的心上重重一击,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   是她仍旧太过天真了吗?   黎琦玉的脑海中闪过当年她刚刚入宫时的情形,比起那时的自己,如今的她先是玉嫔,然后才是黎琦玉了。   “娘娘,那您说我该怎么做?难道就要认命地吃下这一亏?”   皇后轻轻地摇了摇头,高深莫测地说道,“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黎琦玉细细品味着其中每个字的含义,她以为自己懂了,却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她按照自己的想法,越发地感到疑惑起来,“娘娘,即便能够固守住本心又如何?这世间的痛苦不是自寻烦恼就是旁人加之,如今日发生之事,臣妾根本避都避不开。”   “世间万物皆有因缘,缘由因起,孽由此生,谁都逃不过。”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黎琦玉自言自语,那她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皇后慈爱地看着黎琦玉,又在她的杯子里倒了些许的茶,“你看这杯中的茶,曾经它们也是有灵性之物,却被人采摘下来制成了茶,可若不是人,谁又能发现它们的珍贵之处?”   黎琦玉听着皇后的话,心境在不知不觉间跟着开阔了许多,眉眼间的愁绪自然而然也淡化了不少。   “娘娘,若是臣妾能有您这般心境,怕是天底下不会再有什么难解之事了。”   “本宫如此,未尝是件好事。上天决定人有七情六欲,就该每一情每一欲都从生到死,这才不枉到人世间走一遭。”   话虽如此,可黎琦玉心中却觉得若是人能够做到无情无欲,才会活得更长久。   像她现在这样,被情和欲所干扰着,仿佛已经开始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这后宫的生活不比别处,你不仅仅要聪明,还要会装傻,否则一旦成了众矢之的,你该知道一个人是多么势单力薄。”   皇后看似在劝慰黎琦玉,实际上这更是她这么多年来的心得。当年大皇子死后,她心灰意冷地来到佛堂,以为寻得一方清静可以更好地超度自己的亡子,可实际上她却错了,逃离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可笑。   “娘娘,臣妾知道该怎么做了。”黎琦玉的眼神变得从未有过的坚定,皇后的话萦绕在她的耳畔,无一不是在提醒着她,在这条布满了荆棘的道路上到底该如何去走。   皇后欣慰地笑了笑,她与黎琦玉有缘,这是上天的安排。   黎琦玉从皇后的佛堂出来,早没有了第一次的拘谨。   外面天色已晚,她却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觉得眼前如此之明亮,一切都豁然开朗。   黎琦玉踏着轻快的脚步,走在回吟月宫的路上,这条路本该像往常一样,没有多少人经过,可这一次却偏偏有个人,好像还是个男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是什么人?”黎琦玉戒备地看着眼前陌生的身影。   一身黑色的劲装,看起来并非是宫中的守备,鬼鬼祟祟地出现在这里,恐怕也不会是什么皇亲国戚。有了上次刺客来访的经验,黎琦玉更加怀疑起这个人的身份。   更何况就算他不是刺客,在宫里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此相遇,若是被有心人看见,传出去可是会要了命的,该不会又是惠妃或月嫔其中一个的下三滥手段吧?   男人修长的身影站在角落里,黎琦玉看不清他的脸,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她的手心已然出了许多的汗。   “玉嫔娘娘不必如此紧张,我并没有恶意。”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应该年岁不大,却莫名地让她感到一丝压迫感。   而且对方知道她的身份,却如此直白地说没有恶意,叫她怎么可能相信他的话?   “那你在这里挡住我的去路做什么?难不成只是为了和我说这句话吗?”黎琦玉冷声道。   男人轻笑了一声,“我来这里,确实有句话想要和玉嫔娘娘说,只一句,你还记得你的母亲吗?”   母亲?黎琦玉不知对方怎么会问她这个,结果就在她晃神的功夫,那人便消失不见了,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她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