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节 第一章 捉、奸 今天是我二十岁的生日,好几个月前杜樊川就神秘兮兮告诉我,要给我一个惊喜。 当时我以为他是要带我去民政及领结婚证,窃喜了好几天,后来被闺蜜浇了一盆冷水:我生日是除夕,民政局早放假了。 我拎着晚上要用的烟花上楼,打开门换好拖鞋,突然听到房间里有声音。 这两年我家都是和杜樊川家一起过年,一大早我爷爷就带着我爸妈去杜家忙活去了,家里不可能有人,莫非是进了小偷? 我顺手从鞋柜的盒子里抓起一把剪子,屏息朝着房间走去,最终停在我的卧室门口。 压抑的喘息声,娇滴滴的声音:“樊川,亲爱的,爱我,爱我……” 然后是男人的声音:“宝贝,全给你……” 虚掩的门缝里,男人的衬衣西裤、女人的蕾丝连衣裙内衣裤从门口蜿蜒到床边,距离我最近的,是三个月前我用辛辛苦苦兼职的钱,买了送给伊华阳的生日礼物—粉红色高跟鞋。 而原本属于我的那张大床上,不堪入目的一幕正在上演:一个长卷发的女人骑在男人身上正一上一下做着恶心的动作,而男人满足的呻、吟,微微直起身子,两只手抓着女人。 原来五雷轰顶就是这种感觉,脑子里轰的一声,喷薄而出的愤怒使我一脚踹开门。 正在床上缠绵的两个人吓得叫起来,我捏着剪刀走过去,因为愤怒和恶心,浑身颤抖着。 伊华阳吓得缩在杜樊川怀里,杜樊川拉了被子护着他,挺起胸膛面对我,脸上是不要脸的激、情之后的潮红:“阑珊,阑珊,你冷静,你千万要冷静,咱们有话好好说……” 他一边跟我说话,一边把手背过去推了推伊华阳,示意她快走。 我冷笑起来,一把掀开被子,剪刀对着杜樊川的命根子。 我说了什么,愤怒使得我什么都不知道了,牙齿咬得嘎嘣嘎嘣响,最后说出来两个字:“贱人。” 杜樊川捂着胯间的东西往后缩,我铁了心要弄死他,于是半跪在床上,摁着他的肩膀。 被子被我剪了两个大口子,我猩红着眼大喊:“贱人,我弄死你们。” 我的动作很快,我爸教了我那么多年的近身格斗,一直没机会用,没想到第一次会是在这样的场合。 “阑珊,阑珊,你听我说,我可以解释的,你别冲动……” 他钳制住我的双手,可是我用更快的速度翻转着手腕挣脱开,剪刀划在他大腿上。 我冷笑着,再去划的时候,伊华阳推开杜樊川,挺着白花花的胸部迎上来。 剪刀不长眼,划在她胸口上,血溅了我一脸。 伊华阳哭天抢地喊起来:“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救命啊。” 我根本无心管这些,我只想着弄死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 我拉开抽屉,把爷爷送我的匕首拿出来,一手剪刀一手匕首,那一瞬间我就是嗜血的恶魔。 当我又一次把剪刀伸向杜樊川的时候,他硬生生用他的双手握住了剪刀,床上到处是血,他的眼神里,写着决绝。 而伊华阳,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有很多人冲进来,几个人连拉带拽要把我拉出去,可是我完全失去了控制,挥舞着剪刀和匕首,就是要弄死那对狗男女。 我爸抱着昏迷不醒的伊华阳出来,他快要哭了,而我那哭哭啼啼的妈抓着一件大衣盖在她的宝贝大女儿身上。 最后出来的是杜樊川,他裸着上身,胡乱穿了裤子,满手的血,甩开他爸往外跑。 楼道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我被两个人摁倒在地,触摸到冰凉的地板的那一刻,我侧过脸,看见我的卧室里,一片狼藉,跟我此刻的心情一样。 全部章节 第二章 羞于启齿 我嘶嘶吐着气,问摁着我的人:“松开。” 有一人要松手,另一个立马说:“你冷静下来我们就松开你。” 是我爸那个得意门生,那个屡破奇案的刑警周帆。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冷笑一声,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来,双掌成拳,打在那两个人身上。 周帆纹丝不动,看起来年轻一些那个被我打得蹬蹬后退两步,扶着椅子才站稳。 周帆又要来拿我,我大喊了一声,抓起面前的凳子,朝着他砸过去。 他抬起手来挡,小小的木凳子,断成好几块。 我往外面跑,他抱住我的腰把我摔倒在地,膝盖顶着我的腰,背着我的手,气喘吁吁大喊:“勿忧,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 全身的力气在这一刻全被人抽走了,我哇一声哭起来:“我怎么冷静,要是你哥哥跟你女朋友睡一起去了,你冷静一个给我看看?” 他微微愣神,我甩开他,跑到门背后的暗格里,抽出我爷爷的军刀,指着又要来拿我的周帆:“别以为我打不过你,你要是再动一下,我死给你看。” 他后退了一步,摆着手试图缓解我的情绪:“勿忧,听哥哥说,都已经发生了,冲动于事无补,你说呢?” 我懒得跟他废话,转个身往外跑,那些看热闹的邻居呼啦一下全散了。 一口气跑到楼下,才意识到电话在响,是我妈,她哭哭啼啼:“你爸正在气头上呢,你姐伤得挺重,你别来医院。” 我没有说话,我妈提高了音量问我:“你是要气死你爸是不是?” 去不了医院,我只能去杜樊川家。 杜家只有老眼昏花的杜奶奶在,整个屋子喜气洋洋,弥漫着一股过年的菜香。 老人家正在厨房煲汤,颤巍巍出来,问我:“丫头,樊川不是说要给你过生日么?” 我哭着进杜樊川的房间,把我送给他的羽绒服、衬衣、T恤撕烂了丢在地上,把我们俩的合影摔在地上,把我们一起买的黑白格子的床单用军刀划几个大口子,把他书桌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 杜奶奶冲过来阻止我,被我推了一把,她踉跄着倒在墙上,捂着胸口问我:“丫头怎么了,告诉奶奶,是不是樊川欺负你?” 其实我知道老人家没错,可是我的愤怒越来越盛,我用军刀指着她:“请您转告您孙子,从现在开始,我跟他情断义绝。他爱跟伊华阳鬼混,就鬼混去,我不爱他了,我不要他了。” 说完这句话我迈开步子要走,杜奶奶大喊着造孽来拉我:“丫头丫头,告诉奶奶,到底怎么回事?” 我哭起来,推开她,说不出一个字来。 要我怎么说出口,我生日这天,在我的卧室,我的姐姐跟我的男朋友,不知羞耻地搞在了一起。 这么肮脏的事情,我真是羞于启齿。 走到门口,我扭过头去看气喘吁吁快要站不住的杜奶奶,她眼里写满了期待,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念叨要我做她的孙媳妇,她一直对我很好。 我笑起来:“杜奶奶,对不起,我没有那个福分做您的孙媳妇了。” 她捂着胸口,喊着我的名字,倒在地上。 全部章节 第三章 软禁 我笑起来:“杜奶奶,对不起,我没有那个福分做您的孙媳妇了。” 她捂着胸口,喊着我的名字,倒在地上。 猝不及防的一幕让我彻底傻眼了,我跑过去,手忙脚乱去她身上搜速效救心丸。 我恨不得把杜樊川大卸八块,但是我从没想过要伤害杜奶奶的。 她气息不匀地抓住我的手:“丫头……丫头,你原谅樊川……原谅她啊……” 这时候杜樊川的妈妈惊魂未定从外面进来,大约是从医院回来,她手上还有血迹。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两人沉默着合力把杜奶奶背到楼下,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上空传来嘭的一声,我扭过头去,楼上不知道哪家的窗口喷出来一个红色的火球,又转为黑色的浓烟。 尖锐的声音从天而降,周围的人纷纷躲避掉下来的碎玻璃。 杜阿姨一屁股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哭起来,我这才明白过来,那不是杜樊川家吗? 我仰起头看那团黑色的烟雾不断升腾不断升腾,心里升起一些悲凉。 已经是陌路了吗? 再也回不去了吗? 那天晚上,家家户户团团圆圆吃着年夜饭,看着春晚,我们家冷冰冰的一片,我妈坐在沙发上哭哭啼啼。 我爷爷冷着脸站在阳台上,而我,被迫跪在我爸面前。 他拿着军刀坐在我面前,过了很久问我:“伊阑珊,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甘心?” 我站起来:“伊广山,你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没错。” 他扬起手,冰冷的军刀拍在我腿上:“你给我跪下。” 我坚决不跪,冲着他大喊:“伊广山,有本事你就打死我,有本事你就当没生过我,有本事……” 啪一声,我捂着脸,忍着疼,冷笑起来:“你今晚要是不打死我,我发誓,有朝一日我一定弄死那对狗男女。” 我把狗男女三个字咬得特别重,我爸怒从心起,扬起军刀对着我就是十几下。 我没还手没动没申辩,就是默默站在那里,恶狠狠地盯着他。 最后他累了,气喘吁吁坐下来,我擦一擦嘴角的血迹。 他被我的眼神刺得受不了,一脚踹过来,我还无防备,往后倒在地上,他问:“怎么,翅膀硬了,想跟我打?” 我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这时候我爷爷咳嗽了一声,走出来,站在我面前,冷着声问我:“没办法收场了,你说怎么办?” 我不说话,他拍着茶几大喊:“我的老脸都被你们丢光了,你说,怎么办?” 我依旧倔强地立在那里,跟木桩似的,不动不说话。 我爷爷还想说什么,我爸把一直守候在外面的周帆叫进来,两个人把我扭送到距离小区不远的老房子里,把我软禁起来。 第三天我趁着周帆进来送饭,用高三那年参加比赛赢回来的奖杯打晕他,跑了出来,顺带偷了他的钱包。 我没去医院杀狗男女,我也没去找伊广山理论,我只想做一件事情:我要忘记那个渣男。 小时候每次爷爷喝酒,都会用筷子蘸一点喂我,但是长到二十岁了,我从来没正儿八经的喝过酒,更别说喝醉。 却原来酒是个好东西,人家说醉生梦死,那境界太高了,我不要,我只需要忘记杜樊川。 我只需要想起他的时候,心不要痛的无以复加。 一开始觉得难喝,后来习惯了就觉得跟白开水似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可是怎么喝都不醉,怎么喝都会想起那个贱人。 当我喝得不分白天黑衣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时候,当我吐得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时候,我隐约意识到自己是趴在马桶上,而马桶里,全是红色的液体。 全部章节 第四章 我嫌脏 当我喝得不分白天黑衣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时候,当我吐得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时候,我隐约意识到自己是趴在马桶上,而马桶里,全是红色的液体。 失去意识之前,我隐约听见夏琪和李万秋的哭声,我眼一睁一闭,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过来之后医生告诉我一个不幸的消息:因为严重的胃穿孔,我的胃被切除了三分之一。 医生公式化地交代着注意事项,我却莫名觉得幸运,那三分之一胃的代价,让我知道了:不能乱喝酒,不能爱上渣男,否则会死人。 在医院一躺就是两个月,夏琪和李万秋每天下课了就来陪我,给我讲一些学校里的事情,三个人沉默着坐一会,或者三个人抱着大哭一场。 麒麟是我的男闺蜜,是康城的豪门少爷,他隔天会开着那辆骚包的粉红色跑车,来陪我一会儿。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我妈每天送清淡的饮食给我,我爸下班后也会来病房坐一坐,大多时候我们都不说话。 偶尔我爷爷来,我愿意说上几句。 我没再见过杜樊川和伊华阳,只是有一天周帆来看我,无意间说漏嘴,说我爸正在联系他美国的朋友,想把那对狗男女送出国。 我听了没有任何反应,盯着天花板上的某个点。 只是没想到杜樊川会来病房找我,两个月不见,他瘦得颧骨都窝下去,整个人看起来不成样子。 我们相对无言,他红了眼眶,打破沉默:“阑珊,对不起。” 我翻个身背对着他:“我累了,你走吧。” 他没动:“阑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我失了耐性,坐起来冷冷地问他:“杜樊川,收起你假惺惺的作态,我不稀罕。早在你跟伊华阳不要脸上床那一天,我跟你之间,已经是陌路了。” 他绞着手,手上的疤痕清晰可见,像两条丑陋的蜈蚣。 他落下泪来:“阑珊,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真的,我知道错了,大错特错……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说说话。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失眠,我……” 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或许我在赌,赌我在他心里其实是不一样的。 车子以平缓的速度行驶在路上,杜樊川递给我一瓶水,是我最爱的柠檬饮料,可是我嫌弃地看着他:“不要,我嫌脏。” 他缩回手,声音弱弱的:“你……真的不能原谅我了吗?” 我冷笑一声:“杜樊川,你以为你是谁?” 他不再说话,我也不说话,只是跟麒麟发短信,告诉他我跟杜樊川出去一趟。 他很快问我去哪里,我说不知道。 其实我也不耐烦了,问杜樊川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说:“那天的事情我可以解释的。我去你家找你,想带你出来,帮你过生日。你不在,伊华阳……” 我捂着耳朵:“杜樊川,你闭嘴,我不想听。” 他继续说:“我很清楚我爱的是你,阑珊,我真是错了,我在跟她做、爱的时候,想的都是你……我只是一时糊涂,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 已经慢慢稀释的回忆一一复活,那些呻、吟那些呼喊那些恶心的动作……我冲着他大喊,要他住嘴。 他四平八稳的开车:“阑珊,我知道你很生气,你还是爱我的是不是,我们重新开始,你给我时间。我会跟你姐说清楚,我们俩一起出国,再也不回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生一男一女,我们不是……” 全部章节 第五章 车祸 他四平八稳的开车:“阑珊,我知道你很生气,你还是爱我的是不是,我们重新开始,你给我时间。我会跟你姐说清楚,我们俩一起出国,再也不回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生一男一女,我们不是……” 他越说越过分,我脑子快要爆炸了,够过身子去要他放我下车。 够不到,我只好解开安全带,去跟他抢方向盘。 车子歪歪扭扭失去控制,杜樊川笑起来,摁住我的手:“阑珊,我们做一对亡命鸳鸯吧,到了地狱,我们也不分开。” 我气急败坏去打他,尖锐的刹车声此起彼伏,我回过神来,只看见我们的车子朝着路边的电线杆撞去。 我吓得大喊,要杜樊川停车。 可是在这关键的时刻,他居然踩了刹车。 电线杆倒下来,砸在前盖上,巨大的缓冲下,我的身子摇晃了几下,重重地摔下去。 眼睛撞在一个尖锐的东西上,很疼。 车子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冲断了围栏,飞了出去。 初春的护城河冰凉无比,我挣扎了几下,突然无力地放弃了。 醒过来之后眼睛上蒙了厚厚的纱布,我心里虽然害怕,但还是保持着镇定。 夏琪抱着我哭:“伊阑珊,你要吓死我们啊,你就那么爱那个贱人么,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李万秋问我哪里疼,我摇摇头,哪里都疼,哪里都不疼。 麒麟安慰我:“别害怕,医生说情况虽然危险,但不至于失明,只是需要静养。” 我吸口气,问他们我昏睡了多长时间了。 夏琪气哼哼的:“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了,我们都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 我这才知道,好心人把我救起来的时候,我手臂上全是碎玻璃,心脏一度停止跳动。 夏琪说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我爷爷当时就昏了过去。 我问昏迷这几天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夏琪和李万秋沉默,麒麟冷笑一声:“杜樊川肺水肿……大家都在传,是你不死心继续纠缠他,他开车带你出去是想跟你一刀两断。可是你恼羞成怒,想跟他做一对亡命鸳鸯。阑珊,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耸耸肩:“他们说的没错,就是这样的,我就是不死心。” 他倒吸一口凉气:“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你那么怕死。” 我倒在床上,有气无力:“我不怕死,我就是想跟他一起死的。” 我请了长假,把医院当成家,安心住了下来。 许是这一次死里逃生,我爸再也没骂过我,每天嘘寒问暖,好像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我受不了这样,所以当他跟我说帮我从国外弄了一些药回来的时候,我问:“那对狗男女呢?” 我爸什么表情我看不到,反正十秒钟之后他叹口气:“他们过几天走。” 我点点头:“挺好。” 我们继续沉默,过了很久我喊了一声:“伊广山。” 我爸答应了一声,问我:“哪里疼?” 我抬起手放在额头上,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没事,就是叫你一声。” 我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哭,因为医生说过,我现在的情况,最切忌的就是流眼泪。 为了贱人流眼泪,真是不值得。 全部章节 第六章 因果报应 我抬起手放在额头上,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没事,就是叫你一声。” 我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哭,因为医生说过,我现在的情况,最切忌的就是流眼泪。 为了贱人流眼泪,真是不值得。 拆纱布那天,我爷爷和周帆来了,我爸妈没来,他们全都缄默,我知道什么原因。 伊华阳和杜樊川今天的飞机去洛杉矶,我爸妈现在应该在机场抹眼泪呢。 一层层的纱布解开后,一切都很模糊,好几双手在我面前挥啊挥,麒麟的声音特别明显,像爸爸安慰孩子似的:“勿忧别怕,哥哥在呢,没事啊。” 病房里的窗帘全拉了起来,但我还是觉得光线刺眼,眼泪哗啦啦流出来。 医生一边给我检查一边交待,尽量不要流泪,要保持心情健康,有助于身体恢复。 其实我知道我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了,一个胃被割了三分之一的我,一个浑身都是伤口的我,一个差点瞎掉的我,还有什么资格谈恢复? 夏琪蹲在茶几边插花,大约是不理想,她反复弄了好几次,最后失了耐性,把好端端一束香水百合狠狠砸在地上。 李万秋叫起来:“哎哟哎哟,夏大小姐,谁招你惹你了?” 夏琪走到我面前,扯开李万秋,抓起我的手,轻声问:“阑珊,你就这么放走那对奸夫淫妇啊?” 我淡淡问:“不然呢?” 她咬牙切齿捏起拳头:“要是我的话,我一定让他们付出代价,臭不要脸的人,连自己妹妹的男人都要抢的人,凭什么走那么潇洒?” 我觉得累,这段时间花费了我二十年来全部的力气,我真不想再跟伊华阳争了。 李万秋问我:“这么快就不爱杜樊川啦?” 我笑:“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都习惯了彼此的生命里面有对方的存在。” 就算胃被割了,就算瞎掉,就算恨不得杀了他,可我还是爱他。 我已经尽力忘记他了,可是好像收效甚微。 夏琪和李万秋就是撺掇我去机场,我当然不答应,两个月来虽然她们并没有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以我们的交情之深,要是去了机场,估计杜樊川和伊华阳还真的走不了。 她们两个挤眉弄眼,我装作不知道那份心思,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我奶奶是虔诚的佛教徒,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供着菩萨,天天吃素,耳濡目染我也知道一些因果报应的说法。但是我从来不信,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的,因果报应一说只是弱者安慰自我的借口。 可是很快我就知道这世界真是有因果报应一说的,虽然电话里我爸气急败坏问我,是不是我搞的鬼,还扬言要杀了我。 印象中这么多年了,我爸难得的几次发火,都是被我给气的。 现在更好,都说要杀了我了。 我们赶到机场的时候,前往洛杉矶的航班已经起飞半小时,伊华阳捂着脸蹲在地上,我妈抱着她抹眼泪,我爸站在一边抽烟。 唯独不见了杜樊川。 我看了一眼现场,虽然收拾过,但是我们来之前这里一定发生过很激烈的打斗。 当伊华阳抬起脸的时候,我更加确定了这种想法,因为她一脸的血,一看就是指甲抓的。 看见我她推开我妈起身,扬着巴掌冲过来:“伊阑珊,你为何就是不放过我?你怎么那么阴险狡诈,杜樊川本来就不爱你,是你死皮赖脸缠着他,你才是最不要脸那个。” 她的巴掌快要打在我脸上的时候,夏琪一把把我拖到身后,李万秋也护着我,两个人阴着一张脸看伊华阳。 夏琪一字一句:“你碰她一下试试?” 全部章节 第七章 机场 她的巴掌快要打在我脸上的时候,夏琪一把把我拖到身后,李万秋也护着我,两个人阴着一张脸看伊华阳。 夏琪一字一句:“你碰她一下试试?” 我妈哭着冲过来,拽着血腥恐怖的伊华阳,一半是哀求,一半是痛楚:“阳阳,你别怪你妹妹,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伊华阳甩开她,指着自己的脸,又扯开衬衣,露出胸膛上那红色的疤痕:“妈,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替她开脱。是不是要别人泼我浓硫酸,你才会心疼啊?” 我妈越发哭得手足无措:“阳阳,妈妈没有那个意思,妈妈只是……” 我冷笑起来:“你不用替我开脱,这件事与我无关。我才没那么无聊呢。” 说完我转身就走,可是我爸怒喊了一声:“伊阑珊,你给我站住。” 我没管他,拉着夏琪和李万秋到了外面。 后面的脚步声也停下来,我转过身看他,突然发现这张脸好陌生啊。 我眼睛鼻子都是酸酸的,那些恨啊,我不知道该发泄在谁身上,我不知道该去找谁算账。 我还想起自己从小体弱多病,他教我近身格斗教我擒拿教我下棋教我书法;我想起以前他总是穿着警服接送我上下学,我耍赖要他背我,他总是背着我飞;我想起拿到康大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高兴得抱着我哭…… 我想的头疼心也疼,眼睛酸胀得厉害,胃也扯着疼,想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想得我想把这些回忆全部抹掉。 我爸没动,只是目光锁在我脸上,问:“是不是你?” 我说:“不是。” 他提高了音量:“我最后问你一遍,是不是你?” 我声音如旧:“不是。” 他一把从我妈怀里拽过伊华阳,指着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压抑的声音里全是可以杀了我的怒气:“你看看你姐,伊阑珊,你就忍心?从小到大,她哪里亏待你了,你要这么对她?” 我是真的累啊,跟这些戴着面具的人斗智斗勇,我真累。 有些事情我不提,不代表我不知道,我不是圣母白莲花,既然他们要逼我,那就大家撕破脸好了。 反正自从那天后,我也没想着自己还能好好跟他们若无其事处下去。 我看着夏琪和李万秋,低声说口渴,她们俩互看一眼,用目光丈量了一下自己和便利店的位置。 我说:“你们俩去帮我买瓶水,我很快就好。” 她们俩不走,我哀求:“求你们了,给我点尊严。” 这两人终于走了,她们一走我就看着我爸:“爸,伊华阳自己不争气要当小三,还……” 我的话还没说完,伊华阳冲过来,扯着我的衣服,气急败坏大喊:“我撕烂你的嘴,看你还敢不敢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我一米六八的身高,瘦得只剩四十三公斤,哪里经得起她的推搡。 可是我也不是吃素的,我抓住她的双手,把她推开。 她气到了极点,许是气得魔障了,居然顶着脑袋来撞我。 可怜我那还在风雨中飘摇的胃啊,被她撞得快要掉出来了。 那股冲力太厉害,我根本站不稳,连连后退几步,从台阶上摔下去,撞在停在门口的一辆车上。 一个男人正拉开门要上车,我撞在他身上,他手里的蛋糕盒掉在地上。 同时掉在地上的,还有他怀里那一束雪白的雪塔山茶花。 而我站稳之后,突然发现自己踩住了他的风衣。 全部章节 第八章 贾宝玉 同时掉在地上的,还有他怀里那一束雪白的雪塔山茶花。 而我站稳之后,突然发现自己踩住了他的风衣。 是我不怕死地在我爸妈心口撒盐,临了看到伊华阳的样子,我后悔了。 好好在医院待着不好吗,非得出来作死。 不过上天待我不薄,好久没见过长这么好看的男人啦。 想起《红楼梦》第三回林黛玉初见贾宝玉的描述: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哎呀哎呀,真真是好看得不要不要的。 司机小跑着过来,看了一眼地下,倒吸一口凉气,低声道:“先生……” 男人打断他,目光冷冷地锁在我脸上,我打一个寒噤:“这位先生,对不起,多少钱我赔你。” 说着我就去翻钱包,可是平日里手伸进去就可以拿出来的钱包,今天去跟我作对似的,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把包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还是找不到钱包,无奈之下我只好看着男人:“你把电话号码给我吧,明天我赔你。” “这位小姐,你知道这个蛋糕有多贵吗,全世界只此一个。你拿什么赔?” 我爸走上前来,掏出钱包,拿出厚厚一沓钱,塞在司机手里,然后拉着我起来,声音没有了刚才的严厉:“回家。” 我知道回家等着我的是什么,闹到现在这一步,我想全身而退几乎不可能。 这样内忧外患的时刻,我才不相信什么攘外必先安内的说法呢,这个世界,永远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 眼看夏琪和李万秋朝便利店那边跑过来,我几乎是想也没想,一把推开我爸就跑。 一只手拉住我,我以为是我爸,下意识一个跨步。 “弄坏了我的东西还想跑?” 贾宝玉摁住我的肩膀,我灵活地一个转身,可是他比我更快一步,背住我的手。 我爸要来帮忙,可是几个警察小跑过来,见了我爸立正敬礼,其中一个上前两步跟我爸耳语。 就在这关键时候,我抬脚踩在贾宝玉那锃亮的皮鞋上。 可是这家伙是钢筋铁骨么,我都这么用力了,他居然还不放开我。 我大喊:“钱已经赔给你了,你放开我。” 他冷笑:“去世界独一无二的蛋糕,哪是钱可以衡量的?” 好俗气的对白:“喂,你想怎样?” 他凑近我,贴在我耳边,语气轻浮:“要不你陪我?” 你大爷的,长了贾宝玉的皮囊,其实是个色鬼。 我也冷笑,余光所及之处,夏琪和李万秋飞奔过来,一人一边揪着贾宝玉的肩膀,夏琪扯着嗓门喊:“你丫的吃豆腐也不看看对象?” 我趁机挣脱开,想也没想抬起脚,对着他的裤裆就是一脚。 他捂着裤裆弯下腰去,司机吓得大喊着什么。 那边警察正跟伊华阳说着什么,她很害怕的缩在我妈怀里,而我爸正在打电话。 我说了一句快跑,三个人迈开腿就飞奔,还好夏琪开了车来,否则还真溜不掉呢。 一路上我们三个笑得不行,夏琪坏笑着问我:“你那一脚也太缺德了,不会ED吧?” 李万秋翻白眼:“那才好呢,这样的人,就是禽兽。我们解救了广大少女啊。” 笑了一会儿之后我叹口气,叫夏琪绕道去警局,我不放心杜樊川。 虽然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但是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那份情不是说两句狠话掉几滴眼泪就可以消失的。 我家里的事情夏琪和李万秋都知道,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读大学的伊华阳利用课余时间去培训中心兼职钢琴老师,因为技艺不错,被一个大老板相中,每周一三五到家里教他女儿弹钢琴。 全部章节 第九章 跌落神坛 我家里的事情夏琪和李万秋都知道,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读大学的伊华阳利用课余时间去培训中心兼职钢琴老师,因为技艺不错,被一个大老板相中,每周一三五到家里教他女儿弹钢琴。 那两年伊华阳经常买新衣服和化妆品,一到假期就跟朋友出去旅游,心情好的时候会丢几百块给我,说是让我买几身漂亮衣服,别寒酸得跟旧社会丫鬟似的。 老板的女儿很争气,钢琴过十级的时候,他专门请我们全家吃饭,跟我爷爷和我爸把酒言欢,其乐融融的。 是我发现了不对劲,有一天我去伊华阳房间里找一本书,无意中从抽屉里翻出来一本病历。 那上面清清楚楚的记载了伊华阳的两次流产经历,手术通知单的家属那里,签字的人是那老板。 我吓坏了,不敢告诉我爸妈,等伊华阳回来我问她,她死不承认,说是她朋友意外怀孕怕家里人知道,就借用了她的名字。 她塞给我几件连衣裙和一盒化妆品,威胁我要是敢说出去,她就告诉我爸妈我跟杜樊川偷偷谈恋爱的事。 这件事我也没有放在心上,我忙着高考的事情,每天忙得昏天黑地,也顾不过来别人。 后来这件事被我爸知道了,他狠狠打了伊华阳,可是她一口咬定她和那男人是真心相爱,还说那男人承诺一定离婚娶她。 我爸气得住进了医院,后来我爷爷动用了能想到的所有关系,反正据说最后那老板带着女儿去了北京,再也没有回来。 伊华阳知道后闹得比较厉害,哭闹绝世自杀,跟疯子似的,我爷爷没了耐性,说要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她才慢慢消停。 鬼知道为什么今天那老板的老婆为什么会出现在机场,鬼知道杜樊川为何会和那老板打起来,鬼知道我爸为何会觉得这件事是我做的。 警局门口停了七八辆清一色的路虎,黑压压一群保镖站在车旁边,而一个珠光宝气雍容华贵的女人缓缓从警局出来。 保镖为她拉开车门,一行车子像南飞的大雁离开了。 紧接着出来的是好几年不见的老板,他现在少说也三十好几了,可能是因为保养得当,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只是微微有点发福。 我想起来好几年前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还给我封了一个两千块的大红包,还说我要是出国留学他可以帮我。 那时候我觉得这位叔叔好慷慨啊,而且长得也挺不错的。 哦,对了,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容洛正。 容洛正很快开着他的卡宴走了,夏琪问我要不要进去。 我说再等等,很快里面就走出一个耷拉着脑袋蔫了吧唧的人,他的衬衣被撕烂了,还沾着血迹,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刚被人打劫过。 我心里的震惊像一万匹马跑过,放在门上的手无力地垂下。 那个我发誓除他不嫁的男人,那个抱着我说二十岁生日一过就悄悄去把结婚证领了的男人,那个半夜唱歌哄我睡觉的男人,那个不厌其烦给我讲高等数学的男人,那个说要陪我去丽江开客栈的男人,此刻,为了另一个女人,狼狈得跟流浪狗似的。 我不忍心再看,他存在我生命里一直是美好的没有瑕疵的,是神一样的存在。 如今他跌落神坛,不是为我。 全部章节 第十章 视若珍宝 我不忍心再看,他存在我生命里一直是美好的没有瑕疵的,是神一样的存在。 如今他跌落神坛,不是为我。 返回的路上夏琪絮絮叨叨,说杜樊川怎么怎么表里不一,伊华阳如何如何不要脸,我如何如何不争气,我默默听着,觉得脸上痒痒的。 伸手一摸,全是泪。 那一晚爷爷跟我谈心,这还是他第一次跟我提起当年伊华阳和容洛正的事情。 “丫头你是不知道,容洛正之所以能发家致富,全靠岳父家。你完全不知道他岳父是谁,是连市委书记都得给三分脸面的人。容洛正私下里找过我,说已经在跟他老婆协议离婚,很快就可以娶你姐。当时我没有办法啊,局领导正准备提拔你爸,我们出不得任何差池。容洛正的老婆亲自找我,我理解她,自己一手栽培起来的男人,为了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要离婚,搁谁身上都受不了。权衡利弊,我只能想办法……” 他不断摇头:“都怪我啊,完全怪我,我害了你姐的一生啊。要不是我……” 我缩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安慰他:“各人有各人的命,你别自责。” “这几年你姐过得苦啊,好几次我看见她偷偷哭。丫头你要体谅她,她真是不容易。” 我满肚子的话突然说不出来了,凭什么要我体谅一个抢我男朋友的人? 她不容易,我就容易吗?是我逼她给有钱人做小三吗,是我逼她抢我男朋友吗? 可是我不能怪爷爷,他有他的苦楚。 第二天我偷偷去另一家医院,看见杜樊川端着一碗什么喂伊华阳,伊华阳像个死人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杜樊川说了什么,她突然坐起来,一把打翻了碗,冲着他大喊:“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滚啊,我不要看见你,你滚……” 她声嘶力竭去打他,他坐在那里不动,她越发疯狂,去抓他的脸。 他还是不动,她抓狂地把柜子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还把被子枕头全砸在地上。 我真怀疑,下一步她会不会抱起杜樊川砸在地上。 “你滚哪,你找你的伊阑珊去,我不要你管……你走啊,你走啊,你听到没有,我让你走啊……” 杜樊川一把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伊华阳不断捶打着他的肩膀,哇一声哭起来。 “阳阳,你听我说,事情都过去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好好的……我们结婚,我们明天就结婚,我们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我转过身,把头扬得高高的,可还是忍不住眼泪。 夏琪讲过一句话,男人在什么情况下把女人视若珍宝,他风光荣耀的时候不算,她漂亮风情的时候不算,双方的自尊都被别人践踏在脚底下的时候,才可以看出来。 以前我挺不明白的,觉得夏琪胡扯八扯,我怎么不是杜樊川的珍宝呢,我们那么相爱。 我们要是不白头偕老,那是一定要遭天打雷劈的。 晚上病房里来了一个年轻人,戴着金丝眼镜拎着公文包,像是卖房子的中介。 他一见我就说:“伊小姐,请您跟我走一趟。” 当时我正趴在茶几上看麒麟一大早叫他家的管家给我送来的金鱼,他说我可以效仿当年的梅兰芳俯视金鱼游泳,避免术后我的眼睛变成死鱼眼。 我看了中介一眼:“你谁呀,我为什么跟你走。” 他掏出一张名片放在我面前,阑风集团总裁助理,朱邦。 我看了一眼,继续看金鱼:“对不起,不认识。” 他很有耐心提示我:“伊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昨天在机场,您弄坏了我家公子的蛋糕……” 我蓦地指着他:“你说那个死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