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生而为鬼 白休,一个典型的刚毕业新时代大学生,长得普普通通,高一米七五左右,没钱没房也没女友,来到大城市,想闯一番事业,却不得不在城市的下层打滚。 对比起其他来深市的大学生,白休还算是比较幸运的了,他勉强找到了一份糊口的工作,也找到了他这份少得可怜的工资能够租得起的住处。 开始他还有些雄心壮志,不甘于现状,最后被残酷的现实冲击得体无完肤。一个人在外漂泊,有钱吃饭,有顶遮雨,这已经非常不错了在,况且工作轻松,住处还舒适。 白休对现在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但是就以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他找不到女朋友。没钱没房也认了,改变这些需要时间的积累,着急没用。可是白休也二十多了,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十足的老处男了。 老处男也没所谓,主要是整天茕茕独立,形影相吊,寂寞空虚得难以忍受。 白休所住的地方在一栋自建楼的二楼,整一栋楼也只有两层。他就住在楼顶,平时还好,一到夏天就会有点闷热。 这种自建房比起高层住宅楼,既浪费土地资源,住起来适用度也不高。但对于有多余土地的地主来说,自建房建造成本低,可以利用多余土地收取租金,还可以等拆迁征收,从中获取一笔不菲的政府补偿。 所以就算是深市发展再快,也有很多自建房的存在,尤其是比邻城市的乡村里。 白休这栋楼就在城中村里,平时整栋楼空荡荡的,像只有他一个人住。后来他才发现,他楼下也住着有人。 那是一名非常俊俏的女孩,可能是工作原因,平时都很晚回家,而又很早出门,所以他们才一直没有遇见。 白休感到无比幸运,在那么大的城市,他们两个能住在同一栋楼里,这是何其的有缘份。所以今天晚上,他终于鼓起勇气,打算向她搭讪。 那天晚上的情景,白休至今都还记得。 月光照着那女孩的脸,白玉般脸蛋加上意外的表情,非常惹人怜爱。 从那晚以后,他们就认识了。白休开始每天晚上等着她回来,跟她打招呼,找她谈天说地。 那段时间白休非常快乐,也没有再感觉到孤单。他认为,他想要的人可能出现了。 他们聊得很投机,每次都能聊很久,聊过去,聊未来,聊几乎所有东西,但是有两件事情是白休无论怎样都无法从聊天中了解到的。一是女孩的工作,二是女孩的房间。 每当白休提起这两个话题,女孩都会想方设法回避。 她每天早出晚归,让白休无从了解她的职业。和白休聊天,也只在楼下的院子里站着,坚决不让白休进她的房间。 在一个冬天的早晨,白休实在忍不住好奇,想知道她的工作,偷偷地跟着她出门。 白休又怕她发现,惹她生气,只敢远远地跟着,却没想到在经过一片小山林的时候跟失了她。 白休有点丧气地回到了租房楼下,无奈地挠了挠头,恰好看到住在隔壁的房东太太出门。 房东太太体型有点微胖,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样子,给人感觉很慈祥,而事实上也是如此。 听说她有一个和白休差不多年纪的儿子,在美帝留学,是个了不得的高材生。但是白休认为这没有什么了不得的,这年头大学生都喜欢出国镀金,水分十分严重,留学生高才不到哪里去。 不过美帝留学的儿子了不得,也不是从房东太太的嘴中说出来的,是别人吹捧的。房东太太不像其他的父母,喜欢向人吹嘘孩子来表达对孩子的爱意。她不在乎儿子在美帝是否有出息,只希望他平平安安。这不假言语的爱意,却比其他父母的更深一个层次。 白休很羡慕那个在美帝留学的家伙,能有个那么爱他的母亲,同时也很感谢那个家伙,不然他现在还可能居无定处。 要不是白休一个人在他乡奔波落魄的样子,像极了那个家伙,房东太太也不会将房子便宜租给他。 房东太太还经常要他一起吃饭,不时送他各种水果吃,简直快把他当成另一个儿子了。按照房东太太自己的话,她希望对白休的好,能感动上天,让美帝也有人对她的儿子这般好。 这就是为人母亲的私心,它可能有点可笑滑稽,但这是善良,也确实是伟大。 所以白休知道了,也很感谢他们,感谢房东太太的关心。 “成阿姨早啊。”作为年轻人,白休肯定要先向长辈打招呼。 “怎么这么早呀,小休。”房东太太有点意外,不过问候过后,像是有什么事情急着要做,匆匆地离开了。 白休也没奇怪房东太太的反应,打算回家补个眠,晚点再去上班。 白休在一家房地产公司上班,还是一家深市比较大型的上市公司,名叫作雄心集团。现在的世道,人人都说房地产好做,多油水可捞。人人都想从事房地产类型的职业,或者进入房地产公司。 白休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他有幸的进入了雄心集团,却不幸的在雄心集团做些打杂的工作。 这也是正常,现在像白休一样的大学生,能找到工作就已经不错了。 尽管白休做的是闲职,早到晚到都没有什么所谓,但是他还是在家里补好眠,就准时的来到了公司上班。 来到公司就孤零零他一个,他就开始打扫办公室内的卫生。这本是清洁工的工作,却落到了他身上。按照他上司的话来说,“凡事都要从底层做起,就算你是大学生也不例外。” 无论从事哪个行业,开始都要从底层做起,是有这样的道理没错,但是这底层也不应该到清洁工的程度吧...... 在白休来到了公司之后,清洁工都不用请了,公司上上下下的琐事全部被他包了。 换作是其他人,肯定忍受不了这些工作,但白休却乐得其没有压力,工资又能填饱肚子,非常满足。 这样的生活比起他刚来到深市时的漂泊不定,已经好太多,他还有要感谢的人,那又有什么不满的呢? 白休大冬天忙了一身汗,将办公室里的卫生搞了一遍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休息了起来。 这时候白休的顶头上司,王刚刚好走进了办公室,看到了这一幕。 这位王上司问都不问,劈头盖脸就是对着白休大骂:“你这些年轻人,叫你们办事就不利,上班就迟到。一看你满头大汗的样子,就知道你才到公司!” 王上司指着自己几万块买来劳力士手表:“你看下现在多少点了,整整迟到半个多小时!我不是说过叫你每天早上早点来,先把办公室的卫生先搞了吗?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那你这个月的奖金也别想要了!” 王上司火气大冒地说完了这些话,大力甩手关了他办公室的门,留白休在座位不知所措。 白休正想着之后怎么跟上司解释,旁边传来笑声。 “哈哈哈,我就知道会这样。”隔壁办公桌伸出个人头来,一脸幸灾乐祸地笑道。 原来也有人早到了公司,是白休的同事,叫邹子石,长着一对眯眯眼,十分精明,很喜欢算计。 “王刚也就早来公司工作几年,能当我们上司不是凭他的能力,而是因为他是大狗腿子。他也就敢欺负你这个新来的。其他有点能力,有点背景的他都得哄着。” 白休不清楚他只得有能力有背景的人,到底包不包括他。 一个人从办公室门口进来,邹子石退回到自己的座位,说道:“好了,不说跟你说那么多。小狗腿子来了,免得给他抓住把柄。” 刚进来这样位被称为小狗腿子的叫钱合宜,是个喜欢趋炎附势的家伙,眼睛不小,但总眯着眼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阴险。白休很不喜欢他,因为他很爱打小报告。 生活就是这样,你越讨厌什么,什么就会越接近你。 钱合宜来到公司,眯着眼环视了公司一圈,立即将目光放到白休身上,慢慢向白休走去。 他盯着白休满身不舒服,不满说道:“看你满身大汗就知道你刚到公司,你看看现在多少点,已经迟到多久了?” 气定神闲地转一个身回到他自己的位置,然后语调一改:“还好王经理没有看到,不然他一定会对你这个年轻人十分失望。为了将功补过,你快把我手上的文件处理一遍。” 说着,钱合宜扬扬手中那一叠文件,只口不提打小报告的事情,但威胁的意味十足,不愧为小狗腿子。 可惜王刚早就骂过一边白休了,白休可以完全无视钱合宜。而邹子石则在座位上冷笑,并不说什么,也不会出来打抱不平。 这两个小眼睛同事平时就是这样的,一个忙着算计,一个忙着中伤,都不亦乐乎。 白休也有大眼睛的同事,叫作郭安,一身阳刚之气,身体很健硕,是一位很仗义的人。他进来看到钱合宜又在欺负白休,马上挺身而出为白休抱不平。 钱合宜看到郭安打算为白休说话,立马就怂了,头都缩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听说郭安在公司里面有强硬的后台,就连王刚这个大狗腿子的不敢怎么教训他。钱合宜这个小狗腿子去打什么小报告,自然也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郭安看到钱合宜也不敢嚣张什么了,环顾了一周办公室,一眼扫过白休和邹子石,皱了皱,也没跟白休说什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几番波折,办公室的工作才会到正规上,当然别人也不会给白休什么重要的工作,最多帮忙复印文件,处理些无关紧要的文件,不过数量有点多就是了。 白休好不容易忙完手上的一部分工作,看着办公室天花板,深呼了一口气,怎么感觉今天的工作特别累,疲于面对这办公室里的复杂关系。 今天是怎么了,工作量和以往的差不多,怎么感觉那么累,总觉得少了什么,白休看了看周围,终于发现少了什么。 原来白休的另一位大眼睛同事没有来,那是一位大美女,是白休在公司以来一直的女神。她叫作马莹,有一双如黑夜星辰一般的大眼睛,十分迷人。她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没来,她没来弄到白休工作的动力都少了很多。 虽然白休有地方住,有工作,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在深市结婚买房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事情。人的需求又哪只吃饭睡觉那么简单,不然白休也不会夜晚寂寞难受,也不会觉得楼下的倩影弥足珍贵。 要说在夜晚慰藉白休的是楼下的女孩,在白天能给他动力的就是马莹。 今天马莹没来上班,一大早还给上司冤枉,给小人恶心,就怪不得会觉得那么累了。 白休想通了缘由,随之身心一松。马莹在白休心里,是遥不可及的女神,整个办公室可能就只有阳光帅气的郭安才能配得上。马莹来不来都没所谓啦,辛苦完这白天,晚上就能见到她了,她才是白休一直想要的人。 这样一想,他累是不怎么累了,可是却更加没心工作了,迫不及待地想到晚上见她。 白休忽然晃了晃脑袋,不能这样子!就是因为要见她,想追求她,所以自己要更加努力,变得更加优秀才能给她好的生活。 这样的想法被人知道了,肯定会被人嗤笑,但是美好憧憬和可人儿,的确能成为他奋发向上的激励。 “加油!加油!”白休在心里为自己打气,马上就开始工作,态度比之前都认真了许多。 钱合宜看白休坐在座位上发呆,低沉着脸,心里正酝酿着要说些什么,彰显前辈的威仪。没过一会儿,白休又重新进入工作状态,钱合宜也只能作罢。 之后白休也是动力满满,让钱合宜完全找不到借口教训他。就这样相安无事,一天过去了。 一天的忙碌的工作,也没能让白休感到疲惫。搭公交,逛市场,讲价,买菜,回家。 夕阳的余晖拉长了影子,小山林里传出孩童和老人欢闹声,一切都是那么散逸,让人提不起精神。白休提着三大袋东西,满脸微笑,有点兴奋,有点紧张,思考着如何邀请她一起吃个饭,展示他的厨艺。 白休开始明白,人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组成家庭。一人只要有一个温馨的家,在外吃再多苦,受再大委屈都没所谓了。 煮饭,煲汤,做菜,一切就绪。来到走廊,望向外边寻找她的踪影。太阳快下山,她也应该快回来了吧。 黄昏,日落,逐渐入夜,但是伊人却还不曾归来。 或许是因为深夜的气温,又或许是因为独自一人从黄昏到深夜的沉思,白休脑袋逐渐变清醒,满腔的热血和激情也被熄灭。 随之而来的,是尴尬和对自己此行为的懊恼。好蠢啊!又不知道她什么工作,又不知道她多少点下班,做那么多菜在这里傻等,我是傻瓜吗!? 她对于我来说马莹有什么区别,都是天之骄女,只是她住的近而已,出现在我世界都已经是万幸了。怎么还妄想着拥有? 那一桌冰冷的饭菜,是对白休妄想和自作多情的讽刺。我思考着怎么追别人,别人却根本没将我当一回事,什么时候回家,回不回家都没有义务让我知道。而且就算她回家了,我为什么会那么肯定她会接受我的邀请呢? 白休越发越不能直视自己的愚蠢,将冷饭冷菜草草吃几口,剩余的都倒掉,然后早早上床睡觉去了。 可是伊人未现,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哎......这样很不甘心啊。 这晚注定了白休没办法安好入眠,但是第二天早上他还是早早起来了。在不甘和懊悔之间挣扎了一晚上,他还是要决定要找女孩表明自己的心意。 白休相信就算他们两个人距离很远,但一步一步努力总能靠近她。这就是他现在的梦想,做人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早起是为了接近他的梦想,从深入了解女孩,了解女孩工作开始。 不同于昨天,他今天不打算偷偷摸摸跟着女孩,打算堂堂正正送女孩去上班。他认真洗漱,用毛巾敷眼睛,妄图掩饰晚上没睡好的痕迹。整理好仪容,打起精神出门。 白休来到一楼,女孩的房门前。而现在又一个问题摆在他面前,是敲门叫女孩起来,还是在这里等女孩醒来? 这样突兀地敲门吵醒她会不会惹恼她?这样在这里等会不会又跟昨晚的结果一样?她会不会早已出门或者压根没有回来? 白休在女孩门前举着手,踟蹰不定。 “小休啊,怎么又那么早啊?”隔壁的房东太太又一大早出门。 白休像做贼被人捉了个现行,脸刷一下变红,手忙脚乱起来。 房东太太没看到白休的囧样,自顾自地说道:“我记得你没有那么早上班的呀,那么早起不困?还有呀,不是我说你,都到冬天了,你还每天晚上一个人在这院子里瞎晃悠。那么大了还不会注意自己身体,万一冻着,生病了怎么办?” 虽然房东太太是在教训白休,但白休知道这是房东太太的关心,也正是这些关心白休才能这陌生的城市有家的感觉。 不过......我又不是一个人,若有她陪着,这冬天又怎么会感到冷呢。 “这房子也很久没有打扫了。”房东太太越过白休,用钥匙打开了没决定要敲的门。 很久没打扫?她不是一直...... 房门一开,腐霉味扑鼻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些白布罩着的家具,还有飘散在空气中的灰尘。 房间里的事物在白休脑海中放大,然后开始旋转。 不对,这里面...... “也差不多该打扫打扫这里了。”房东太太挥手挡住灰尘,看房子里满是灰尘也是苦恼,忽然想到白休,转身道:“小休你那么早起来也没什么事吧?帮我一起搞一下卫生怎样?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我等下还要出门有事呢。” 白休头脑开始发昏,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件事情。 不对,不是这样的...... “嗯?小休怎样?帮帮忙吧?” 白休身子一歪,就要倒下。 “唉!你怎么了?”房东太太连忙扶住白休。 “如果她不存在的话,我又算是什么?不对,不是这样的。她一定存在,她一定是鬼......” 房东太太听了这句话,吓得差点手脚一软,只觉得白休的脸白得吓人。 搞什么鬼...... 正文 第二章 是人是鬼 我说我遇到了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可别人都说是我中邪了,楼下一直没有人住,我是遇见鬼了。我倒是希望我遇见的是鬼,可是自从那天以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她。她完完全全消失了,像没有存在过。我就算她是鬼,也想再见她一面...... 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印在我心里,不可磨灭。我相信她一定存在的,只是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我去找过她,在一切她可能出现的地方。一楼院子,我们相遇的地方。我在哪里守了一晚上。租房附近那片小山林,听说以前是乱葬岗,晚上经常会出现不干净的东西。我也而在那里站了一晚上。皆一无所获。 她除了我,没有再和任何人接触过,这可能是我唯一欣慰的地方。我现在的世界只有她,而她也只在我的世界存在过。 我可以承认这里没有她这个人,但我不能否定她的存在。她一定是鬼,所以我也一定是中邪了...... 对的,连白休自己都认为自己中邪了,更不要说他人。邻居知道了,唯恐避之不及,生怕被他传染了什么。他也没去上班,请了假,一个人傻傻地等着女孩,变得更加孤僻。 世界都好像已经抛弃了这个人,但还是有人愿意接近他。一个是房东太太,她是这件事情的目击者。还是出于同情,不忍见到白休就这样失魂下去,给予了白休更多的关心,甚至连房子的租金都免了。 另一个是白休现在楼下真正的租客。在女孩消失后不久,白休楼下就搬来了一名租客。这次这个租客跟街坊邻居都打过招呼,证明过自己,是真正的人。 他年纪和白休差不多,应该也是大学刚毕业的样子。他似乎对白休中邪的事情不害怕,而且还非常感兴趣的样子,经常会找白休聊天。 他应该刚来到深市,工作都没有找到,而且也不担心,每天都在楼下院子里瞎晃,有时还拿一根树棍,敲击地板发出声音。 因为白休在他身上找到一丝慰藉,这世界上还是有其他人喜欢做一些不被他人理解的事情的。所以白休经常见到他做这些奇怪的举动,虽然很好奇,但也不阻止,不去深究。 两人相干无事,终于到了一个晚上。那天晚上,白休好不容易艰难入睡,却被楼下树棍弄出的声响惊醒。 这时候白休就开始恼怒了,我中邪好歹不会影响他人,你中邪怎么就要影响被人睡觉呢? 白休起身,拉开窗帘,打开窗,准备和他说两句,但蓦地,白休在楼下看到女孩的身影。 白休日夜思念的她,现在就在院子外。她往日的笑颜已不在,散发披肩,脸色惆怅。她望着白休,嘴巴微微蠕动,像是想说什么,但又不忍,身形渐隐,转身离去。 不行,好不容易才再次见到她,不能再失去她了。白休充满了不舍和不甘,下意识就追了出去。 白休感觉到身下一空,才意识到他住在二楼,身体就要往楼下摔去。强烈的失重感和恐惧,充斥了他的大脑,一下子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原来这只是梦,白休还躺在床上。但这梦中的真实感,让白休内心充斥着遗憾,为什么就不能再见她一面呢? 忽然,白休发现床头有亮光,抬眼上去,他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女孩回来了,回到了他的身边。白休是这样认为的。 朦胧的白光依附在女孩脸上,与她的黑发黑眼形成鲜明对比,还有明亮的白衣。但白衣再明亮,也无法让白休看见她的腿。 “果然你不是人。”说出这句话,竟然让白休松了一口气。 女孩没有做出回答。 “我不害怕你,我们可以还像以前那样聊天谈心吗?”白休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能和女孩回到从前的关系,即便是人鬼殊途。 女孩还是一声不吭,一直低着头。 “怎么了,我不会因为你是鬼,而......”白休沿着女孩的视线看去,有血液从女孩脚下往外蔓延。 女孩的脸上浮现着残忍的笑意。白休嘴里呵着气,胸中有话被塞住,不自觉的想往床另一边退。 “嘻嘻,我回来找你了。”女孩露出阴森的白牙,话里透着凉气,歪着脖子问道:“为什么我才离开,楼下就有其他人住了?” 没有等白休回答,女孩把她藏在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一颗还在留着血的人头,是那位新租客的。 那位新租客死得很安详,在睡梦中什么都不知道,头就给割下来了。 这是真的吗?白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想逃避,却浑身动弹不得。 “你刚才说什么?刚才没听见,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了,你可以再说一遍。”女孩说着,将那颗人头向白休抛去。 “嗬!”白休嘴中吐出一口凉气,再一次从床上了起来。 又是梦吗?梦里的情节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是梦,这是梦中梦。白休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担心这恶梦还没有醒。 窗外还有稀疏亮光照进,梦中新租客的那双惊恐的双眼还在白休脑里挥之不去。不过既然是梦,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白休打算回身继续睡,他就算是在这段时期,也保持着良好的作息,内心一直希望将自身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女孩看。 白休重新躺好,平复了噩梦带来的情绪,渐渐入眠,身体转向比较舒服的左侧。 一个瞠目结舌的人头赫然出现在白休床边!人头脸色苍白,眼珠里充满血丝,眼眶被乌黑包围,头发散乱,表情充满了不甘。 白休大脑如同被敲了一木棍,睡意瞬间全无。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连肺部里的气都一同带了出来,形成惊恐的吼叫。 “啊!!!!!” ...... 第二天早晨,在房东太太的屋子里,餐桌前,有两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在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早餐。 “你说你们两个小混蛋,大半夜瞎折腾什么,大喊大叫的,弄得周围的邻居一大早就过来投诉。”房东太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指着其中一个家伙教训道:“你说你都长那么大了,还是那么不让人省心!才回国呢,就一天到晚不知道瞎胡闹什么,给人传什么胡言蜚语呢!?” 听着房东太太的教训,两个年轻人脸都一红,吃东西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两大男人在深夜,在同一房间里大喊大叫,的确很让人浮想联翩。 两个人其中,肯定有一个人是白休。白休此时有点气愤,而更多的却是嫉妒。气愤是昨晚被人恶作剧,事了还有被街坊邻居误会的风险。嫉妒是房东太太对另外一个人的态度,能让房东太太这样语气教训的,也只有她那个美利坚留学的儿子了。 一个满肚子坏水的人,凭什么能有一位如此善良和蔼的母亲。 那个人脸微微红了一下,也就没再被房东太太的教训影响,把油条直往嘴巴里塞,向白休伸出他那油腻的右手,含吐不清地说道:“你好......我叫林洛特,美利坚哈佛大学......在读博士。” 他的脸如同被雕琢过的山石,有棱有角,身体健壮,少说一米八以上,冷峻却又不乏英气,可是一双耷拉着眼皮的死鱼眼加上不断咀嚼蠕动的嘴巴,马上把一切都毁了。而且头发微卷,不梳理,随意撇着。一件白衬衫领子敞开,下面一条西裤还翘二郎腿,完全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 白休有点迟疑,没有立即和他握手。满嘴的油条碎末和油腻的右手让白休有点难受,房东太太怎么会教出他这样没有教养的儿子? 果不其然,房东太太立马就给了林洛特一个爆栗,语气有些恼怒地说道:“小时候跟你说多少次,食不言,寝不语。满嘴的碎屑不要跟人讲话,一点礼貌都没有。果然我就不应该同意那老家伙的决定,让你去美帝学坏了!昨天晚上在楼上玩的鬼东西,也肯定是从美帝学来的吧!你不要以为我老了,就不懂那些事情。老妈也是开明的人,你是那些也可以,那也不要影响他人。头两晚那些是比较......” 林洛特身手一个矫健,用他油腻的手连忙房东太太的嘴巴,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而在一旁的白休,脸开始变青。 “老妈你说什么话呢,不是跟你说了,我做这些事情是为了治这小子的病吗?”林洛特自然也是知道这个误会大了,愤懑地解释道:“我可是学心理学的,要真是那些能让你知道吗?” 话一出口,林洛特也觉得不对头,“啊呸,不对!我不是那些,老妈你放心,回头保证给你养个亲孙子,保证不和他养。” 林洛特满是油的手放开房东太太的嘴巴,手指一指白休,完全没有注意到白休表情已经由白转青。 房东太太见孩子那么激动,心里一下子就软,生怕是自己不能理解孩子,“听说现在高丽国的变性技术很不错,你和他生也没有问题呀。” 林洛特只觉得搬起这个石头砸脚,那脚真是肿得自己受不了,“老妈我都说我不是那些,不是跟你说过这个家伙有病吗?我接近他就是为了给他治病呢!” “哦......”房东太太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为什么你们昨天晚上动静怎么那么大呢?” 林洛特见终于解释清楚了,呼出了一口气,重新坐下来吃早餐,“那是因为他病的不轻,一个疗程根本不管用,压制不住他的病情。” 没有人发现白休的眼角开始隐隐抽搐。 “原来是这样呀。”房东太太也没理白休感受,一脸关心的说道:“那小萝卜你一定要治好小休的病。他一个人在深市没亲没故的,很可怜的。” “好啦好啦,多少岁了还叫人小名。”林洛特右手又一把抓了一条油条塞嘴里,左手不耐烦地挥了挥,“你去忙你的事情去吧,这小子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房东太太得到了林洛特的回应,留下他们俩,便安心的出门去了。 一个人在杵在那不动,一个人自顾自吃着油田,场面一时有点尴尬。 不知这样的尴尬保持了多久,白休最先忍不住出声。 “那个......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最先回应他的是林洛特那满嘴的咀嚼声。看来是房东太太教训起了作用,林洛特硬是要把嘴里的整条油条吃下肚子才肯说话。 在其中煎熬的是白休,在尴尬的气氛中,认真聆听着别人咀嚼的声音,简直不要太傻。白休觉得傻的不只是自己,还有这个号称是哈佛博士的青年,简直傻得没边,哪能看出有高学历的样子。 但最让白休受不了的,是接下来的对话。 “什么病你自己不知道的?” “噢,对一般换这种病的都没有自我认识行为的。” “什么病?你患的肯定是神经病啊.......” ...... 正文 第三章 精神分裂 作为一个正常人,最不能让人忍受的就是被一个神经病当做神经病。现在白休对此深有体会,被一个言行举止都不太正常的人说自己是神经病,换做一个脾气不好的人,早就跳起来揍人了。 很明显白休不能跳起来揍林洛特,所以他只能听林洛特讲。 “准确来说,你是的了精神分裂症,属于精神病里面最严重的一种。”林洛特也没管白休的反应,自顾自地说道:“精神分裂症是一组症状群所组成的临床综合征,是多因素疾病。总的来说,大多由外部环境的不良因素所影响。而你正是因为一个人在深市太过孤寂,精神长期受压迫,导致了精神分裂感知觉障碍,出现幻觉,包括幻听、幻视、幻嗅、幻触及幻味等。” “不仅如此,这感知觉障碍还导致你出现思维障碍,所以你出现妄想症的症状。无论是俏租客、女鬼都是你妄想出来的,这不可能存在。一直以来我装作新租客的样子,就是为了对你进行治疗,不过看起来这个疗程对你的效果不大,没办法让你忘掉那所谓的女鬼,要马上进行下一个疗程。” 林洛特和房东太太两个人的性格完全没有相同之处,而且林洛特还有一个非常让人讨厌的地方,就是不喜欢理别人的感受,做事完全我行我素,也不问别人愿不愿意就随便帮人治疗了。 等一下,白休突心里充满疑惑,他什么时候帮我治疗的?他不是在读博士而已,他凭什么给我治疗? “你个混蛋,谁允许你展开治疗的?”白休被林洛特弄生气了,人越过餐桌,就揪起林洛特的衣领,“什么时候治疗我的?昨天晚上你偷偷来我床边,是不是为了喂我吃什么鬼药的!?” 林洛特被揪着衣领也反抗,只是悠悠地举起他油腻的右手,打了一个响指。 白休感觉脑子给人爆栗了一下,便愕然发现自己手中揪的是一根滚烫的油条,烫得他瞬间将油条扔在桌子上。 “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林洛特摇了摇头,拿起白休扔掉的油条,吹了吹放进嘴里,又含吐不清地开始解释:“这是催眠,我给你进行的是催眠治疗。我什么人,需要给你做那些低级的喂药治疗?” “催眠?”白休看着沾满油的手,有点发蒙,心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产生。 “对,就是催眠,我在哈佛大学读博士,心理学专业,专修催眠术!此次回国除了一些私事要处理,另外的就是被我老妈托付,给你治病。”林洛特突然一身白衬衫,黑西装裤,再外套一件黑色的过膝大衣,出现在白休身后。 平整干净的白衬衫,笔直的黑西裤,黑大衣被腰带束在身上,加上一头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给人带来强烈的肃穆感,吃早餐时的郎当样完全消失。 这反差震撼得白休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他上一秒还在邋遢地吃着早餐,怎么下一秒就...... “不用害怕,这就是催眠的效果。” 白休再转过头,邋遢版的林洛特又出现在餐桌前,那件白衬衫随意敞开着,油条碎屑掉的衣领都是。 “我这是为了让你相信,我昨晚上去真的是为你治疗而已。请不要想太多,要不是你这病影响了我们家人的生活,我也没有空去理你。” 这次林洛特的声音又从白休身后发出,此时的他,正在满是绅士风度地用白手帕擦嘴边的碎屑。 “催眠术要有五个基本步骤,询问了解、心理暗示、诱导催眠、治疗阶段、解除催眠。我装作租客住在你楼下,就是想深入地了解你的情况。这样才不会被你发现异样,意识到别人要帮你治疗而产生抗拒。” 肃穆的林洛特手上出现一个暗银色的怀表,打开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邋遢的林洛特手上也把玩着那根他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木棍,木棍的棍头也已经被他摸得开始变得光滑。 “我之所以经常找你你聊天,对你那位女鬼朋友感兴趣,是为了持续的对你进行心理暗示,不然谁会愿意天天陪一个疯子讲话?在楼上是不是每天都会看见我在院子里瞎晃悠,还拿这根树棍瞎敲?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正常,那是对你的诱导催眠,说到底也一种不让你产生抗拒的方式而已。要不是老妈不同意,我早就一树棍将你敲糊涂,直接对你进行催眠了,会跟你耗那么久?” 此时林洛特刻薄的话语,让人很难想象前几天他们还谦逊友好地对话过。 “谁知道到你的病这么严重,用潜移默化的长期暗示,加上不抗拒的情况下,不单只治疗失败了,昨晚治疗还出现中断的情况。早知道简单的治疗对你没用,就应该拿树棍敲你的,浪费我那么多时间。” 两个林洛特开始向他们中间,也就是白休面前走去,一个手中怀表“嘀嗒嘀嗒”,一个手中木棍敲着地板,节奏完全相同。 白休不断来回看观察,两个林洛特除了服饰和手上的东西,模样完全相同。两个林洛特以同样的动作靠拢,嘴型张合也是一模一样,场面诡异得让白休控制不住自己向后退。 白休嘴唇发白,身体不断后退,直到撞到身后的餐桌上,发出碗筷碰撞的声音。在同一时刻,怀表合上,树棍撑地,双方发出响声。两个版本的林洛特终于走到了一起,合为一体,变成了两个版本的中和版,一个穿着没束腰带的黑大衣,敞着白衬衫,左手拿怀表,右手拿树棍的林洛特。 “这回可以相信我了吧,你患了精神分裂,得了妄想症,而我是一名催眠师,是来治你病的。”林洛特把怀表收入大衣袋子里,拐着木棍向门口走去,马不停蹄地说道:“第一阶段的治疗虽然失败了,但是还是存在些效果的,想必你也开始明白楼下根本不存在什么女鬼吧。事不宜迟,趁现在治疗效果还在,赶紧跟我来,我们进入第二阶段的治疗。” 白休静静地待在原地,并没有跟上去。林洛特却还滔滔不绝地说着,“现在社会上有很多像你这样患有妄想症的人很多,阴阳眼听说过没有?这症状比你还严重,你就看到一只女鬼。那些说自己有阴阳眼的人,自以为通灵,无论到哪里都能看到鬼,看到的鬼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丧心病狂。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连医治那些所谓的有阴阳眼的病人的经验都有。你这些就是小问题,下一疗程保证手到擒来!” “不用了,谢谢了。”白休开口拒绝。 “不用谢,这是老妈拜托的,是硬性政治要求.....”林洛特才反应过来白休是拒绝的意思,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他左手抬着,准备开门,却又不得走了回来,非常认真地看着白休,用冰冷得像一把刀子的声音问道:“你知道我最讨厌给什么人治病么?” 林洛特既然是问,白休就应该是答。可白休无法回答,只能咽一口口水。 林洛特也没想白休回答,“就是你们这一群挣扎在社会底层,却喜欢抱有不切实际想法的死宅!” “每年世界上的各个国家都有许多患精神分裂症的人,但加上有妄想症的人,却只有东瀛国最多。因为东瀛国的动漫产业太过发达,一些痴迷于此的宅男们,总认为这世界上真的有动漫里面的人物存在。宅男们在现实生活中失败,过得不如意,就开始寄希望于二次元中逃避现实,久而久之就成了病患。” “而治疗这种病人最为令人厌恶!逃避现实,整天沉浸在自己的梦里,讳疾忌医,坚称这不是病,抗拒治疗。等病治好了,却怪罪医生破坏他们的美梦。这些人简直就是社会上的毒瘤,一颗颗定时的生化炸弹。” 的确如此,一个神经病人对于社会的隐患不亚于一颗定时炸弹,一个不愿意接受治疗的神经病人已然可以会传播毒素的生化炸弹相比了。历史上邪教的产生,往往就是因一群神经病人影响一群正常人造成。 “在我观察你这几天发现,在你见到你所谓的女鬼之前,你都是独自一个人生活的,最经常接触的就是你书桌上的电脑。不用说现在的网络世界里,到处充斥着东瀛国的东西,你肯定受他们的影响不浅。现在说自己看到鬼了,俨然就是病得不轻的样子。” 白休不想被人当作神经病看待,“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存在,你不相信吗?” 林洛特发出一声嗤笑,“你口口声声说有,你证明给我看?” 白休哑然。 “没有办法证明是吧。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人们都讲科学。连科学都没办法证明的东西,你竟然说它存在,这还不是你神经病的表现?” 林洛特着实是一个诡辩之才,白休万不是他的对手。但白休实在是不想被当作神经病来医治,只得叹气道:“我由得你怎么说,你也由得我怎么做吧。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我也心领了。过几天我就要搬走,不打扰你们的生活了。” 现实的确是无奈的,白休内心自然是非常不愿意离开和女孩相识的地方,可是他这样的确是影响到房东太太一家人的生活了。房东太太待他那么好,他不应该这么不识趣。 但听到他要走,林洛特就急了起来,大骂道:“好一个狼心贼子,枉我们家对你那么好,我老妈把你当半个儿子对待,我殚心竭力地找方法要给你治疗,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 白休无语了,都可以送走我这个定时炸弹了,怎么还不满意。 林洛特却继续说道:“你这一走,那我们家房子不就真成鬼宅了?以后除了你谁敢住啊,我们租给谁去?好狠毒啊,好狠毒啊,你竟然想出了这一釜底抽薪之计。人常言人心难测,我们家的一片好心却养了一头白眼狼啊!” 看着林洛特一副激愤难当的样子,白休竟然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 不过林洛特说的也对,是白休没有想清楚,他的确不能这样子一走了之。这屋子是不是出现了鬼,女孩是不是真的出现过,总要配合林洛特调查一番,只是这调查是围绕这他是不是神经病进行的,让他有点受不了而已。 白休一认真思考,女孩的形象又浮现在他的心中,当然了,不是在林洛特催眠中的那个女鬼形象。 月光盈盈散满地,秋风带来些凉意,还微微拨动她的秀发。她白色连衣裙下嫩如红藕的手臂交叉在身后,亭亭玉立的长腿还时不时踢着地上的碎石,带点点狡黠笑意的白玉脸蛋倾在一侧,饶有兴趣地听着白休讲话。 每想到此景,回忆起此情,白休心中都涌现出一股浓浓的氐惆。 “我可以配合你治疗。”白休叹了一口气。 “你这病治疗是小问题,讳疾忌医就会变成大问题......”林洛特还在滔滔不绝,反应还是慢了一秒,“嗯?你同意治疗了?这就对了,你早就该醒悟了。神经病不可怕,可怕得是不吃药的神经病。” ...... 正文 第四章 鬼打墙 “你能好好说话吗?别左一个神经病,右一个神经病的。” “做为一个病人,你有什么资格向医生提要求。” “你有医师证吗?” “......”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两人一起打车到一条叫梧桐路的地方,下车还是白休结的钱。 梧桐路并不算很远,隔两人住的地方也只有两三条街的样子。梧桐路是比较老的城区,道路都很旧,有些不平,时不时还有裂缝出现。建筑物也是属于比较老式的,上八九十年代的样子,而且很多上面长满了青苔。不过这地方很僻静,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少许多,适合喜欢清静的人居住。 林洛特拿出一本手掌大的牛皮本子,开始问白休问题,做记录,“请问你现在神智还清醒吗?” “......” “反应缓慢,神智受到了上阶段治疗的些许影响。”林洛特边说边做着记录。 “慢着!虽然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记录,但是你不要乱写,我现在清醒得很!”白休冲他怒喊。 林洛特抬头瞥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做记录,“情绪有些暴躁,精神病的症状开始显露。” 白休把拳头攥着紧紧的,却又无可奈何。 “在第一阶段疗程治疗中,请问你梦见了什么景象?”林洛特抛出比较像样的问题。 “梦见了女孩。” “你还记得女孩叫什么名字?” “宁淑。” “宁淑......”林洛特皱眉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在找着它与白休的联系,“通常妄想症病人所妄想的事物,与他生活中遇到的事物有关联。你能描述一下那女孩的样貌?” “身高将近一米七,喜欢穿白连衣裙,瓜子脸,杏眼,嘴唇很浅,皮肤很白。” 林洛特听着白休描述,唰唰唰地在本子上画了起来,一会功夫搞定举起给白休看。 看着本子上与心里印象有七八分相似的画像,白休不得不佩服林洛特,看来他这个在读哈佛心理学博士是有点料的。 “大概就是长这样吧。还有,昨天晚上的治疗开始都是很顺利的,为什么你后面中断醒来,甚至还反噬吓我一大跳?” “我是被吓醒的。”白休心里还有些余悸。 林洛特略有所思,“原来是被吓醒的么?具体跟我说一下是什么情况。” “人头,硕大的人头,在梦中,你的头被她砍了下来,鲜血流了一地......”白休面露青光,声音森然的说道。 “......”林洛特感觉到脖子有些凉凉的,连记录都忘了。 白休暗笑,这就叫自食其果。 “嘶......”林洛特摸着自己脖子,沉默了一会,再问道:“那么残暴,你还希望她存在吗?” 白休神情变得淡然,古井不波,谁都不知道此时他在想什么,情绪没有起伏,“昨天的梦本来都是假的,是你捣的鬼。存在就是存在,不存在就是不存在。你不会懂的,她给我的感觉十分真实,是存在的,仅此而已。” 林洛特听到这番话,心里有股异样感,他能说出这么有理智的话,要么他说的真是事实,要么他已经无可救药。 无论怎样,都已经到这里了,总要将治疗进行下去。 林洛特带白休在梧桐路走了一圈,在一个巷子停了下来。林洛特指着巷子里说:“我小时候来这里玩,经常听到有人说这个巷子是个鬼巷子,里面住着一只凶鬼。这只鬼最喜欢将进入这巷子的人困住,吸收他们的阳气。” 白休闻言,往巷子望去。这个巷子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约一个成年人张开手臂那么宽,两边是青砖砌起的高墙。巷子有一定的弧度,一眼还望不到令另一遍。高墙围住的宅子也有些人气,完全看不出什么鬼巷子的感觉。 “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往往只在戾气重的地方,比如墓地、凶宅、荒庙等中出现。我也是废了好大的心思才想到这个适合治疗你妄想症的地方。”林洛特示意白休一起进去,“我们进去转一圈,看看能不能撞见那只鬼。” 白休迟疑了一下,这巷子真的有问题?白休再观察了一下,就发现梧桐路上的行人会有意无意地避着这巷子走,像他们两个大大咧咧站在巷子口的根本没有。而且高墙里的人气若有若无,一时细语声不断,一时又什么都没有。 “进去吧,我带你去看看什么叫鬼打墙。”林洛特抬腿往巷子里面去。 其实这些事情不能闹着玩的,但白休再拖拖拉拉又会给林洛特嘲讽,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了。 深市在南方,现在只能算浅冬,而且还是大中午。白休两件毛衣加一件夹克,刚在巷子外的时候还感觉有点热,进到巷子里就马上感觉到凉意袭来。周围环境也变得安静,仿佛同外面隔绝了起来,除了汽车路过巷子外发出的响声外,再无它声传进。 高墙内的细语声在这安静的环境下变得清晰起来,可是无论白休怎么听,都没办法分辨出墙里的人们正在讲什么。 继续往里深入,两边变成了比高墙更高的楼房。这些楼房的外墙也是由青砖盖成的,样式统一,应该是哪个土地主成批建的,也有着不短的年份。 由于潮湿的原因,楼房的青砖都长满了苔藓。白休看着满墙壁的苔藓,总觉得有股不对劲的地方。 呜......北风不时吹进巷子,发出响声。林洛特对这诡异的环境置若罔闻,大步大步地往前走着。 白休赶上去与林洛特并排,发现一眼还是不能望到巷子的头,而且天色也渐渐变暗了起来。 现在细语声也消失,林洛特也没打算跟白休说话,只剩下两个人的脚步声。 嗒嗒嗒...... 两个人机械重复的脚步声充斥着白休的大脑,白休看着这些楼房的墙壁,心中那股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越往里走墙壁上的苔藓长得越茂盛,青砖颜色深得连轮廓都看不起,眼前的满满都是墨绿。 对了!白休看着这些墨绿,终于找到这些楼房不对劲的地方。这巷子里这么多楼房,竟然连一扇门、一扇窗都没有! 两边的楼房简直就像两个敌对国家的城墙,隔绝了这条巷子里的所有人气,只剩下阴气森森的青砖和苔藓。 白休和林洛特走了三四分钟,还没有看到头,这条巷子少说有一里。巷子南北走向,一天除了正午都没有阳光照入。阴由地生,阳于天降。巷子两边的建筑物将地下产生的阴气聚集,又挡住了太阳的阳气进入。 白休查过书,这样的风水格局叫做夹阴之势,有道是“夹阴一里,聚魂万里。”从这句话就能看出这种风水格局的凶险。 夹阴之势不应该出现在人住宅区当中,这是风水的大忌,一旦出现,必定会影响到周围人的生活,小则霉运缠身,大则血灾不断,而且最恐怖的是它有吸引鬼魂,阴魂不散的效果。 传闻人死后魂魄会离开身体变成鬼魂,鬼魂极度脆弱,过一段时间之后自然会消散于阳间之中,去往阴间进入轮回,在世上最后一丝执念也将会消失。不过也有特殊的情况,如果鬼魂找到不被阳气伤害的方法,在阳间逗留更多的时间。 阴气能给鬼魂提供保护,留在阴气重的地方,是鬼魂不被阳气伤害的一种方法。夹阴之势形成的地方,阴气十分的重,所以能给鬼魂提供很好保护。 但夹阴之势凶险的地方不仅在于它能产生阴气,还在于它有锁住阳气的效果。阳气能伤害鬼魂,但同样也是鬼魂的大补之物。如同火焰对人类的作用的一样,它能伤害人类,也能让人类的生活变美好。一些拥有强烈执念的鬼魂会疯狂吸食阳气滋养自己,将自己转化为厉鬼。 自然出现的夹阴之势非常少见,大多数都是认为造成的。风水先生往往将夹阴之势设置在墓室之中,意图让亡人的鬼魂好过些。 梧桐路这条巷子的夹阴之势应该也不是人故意为之,起初应该只有两座高墙围着的大宅子。两座大宅子住着两家人,这两家人可能有什么恩怨,两边的墙要建那么高,后面的宅子也不装对着巷子的窗。 后面要跟着建房子的人,请风水大师一看,两座大宅中间留着的这条巷子阴气十足,建房也不开窗了。一边要建房子的人,见另一边将阴气堵得严严实实的,他也不开窗了,房子也建的那边一样。久而久之,这条巷子的风水便由聚阴变成了养魂。 “喂......这个地方没那么简单,说不定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在,我们还是别继续走下去吧。”白休心中已经有了退意,不想再继续走下去,示意林洛特。 可是,白休转头望去,哪里还有林洛特的影子...... 林洛特趁白休认真观察巷子四周时,一声不吭地逃了。白休心里开始骂娘,还想好心地提醒一下林洛特,谁知道自己早就被他卖了。 白休这时候哪里还敢一个人继续留在这巷子里,掉头就走。 可是他没走几步,就悲催地发现被一面墙堵住了...... 完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白休看着面前那些真真切切的青砖,头脑有点发昏,是我不留神转了个身,走到了这个巷子的尽头?还是遇到了鬼打墙? 没可能那么巧就装上鬼打墙的,白休当机立断,回头就跑。 当青砖高墙再次出现,阻挡在他面前时,他呼吸都不顺畅起来,颤着音大喊:“林......林洛特你在附近吗?我走不出去了!” 回答他的是将空气都粘稠起来的寂静,除了他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声响。 白休要崩溃了,发了疯一般跑了起来,不断地被一面面的青砖高墙挡住去路。他穿着毛衣夹克,跑得满头是汗,但他还是感觉身体的温度正在流失。 他越是跑,身体就越是冰凉,倦意也随之袭来,很快就跑不动了。 随时间的推移,阳光被高墙挡在巷子外,光线骤然暗了下来,巷子里悄然出现一阵雾气。 光线晦暗,雾气挡眼,显然白休现在处境的雪上加霜。白休深深呼出一口凉气,也不打算再跑了,破罐子破摔,情况不能再坏了,什么厉鬼梦魅都一起来吧,反正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白休边走边吼着歌壮胆,换做其他地方,肯定会被骂扰人午休,他这时候还真想有人从两边墙上探出头来骂他扰民,随那人怎么骂都可以。 可是巷子里连鬼影都没有,静得令人发指,一首豪气万丈的歌硬生给他唱得苍凉起来。白休心中满是悲壮,鬼打墙好歹你这只鬼也出来一下吧,我也不是说没有见过鬼,要杀要剐你总得表下态吧? 在极度的煎熬当中,白休又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面高墙前。与先前那些不同,这面墙前突然宽阔了起来,其中还长一颗槐树。 来到这里两边的高墙呈漏斗式,空出了一大块地方,长一颗槐树有余。 槐树有三四米高,树干有大腿粗,但由于缺乏光照,树上的枝叶却是稀稀疏疏的,如残阳余温,欲枯欲尽,暮气弥漫。 真正要命的是,还有一个白色的身影,若悬树下,弱柳轻摆。 白休惊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但定睛一看,那重叠的身影让他的心几乎成了粉末,偏偏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石雕木筑般的男子前,一名女子自尽了。 正文 第五章 上吊女鬼 林洛特在巷子外抽着烟,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巷子,心里压根没有担心白休会在里面撞见什么事情。趁白休不注意溜出来,留他一个人在巷子里本身就是治疗的一部分。 林洛特故意和白休说这条是鬼巷子,是对他进行心理暗示。无论是第一阶段治疗,还是第二阶段治疗,都是心理催眠治疗,是催眠治疗都要进行心理暗示,这是五个基本步骤中的基础。而且林洛特还是对白休进行了轻度的催眠,迷惑了他的方向感,所以他想在巷子里不遇到什么事情都难。 这第二阶段的治疗叫“病情再创造催眠疗法”,是林洛特自创的压箱底疗法,这个疗法适用于那些催眠情景再创造无用或者不能的患者。第一阶段治疗后,林洛特意识到普通的疗法对白休的效果已经不大,无法改善白休的病情,必须使用一些剑走偏锋的新疗法。 许多精神病人会遇上许多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情,其实这些是因为他们的妄想症所造成的,偏偏他们以为是真实。心理医师无法向他们作出解释,证明那是他们的妄想,这样往往就会对治疗造成困难。 “病情再创造催眠疗法”的原理是通过催眠再给妄想症病人创造一个幻想、一个超自然现象,当然这个幻想、这个超自然现象是医师可以用科学解释的。医师通过想病人解释这个幻想和现象,来让病人意识到自己患妄想症的现实。 当林洛特在大学里向导师们提出这个疗法的设想时,是被导师们全然否定的。病情再创造便意味着加重病人的病情,这让病人所冒的风险太大了,医师不能,也没有权力负起这个责任。 这个疗法没经过世界权威的认可,也没有临床医学验证,而且若是林洛特执意要继续研究这个疗法,甚至会被学校劝退。 但回到深市,那些老顽固怎么知道他在继续研究这个疗法。他不单单要研究,还要进行临床试验。等这个疗法试验成功,他一定要将报告拿给他那些导师们看,一定要看到他们目瞪口呆的表情。 人类的进步总是伴随着质疑,林洛特完全不在乎。人类的进步也要伴随着牺牲,只能委屈白休了。林洛特认为白休作为这个“病情再创造催眠疗法”的第一个医治者,应该是光荣的,他是光荣的小白鼠。 当然了,林洛特对这个疗法起码有八九的把握成不出问题,否则也不会对白休进行试验。 林洛特打开手中的怀表,看了看时间,算出白休此时应该遇上鬼打墙的现象了。 鬼打墙不是什么罕见的现象,而且科学并非没有解释,原理十分简单。就是人在夜晚或者荒郊行走是,分不清方向,陷入原地转圈的状态。 一言概括,生物运动的本质是圆周运动。如果没有参照物,任何生物的本能运动都是圆周。科学家做过实验。把一只鸟的双眼蒙上,再把它放回天空中,你会发现,这只鸟肯定是飞出一个圆圈。 为什么呢?因为任何生物的身体结构都有细微的差别。鸟的翅膀,两个翅膀的力量和肌肉生长程度有细微差别。人也如此,人的两条腿的长度和力量都有差别,迈出的脚步的距离会有差别。左步子长,右步子断,长期积累下来,肯定走得是一个大大的圆圈。 正常情况下,人能用眼睛寻找参照物,不断地修正方向,所以能走成直线。在鬼打墙的情况,人失去方向感,眼睛和大脑无法修正方向,导致你感觉是走直线,其实是按照本能走圆圈。 在墓地、凶宅、荒庙等人迹罕见的地方,往往会出现重复模糊的标志物,容易让人混淆。人认清方向主要靠地面的标志物,而这些地方的标志物会给人造成假象,给人眼睛和大脑错误的信息。人觉得自己还有方向感,但其实已经迷路了。 鬼打墙的原理大抵如上所述,情况随环境而定。 梧桐路的这条巷子,大多时间不在太阳直射下,光线晦暗,两边都是青砖高墙,很容易就能给人眼睛和大脑错误的信息。 巷子的走向有一定的弧度,两边高墙的青砖上长满苔藓难以辨认,再配上晦暗的光线,很容易就造成鬼打墙的效果。 两条足够长的弯曲线段垂直移动获得两个面,如果人在这两个面之间望去必然被这两个面挡住,无法望到头,得到的是闭合的平面。 同一制式的高墙,就犹如这两个弯曲等距的平面,让人望不到巷子的尽头。而且在一些特定的地方,苔藓和光线让青砖与青砖之间出现假契合、假转折、假缝合的情况,混淆人的视觉,影响人的判断,给大脑一个前路是高墙,已经走巷子尽头的错觉。 所以白休会遇到无论朝巷子哪个方向走,都会遇上被挡住去路的情况。其实如果他遇上被挡住的情况,不是掉头走,而是继续往前走,他就会发现,挡住他的高墙也在跟着他往前走,一直走到真正的尽头为止。 这就是梧桐路鬼巷子鬼打墙之谜的真相。林洛特小时候曾经贪玩进过这里,遇上了鬼打墙的情况,当时也是害怕的很。 现在学成归来,秉着科学严谨的精神,细细分析巷子的环境和情形,马上得出鬼打墙的真相,便拿出来作为“病情再创造”的材料了。 林洛特希望通过自己的言语暗示和环境渲染,刺激白休的病情,再度为白休创造出一个“鬼”。然后再通过科学的方向为白休解释,让他彻底承认得了妄想症,这个世界没有鬼的现实。 这是非常重要的一步,如果白休能够认清现实,那接下来的治疗就简单多了,林洛特能通过他配合,更容易找到他妄想根源来对症下药。 林洛特总结了许多第一阶段治疗失败的原因,但归根到底是对病人不够了解所造成的。他对白休进行催眠而遭到反噬,并不是因为他的催眠术不到家,反而他的催眠术在出国之前就已经是初出茅庐的境界了。 现在回国,他更是快步入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已经能比得上那些四五十岁的普通催眠师了。对病人进行催眠,他只需要简单的做几个重复的动作即可。 那天晚上,他使用催眠术要在白休脑底埋下大梦一场的种子,抹去白休对宁淑的印象。这是常用的心理催眠疗法,对正常的精神病人十分有效。但就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白休在他所创造的梦中醒来,还大喊一声彻底破了心境。 催眠师在对人进行催眠的时候,要将人拉入催眠状态,自己也必须处于一种半空灵的恍惚状态,这被称之为心境。如同人梦游一般,如果被人突然拉出来、叫醒、破坏,那将对人体造成很大的伤害,这被称之为反噬,所以现在林洛特的脑袋还会阵阵的发痛。 问题不在这里,林洛特也试过心境被打破被反噬的痛苦,但这情况要么是外界因素干扰造成,要么是病人产生抗拒,拒绝接受催眠时造成的。而白休是在极度安静的深夜,还是不知觉的情况下被林洛特催眠的,没有干不干扰,抗不抗拒的说法。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对催眠师反噬,就说明被催眠者十分理智和清醒,发现身体异常能立刻做出反抗。就如先前的感想一般,白休能够那么理智和清醒,不是他说的的确是事实,就是他已经无可救药。 这世界上又哪里会有鬼呢?林洛特在巷子外边抽烟边感慨,果然理智的人难对付,理智的神经病更难对付。 嘟......林洛特口袋震动,他的苹果四响了起来。他看了下手机屏幕,是白休打来的,点了点头,果然很理智,在慌乱的情况下还能打电话过来。没让它响一会,林洛特就接了。 “怎么样?撞见鬼了?”林洛特语气自然是无所谓。 电话那头的白休已经是慌神了,“出......事,出事了!” 林洛特很看不起白休的反应,“慌什么?能出什么事?鬼打墙而已,我教你怎么出来。你听我说,先......” 白休打断林洛特,“不是,不是鬼打墙!我报警了,宁淑死了!” “哈?”林洛特硬生生被白休的话弄得愣了几秒,“她不是鬼吗?早就死了吧。” 林洛特只觉得十分头大,料到这厮会打电话,竟然没想到他会打电话报警,可以说“病情再创造催眠疗法”效果十分成功,白休顺利地再次见到宁淑。可是不知怎么地宁淑竟然死了,吓得白休立马报了警。现在的情况就很尴尬了,疗法效果出来了,白休的病情加重了,但他却完全不给林洛特治疗的机会。 等下警察来了,林洛特能不能解释清楚是一回事,白休要是被知道了患有精神病,那肯定是要被抓去官方治疗场所进行治疗的。那林洛特怎么再对他进行下一步的治疗,难道一起跟他被抓去青山医院? 而且林洛特最好祈祷他对白休做的事情不要被人发现,在国外这个疗法提出来的时候就被那些导师极力反对,谁知道在国内会不会有人跳出来找麻烦。 唉,千算万算怎么就没有算到白休会报警呢,只能自认倒霉了。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林洛特只有急急忙赶过去,要白休在警察面前表现的正常些不要真的给抓走了。 两个大男人在这个无人阴暗的巷子角落里,要向警察解释这件事情,林洛特想到那画面感,真是满嘴苦水没有办法吐,他这时候在想,要是巷子里真是死了一个人多好。 当林洛特在巷子尾找到白休看清状况时,恨不得大抽自己的乌鸦嘴,这里竟然真死了一个人! 他看清楚了,槐树后有扇窗户,窗户后有个人挂着,由于槐树枝叶稀疏,这样看过去会有人就挂在树下的错觉,吓人一大跳。 即使人不在树下挂着,也吓人一大跳了,林洛特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由不得他不信,他又不是神经病,他眼里那个惨白身影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感觉就像在路途中的路人口渴了,想在路边的果树上弄点水果下来解渴,却捅下来一个马蜂窝。 同时,林洛特注意到跌坐在地神情失落的白休,不禁有些疑惑,那这神经病又在搞什么鬼? 正文 第六章 刑警队长 四辆警车正停在国槐路的一边,警灯亮着,警戒线也被拉起。被警戒线围起来的是一栋四层高的青砖楼,这栋楼的一层门面开了一家小卖店。有两名警察正在向小卖店店长问话,还有一名正在用相机在楼房周围拍着照。 国槐路的隔壁就是梧桐路,这栋青砖楼的正背后是鬼巷子。在这栋楼的一个房间里挤满警察,这个房间靠南,在二楼,往窗户看下去刚好能看见鬼巷子那片空地和那个槐树。 十几名警察挤在这个三十多平方米的房间里,一些在埋头照相,一些正在互相交谈,他们围绕的是这房间里的一具上吊的女尸。这具女尸正是白休和林洛特在巷子里所看到的。 “局长,死者马莹,性别女,今年二十三岁,籍贯广省羊城,双亲都在羊城,独自一人在深市生活。”其中一名浓眉大眼的警察向另外一名圆脸大肚子的警察汇报。 这位圆脸大肚子的局长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死者死于上吊,死亡时间在24小时以上,死前没有挣扎的迹象,周围也没有除了死者之外的指纹,怀疑死者死于自杀。” 局长听了汇报,慢慢观察起来。这具女尸很奇怪,一袭白连衣裙,脸很清秀,神情安详,感觉是睡着了,只是她脖子上的红痕和白布无时无刻在提醒众人她死亡的事实。 美人和死亡构成一副迷人又残忍的画像,犹如断臂的维纳斯,残缺却给人带来幻象,让艺术家见了肯定会疯狂。 局长却没有这种心情来欣赏,见现场的证物取完,就挥手让人将女尸收殓了。 房间外忽然有警察进来,“局长,楼下小卖店店长说这几天进出这楼房的人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是恰巧那两个报警的人的其中一个是死者的同事。” 局长闻言心奇,报警人跟死者认识,那么巧? “李峰,你队长陈阳呢?” “队长去找那两个报警的人了。” “好,李峰你跟我下去找那两个人,其他人继续留在这里。” ...... “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会你同事,一会你邻居的,那人到底是你同事还是你邻居,还是都是?”一名年纪和白休差不多的警察在向白休喝问道:“你是不是不配合我们调查,信不信我们将你铐警局去?!” 这名警察警服穿得端端正正,语言神情十分傲气,双眼锐利如鹰,还留着些胡须想掩饰他年纪。他叫陈阳,是深市鹏城分局刑警队的队长,他那么年轻能坐上这个位置关系固然是有,但更多的是靠自身的实力和手腕。听说他在当警察之前,曾经是一支特种部队的队长,因为什么事情才被调职做了警察。现在警局里,也没有人因为他年轻而眼红他的位置。 林洛特看人也是有一套的,没因为他年轻而看小他,别看他警服穿得端端正正十分古板,但注意到他的双脚时刻都前后分开着。这样能时刻保持最大的灵活性,前后左右移动,应对各种突发情况。最要命的是,他的腰带右侧的配枪光明正大的露在外面,而右手一直都在微微蓄力,这是随时准备拔枪的节奏。 遇到这样的警察,即使对方再年轻,也不能托大。他戒备心如此之强,只要林洛特做出一点点非常规的动作,就会立刻被他制住,即使用催眠术也是有风险的。 遇到命案什么的,身为报警的人,本告知警察后,做个简单的口供基本上就没什么事了。但白休偏偏犯病了,絮絮叨叨的,说些有的没的,引起警察怀疑,硬是把事情弄复杂。 陈阳起了戒心,林洛特也没有办法,只能赔笑道:“警官你不要误会,他不是不配合,这不是死人了吗?他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吓到,吓到口齿不清了。” 听了林洛特解释,陈阳戒心更强,语气更加不耐,“他吓坏了,你怎么没事?又没有问你,滚一边去!” 卧槽!现在国内的警察那么牛逼!?这算什么?林洛特完全不能理解,左手都忍不住伸进口袋握住了怀表。 为什么警察在追击嫌疑人时,见到嫌疑人第一句话就是“别动,举起手来”,而不是“别动,走过来”、“别动,跪下来”?因为看见嫌疑人的双手,警察才能确定嫌疑人的威胁解除。 这时候林洛特在陈阳面前将手放到口袋里,无疑让陈阳由存有戒心的状态,转变为戒备的状态。 “你的手干嘛!”陈阳左手指着林洛特吼道。 “没有干嘛。”林洛特耸肩。 “没干嘛,你的手放出来!”陈阳再吼。 “手冷,放不出来。”林洛特再耸肩。 陈阳的右手已经按在了他的64式配枪上,警告道:“我跟你说最后一次,将你的手放出来!再叽叽歪歪,我就拔枪了!” 林洛特难有的认真了起来,死鱼眼也在放光,迟迟不肯将左手放出来。 两人在幽暗的巷子里格外刺眼,之间似有火花迸发。与此同时两人之间的白休也有点傻眼,不就失神了一会儿,怎么就这样了? “陈阳!你慢着!我跟你这个混蛋说了多少遍,不要遇到什么事情都冲动拔枪!”巷子之中有个圆脸大肚子的人跑了出来,喘着大气,却还气势汹汹地骂人。 这圆脸大肚子的当然就是那位警察局局长,后面还跟着浓眉大眼的李峰。 局长气势汹汹地走进场,看到林洛特的左手放在口袋,想起陈阳刚才说的,吓得气焰全无,马上退场,躲到李峰后面,“小兄弟,不要乱来,先放下武器好吗?你听我说,你还年轻,还有大好年华等着你去享受。你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举动,这样毁了你自己,你不要想不开。就算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你想一下你的父母对你的养育,哺乳饱饭,缝衣织被,嘘寒问暖,点点滴滴都是爱。还有国家师长对你的造就,谆谆教导,指点迷津,挡风遮雨,每每种种都是情。你这样对得起父母的爱,对得起国家师长的情吗?” 陈阳叹了口气,慢慢拔枪指住林洛特,心里犯愁,我方现在变成了三个人,但偏偏来个怂包局长,要分一个人保护他,还是等于一对二。嫌疑人的大衣的口袋并不大,勉强能装得下手枪的样子。 如果他口袋里装着得真是手枪,那还好对付,要是掏出来一个手雷那就完了。嫌疑犯手里握着一个手雷,那就起码得两个才能制住他,而且他还有一个同伙。他那个同伙也不能小瞧,手里可能也有武器,这傻装得真逼真,差点给他骗过去了。不妙,这情况不妙啊,这两个人大有问题!很可能和这几个月深市拐卖案件有关联,这样就麻烦了,好不容易有线索,却遇到这样的情况...... 陈阳脑子电光火石般对事件,还有林洛特口袋里的怀表进行了分析,推理出最“合理”的设想,马上就要思考出最佳的应对策略,林洛特却随意地将怀表掏了出来。 “太君!小的是大大的良民,求太君饶小的一命,这是孝敬你的。”林洛特将怀表双手放在头上,蹲着走到陈阳面前。 那一刻,林洛特那个贱样,差点让陈阳没忍住扣下扳机。 李峰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和他的浓眉大眼形成豪迈的律动,而躲在他身后的局长就难堪多了,涨红了脸。 “小伙子你牛逼啊,警察你都敢耍!”陈阳虽然拔枪收起来,但语气隐着火药,“局长,这两个家伙肯定有问题,把他们铐回去!” 这时候局长就不乐意了,这里你是局长还是我是局长,怎么就轮到你说话了,你说铐就铐,都摆了那么大的一个乌龙了,还嫌出丑不够? “我是局长,我做事用你教吗?没大没小!”局长挺着大肚子从李峰背后出来,气势又回来了。 “李俊发!我敬你是我姑父,才叫你一声局长。以前跟我一起处事的人,职位比你高的人多的去。你区区一个分局局长,少给我摆你的官威。我现在不是请示,而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要抓他们!” 原来这个陈阳是鹏城警察分局局长李俊发的关系户。 “你个扑街仔!忘了你是怎么被调到我手下来的?你跟他们牛逼去啊!你少在这里给我耍横!”李俊发脖子崩着青筋,激动万分地道:“我这个小小的分局局长管不住你,你牛逼,所以上次行动你就不听命令一人突入抢匪老窝里去?!” “你只受了点轻伤搞定,都已经可以请高僧,开法会还神了!那有七八把满膛子弹的冲锋枪,一个意外,你能吃几梭子弹?你爸将你交到我手下,不是让你用命来换功勋的!作为你的上司,的确希望看见你的英勇表现,但作为你的姑丈,我更想要你停止这样的举动!” 李俊发越说越觉得疲倦,无论是上头,还有家人,给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偏偏陈阳就是那么让人不省心,“而且你是知道的,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没办法抵抗他们,再怎么争都是徒劳......” 陈阳到底做了什么事呢?他作为一支特种部队的队长,年纪比白休大不了多少,正是年少有为,意气风发的时候,谁看都是一支潜力股,让人期待,到最后那些人却可以一脚踢他下凡尘,连他在京城军区当高官的父亲都无可奈何,可见那些人权势之大。这样的遭遇,换谁都无法接受,但他却生出和那些人斗争到底的想法。 热切拼命地攥功晋升,为了证明自己不会被他们打败,也为了早日回到能跟他们抗争的平台,但这样拼命的表现却让家人担心了,在京城军区的父亲只将他一调再调,最后调到了他姑丈的手下。 陈阳不说话,但拳头攥得紧紧的。 “我的官虽然没有你以前遇到的那些人大,但好歹也是一个分局的局长。要不是听见你养好伤,复职报告没交就跑出来查案,这样寻常的自杀案件,犯得着我出马吗?” 李俊发背过身去,眉头有些阴云,“我也收到一些风声,关于拐卖案件的,这犯罪团伙不但拐小孩,也拐成年人,还贩卖器官,目前没有被拐卖人获救的消息,说明这团伙里都是穷凶极恶之人,手里必定有大批火力。我知道你在查这个案件,但是查这样的案件最忌打草惊蛇,你喜欢动不动就拔枪,这样最容易打草惊蛇。” “特种部队或者武警这种地方是最适合你的,让你当刑警却是难为你了。”李俊发叹口气。 陈阳搔头,心中也是叹息。 林洛特却是蹲着两眼放光,权谋、亲情、正义、还有热血青春,要不是陈阳和李俊发两人一时激动,这样精彩至极的情景平时哪可多见! 此时李峰这个浓眉大汉问道:“那这两个人到底要不要铐回去啊?” “铐吧,这起自杀案有疑点,这两个人身上的疑点也很多,可能真的和拐卖案件有关系。” ...... 陈阳一脸鄙视地看着林洛特,真以为看戏不用付出代价的? 正文 第七章 冷美人 “林洛特,哈佛大学博士生,目前待业,与家人一起住,和白休是上下楼邻居关系。”一名警察正在复述两人的笔录。 “是呀,警官大人,都跟你们讲了,我是大大的良民。”林洛特满脸笑容,没有面对警察的拘束,轻松自如。 另外一名警察用笔盖敲桌子,严厉道:“这里是警察局,给我严肃点!你是不是良民,不是靠你嘴说,我们自然会调查。” 审讯室外面,陈阳通过单向玻璃观察着审讯情况。李峰在一旁汇报情况,“队长,两个人的身份信息基本和他们笔录中的符合,没有什么问题。” 陈阳摩挲着下巴星点矮草般的胡须,眉间的皱折不肯舒开,“这两个人的身份没有问题,但是他们出现在案发现场,而且其中一个还是死者的同事,这一点非常可疑。” “按照两个人的笔录,这是个巧合,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现场,是林洛特正在为白休做治疗。”李峰低头看手中的笔录。 “治疗?什么治疗?”陈阳觉得抓住了些线索。 “林洛特说这是病人的隐私,作为医生不能随意泄露。”李峰有点郁闷,“但白休坦白是精神病治疗。” “精神病?我就说这两个人有问题,现在的举动说不定是为了什么事情打掩护。既然那小子说是为人治疗,那就以他没有医师证的理由关他十来八天,到时候肯定什么都招了。”陈阳做出了决定。 “胡闹!”李俊发走了进来,听到陈阳说的话,火气又不禁冒了上来,“还要给我添多少麻烦!?” 李俊发将手上的文件拍到陈阳的胸口上,“市局那边已经下了释放的命令,两个人跟这拐卖和自杀案件都没有关系。” 陈阳打开文件,发现有一个大大的市局盖章,的确是两人的释放命令,可陈阳还是不甘,“不能放了他们,他们身上有非常多的疑点,有可能是拐卖案件的突破口!” 李俊发斜眼看着陈阳,越发越不满,“你觉得我分局的官小,现在市局里来命令了,有本事去市局里说去。而且我告诉你,这个林洛特的父亲可是深市大学的教授,伯父是京城大学的教授,祖父是中科院院士还是老革命,自己更是在读哈佛大学博士。他们是书香世家,祖辈三代都是对国家有贡献的人,来历清清白白。你要是一意孤行,誓要为难他,那必定会将我们分局推到风口浪尖,带来不好的影响。” “林洛特那位祖父是位学识渊博的院士,也是名功高望重的老革命,当年在抗日第四战区立下汗马功劳,随后解放战争更是在岭南战场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如今在军区的影响力是毋庸置疑的。这份释放命令,就是他祖父托羊城军区的人搞得。你不是很热切地想要往上爬吗?那你不仅仅要乖乖地将他们放了,还要夹着尾巴伺候好他们。你父亲在这里的影响力可不比京城,别惹恼了这里军区的大人物,到时候连这个刑警队长的位置都没了!” 话说得明白,现在国内的官场就是这样,再有能力的人也要给上边一个面子,陈阳再万般不甘也只得放人。 “姑父,你太让我失望了,当官当官,将你的血性都当没了。” “啊呸!”李俊发不屑,“对,我有血性些,用力去顶撞那些人,把这位置顶掉,最好将命都丢点,好让你坐上我的位置?” “年轻就是年轻,血性是用来给你胡搅难缠的?一码归一码,他们两个人没什么问题,在造成不良影响之前将他们放了。”李俊发挥下手,交代完就走。 ...... 有了市局的命令,两个人下午被带到警察局,天还没有黑就被放出来了,在警察局大门傻站着,因为房东太太林洛特老妈要来接两人,按照电话里说的,两个人要是不乖乖等她来接,还敢到处乱走的话,回家就两人的脚骨都会被敲断。 “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固执又耿直,好在我留了一手,在进去之前将事情告诉了我爷爷。”林洛特满脸优越,“不然那个混蛋不知道想关我们多久。” 白休很郁闷,“那我应该谢谢你把我带到警察局里来咯?” “不用谢......不对,意思是说你现在很不满?要不是我你今天晚上都有可能在拘留房里面过夜,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当然不满意,要不是你我今天就压根不会来警察局这种地方,我今天乖乖在家呆着多好,偏偏要跟你出来胡闹!” “你以为我想啊,出来一趟遇到死人,流年不利,晦气十足,你说是不是你有毒?” “能不能尊重死人?我发现你这个人很有问题,房东太太怎么会教出你这样那么没有规矩的儿子,没事怎么会跑去招惹警察?” “卧槽,他警察就能那么牛逼,随便就抓人走?我是一名具有基本权利的公民,我可以对自己不公的遭遇进行抗议,你软弱怕事是你的事,我就要和不公抗争到底,如果觉得我说得不对,你可以再叫他们把我抓进去啊!” 林洛特话音一落,感觉四周的视线都在他身上聚拢,尤其是警察局二楼的一个窗户,有两道杀人的金光射出。 “咳咳......”林洛特意识到这话嘲讽力量太强,连忙转移话题,“今天遇到这些事情也是倒霉,我们先找个地方嗨个够,算是接风洗尘,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之后再来讨论。” 说着说着,林洛特就搭在了白休肩膀上,“知道你现在心很乱,等我带你去喝几杯平复平复就好。” 哔!急促的汽车喇叭声响起,两人站在警察局大门太久,堵住了别人的路。 一辆白色保时捷卡曼停在了两人的身前,车窗缓缓落下,驾驶室坐着一位带墨镜的女孩,语气冰冷,“请问两位先生不知道这里是警察局门口吗?傻站在这里不觉得会妨碍他人公务?” 这位女孩话里带着一股冷傲的气息,十足上位者的风范,白休一听她说话就知道坏了,林洛特又要惹事。 两人让过车道,让卡曼经过时,林洛特就光明正大地对白休说道:“你看,这世界上就是存在着这么多的不公,偏偏是狭隘、傲慢、没素质的人占用着世界大部分资源。” 林洛特说话声音不小,卡曼的车窗又没升上去,明显是说给那女孩听的。 卡曼找到车位,停车下来,那女孩一下车就盯着两人。女孩也是双十风华,挺拔双峰,修长细腿,在黑皮衣下反射着性感的光,拿下墨镜,撩动漆黑如瀑的秀发,露出明媚妖娆的脸蛋,要不是那冷若寒霜的刺人表情,人都没办法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不过没能力的人占有再多资源,也是别人的玩物而已。”在这个女权势弱的时代,漂亮的女孩开着豪车,让人第一反应不是这女孩有才能,而是她被人包养了,面前的这女孩也是这样的情况,很难不让人认为她被包养了。 林洛特的影射,已经让女孩冰冷的脸上多了一些煞意,眼看冲突要发生,白休一个跨步挡在两个人的中间。 “非常抱歉,这位女士,请不要生气,我这位朋友脑子有问题!”白休都不敢直视女孩的冰冷目光,不过因为这样子,他的姿态才表现得更低。 女孩没有出声,眼神还是充斥着不满,双手抱在胸前,白休凑上前低声故作神秘道:“我们来警察局就是因为他突然犯病,乱说话得罪人,你看警察知道他脑子有病都放他出来了,你一位大美女,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要和一个神经病较劲了。” 女孩深深地看一眼白休,比起林洛特恶毒口舌,她更讨厌这样贬低朋友来讨好他人的软骨头,一刻也不想和这样的人待在同一个地方,甩起黑长直的秀发,掉头往警察局大厅走去。 白休从女孩转身一刻的鄙视的眼神感受到了女孩对他的厌恶,他跟异性相处得不多,也搞不懂女孩的厌恶到底从何而来。 林洛特在他身后冷笑,“啧啧啧,见到漂亮的女孩就忍不住上前搭讪,想不到热脸贴冷屁股了吧。” “有时候我很想将你的嘴巴打歪!”白休真的气疯了,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欠的人? “哟,刚才你要是那么男人,不像软蛋一样的话可能还会得到她的好感。”林洛特两只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比出一个长方形,对着女孩的卡曼,“这真的是一架好车,普通人可开不起,不过通过刚才她的行为,可以看出她不是什么被包养的普通漂亮女孩,普通的家庭培养不出这样的气质。我如此讽刺,换作其他女孩早就气急败坏了,她却还能保持这样冷冰冰的表情,说明了这位天之骄女对我恶毒的诬陷不上心,起码不屑于和我争论什么。如果你不挡住,她也不会像你想象中的破口大骂,顶多只会说些恶毒的语言还击。” “拥有优越的物质环境,但精神上却缺乏关爱,往往就会造成这样的性格。这样的女孩,看起来外强,其实中干,想要征服她不靠温柔,你的软弱只会激起她的更加不屑,只有用你的强硬刺破她冰冷的外壳,到达她柔弱的内心,才能捕获她。” 林洛特做出很有条理的分析,体现出他心理学博士的学问,可是任他说得天花乱坠,白休也不感兴趣,“我不刺破她外壳,先刺破你的脑袋好不好?别在这里装什么情感大师了,人走了你怎么说都行,而且要不是你这么多嘴,别人会表现得那么冷冰冰?” 林洛特侧头眯着一只眼看白休,“你这话里话外都开始护着人家了,太跌份了吧,不要那么自卑,我们也有车,也比得起人家。” 一辆银白色卡罗拉,停在两人的身前,房东太太摇下窗来,向两人招手,“两个小混蛋赶紧上车。” 这辆卡罗拉包养得很好,车身靓丽如初,纤尘不染,能看得出主人对它的喜爱。 林洛特拍拍卡罗拉的车顶,“不错吧,不要看这车价钱还不到卡曼的六分之一,但这车可以坐五个人那么多,总比卡曼只能坐两个的好吧。” 话没说完,卡罗拉的其他三个车窗都摇了下来,里面坐满了人,完全没有他们两人的位置...... “你们两个小混蛋就会给我惹麻烦,还不赶快上车,送完你们后,我跟王阿姨她们还有事情要去忙。” 王阿姨们纷纷表达对林洛特回国的喜悦,林洛特礼貌表达对王阿姨们的问候,顺便提出他的疑问,“老妈,不是说好来接我们,这车上坐不下呀。” “我很多有事情忙啊,过来主要是为了教训你几句,少给你爷爷找麻烦,而且车上勉强能挤挤,送你们到国槐路就下车,我和王阿姨还要去其他地方开会。” “这是超载,交警见了会拦下来的。” “被拦下来你就再进一次警察局。” ...... 正文 第八章 重回鬼巷 日渐西落,天幕隐透星光,房东太太将两人送至国槐路口,林洛特铁了心要找个地方洗晦气,白休不愿意和他去,两人就在路口分开。 马莹就死在国槐路的租房里,白休心有所想,忍不住要到租房看看。 青砖楼前路灯亮着,人群熙攘往来,在楼下小卖部生意也不错,来往许多买香烟买饮料的,要不是灯柱上的和地上的警戒线碎片,白休都无法分辨出这就是事发的地点。 周围的房屋就这栋青砖楼是较老式的,其他都是瓷片水泥房,不过这青砖楼里面的装修翻新过,对比起周围也没有老古董的感觉。 楼下的小卖部就守在进出楼的门口,有什么人进出,小卖部的老板是第一时间能够知道的,白休上前询问老板进出楼房的人员情况。 “又是想问那小女娃的事情的,警察都来问过几遍了,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真要说可疑的地方就只有这女娃一直没出门,没想到竟然自杀了,真是晦气,这女娃要死不死怎么就死在我的房子里呢?小子你也不要再问了,不买东西赶紧走,别碍着我做生意。” 小卖部老板还是这栋青砖楼的主人,五十多的年纪,体型有些消瘦,眼袋很大,毛发稀疏,泛黄的保暖内衣外面套着毛衣背心,有点点猥琐的滋味。 “老板,这关乎一条人命,请你认真对待,而且请你尊重死去的人!”白休很生气,就算是死去的人也不能随便的践踏。 “看来你是认识那女娃,你是她的男朋友还是家人?”老板忽然问道。 白休一时有些尴尬,“既不是男朋友,也不是家人,我只是她的同事。” 老板顿时皱眉头,“这女娃自杀,男朋友没来,家人没来,你这个同事倒是最先来,这女娃长得很俊,你很喜欢这个女娃?” “没有......我只是......只是恰巧遇到这件事情,没办法视而不见。”白休不好解释。 老板斜眼看白休,将一把钥匙拍到柜台上,“那你这叫多管闲事,她双腿一蹬倒是清静,却留给我一身麻烦,这楼里的租客都不知道要吓走走多少,你还要我尊重她,连自己命都不珍惜,我为什么要尊重她。你既然那么喜欢管闲事,用这把备用钥匙开门把她的东西全部收走,我过几天还要重新布置一遍房间,免得招惹了邪气。” 老板说完便转头看他的电视剧去了,留白休一人低头。 “如果她不是自杀呢?” “嗯?” “我说她自杀得很蹊跷,她没理由自杀。” “警察将房间查了个遍,得出的结果她就是自杀,至于你说她为什么理由自杀,你自己上去问她吧。”老板懒得再和白休费口舌,专心看电视剧。 白休握紧了拳头,抓起钥匙上了楼。 “神经病!”老板嘟哝一句。 ...... 房门贴着封条,房间里有些乱,地板上也全是脚印和灰尘,但从留下来的物件可以知道此前这是一个很舒适的家。房间里都是些有创意和实用的家具,小小的三十多平米,一个家的基本功能全部具备,只有懂生活的人才能布置得出,起码要比白休懂。 白休心中不由涌现一股物是人非的苍寂感,短短的一天时间,这舒适的家,精巧的家具全都成了无主之物,他越发越肯定马莹不是自杀的。 房子正中天花板上一个吊灯,精美的水晶在光线生辉,谁会想到前不久在这之下有一朵更加美丽的花朵凋谢。 白休注视着正对吊灯的窗户,窗户关着,反射屋里的影子,没办到透过看到外边的景象,但他知道这窗户外就是那条鬼巷子。 虽然屋子里有价值的证物都被警察带走了,但白休偏执的认为最有价值的证物还留在屋子,或者在窗外的鬼巷子里,他要在这里找,在这里等! 天入了夜,夜露出寂静,吊灯轻轻摇摆,影子脚下曳动,白休在期待,也有惶惶,手心溢出了汗。 夜就这样静,静得耳朵发鸣,忽然有什么阻隔他的双眼,光线暗了下来,就像被人用手蒙住了双眼。 “猜猜我是谁呀?” 就像小时候被人恶作剧,他心底乍然蹦出这句话,快速回过头,背后什么都没有,走廊的外一片漆黑,原来只走廊的灯灭了。 等他再回过头时,白色的身影出现在窗户上,就在他倒影旁边,似在身后,又似在窗外,无法断定。 记忆中两个身影重合到一起,一个是宁淑,一个是马莹,他找不出两人的区别,宁淑和马莹的样貌一模一样,那租房楼下带给自己美好记忆的,到底是马莹,是宁淑,还是妄想症作怪? 这些暂时还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他要知道马莹上吊自杀的理由,他认为马莹不可能自杀,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隐情,而他相信这一切,那白色的身影会给他答案,那个身影就是最有价值的证物。 想法是这样的,但是谁现实生活要演一出灵媒辑凶,都免不了紧张,白休看到那身影,脑子就短路了,毕竟是朝思暮想所见的。 应该用什么身份来对待她呢?楼上邻居,同事,又或者是恋人?恋人......他用力甩头,把不切实际的期待甩走,几个小时之前马莹的尸体还冰冷的吊在这房间里,自己怎么好意思冒出这些不靠谱的想法,既然这种状况下再见,还是应该叫她宁淑吧。 “宁淑你能跟我说说今天发生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他转过头,从窗户上的倒影判断出宁淑就在身后。 可是身后只有漆黑一片的走廊,并没有宁淑的身影。 不在身后,那就在窗户外,鬼巷子里了?白休向着窗户走去,想要靠近宁淑一些。 越是靠近,他就离宁淑越远,亦步亦趋,不由停了下来,而停下来又只能看着宁淑远去。 怎么能?好不容易才再次见到,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他迅速跑到窗前,打开窗,却只能看到宁淑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巷子那头。 为什么要这样呢?你不能走啊,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白休迅速地向楼下跑去,要在宁淑离开鬼巷子之前拦住她,楼下小卖部老板叫都叫不住。 ...... 巷子里一片漆黑,黑暗还在蔓延,如同深渊巨口,不断吞噬着外边的光,引两旁路灯不断闪烁,而高墙宅子里也只透着微弱的红光。 白休重新回到梧桐路看到这巷子就冷静了下来,一时激起的勇气和冲劲,被巷子的黑暗吞噬得一干二净。 这可是鬼巷子,冒失地进去肯定会撞上鬼打墙,虽然林洛特在出警局后,详细科学地解释了鬼打墙的原理,但是夹阴之势、鬼打墙,还有宁淑的出现一定不是巧合,这巷子肯定有问题。 在林洛特的影响下,白休有段时间的确在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得了妄想症,现在是信息科技时代,讲鬼魂什么的显然是愚昧迷信的,借林洛特的催眠让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宁淑是幻觉是一场梦,但是反过来想,这双眼看到的世界是否也是一场梦,又或是一场催眠?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双眼和感知会被外物蒙蔽,那要接近真理,只有全身心地投入当中。 白休深吸一口气,明知道巷子有问题,还是步入巷子中,不然始终都没有办法释怀,这段时间的困惑和马莹死亡的不解都有可能在里面解开。 一步一步地向巷子深处走去,异样的满足感和恐惧让汗毛直立,难明滋味。 路上的灯光被高墙阻隔,也再无声音传入巷子,如同游戏开始的征兆一样,白休知道他再无退路。 按照林洛特所说的,他无论是否看到被墙挡着,只要一直向着一个方向走,就能破掉这个简单原理的鬼打墙走到巷子尾。 借助天上微弱的星光,他勉强能够辨认前进的路,很快就遇到了第一堵墙,按照林洛特的方法,他要无视它,信步走过。 感觉不对,白休很快就发现了这面墙越来越近,避免撞到墙,他伸出了手。 挡住了!?他有些困惑,这么快就到巷子尾了吗? 他环视三面高墙,不对,巷子尾应该还有棵槐树,用手把三面墙摸了个遍,确认了这三面墙的真实存在,并不是眼睛所看到的错觉。 这是真的鬼打墙!他进巷子前尽管有过心里准备,但真当遇到时,心底还是不由发凉。 现在应该马上回头,他马上做出了选择,可是没走几步就又被三面墙挡住。 不要急,要思考一下,他停下来摸索着面前的三面墙,如果几条巷子有一个相交的路口也能造成这样的效果,很有可能是自己记错,走错巷子了。 白休这样想有点自己骗自己的意味,但不这样想根本没有办法解释这情况。 为了证实这想法,他一路摸着墙壁走,不放过任何缺口和异常,可惜他把两边墙分别都摸了一遍都没有发现什么,被现实狠狠打脸。 要被困在这里了?他一遍又一遍的摸索,折返在巷子的两头,开始很缓慢仔细,后来随意茫然,到最后就自暴自弃,疾步行走。 一股窒息感涌上他的心头,如果没有解开鬼打墙的办法,就只能永远在这黑暗里,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孤寥和寂静。 然后他就听到了呼吸声、细语声、摩擦声,如恶魔随行,来自地狱,却从身后的黑暗传来,那里的黑暗藏着什么,他忍不住回头察看,感觉黑暗之中伸出了无数触手,侵蚀他的意识。 双脚一软,身体晃悠,扶住墙壁才勉强不倒下,他想睡觉,想往地下一躺什么都不管,可是他知道这里一躺下,他就永远都起不来。 不光是身后,身前也开始有稀稀疏疏的声音传出来,他再不动起来,怕不久就会被吞噬,失去意识。 心着冰,胆俱寒,喉咙发出低吼,白休以豁出去的心态往身前的黑暗冲去。 碰!他的头很干脆就撞到了墙壁上,身体反弹滚落地。 剧烈的疼痛快要将他的大脑撕裂,但他还是无法保持清醒,意识要向黑暗的深渊堕去,最后他看到了。 他发现他到巷子尾了,只是情况不乐观,他没想过会以这种方法来到这里,但他还是看到了。 槐花盛开,淡黄的光,照亮整个巷尾。 隔着槐树,他能看到,宁淑满脸悲伤,一步一步向吊灯下的白布走去,他想说话,他想阻止,却一根手指都不能抬动,最后意识沉沉远去。 “为什么......” 正文 第九章 自杀他杀 “真是麻烦!”一股烦躁不耐烦的声音闯入意识里,白休艰难地动了动身体。 “没死是吧?没死赶紧起来,你都睡多久了?”声音的主人非常不耐,催促着他。 他觉得眼皮有十斤重,没办法睁开,只能微微转动脖子。 “你到底行不行呀?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声音的主人见他这样,其实也有点不安。 “唔......”他艰难地从喉咙发出一点声音,眼睛也睁开了半分。 “感觉怎样,身体还难受吗?点头或者摇头。” 他轻微地摇摇头,感觉有点困,脑门有些疼,也没有其他不适。 “没事就好,来喝杯水。”那人把一杯水递到他嘴边。 他开始尝了一点点,后来水一经胃,口渴的感觉飓风般涌来,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一杯水不一会没了。 “水,水,我还要水。”一杯水下肚,他可以开始说话,脑袋也逐渐清醒了过来。 “唉,还要伺候你吃喝,早知道就任你在那里躺个够。”那人虽然不耐烦,但还是再装了一杯水给白休。 白休这时候才睁眼看清楚,给他喂水的人是那小卖部老板。 “这回清醒了吧?”小卖部老板把杯子传到白休手上,嘴上喋喋不休,“这大晚上的,你躺在那巷子里睡觉干嘛?你也不怕一觉将你的命给睡没了?你在那里呼呼大睡,可苦了我这把老骨头,跑前跑后地找到你,然后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你抬回来好生伺候。你说我今年是不是命犯太岁,房子里才死人,你这家伙突然出现,又差点冻死在这房子背后。” 小卖部老板说着说着伸出了手,白休不懂他的意思。 “钥匙,你把楼上房间的钥匙给回我,我这就这一把备用钥匙了,要不是这把钥匙我也不会去找你,忙得更死狗一样。”小卖部老板摸摸他稀疏的毛发,“也不对,你没拿钥匙,我不去找你,今晚你就死在那里了,唉,今天晚上的霉,看来我是倒定了。” “你现在身体能动吧,能动就快快把钥匙还来,然后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吧!” 白休尽力地回想今晚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从来到楼下拿钥匙,上楼查看,发现宁淑,追出鬼巷,最后鬼打墙碰壁,眼睁睁看着宁淑一步步朝白布走去。 现在他头昏昏沉沉,但对今晚发生过的事情印象十分深刻,他细细回想许久,慢慢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我一直觉得马莹的自杀很奇怪,却一直找不到奇怪的地方,今晚来这里,终于让我找到马莹的自杀奇怪在哪里了!” 小卖部老板有些错愕,瞪大了眼睛看白休,“等等,你慢着......” 白休有些激动,“无论她因为什么理由自杀,她的心情肯定是悲伤的!”他想到今晚看到宁淑一步步向白布走去的神情,是那么的悲伤,是那么的让人心疼。 “要自杀的人,肯定是遇上让自己绝望又或者伤心欲绝的事情,怎么可能像马莹那样表现得那么平淡!”想起今天中午的时候看到的马莹,平静如水,一点痛苦的感觉都没有,感觉就像是睡着了。 “所以马莹她不是自杀的,她是被人谋杀的!”白休神情变得无比郑重。 小卖部老板由错愕变为无语,静静地等他说完,然后把他从躺椅上拉起来,推出小卖部门外,“说完了是吧,说完了就滚吧。” 白休转身还想说什么,小卖部老板已经关门关灯了。 这边灯一熄灭,冷风往他身一吹,他才发觉附近都已经静悄悄的了,国槐路街道上的热闹早已过去,极少能见行人,只有三两家店铺才亮着灯,路灯不足以照亮整条街道,光线显得昏暗。 迷迷糊糊地躺到现在,小卖部老板不把他推出来给冷风一吹,他都不知道现在的时候原来不早了。 现在他脑袋还有点昏胀,额头也撞出一个小包,虽然不明白在鬼巷子最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还是顺利地见到了宁淑,也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马莹死后的表情就是她自杀的疑点,一个想要自尽的人,不可能面无表情,像睡着了一样。白休说不清是什么样的心情,宁淑今晚的出现明显是帮助了他找到了疑点,这是一起谋杀,难道真的是马莹死去后的冤魂需要他追查凶手,才现身给他提示? 这件事情开始复杂起来,白休一激动就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楼下小卖部的老板,但这事情跟小卖部老板说了也没多大用处,会让他更加避讳,今晚也足够麻烦他了,不应该再打扰他休息。 白休想回家将事情好好思考一遍,和林洛特讨论一下,再去警察局报案,他不想在警察面前又胡言乱语,再被当嫌疑人铐住。 白休打车回到租房楼下,意外的发现林洛特竟然还没有回来,楼下的灯是暗的,怎么敲门也没有人回应。 本来还打算和他商量商量报案的事情,想不到他竟然嗨到现在都没有回家,不知道房东太太知道了会怎么教训他。 他这个治疗师也真是够不负责任的,早上中午还信誓旦旦地要帮白休治疗,晚上就嗨到不知道哪个夜店去了,白休只能摇摇头上房间早早休息,脑袋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好好整理了一遍,明天再去报案。 看着楼下的院子,他又想起了宁淑,今天中午看见马莹上吊自杀的一幕,他的心慌极了,特别是宁淑和马莹的样貌在他脑中重合的时候,一股刺骨的悲伤不断侵袭他内心,在陈阳面前,他话都说不清楚。 经历今晚,他的心慌和悲伤消失了,可能是再次见到宁淑的缘故,他并没有失去宁淑,更多的是发现马莹死亡的疑点,心慌和悲伤变成了冷静和决断。 一定要抓到谋害马莹的凶手,他整理完今天发生的事情,是抱着这样的决心等待第二天的到来的。 这一晚注定是难熬,白休躺下满脑子的是凶手,这凶手就像藏在黑暗里的一把尖刀,不知何时又会刺向他人,谁会是凶手呢?而且他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马莹是被谋杀的,这只是他的推断,这让他很不安,如果警方不理睬他,他也只能眼睁睁地让凶手逃掉。 与不安和梦靥斗争了一晚,但一早起来精神还算不错,没有受到影响,可能是在鬼巷子昏睡过一段时间的原因。 楼下的房门紧闭,白休怎么敲都没有用,看来林洛特昨天非常晚回家,嗨到现在都没办法醒过来。 只能自己去了,白休很无奈,他对昨天被铐回警察局的遭遇还心有余悸,本来他就不善于与人交流,那名叫做陈阳的刑警队长更是令到他有些惧怕面对警察。 他打车来的警察局,总不会每个警察都像陈阳一样吧,是这样说服自己走进警察局的。 警察局里的行人来往匆匆,有市民有警察,他在里面一点都不特殊,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这令他放心了下来。 值班室的女警官温文尔雅,非常有礼貌和耐心地询问了白休的来意,是报案检举,还是寻求帮助。 白休在此,对警察的感官又产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改变,果然不是每个警察都跟陈阳一样蛮不讲理,他信心有了,认真起来,向女警官说明自己的来意,以及提出了自己的怀疑。 女警官听了他的话,一副我懂了的样子,眉眼间却有股发现了新奇事物的滋味。 然后他就被带到审讯室,与昨天一样的审讯室,区别就是此时手是自由的,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心里一点都不担忧,直到陈阳走了进来。 “怎么是你......”白休有点哑口无言的感觉。 “怎么不能是我?刑事本来就是我管的,你怕我是心有鬼?”陈阳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神情语气还是那么桀骜。 “不......不是......”白休心底慌了,本来组织好的话都乱了。 陈阳看他这副模样,越看越有鬼,手往腰上一摸,叮叮当当地就把手铐铐在他手上。 白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你你,你怎么这样!?我不是犯人,我是来报案的!” 陈阳才不管那么多,昨天把这俩人放走心里就憋着一股气,不舒服,现在回来了一个,还不好好抓起来敲打敲打,“我就知道你们会回来,事先和值班室的人都讲好了,你一来就把你带来这里。” “快说,你们两个到底在玩什么鬼把戏!?你们昨天的说辞我可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白休就是怕发生这样的情况,跟这位陈阳警官可没办法好好交流,“你不能这么不讲理,我们昨天说的话千真万确,今天我是来报案的,我认为马莹不是自杀的,而是被谋杀的!” 出奇的,陈阳听了他的话,没再怀疑他,而是慢慢地将档案袋里的文件抽出来查看。 陈阳不说话,白休也没继续辩解,场面顿时静了下来,只有翻阅纸张的声音。 许久,陈阳将手里的文件看完,才缓缓开口:“我真的不得不怀疑你,你的话完全和这份早上才刚交给我的报告的猜想相同,你到底知道什么样的隐情,怎么和这件案子那么多关联?” “我就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多疑的人,就不能相信我吗?我哪里还有什么隐情,我的话也是猜想,是我推断出来的,死者是我的同事,我不想她不明不白地死去,想要你们警察的帮助,寻求真相,仅此而已!”说到最后,白休都快要喊出来,控制不住情绪。 他感觉来这里被人审问简直是浪费时间,他决定了无论警察怎么处理这件事,他出去之后都要自己展开调查。 陈阳盯着这个情绪有点激动的年轻人,他可能年长不了多少岁,但经历的事情肯定比这个没感受过风雨的年轻人多几万倍,他可是一直生活在枪林弹雨之中,当最信任的人都死光后,怎么还能再去相信别人? 现在他却打算相信白休一次,因为他看白休激动的样子,有点像几年前的自己,引起了一些感怀。 “哈哈你看,他那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像不像一条狗,一条被笼子链子困住的恶狗?” 正文 第十章 杯子线索 “你怎么骂人呢!你一点文明礼貌都不讲,人民警察能是你这样子的吗!?”白休被陈阳的话点着,激动得他拉扯着手铐。 陈阳嗤笑,将手中的档案袋抛给他,“那么喜欢寻求真相是吧,你自己看,记心上,不许带走,想走了起身敲门。” 陈阳转身出了门,留白休一个人在审讯室,这态度转变让他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白休已经打算自己进行调查,也不管陈阳的转变,拿起报告仔细地看了起来,查找里面有用的线索。 档案袋里有两份报告,一份是尸检报告,一份是现场勘查报告。 尸检报告里,死者是窒息而死,原因是用白丝巾上吊,胃部还有少量食物残留,死亡时间离警察到达现场时间大概是10-16小时。 死者死前没有情绪波动,死后也像是睡着了一般,这是非常大的疑点,疑是死者在上吊之前已经昏迷,在昏迷状态中死亡,但在死者身上找不到直接的证据证明,没有服用迷药的症状。 果然,马莹的死不是正常的自杀,无论因为什么自杀,神情都没有可能那么安详,必定会流露出悲伤的痕迹,昨晚宁淑的神情才是正常的。 警察也发现了这个疑点,可仅凭这个是没有证据证明马莹是被谋杀的,没有办法立案,所以陈阳才敢这么简单地就把报告拿给白休看,希望出现什么突破口。 白休继续在尸检报告里寻找蛛丝马迹,死亡的时间离他们发现尸体大概有10-16小时,他们当时在鬼巷的时间正午左右,那天是11月2日,所以事发时间是11月1日晚。 可惜楼下小卖部老板没有目击到可疑人物,不然一下子可以锁定嫌疑人。 尸检报告的内容和价值都给发掘都差不多,然后是现场勘查报告。 白休打开现场勘查报告,里面有许多现场拍下来的照片,青砖楼的外貌、街道位置、门口小卖部、房间位置,房间内部摆设等等非常详细,其中一张相片让白休久久不得言语。 马莹地悬在吊灯下面,让人不得感慨生命的脆弱,这曾经在身边美丽盛开着的花朵,不经意间就凋零,欢声笑语还在耳边,如今却人神两隔。 还有机会能见到马莹的,白休只能用宁淑来掩埋心中的痛惜。 杀死马莹的是一条白丝巾,挂在吊灯上,房间门反锁,需要钥匙才能开,一把钥匙就摆在桌面上,还有一把在小卖部老板手上。当时在场的警察试过,反锁只有在门内或者有钥匙才能做到,小卖部老板口供又说没人上楼,这一切都是自杀的样子。 现场勘查报告上写的疑点还有几个,马莹包包里的钱和手机没了,床上有些乱,但在尸检报告里马莹死前并没有兴交或者被强歼。 报告里的各种结果表明这不是简单的自杀,但就是没能有强烈的证据证明这是谋杀。 不过白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相片里马莹身后的桌子上有两个杯子,这说明马莹死前可能有人来过。 这很有可能是案件的突破口!报告里也有提到过,但明显忽视了这个重要的线索,白休越来越质疑现在警察的办事能力。 他站起来,这是他第二次带手铐了,还是不习惯,况且习惯了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才起来,陈阳就开门进来了。 “这里有一份最新的报告,现场的两个水杯,两个都有马莹的指纹,其中一个还有其他人的指纹,但是警局的存库里找不到相关信息,这人没有来过警局做过指纹调查。” “你和她是同事正好,带我去你们公司一趟,收集一下指纹,看案前谁去过现场。” 白休站起来有点尴尬,脸发烫。 陈阳不知道他之前还在质疑警察能力,“怎么了?你有新发现?” “没......没有,包包里手机和钱没了,很可疑......” 陈阳一脸鄙夷地看着他,“你看一早上就看出来了这些?” 白休无话可说,手铐脱了,也非常不自在,一路无话带陈阳到了公司。 公司里的人见白休来了,一脸的惊奇。 邹子石还是一副眯眯眼,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探了过来,“啧啧啧,看你平时什么话都不说,想不到做起大事来,一点都不含糊。请一个假敢请这么多天,都快把王刚气上天去了,现在你还敢来,还敢那么晚来?” 白休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另外个更讨人厌的眯眯眼过来了。 钱合宜很不客气的往他身上一指,“你还有脸回来?!你说你请个假请了多少天,得到上司的同意了吗?都已经到被炒鱿鱼的边缘了还不自觉,你看现在多少点,现在才来?简直败坏了公司的作风,你带了一个头后,公司的人都散懒了,连平时最乖的马莹都被你带坏了!” 能有狐假虎威教训人,抬高自己的机会,钱合宜就不想错过,“等王经理来了,我一定要好好跟他说一下这个问题!” 白休在失魂落魄的时候,宁愿冒着被炒鱿鱼的风险也要请假在家,就是不想面对这样的嘴脸,分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呢?人为什么一定要别人不幸,才能提升自己? 公司里只有郭安见了他,没有太多的情绪,反而还远远对他点了点头。 钱合宜看他不反驳,还要说几句,却被后面进来的警察吓得咽了回去。 陈阳一进来听到里面吵吵闹闹就不爽了,摆着一副桀骜的臭脸,盯得钱合宜又不知道缩哪里去了。 “请在场的各位协助一下,警察要收集大家的指纹用作案件的调查。”李峰才有点警察的样子,笑着跟人说明情况。 “什么案件的调查要用上我们的指纹?”邹子石免不了好奇。 “是不是这个家伙犯了什么事情了?”钱合宜见警察来查案,不是针对他,胆子大了些,指着白休说道:“我就知道这家伙不安分,很会惹事,警察同志,不用调查了,事情准是他做的!” 钱合宜话一出,公司里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望着白休,底下也开始有了许多议论声,就像知道白休做了错事一样。 白休觉得换种年代,钱合宜简直就可以当红卫兵的领袖,带的一手的好节奏。 要是在公司里工作的那时候,他肯定会着急地跟同事解释,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自己都懒得花时间和他们胡搅难缠,就当在动物园看猴子逗乐。 连白休都觉得烦人,陈阳就更忍不住,“警察办案,你们只管配合,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果然被陈阳一吼,公司里的人都不敢出声,乖乖去李峰那里按指纹。 邹子石还是改不了他好奇的臭毛病,上去按指纹的时候,悄悄地问李峰:“警官,到底因为什么才要我们指纹?” 陈阳耳朵尖,还是听到了邹子石的话,没等李峰做出反应就说:“你们的马莹同事在家自杀了。” 现在众人的情形就像好奇的小猫,撩了撩狗尾巴草,却炸了整个山坡。 话最多的钱合宜和邹子石听到这事情,都说不出话来,但陈阳还要继续,“现在警方怀疑马莹不是自杀,是他杀,而且凶手就在公司之中!” 现在不仅仅是山坡炸了,火还有可能烧到自己身上,不安的情绪迅速在众人的心中蔓延,底下又开始吵闹起来。 “王刚......王刚他今天没有来公司,他嫌疑最大!”要不是白休亲眼看着,都不相信这话能在钱合宜口中说出来。果然小人就是小人,前几秒钟还唯马首是瞻,转眼间就卖了别人。 陈阳眼前一亮,本打算只是随口说,恶心这些嘴脸,想不到真的有线索出现,立马叫他们打电话找王刚。 电话打过去,里面响着电话已关机,这个节骨眼电话关机,明显有问题。 陈阳接着招呼人带他去王刚的办公室里取指纹,才带人进办公室没多久,就有其他人进来了。 “怎么回事?站在这里都不用工作了吗?”进来的人叫齐玉阳,是白休最羡慕和崇拜的人,他是公司的高管,王刚的顶头上司。 郭安是听说公司里有强硬的后台,他是真的有后台,是老板的亲戚。不过他是真的有能力才坐上这个位置,公司老板基本上将事情交给他把关。人长得也英俊,身高有一米八几,完全是公司里小女生的偶像。 平时他也不怎么来公司里,今天不知怎么的会来公司里。 白休看到和齐玉阳一起进来的另一个人时,十分的惊讶疑惑,她怎么会在这里? 那是昨天才见过,差点和林洛特起冲突的冷女孩,性感的皮衣换成了秀气的皮草,却也不减她给人冷意。 公司其他人却是第一次见她,自然和白休第一次一样没办法移开视野。她姣好的容颜身材,配上一身名牌装扮,让人不得不产生距离感,不过站在齐玉阳身旁也显得般配。 众人都在欣赏这对绝代双骄,一时竟忘了回齐玉阳的话。 齐玉阳见没人回话,把目光转到白休身上,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想起他是谁,语气严厉地说道:“我记得你是谁,老王跟我反应了几次你的问题,多次无辜缺勤旷班,已经严重违反我们公司的规矩了,你再有这样的表现,我们将会给你递辞退信。” 齐玉阳边走边说这段话,直到白休的面前。 白休又再一次成为同事们议论的焦点,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齐玉阳,我还要赶回学校上课,你要教训人先帮我把马莹的东西收走再教训吧。”冷女孩的声音不冷,甚至还有点点的甜,但话里却透露着傲气,让人退却。她走到齐玉阳身边,看都不看白休一眼。 那冷女孩正当要走过白休,被白休拦住,“你也认识马莹吗?昨天你去警局也是因为马莹的事情吧?” 那冷女孩不说话,明显还记得白休,还是昨天那样的鄙视眼神。 白休生怕她昨天那样走掉,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臂,“请你把关于马莹的事情告诉我好吗?她有可能是被谋杀的,我现在急需破案的线索。” 其他同事们看见女孩,都不由自主的产生距离感,靠近都不敢,更何况上前抓她的手。 白休的举动将人惊了一跳,女孩也很惊讶,扭动着身体想白休放手,齐玉阳两根眉毛快皱一起了,正要做出行动,陈阳推开王刚办公室的门。 “好你个家伙,才一下子没看住你,就开始强抢民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