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 001.亲事   我出生在粤西的一个小山村里,按说本地人18岁左右大多都结婚了,先摆酒,到法定年龄再领证。我却一直没媳妇。倒不是因为我长得丑,而是我这些年来,无论在外地读书的时候谈对象,还是回家说合对象,都在同一件事难以启齿的事情上掉了链子。   说白了,我那方面似乎不行。   不要误以为我是什么无能,我十二三岁发育那会儿非常正常,直到现在看片动手也完全正常,就是一到要派上用场的关键时刻,小兄弟就立马不听号令,抵死不肯抬头。   因为这事儿,上大学那阵子,就让我吹了两个女朋友,而且其中有个大嘴巴,到处说我是个软茄子,没卵用。   我毕业回家后,父母见我二十三四了没对象,也着了急,立刻给我介绍了个姓林的妹子。   那妹子长得一般,是邻村人,高中毕业人倒挺开放,在一起第二个月,就火急火燎的逮着一个夜晚和我钻村西口的“姆妈林”。   “姆妈”是南方方言里“母亲”的意思,即是村里敬奉的神祇,据说掌管生殖。   当时进林子的时候,我就叨念着姆妈大人保佑,可千万别让我再软蛋儿了。   神奇的是,刚跟林姑娘抱一起那会儿,我居然真的有反应了,这十几年来还是头一遭,我当时就激动了,立刻解了腰带就要办事,可还没找到重点,我身子忽然一热,只感觉被抽空了一般,接着又变成了软枣儿。   我急的满头大汗,林妹子也着急,跟我折腾了好一会儿,最后,她给了我俩耳光,自己跑了。   小山村没啥隐私可言,萧家儿子“不顶事儿”的说法很快传扬出去。   村里人虽然也有骂林妹子不要脸的,但在这信奉姆妈,保留着生殖崇拜的地界,更多人是嘲笑我。   父母知道这事之后,帮我找媳妇的姿态更低了。   可哪里还有媒人敢帮我说合?   这期间,我看过老中医,进城看过西医,甚至见过心理医生,都查不出原因来,说我各项机能正常,小蝌蚪也正常的很。   而就在父母无奈的时候,六姨婆忽然找上了门,说要帮我说合一门亲事。   我爸妈当时直接就傻了。倒不是因为有人肯为我说合亲事惊喜的,而是被这六姨婆吓呆了。   六姨婆是村里的名人,但却不是媒婆,而是专门给人看事问米的神婆,据说早年把自己男人儿子都克死了,寡居多年,就住在村后山坟下头一间破瓦房里。   这人浑身都是晦气,却要给我说媒,我爸当时就叨念着别是给配了阴婚了。   但六姨婆却信誓旦旦,说这桩媒是她亲戚拜托的,肯定能让咱们满意,大概是出于我臭名远扬的考虑,爸妈居然答应了下来,说让我们见见面。六姨婆立刻说了见面的时间地点,居然是村西姆妈林里的姆妈庙,还说让姆妈大人做个见证,没准事儿能成。   我当时是越想越不对劲,但迫于爸妈说叨,还是赴了约。那天我先到,六姨婆在姆妈庙中间摆了张破烂课桌,又摆了两张凳子,让我坐在一边,说姑娘马上就来。   我一个劲儿的看时间,只想着赶紧撒丫子跑路,可没想到,女方出现的那一刻,我眼睛就直了。   说实话,活了二十多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姑娘,长发披肩,皮肤白皙,五官简直是黄金比例,素颜却比别人化了妆都更胜几分。虽然只是简单的白色衬衫加牛仔短裤打扮,但却把身材衬托的曲线分明,两条大长腿更是晃眼。   但让我有些不安的是,对方的表情有些木讷,过来后就呆呆坐在我面前,光是六姨婆跟我说话。   我心猿意马又忐忑不安,对面的姑娘的表情却一直非常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我试探着问了一句: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子还没说话,六姨婆就说:你别问这么多,你就说成不成吧,这么靓的女娃,后生仔你赚大发了。   我觉得不对劲,这六姨婆咋这么急着要说合亲事?我根本不了解对方,别是对方有什么毛病吧?我赶紧说考虑考虑再说,站起来就要走,这时候对面的女孩子也站了起来,忽然递给我一个信封,一字一顿的说:给你。   我愣了一下,旁边的六姨婆说:给你你就拿着。   我问是什么,对方却又不说话了,转身急匆匆的走了,就留着六姨婆神秘兮兮的看着我笑,说:后生仔,人家相中你了,见面就给你定情信物呢。   我说她瞎扯八道,拆了信封,往里头一摸,摸出一枚戒指来。老式的戒指,看起来应该是长辈的玩意儿,年轻人肯定是不戴的,戒指上刻着的纹路很小但很清晰,看着跟庙里的姆妈像差不多。难道姑娘也是村里人?也信姆妈?可我怎么没在村里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呢?   我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跟六姨婆匆匆告别,就回了家。我虽然不相信六姨婆,但脑子里却全是那女孩的身影,老实说我还从来没对谁这样过。   回去之后,爸妈问我情况,我拿出那枚戒指来,说:没说几句话,就送我一这个。   谁知道,我爸妈一看见那戒指就傻了,我爸哆哆嗦嗦的接过戒指看了一会儿,问我:这东西真是那女娃给你的?   我一脸茫然的说是,我爸当即吼了一句:六姨婆这个老棺材板!我X她祖宗!   我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我爸就说:你赶紧找个僻静的地方把这个把这戒指埋了。赶紧的!   我很少见我爸发这么大火,没办法,只能带着戒指出了门,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老爸有点儿神经质,而且天快黑了,也就没找地方埋,直接往扔进了离家不远的池塘里头。   那天晚上,我爸妈一直阴沉着脸,时不时的小声嘀咕什么,我实在有点不放心,悄悄问我吗那戒指到底什么来路,我妈哼了一声,说:死鬼的东西,不干净。   我心里有点儿发毛,联系六姨婆之前的职业,更觉得不对劲了。可是一想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就跟我有缘无分了,心里还是有些遗憾。   可就在当夜凌晨时分,我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我家屋子是自己盖的农村小楼,我住一层偏房,睡的迷迷糊糊,很不情愿的起身去开门,这一开门,我就呆住了。   门口,居然正站着今天跟我相亲的那个女孩子。   她批了一件大红色的衣服,和白天打扮完全不同,借着门前昏黄的灯光,我发现那是一件古装嫁衣,特别宽,跟唱戏的似的,老实说,这大半夜的看见一个女孩穿着红嫁衣站在门前,我心里还真有点发毛。可要命的是,我当时却忽然开始浑身燥热,居然有了反应。   “给你,不要丢掉。”可那女孩的双眼却依旧茫然,忽然抬起手,递给我一个信封。   她抬手的瞬间,宽大的嫁衣缓缓滑落,白皙的肩膀和胸口若隐若现,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浑身有某种躁动爆发了出来,脑子里全是这十来年的各种屈辱,各种失败,心一横,直接顺势抓住了那女孩子的手拖入怀中。女孩好像被我吓傻了,一开始没动,而当我吻过去的时候,她开始拼命挣扎。   我根本顾不得这么多,把她大红的嫁衣狠狠撕开,完美的胴体暴露在我面前。   我更加疯狂,耳边全是女孩喊“别这样”的声音,可我难以遏制自己的身体。 分卷 002.灾祸   当我想更进一步的时候,忽然,那女孩在我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我吃痛,被她推了一把,连退了好几步。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眼前的女孩,慌乱的裹着被撕坏的嫁衣,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猫,瞪大眼睛看着我。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可刚要道歉,对方已经转身夺门而出,我想追出去,脚却像是灌了铅一般,随即眼前一黑,就是去了知觉。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先看见的是我妈忧心忡忡的脸。   一问才知道,今早起来他们看见我拽着个信封趴在家门前。   而这时候那信封就摆在我旁边的桌上,已经被拆开了,信封上头压着一枚戒指。   昨晚的一切不是梦,那女孩把戒指送还回来了?   我正发愣,桌旁我爸却先站起来,指着我破口大骂短命鬼,说我鬼迷心窍,让我扔掉这死鬼的东西,却又带了回来。   我当然不服气,立刻告诉我把这东西我昨天扔进池塘里了。   谁知道,我爸表情当即变了,拉着我妈就出了里屋。   没一会儿,我爸妈重新进屋,我爸一把抓起桌上的戒指来就走了出去,我想拦着他问个究竟,却让我妈给挡了,我妈让我别再管这事了,以后好好过日子,找对象的事情他和我爸再商量。   我当时满脑子都是那女孩,哪里顾得上那么多,本来还想争辩,可我妈,却道出了几句让我震惊的话:那个姑娘的底细我和你爸比你清楚。那是后岗村五保户白家的闺女,是个傻子,长得是漂亮,可二十大几了话都说不明白,你以为六姨婆安得什么好心?她让你配个傻子,那是埋汰你!   我当时心就跌倒了谷底,整个人一片茫然。   联系之前发生的事情,的确,那女孩是痴痴傻傻的。我实在不能接受,这辈子第一个让我心动又身动的姑娘居然是一个傻子。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几天,生活更加颓废,直到一周后,我爸忽然把我强行从屋里拽出去,说要跟我谈谈。他跟我谈的居然还是找对象的事儿,说是那个姓林的妹子回心转意了,想要跟我复合,如果能成的话年前就把婚事办了。   我不是傻子,当即觉得不对劲,我跟她都分手两年了,根本没怎么联系过。   再三逼问,我爸终于说出实情,说那妹子跟我分了后进城打工让人骗去做了小姐,后来遇着严打给解救了出来,这才回到村里。我气愤的不行,说:你当我是啥?当初她自己滚蛋的,现在被人玩腻了就回来找我?你当爹这种婚事也敢答应?   我爸却面无表情,来了句:反正十里八村都知道你的事,找个破鞋也比找个傻子强。   “要搞破鞋你他妈自己搞!”我气疯了,直接跟我爸闹掰了,我爸态度也强硬的很,居然说什么这婚我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之后冷静下来,我就觉得事情不对,任哪个正常父母,都不会让小孩娶个破鞋过门,而且还这么着急。那个白家的女孩子,虽然傻,但至少应该清清白白,在这个生殖崇拜严重的村里,只要能传宗接代便是大好事,娶个傻女又何妨了?我爸妈的反常让我十分不解,我打算再去找一趟六姨婆。   可我爸妈手比我还快,第二天就请了工人来装修婚房。   我所谓的婚房几年前就盖好了毛坯,就在离家不远的山下,两层小楼,本来也是给我和姓林的那个妹子盖的,可一闲置又是两年。今天,工人却火急火燎的开始翻新。   我管不得那么多,赶紧去村后坟山下找六姨婆。   谁知道,我过去的时候,六姨婆就站在她那小破屋门口,一副等我来的样子,我还没开口,她就没好气的说:人家给你的定情信物都丢了,现在来找我没用,你们能不能成就看缘分了。   我说不是这个事,并且把我爸做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六姨婆,同时质问六姨婆给我介绍的是不是真是个傻子。六姨婆一听表情全变了,指着我说:你们老萧家才是傻子,这么搞,要出大事了!   我还没明白过来,六姨婆就直接跟我说:你赶紧回去,照着六姨婆跟你讲的做,一件事都不许耽误了,否则你家肯定出事。   我将信将疑,听着六姨婆的告诫。   第一,去姆妈庙里挖一点炉灰,米缸里掏一撮大米,混合起来用红布包好,放在新房主卧床头枕下。   第二,这个婚最好不要结,如果非要结,新娘过门前一定要杀鸡洒血,婚礼的歌子不能是喜乐,必须得失丧乐。   第三,婚礼全程不能穿红戴绿,穿金戴银,所有人必须素服,按照丧事那么操办。   听完之后我直接就傻了,我说你特么有病吧,你家办婚事按死人这么办?六姨婆怒声说:有病的是你老萧家,自己要把好端端的喜事办成丧事,谁救得了你们!说完转身嘭就把门关上了。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感觉身边的所有人都像是在一瞬间疯了似的,做的事情都不合常理。回到家,我没好气的猛一推门,就开间父母坐在客厅里,我本来不想理他们,可却发现他们一个脸色煞白一个脸色铁青,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仔细一看,我才发现,他们俩中间的桌子上,赫然又摆着那只金戒指。   我妈哭哭啼啼的告诉我,新房装修要整修电路埋线,地板下一块地方怎么撬都撬不开,最后不得已用电钻打了个洞,才发现里头有硬物硌住了,我爸伸手一掏,就摸出这枚戒指来。   可实际上,这枚戒指早在几天前就让我爸埋在姆妈庙的外了,还烧了一挂纸钱,插了五柱“报马香”。   我爸不死心,赶紧去姆妈庙外头查看,居然发现,那五柱香居然只有两柱烧没了三分之二,另外三柱莫名其妙的烧了不到一半就灭了。刚好“三长两短”,一眼望上去就是个晦气。而刨开那土堆一看,戒指果然也已经不见了。   我妈话说到这,我爸就坐不住了,厉声说:哭哭哭,除了哭你还顶个卵?   接着对我说:你的婚事要马上办,拖不得,我跟那边说好,就这两天,新房没修好就先不住了。   虽说这一件件诡异事把我也吓得不轻,但让我娶破鞋我还是一万个不答应,我立马说要结婚你自己结,谁知道我刚说完,我妈居然直接从凳子上滑下来,扑通就跪在我面前,说:妈给你磕头了,你就娶了吧,你不满意,以后再离也不迟!   我吓坏了,赶紧扶起我妈,这一刻,我忽然想明白了,这桩婚事,大概是为了冲喜。   所谓冲喜,在村里的意思,要么是家里受了灾或者死了人之后,用一门喜事来洗去晦气;要么就是用一门大喜事来抵挡即将到来的灾祸。这一刻,我感觉可能六姨婆真没骗人,我家要遭灾了。   我扶我妈坐好,一言不发回了自己房间,脑子里一团乱,根本不知道算咋回事。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万年不响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而且是个陌生的号码。   要知道,我这手机,村里就没几个人知道号码。   我赶紧接了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女音:是不是萧云。   “是你?!”我当即听出来,来电话的是那个女孩,一下子我又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说,“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对面没回答,急切的说:不要结婚,快跑,他们要害你。 分卷 003.丧喜   对方没给我多问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我脑子里更加混乱,站起来想再去找一趟六姨婆,我一定要问清楚,这个所谓的傻姑娘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搞得我家人见鬼了似的。可我刚出门就跟我爸撞了个正着,我爸直接把我揪回了房间,说:你哪儿都不许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去找那个老棺材板了,告诉你,她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她是要害死你,害死咱们老萧家人的!   我怔住了。   接着,我爸又说了一句更让我抓狂的话:明天就给你们安排婚礼,我跟那边已经说好了。   这个婚我是不能不结了,这破鞋我也是不得不穿了。   林家那边,估计也因为自己女儿做过小姐的缘故,急于把她销出去,居然爽快答应了。   第二天,我和林家妹子的婚礼,就在村里低调举行。这种婚事,说来说去都是要被人嘲笑的,只能避着人来。基本礼毕之后,两家人在屋里客厅关上门摆了一桌,谁都没啥好脸色,完事以后,就去了姆妈庙进香。   这是村里的老规矩,只要是办红事,肯定要去姆妈庙进香,生子之后还要去进礼钱贡品。   在姆妈像前跪拜的时候,我忽然想起六姨婆的话,偷抓了一把香灰藏着。   之后,我们折腾到黄昏才算礼毕,回去的路上,我一路懒得跟林家人交流,却又一次看见了她。   她蹲在路口,我们走过去的时候,她转身就跑,只留下一个烧得发黑的铝盆子摆在路中间,里头还全是灰烬。   “操,白家这傻子,路中间烧纸,晦气!”林家妹子的家长啐了一口。   而我发现,我爸却脸色煞白,拽着我说赶紧回家。   回到家,我趁家人不注意,按照六姨婆说的,把带回来的香灰和大米搓在了一起,又弄了个红布包上,想着新房没建成,就压在了我自己的枕头下面,求个心安。   按说,我这晚上应该和林家妹子同房的,但我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满脑子都是那个女孩的身影。林家妹子自然也很不满,不是嫌弃我房间小,就是嫌弃新房没做好就结婚,还说自己跟我这种软蛋结婚亏大发了。我忍着没骂她,翻身睡了,也不知道她睡没睡。   第二天早上,我被一阵嘈杂的声响惊醒了,我还迷迷糊糊,就听见我爸劈头盖脸的问我林家妹子去哪儿了。我说我咋知道,她爱去哪去哪,我爸说你糊涂!新婚第二天要去姆妈庙早拜,这是规矩,否则大婚也不算成,这个规矩村里人都知道,这个时候林家妹子找不到人,八成是要逃婚了!   我心说逃了就逃了,关我屁事,反正也不想结婚,但看到我爸和林家人心急如焚的表情,我又不能不去找。这一大早的我们两家人把村里都找遍了,可就是没人,正当大家商量着去村外找找的时候,忽然,一个给我家新房装修的工人火急火燎的赶到我家,结结巴巴的说“新房出事了”。   我们一家人赶到新房一看,我妈直接吓晕过去,我爸也瘫坐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新房的主卧里,本来该摆婚床的位置,居然摆了一口棺材,棺材没有盖盖,林家妹子躺在里头,脸色惨白,一动不动,两眼死瞪着望向天花板,看样子已经没了气息了。   林家人当场就疯了,揪着我和我爸就要讨说法,我爸这时候整个人都蔫了,我更是吓得跟个木头似的,这时候,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我们后头传过来,说:自家扯谎害了女儿性命,还要别家给说法?   所有人都把头回过去。   来的人居然是六姨婆,她身材干瘦,但是这时候一脸威严,一副不可接近的样子,白家的那个女孩子,怯怯的跟在她后面,看见我之后,居然微微低下了头。我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感觉。而六姨婆把那女孩往前一推,说:白灵,你别怕,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林家的估计是觉得气氛不对,林妹子的妈妈立马往地上一倒,开始撒泼,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自家女儿多命苦,死得不明不白。   “收声!”六姨婆当即一声吼,声音居然特别洪亮,林家那撒泼的老妈立马不哭了,瞪着眼睛惊愕的看着六姨婆。刚才扯着我爸的林家大爷却开了口,说:老六婆子,你唱哪一出?我家刚刚遭遇不幸,你就带个傻婆娘上门来,一脸讨债鬼的表情,我家可没欠过你丧钱!   “傻婆娘?”六姨婆冷声说道,“白灵是萧云的媳妇!定情物他萧家都收了。白家的老大把白灵托付给我,从今以后我就是萧家的亲戚,他萧云的事我就要管!”   “老棺材板,谁认你这门亲戚?!”我爸刚才还一脸颓丧,这会儿居然站了起来,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六姨婆冷笑一声,回敬道:我认他萧云,谁认你老萧家了。   说完扭头让我过去,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上去,六姨婆低声对我说:这事儿跟你们小夫妻无关,是林家自己找死。接着,又问我抓香灰的事情办了没有,我忙说办了,于是六姨婆说这里由她处理,让我带白灵回家,一定呆在房间里,枕头下的红布包也千万别打开看。   我看了一眼我爹妈,虽然心里有气,但他们毕竟是我亲人,六姨婆又低声安慰说他们没事,我这才带着白灵离开。   回到房间里,我觉得四周静的可怕。   想到林家妹子死的时候那张脸,我心里就一阵阵发毛。   过了很久,本来坐在旁边椅子上的白灵忽然站起来,握住了我的手,依然低着头,轻声说:不怕,六姨婆保护我们。   我颤了一下。   我面前的这女孩,呆呆傻傻的,可却是几十年来第一个主动安慰我的人。我上大学那会儿交的两个女朋友,哪怕是三伏天我中暑躺床上,他们说要去逛街吃饭看电影,我就必须准时到,否则肯定翻脸。我都习惯了不把脆弱的一面展现出来了,可这女孩子,却……   “白灵,你干嘛对我这么好。”我不由得说道,“我家都那么说你了。”   “不怕,我喜欢萧哥哥。”我忽然感觉女孩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   我心里一颤,说:我们才认识几天啊?况且,这十里八村都知道我那方面有问题,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有……”她就说了一个字,就低下头去,没再多说什么。   我叹了口气,心里很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不配那么美的女孩喜欢,就算她是别人口中的傻子……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我看见,我床上的枕头下面,居然渗出红色的液体来。我吓得赶紧站了起来,那液体,已经慢慢流到了床边,滴落下去。   好奇害死猫,我不由得伸手过去翻开枕头。白灵在旁边喊了一声“不能”,但一切已经太晚了。   我看见,枕头下面的红布包里头,不断有鲜血似的液体冒出来,带着一股浓重的腥臭气味,我把布包翻开,里头的香灰、大米全都不见了,只有一摊鲜红的血,顿时染了我半面床单,我吓得站都站不住,一屁股坐在床边地上。   “萧哥哥,跑……”我听到了白灵的声音,于是强忍着恐惧,站起来拽着她就要走,可还没出门,六姨婆就迎面走了进来,厉声喝道:跑什么!项上三盏灯,人跑鬼吹灯,想活就站住! 分卷 004.阴婚   我立马站着不敢动了。   六姨婆又说道:让你莫跑不是让你挺尸,去厨房取一勺香油来,别再出岔子了。   我赶紧照办,六姨婆拿了香油,滴在鲜红的床单上,又烧化了几张黄纸,扔上去,过了好一会儿,把床单和床上的杂物全部卷了起来扔给我,说:找个地方埋了,越远越好。   这回我不敢怠慢,赶紧把床单拿去村口给埋了,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六姨婆和我爸妈都已经在客厅里呆着了,白灵也坐在一边,我爸问六姨婆“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六姨婆回答:本来是有余地的,你们不信我的话,又被林家骗了。到现在这个地步,只有这个办法了。   我一问,才知道,棺材里的林家妹子的尸体死活合不上眼,而且好几个人看见她眼珠子好像还会转悠,有人打她旁边过,她会盯着人看。   所以,就连来抬尸的工人都不敢下手,县里下来的警察勘查了半天,还得出个没法解释的结论,林妹子是自己把自己活活掐死的。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村西木材厂守夜的老头早上四点多看到过林妹子,说她一个人连滚带爬的在村里跑,上去问她怎么了,就嘟囔“有鬼娃子扑我”。   我听得浑身发毛。   六姨婆说让我别怕,说这是林家自己欠的阴债,自己还了,跟我无关。   我刚想松口气,六姨婆又说:但你老萧家跟人家订了婚约,虽然没去姆妈庙早拜,礼没成,但约定还在,所以这事也不是完全跟你无关。   我赶紧问六姨婆该怎么办,六姨婆说只要我肯信老婆子的,保我们家平安无事。一开始,我看父母也没反对,本来想满口答应,可六姨婆这一说办法,我立刻吓瘫了,根本不敢说这个好字。六姨婆说,既然我跟林家妹子有婚约,那这个婚说到底还得结,而且要按咱们村配阴婚那么结。换句话说,我得跟尸体再重新结一次婚。   我哆哆嗦嗦的问能不能换个法子,六姨婆说:林家女儿死不瞑目,显然是心愿未了,你小子想要活命,唯一的法子就是重新在姆妈庙证婚。但你放心,姓林的跟你入不了洞房,待诸事完毕,她合上双眼,我就用定魂针把她锁了,让抬棺的把白灵换入棺材里,同时在你婚房设下神龛,你和白灵重新对姆妈娘娘盟誓,说明前因后果。   “意思是我其实是跟白灵结婚,不是跟林家妹子?”我问道。   六姨婆笑了笑,说道:你还信不过六姨婆?   我心里顿时一喜,虽然总觉得跟尸体拜堂让人汗毛倒立,但既然能娶白灵,既然她也喜欢我,这一遭我忍也就忍了,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看了一眼白灵,说:让你钻尸体睡过的棺材,你怕么?   白灵摇摇头,说:我们成亲,白灵不怕!   我心里一暖,我爸妈却还是满脸阴云。   我和林家妹子的阴婚安排在第二天夜里,凌晨时分,林家的人,也被自家女儿死不瞑目的样子吓坏了,依旧没有反对。主持者自然是六姨婆,她杀了好几只鸡,一路把鸡血从我家新房洒到了姆妈庙前,说是我们必须沿着鸡血洒过的路走,否则很可能鬼打墙。   迎亲队伍全都一身缟素,唯有我和林家妹子的尸体穿红妆。据说林家妹子一开始浑身僵硬根本穿不上婚服,直到六姨婆把红妆放在她胸前,在棺材板上敲了五下,这衣服才穿上去。   想到这些细节,我就浑身发麻,一路上踩着鸡血点子走,丝毫不敢走岔路。   这一路上不敢奏乐,只有六姨婆在队伍前头一边撒纸钱一边唱丧歌,听得我腿肚子直转筋。   到姆妈庙拜堂的时候,虽然对面林家妹子的尸体盖着红盖头,但我还是能闻到阵阵尸臭,而且,我能清晰的看见,她那鸡爪子似勾着的手已经,皮肤已经青绿青绿的了。   我胃里是一阵阵翻江倒海,好不容易熬到了拜神礼毕。六姨婆吩咐新郎新娘分两队走,新娘那边的抬棺队走的是僻静小路,经过坟山脚下六姨婆的家。我知道那是方便六姨婆施针换人,白灵就在六姨婆的家里等着。   回去这一路我轻松了许多,回到新房前,六姨婆已经在大门前等着了,她跟我说一切都准备好了,让我进去见白灵就是。   我终于放下心来,进了婚房,婚房里总算是有一丝喜庆气息了。   婚房里头烛影摇红,婚床铺好了,鸳鸯枕放好了,神龛自然也放好了,白灵就盖着红盖头坐在那儿。这是最传统的结婚礼仪,这仪式给我一种在拍电影的错觉。我赶紧再白灵身边坐下,她也端坐着,两手藏在宽大的嫁衣里头。   我喊她的名字,她不答应我。   这时候我闻到一股怪味,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咋回事?难道白灵在棺材里躺久了沾了尸臭?想到这,我赶紧去揭她的红盖头。这一揭盖头,我直接一声惨叫。这哪里是白灵,这分明是林家妹子的尸体,直挺挺的坐在床前,脸色青绿,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我。   我颤抖着缩到墙角边,这时候我发现,这女尸的眼睛果真会动,一直跟着我走。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滚带爬的冲出了房间,想要赶紧找到六姨婆问个究竟。   可是,我冲到婚房外的客厅里,却根本没有看见半个人影,只有……两方宽大的棺材,摆在空荡荡的客厅中间。原本客厅里的红烛喜字,也变成了挂满墙头的缟素白绫!   那棺材没有盖盖子。   我晃晃悠悠的来到两方棺材前头,往里头探身一看,接着,我跪了下去。   爸……妈……   我爸和我妈,脸色惨白,双眼圆睁,双手如鹰爪,直挺挺的躺在了棺材里头,和林家妹子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到底他妈是谁,你到底是人是鬼!”我狂吼起来,却没有人回答,只有两边的棺木发出一阵阵有节奏的敲击声,霎时间,我看见两只惨白的手抓住了棺木的边缘——按照村里的说法,我爸妈这是要起尸了!我两脚跟灌了铅似的跪在原地,动都动不了,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还是悲怆。   就在这一刻,突然,一个人影从外头冲了进来,说道:不要命了,还不赶紧走!   我听出了是六姨婆的声音,她拽着我冲到新房门口,说道:停住脚步,转身退出去,动作要慢!   我颤抖着按照六姨婆的步法往外走,这时候,我看见我爸妈都从棺材里坐了起来,他们的双眼正在往外冒血,像是流泪一般。我心里一阵剧痛,想要大声呼唤他们,却被六姨婆按住了肩膀:想活命收住声,慢慢退出去!   外头的风特别冷,乡村小路上没有一个人,我颓然坐在地上,这个时候,忽然有一只手向我伸了过来,白皙的手,手指纤长,柔和的摸着我半边脸颊。   “萧云哥不怕,有我……”   我心里一阵混乱,一把打掉了白灵伸来的手,白灵像受惊的小猫一样连连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是六姨婆从房间里出来扶住了她。   “后生仔,你做什么?!”六姨婆厉声问道。   我指着他们俩,疯狂大叫道:你说按你们的办法,保我全家平安,是不是你说的,是不是!   “是,”六姨婆说道,“是我大意了,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萧云哥……”旁边的白灵开口,可能是想要劝我,但我指着她,说:“你住嘴!因为你们,我爸妈都死了!你们还想要怎么样?!”白灵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委屈,却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六姨婆厉声喝道:后生仔你发什么痴癫?!你讲老婆子可以,讲你家小媳妇不可以,刚才若不是她为你挡上一着,你也要死在里头! 分卷 005.欲念   六姨婆说,如果不是白灵在路口烧的那一挂“赔命纸”,我早就跟林家妹子一起死在棺材里了。所谓赔命钱,按照村里长辈的说法,多半是替人抵命还债的阴钱,是捎给索命恶鬼的,烧钱的人多半也会耗损阳气。六姨婆说林家妹子欠了阴债,又在姆妈面前扯谎,我跟她有婚约在先,自然实际上也算是“债务缠身”的。   听了这话,我不由得有些愧疚,一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六姨婆说:别哭丧着脸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等房间里白烛灭了,去把你爹妈还有林家那女娃的尸体背出来,带到姆妈庙去,省的再起了尸。   我只能点头应允,不敢再多说半句。之后这来回几趟背尸,我也是昏昏沉沉,白灵和六姨婆一路护送,直到天蒙蒙亮,我才把三人都转移到姆妈庙之中,六姨婆说,等查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她在做个法事,把几口棺材都烧了,免得再生怨气。   姆妈庙里,我父母的尸体血泪未干,但双眼已经合上了;林家妹子的尸首却依然死不瞑目。   六姨婆告诉我,林家妹子对我们隐瞒了事儿。   她对我家说,她虽然在城里做了小姐,但全迫于无奈,而且并未造杀孽。但实际上,她进城不久就做了一个地产老板的小三,而且堕胎两次,最后还被地产商老婆发现狠狠揍了一顿。走投无路又没有本事的她这才当了小姐。   堕胎即是杀孽,在这个保留生殖崇拜的古老小山村里,是罪大恶极。   然而,林家妹子为了隐瞒这一切,从未为婴灵设龛祭拜,罪孽越累越深。   这样的人,本来是绝对不能用来当冲喜的婚事的,即便要办,也必须红事当白事办,以示赎罪。   听完之后,我有些激动,咬牙看着我父母说道:那他们呢?他们有什么罪?就算为我找错了媳妇,难道他们就该死?   “你爹妈是不是因为罪孽死的,还讲不清楚。”六姨婆说道,“等黎明阴阳交汇,我帮他们行针一看就晓得多半了。”   这一夜,我欲哭无泪。   早晨五点多,天空黑白交叠的时候,六姨婆用一根银针在三具尸首上分别刺了一下,观察了会儿,说:你爹妈可以葬了,不过林家女娃还下不得葬,怨气郁结,心愿未了,葬下去恐怕要化了毛尸。   我说那要怎么办?总不能让我再跟这一堆烂肉结一次婚吧?六姨婆飞快堵了我的嘴,让我不要胡说,她说让我先简单操办了父母的葬礼,入土为安,完事以后,她上一趟县城,说这事她也还不是很确定,必须要请高人来看看。   我不甘心,问她到底是谁杀了我父母。她说我父母双目紧闭,不像有怨气,但是却流下血泪,要么是生前欠债,要么是中了村里游荡的婴毒——也就被是十几年前因为计划生育被父母抛弃,死在山间小孩形成的怨灵所伤。接着,她又意味深长说:不过这两种都是比较好的可能。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问还有什么更坏的可能,她苦笑,根本不说,催我赶紧操办了父母的丧事,具体仪式可以以后再补。   我们大概是少有的几处保留土葬的地界,不是因为政府开明,而是穷乡僻壤政府懒得管。我父母就草草葬在了六姨婆屋后的坟山上,连个像样的碑都没来得及刻。我在坟前一直跪倒天大亮,白灵才怯怯的推了推我,说六姨婆要赶紧上县城了,让我回姆妈庙看好林家妹子的尸体。   六姨婆她去县里请人要大半天,临走时给林家妹子尸体立了个假坟,骗林家人尸身已经安葬了。而林家那边,据说昨晚送葬队伍遇到了鬼打墙,一个个都被吓得不轻。林家妹子头里有三个兄弟,他们也根本不重视这个当了鸡婆的闺女,所以巴不得早点下葬了事,也就没有追究。   另一方面,姆妈庙除了祭奠节日和婚丧嫁娶,基本没有人来。   所以,六姨婆让我们就呆在姆妈庙里,把林妹子的尸体用黄纸贴了,又包上草席镇在姆妈娘娘像后头。她临走时交代,这大半天时间里,我们必须一直呆在这里,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尸体,不能让尸体起尸,更不可以报警。说完,留了一踏黄纸让我们应急,就急匆匆离开了。   姆妈庙里,白灵一直静静守在我旁边,不说话也不睡觉,而我每一次看她,她就对我微微一笑。   我心里全是父母的死,还有这十几年的屈辱,虽然我知道她在试图让我温暖,但却还是没办法回报一个笑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渐渐黑了,姆妈庙里只有昏黄小灯和烛火照明,阴冷异常。   白灵忽然慢慢挪到我身边,瞧瞧的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我,说:萧云哥,不要丢掉了。   我一看,居然又是那枚戒指。   我咬了咬牙,说:这戒指你怎么又捡回来了,我扔了它它会回来,我爸埋了它它还是会回来,这到底是个好物件还是不祥的东西……   “萧云哥,我,你老婆,不会害你!”白灵一脸纯真的看着我。   我不由得有些痴了,但想到父母的死,还是心有余悸,说:那你能解释解释这几天关于戒指的事么?   “萧云哥,戒指,好物件。好人做好事,坏人做坏事……”她的表情有些着急,结结巴巴的说。而我听懂了她的意思,心里不禁一颤。这意味着,戒指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曾经被坏人利用过吗?我皱眉摇了摇头。而对方却把戒指硬塞在我手里,又说:萧云哥,不怕坏人,有坏人,我保护……   接着,白灵居然靠在了我胸前。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说道:傻丫头,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还保护我?   而这一刻,我忽然一眼望到了靠在我胸前的白灵的胸口。若隐若现。   我不由得一阵晕眩。   这种时候,我本不应该想这些事情的,可陡然间居然有了反应。要知道我可是出了名的不行,这会儿,反应居然无比强烈。兽性立刻占据了大脑,我顺势把白灵按在了神像前的草堆里,狠狠深吻了上去,白灵一句“不要”还没说完,就已经和我嘴唇相碰。我的手、我的身体更是克制不住,开始在她身上乱窜。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感觉背后一阵阴冷。   顿时,寒意袭遍全身,也让我大脑变得清醒了起来,我猛地回头,只看见林家妹子的尸体,正直挺挺的站在我身后,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和已经被我掀起了上衣的白灵,本就扭曲腐坏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憎怒,感觉想要生吞活剥了我们似的。   我吓得不轻,赶紧手忙脚乱的拿旁边那一堆黄纸,谁知道黄纸还没送出去,我就结结实实的挨了那尸体一巴掌,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眼冒金星。   而我还没反应过来,我的身体又被提了起来,脖子被一双骨瘦如柴的手死死扼住,吊在半空中。面前,林家妹子青绿的脸上喷出一股股尸臭,浑浊的双眼和牙齿腐坏的嘴里不断流出鲜血来。   就在这一刻,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白灵突然一声尖叫:你伤萧云哥,跟你拼了!   随即,这柔弱的傻丫头居然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结结实实的撞在了林家妹子的腐尸身上,这一撞之下,我和尸体居然双双被抛了出去,等我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我只看见,白灵痴痴的坐在林家妹子倒卧的尸体旁,手里拽着那尸体腐坏的断臂。 分卷 006.大事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吓呆了,喃喃说:白灵……你,你好大力气……   白灵扭头看着我,一脸惊魂未定,气喘吁吁的说:打我,可以,萧云哥,不……不可以……   我心头一阵颤抖,想要上去抱住她,可就在这时,身后却传来一声苍老却有力的呼喝:后生仔,你们在干什么!   我猛然回头,看见六姨婆带着一个斯文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年轻人可能比我还小一些,穿着短袖休闲衬衫和牛仔裤,看起来很阳光,我心说这不会就是什么高人吧。但容不得我多问,六姨婆直接走到我和白灵旁边,低头一看之间表情立马变了,指着林家妹子的尸体厉声问道:谁干的?   我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没来得及说话。   她又说:白灵,是不是你干的。   白灵慢慢站起来,痴痴点了点头。下一刻,六姨婆结结实实的给了白灵一个耳光,白灵脸颊通红,低着头,咬着嘴唇,却一言不发,哼都没有哼一声。我心里一阵剧痛,立刻挡在白灵面前,说道:六姨婆,你干嘛?她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   “好啊,还没过门呢,就会护短了?”六姨婆伸手戳着我的肩膀,说,“能啊,后生仔,有担当啊!六姨婆高兴啊!”   “到底怎么了,不就是一具尸体吗?”   “尸体?这是带着怨气的尸体,本来就心愿未了,现在你们又卸了她一只手臂,怨气岂不是更大?等到了我都没办法镇压的时候,你们就等着喂毛尸吧!”六姨婆怒吼道。这个时候,我看见白灵好像又想站出来揽责任,赶紧把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个清楚,本想让六姨婆不要责怪白灵。   谁知道,六姨婆却更加恼火,说:你们小娃娃干柴烧烈火,老婆子不反对,但这是哪里?这里是姆妈娘娘庙!姆妈娘娘虽然专事生育,但也看不得你们在她眼皮底下办事!后生仔你自己去问问,村里那些钻姆妈林的,有一对是好结果吗?!   我被骂的没话说,可就在这时,那个年轻人忽然往庙外走了几步,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枝烧了一半的香,递给六姨婆,说:六姨婆,你先不忙骂他们,你看这。   “伴月香?”六姨婆的表情僵在了脸上,接着一拍大腿,说,“果然是被人算计了!”那年轻人表情也变得十分凝重,六姨婆立刻让他去检查林家妹子的尸体,又把我和白灵拉到了一边。六姨婆告诉我们,伴月香实际上就是一种催情香,显然是有人事先知道我和白灵都在庙里,所以故意在门口点香,借着夜半南风让我鬼迷心窍,如果不是白灵忽然发狂,恐怕我这会儿已经死了。   而那个年轻人,检查尸体片刻之后,反身回来,六姨婆问了句怎么样,那人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六姨婆又瞪眼问“确定吗”,那人回答“肯定”。接着,两人同时长叹了口气。过了很久,六姨婆才说:是祸躲不过,你带后生仔和白灵去县城老钟家吧。   “那六姨婆你……”   “我走不得,这事跟我有关系,都死了三个了,不出意外,明早还得死人。”六姨婆说完,挥手示意我们赶紧动身,我本来还想问几句什么,可就在这时,白灵忽然身子一歪,昏倒在我怀里,我吓了一跳,使劲呼唤她的名字,可怎么叫不应。六姨婆伸手在她额头一探,接着挽起她一边袖子,我这才发现,白灵的手臂上,有一道深深的抓痕,伤口都已经发黑了,像是被烧灼过一般,白皙的胳膊上,这伤痕触目惊心。   “糟糕,尸毒!”六姨婆惊呼。我吓得不知所措,六姨婆让年轻人留下,吩咐我背起白灵跟她离开姆妈庙。我跟着六姨婆,心砰砰直跳,耳边,白灵低沉的呼吸着,喃喃说:萧云哥……不怕,白灵保护……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六姨婆让我把人带到了她坟山下的屋子里,她气息非常微弱,我问六姨婆她的情况,六姨婆却一言不发。我心里忐忑不安,六姨婆却从门后头拿出两把铁铲来,扔给我,说道:她在这里安全,先跟我上坟山。   我顿时愣住了,现在上坟山,是要干什么,挖坟么?可我不敢多问,只能跟着她,六姨婆带我到了我父母的荒坟前头,说了声“挖”。   我傻了,刨自己爹妈的坟?六姨婆却一拍我后脑,说:别废话,挖!   我只能照办,一边挖一边阵阵愧疚,可是,这坟挖下去一米多,松软的土地全都刨了出来,里头却空空如也,我呆愣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六姨婆铲子却没有挺,让我拿手机电筒打光,说道:还没到地儿,继续挖。我又借着刨了几铲子,突然,铲子下头,传来一阵咕嘟咕嘟的响声,我本能的退了一步,手机灯光所及之处,我清楚的看见,一股股浓稠的鲜血从地底冒了出来。   “果然……”六姨婆苍老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颤抖着问六姨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爸妈去了哪里,六姨婆嘶着嗓子,低声说:七魄俱散,三魂困顿……是我大意了,跟我走!   说完,她扔下铲子转身就走,我一路跟着她到了我家新宅里头,房子客厅里空空如也,那两个棺材、白绫、白烛,所有的一切都不翼而飞。六姨婆颓然坐在门边,良久没有说出话来,我不敢多问,却也不敢离开半步,我感觉我们好像已经走到了绝境。   过了很久,六姨婆才慢慢说道:后生仔,村里要出大事了。   我还是不敢说话。   六姨婆慢慢站起来,说:你现在回我家里头,守着你家小媳妇,没有我的允许,无论外头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也绝对不许往外边看,晓得不晓得?   我点了点头。   “你的小媳妇,因为救你被尸毒伤了,六姨婆也没有救治的办法,如果这遭咱们能躲过去,过几天,我让小川带你去县城见老钟头,求他帮忙……”六姨婆拍了拍我肩膀。   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不由得说道:那……要是这次躲不过去呢?   “那都是命……”六姨婆说完,转身就走,临走的时候没忘再次厉声警告我让我回她屋子里呆着,绝对不可以擅自行动。   我回到白灵身边,白灵的情况,也简直让我不敢想象,她的嘴唇发黑,眼角也出现了丝丝黑斑,手上的伤口不断有黑色的血流出来,我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而且,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我甚至害怕她忽然之间就断了气。这一夜,我不敢合眼,窗外头静的可怕,可就在黎明时分,我突然听见了一声极其嘶哑的尖叫声,接着是呼天抢地的哭叫声。   我一听就听出来,这是林家妹子她妈的声音,算是村子里最会撒泼骂街的一个,声音很容易分辨。   难道林家又出事了?   想起这几天的一切,我不由得想要走出门去,可刚到门前我就停住了,六姨婆交代过,不能出去,也不能看外边发生了什么,何况白灵的情况依然糟糕,我怎么可以随便离开?我呆在原地,那撕裂般的哭喊声却越来越近,渐渐的,我似乎能从那含混不清的哭喊里头分辨出她在说什么。   “大雷二雷啊,是哪个杀千刀……的害死了你们啊,你们死的还惨啊……”   大雷二雷,就是林家妹子的哥哥,林家的大儿子和二儿子! 分卷 007.命劫   我猜林家妈是来找六姨婆的,但是,她的声音,却在不远处戛然而止。   四周顿时又恢复了一片寂静,让人身体发寒的寂静。   我回到了白灵的身旁,白灵的手指动了动,我以为她醒了,本想呼唤她,可是却发现,她的情况好像更糟了,嘴角也开始渗出血来,我赶紧去帮她擦拭,可刚碰到她,她就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梦呓般说:萧云哥,快跑……   我心里一阵酸楚,只能轻轻移开她的手,低声安慰她,虽然我知道安慰也没什么用。   我估摸着快到中午的时候,我听见外头忽然又传来了一阵阵吹吹打打的丧乐声,以及林妈那呼天抢地的哭喊声。我心里纳闷,这么快就办丧事了?也没有报警、没有别的什么手续。我猜这应该又是六姨婆的意思。   我实在忍不住,撩了窗帘一角往窗外瞟了一眼,这时候我却发现,村子里居然起了大雾,比新闻里的雾霾还强。   按说这个节气,大中午的根本不可能是这种天气。   大雾里头人影幢幢,但我也分不清楚谁是谁,我看得心惊,赶紧回到床边。   外头的唢呐和哭喊声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一阵阵吆喝声,就像是有人在喊号子似的,又像是有人在高声念经,听的人头皮发麻。我忐忑不安的不知道呆了多久,房间里的昏黄吊灯,也不知道是不是电压不稳,居然越来越暗,我也在黑暗里感觉昏昏沉沉。   突然,我感觉床铺一阵颤动,我猛地抬头,发现白灵居然已经坐了起来,我还没来得及问她情况,她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颤声说:萧云哥,跑……   “跑?”我愣了一下。   “六姨婆,出事了……”白灵的声音带着哭腔,绝对不是在开玩笑。我当时还想着她是不是做恶梦了,刚要安慰她几句,她却开始大口大口的喷吐出鲜血来。我二十五六了,却从来没见过那么多血,不一会儿,床单、被褥上已经全是血迹,她用力推搡我,让我快走,不要管她。   没一会儿,白灵已经彻底没了力气,倒在我怀里,我抱起她,正想要和她一起离开,身后的门却被推开了。   六姨婆几个箭步冲到床边,厉声说:把她放回去!   我一愣,抬眼看着这老人。我已经有点不敢认她了,这个时候的六姨婆,脸色白得吓人,一丝丝鲜血从额头上滴下来,浑身上下也到处是伤,像是被野兽撕扯了一般。她没给我多问的时间,直接命令我让白灵躺好,去灶台下把所有的黄纸和黄纸下的物件拿出来。   那黄纸下头是一个小盒子,我颤抖着把东西递给六姨婆,六姨婆已经站不太稳了。   她打开盒子,恭恭敬敬的双手捧出了盒子里的一柄短刀来,短刀不过二三十公分,刀鞘和刀柄上,都是姆妈像的纹路,和白灵给我的戒指纹路几乎一样。六姨婆一把抓过我的左手,在我中指上划了一刀,将我指尖的血滴进了白灵的嘴里。   “戒指。”她又对我说道。   我赶紧把东西递给她,她把戒指放在白灵胸前,忽然抬起刀子,就要往白灵心口扎过去,我吓得失声叫了出来,六姨婆却完全不理会我,一刀刺进了白灵的身体,说道:她七魄已毁,这是唯一救她的办法。那刀子进去半分就被拔了出来,白灵的胸口溢出鲜血,鲜血立刻越过那“山峰”淌到了那枚戒指上,而白灵的脸越来越白,几乎没有了血色,呼吸也微弱的难以察觉。   我几乎要哭出来了,难道,好不容易有个真心喜欢我的妹子,就这么死了?   过了很长时间,六姨婆重新拿起那枚戒指,递给我,说道:记住六姨婆最后交代给你的事情,一定要照办,六姨婆这次错的太多,但不会再继续做错事了。   这话像是在交代后事。   我战战兢兢的拿着戒指。   六姨婆继续说:他们都讲白灵是傻子,其实白灵比谁都聪明,只是她先天七魄困顿,讲话做事受了限制,其实脑子里,她比哪个都明白。你不是娶了个傻老婆,你是娶了这世上最难得的好姑娘,你晓得吗?   我听不大懂,但却一直点头,鼻子不住的发酸,却强忍着眼泪。   “现在她七魄毁了,魂却还在,”六姨婆说道,“幸好,有这枚戒指,我已经把她的三魂封在戒指里头,以后你带着她,她跟着你,这戒指就是她,你千万不可以把她丢掉,你要敢丢了她、负了她、有了二心,老太婆变鬼都不会放过你!”   “白灵,她,她在戒指里……”我喃喃说道。   六姨婆不回答我,继续说道:她是为了救你死的,你就有义务把她救回来,不要像老太婆一样,不自量力,害死的人,越来越多……   她狠狠锤着自己的胸口,说:你带她走,去姆妈庙,在姆妈娘娘面前磕上三个头,再去村口,跟着小川离开这里,去县城找老钟头,七天之内,如果你能请动他回来,讲不定我们还有希望,如果耽搁了七天以上,你就不要再回来了,带着白灵走,能走到哪里算哪里,从今以后,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她把那柄短刀,用黄纸包起来,塞到我手里,说道:带上,记住,你是姆妈的后人,是白灵的丈夫!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感觉头顶的吊灯又一阵闪烁,窗户外头,好像有黑色的人影闪了出去,随即,六姨婆狠狠推了我一把,厉声说:快走!   我整个人跌出门去,外头依然是一片浓雾,我连滚带爬的在浓雾里头摸索,连害怕的功夫都没有,一股脑儿的往前冲。但很快,我发现,我迷路了。村里的大道小路,我本来再熟悉不过的,可这个时候却慌了神。这一刻,我不由得摸了摸藏在内衣兜里的戒指。   “萧云哥别怕,有白灵在……”   忽然,那声音低低的从我怀里传出来,我心中不由得一暖。不管这是不是幻觉,我只觉得自己不那么紧张了,摸着乡村小道旁的路基,一点点的艰难向前,很快,我居然真的摸进了姆妈林之中。林中没有大雾,姆妈庙依然有香火燃烧。我赶紧进去恭敬的磕了三个头,便一路向村口跑去。   那个叫小川的年轻人在村口等我,我过去的时候二话没说就让我上了摩托,一路风驰电掣而行。山风呼啸之间,我问钟小川到底发生了什么,钟小川隔了很久,才忽然说出了三个字“十孽棺”。   “什么?什么十孽棺?”我高呼着问道。   钟小川说:去了钟家,你就这么告诉他们,十孽棺重现于世,让他们做好应对的准备!   很快,我们就到了通往县城的大路上,钟小川忽然刹住了车,让我下来。   他摘下摩托头盔,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钟家好找,你先找个宾馆住一晚,明早找个人随便问问,就能知道门路了。   我愣了一下,听他的意思是不打算跟我一起去了,我不禁反问他。他笑了笑,说自己就不跟我一起了,要返回村子里去。我傻了,说村里都已经那样了,回去不是死路一条吗?钟小川又淡淡笑了笑,说:你不懂,如果只有六姨婆在有事,我家老钟是不会出山的,不过说到底他不会不在意我这当儿子的吧?   说完,他调转车头,一路绝尘离去。   我站在路灯昏暗的大路上,预感到,以后的路,就只有我一个人走了。 分卷 008.火葬   我攥着戒指一路走到县城,心说这个钟小川也够坑爹了,说什么主一夜宾馆,我特么哪儿有钱?总不能把刀给卖了吧?   这天晚上,我直接在县城街心公园对付了一晚上,第二天在上被抓乞讨的城管追了两条街,狼狈不堪的询问路人,这才算摸着了钟家的大门。到了钟家,我才知道为什么钟小川有自信我能找到这里。   钟家住在县城北郊的围屋里,围屋是南方客家特有的建筑,大部分围屋都已经被国家归为文物保护,没有人居住了。可钟家却依旧身居其中,被巨大的环形院墙包绕,显得十分神秘。   不过这围屋倒有现代设备,按响门铃之后,里头出来个看门大爷似的,穿着白色背心,大腹便便拿着蒲扇的男人,估计有六十来岁,北方口音,有点谢顶,头发全白,他打量了我一阵子就问我哪儿来的。   我回村子救人心切,直接说是六姨婆和钟小川让我来的,十孽棺重现于世,希望钟家出手救人。   那人听了这话居然嗤笑了一声,问道:有帖子么?   我说啥帖子?还要在论坛发帖子才能见你们老钟头?   “什么论坛,名帖!”那人说道。   我立刻摇头,这武侠小说里才有的规矩我完全不懂。   那人又说:有信物吗?   我想了想,拿出了那柄黄纸包好的刀子。   那人拿手里掂了掂,说了句“是真货”,完事以后直接走出门,往前头走了两步,跨上停在路边一辆破烂摩托车,说“上车吧”。   我当时就愣了,不知道唱的哪一出,问这是要去哪儿,他说别废话,不是来见老钟头么,赶紧上车。我没办法,只能跟上了他。他带着我又是一路狂飙,居然直接来到了东郊。县城我来过,东郊那是火葬场和公墓区,远远的就能看见冒黑烟,我心说难道老钟头跟六姨婆一样是做丧葬的,得来这地方见?   那老头直接把我带进了火化车间里头,那里的工作人员,一个个都在忙活着,看都没看我们一眼,我没戴口罩,焦臭气味灌满我的鼻腔,我差点就吐了出来,而他直接指着旁边一个脏污的黑皮沙发,说:坐那等着。   为了救人,我忍了。   坐那好一会让,他出去一趟又回来了,丢给我一个布包,说:打开换上。   我打开不包,里头是一套车间工作人员的工作服,还有口罩。我当时就觉得不对了,强忍着恶心,站起来厉声问道:不是来见老钟头么?人呢?   “谁说要见老钟头?”那人冷冷看着我,说,“按规矩办,要入钟家门,东郊火葬场实习半个月!”   “半个月?!人都死光了!”我吼道,“我是来找老钟头救人的,不是来学艺的,你搞清楚!”   “救人也不好使。”那人漠然说道,“跟炉子边儿呆着去!”   “操!钟小川也在村里,他可是老钟头的儿子。”我简直急疯了。   “老钟头自己要死在山旮旯里也不好使,半个月,一天不许少,没有名帖,就滚去烧生肉!”那人厉声说道。   “这刀……”我又拔出了六姨婆给的刀子,“你不是也说了这是真货吗?”   “是真货,但是你们姆妈教的真货,和老钟家没关系,烧肉去!”那老头,居然直接在我屁股上踹了一脚,我一个趔趄差点扑进旁边的炉子里去,而就在这个时候,离我不过半米远的炉子里,居然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我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身后,那老头吼了一声:几号?   “三号炉!”一名员工大喊。   “拖出来!”老头一个箭步从我身旁冲过去,与此同时,三号焚尸炉里烧了一半的尸体居然被几个员工七手八脚的拽了出来。那尸体有一半已经焦了,甚至被烧碎了,但有半边脸却还完好无损,仅剩的一只眼睛圆睁着,嘴也大张着。就这半张脸,居然让我想起了我父母——太像了,这死法简直太像了。   我还没来得及搞清状况,那地上的焦尸又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来,我吓得翻身连连退后,直接挪到了墙角,那老头却好像一点儿也不怕,从大短裤的后腰里摸出一枚铜钱来,直接拍在了焦尸的嘴上,不过一会儿,那焦尸的嘴就闭紧了,眼睛也慢慢合了上去。   那老头这才站起来,取了铜钱,干净利落的说了句“继续烧”,接着转身就走,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把手里的钱币往我面前一弹,说:拿去玩,怂逼样儿。   铜钱滚到我旁边,上头的尸臭也扑鼻而来,我躲都来不及。   老头儿冷笑一声,捡起钱币,硬塞进我衣服内兜里,说:不识货,古董,嘉庆通宝。   我气得牙痒痒,紧跟着他,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工作车间,走廊里,他回过头来,说:干啥?不想烧肉啊?   我咬牙切齿的重复说我是来救人的,不信自己去村里看看,死了不少人了,我爸妈也死了之类的话。他却跟没听见似的,说:得,不想烧肉也成,你算是抄上了,今晚刚好到货,两具湿肉,你跟上我,去开开眼。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鬼,当然高声反对。   他表情却忽然严肃起来,盯着我,说:你不想知道十孽棺到底是什么物件么?   我立马怔住了,他却吹着口哨转身走了。   出于无奈,我在火葬场家属休息室里呆了半天,当晚八点多,老头过来带我去了停尸间,轻车熟路的拉开最靠里的两个隔间,掀出两具尸体来,一男一女,两具尸体面目都狰狞无比,双眼上翻,只有眼白没有瞳孔,嘴巴大张,面容扭曲,我看得一阵阵心惊肉跳。   “看得出咋死的么?”老头问我,我当然是摇头。老头笑了笑,说:小两口宾馆开房,双双死在床上……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继续嬉皮笑脸的说:别以为是舒服死的,你看这脸……   说完,他居然使劲把我的头往女尸脸上按,我赶紧往后退,他才一脸嘲讽地说:法医鉴定,湿肉,淹死的。   我愣住了。   宾馆又不是游泳池,淹死的,怎么可能?可我还是不想接茬,我是来搬救兵的,可现在却被逼着在这看尸体。那老头却似乎根本不管我,继续说:你不是想知道,十孽棺是什么物件么?看看这俩,像不像?   我愣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觉得这两个人也死于十孽棺。   “说不好……”他伸手按了按其中一具尸体的额头,那尸体额头上,居然渗出血来,“不过行淫者被淹死,这事儿,让我想起了一些老祖宗的玩意儿。”   “什么?”   “浸猪笼。”老头撇了撇嘴,又说,“而且,尸体死了已经好些天了,却还能按出血来……”这话还没说完,老头腰里别着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接通电话说了几句,就让我在这儿等着,说有家属要来跟尸体见一面,他要去领人。   我一个人呆在停尸间里,浑身冷得要死,不由得伸手去摸衣兜里的戒指,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头顶的吊灯忽然一阵闪烁,随即,我只听见背后“嘭嘭”两声震响,猛一回头,我发现刚才明明来开的两具停尸柜的门居然关上了,两具尸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送回了柜子里。   我背后一阵发寒。   片刻之间,那柜子里,忽然传来一阵阵咕嘟咕嘟的声响,没一会儿,柜子的缝隙之中,鲜红的血渗透而出…… 分卷 009.前任   鲜血很快就蔓延到了我脚边,我转身就要往外跑,却跟迎面走进来的老头撞了个满怀。老头一把把我推到一边,从容的踩着鲜血走上前去,伸手把停尸柜的门拉开,我也不由得一看,那里头哪里还有什么尸体,只有被染得鲜红的裹尸布和不断渗透而下的鲜血。   和我爸妈一模一样……   “日祖宗的,把老子的冰箱当他妈修炼的道场了!”老头骂了一句,随即伸手一指门外,说,“你们出去,休息室说去。”   我这才发现,有一个女孩和老头一起跟了进来,站在停尸间门口,我一扭头,看见那女孩脸的一刹那,我和女孩都呆住了。   江韵儿?!   我认识这个人,不止是认识,这个人就是我的大学同学,以及我的前女友。我也不知道我脑子抽什么风,当我认出她的时候,我忙不迭的把衣兜里的戒指带到了手指上。这才和她一起出去。   休息室里,我才了知道,那个死去的男人,是江韵儿的现任男友,很显然,他男友劈腿了,和第三者开房,结果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房间里,现在,又化成了一滩血水。今晚江韵儿的本意,是来见这对“贱人”最后一面的。   我和江韵儿两人共处一室,还是火葬场的休息室,要多尴尬有多尴尬。过了很久,江韵儿才开口,指着我的手说:你……结婚了啊?   我昏昏沉沉的点了点头,她却扑哧一笑,又说:有谁会带供神用的戒指啊?还有,有谁的戒指,会放在衣兜里,见了前女友才慌里慌张带上去的?   我愕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韵儿却忽然坐在我身边,说:这里不好,冷冷的,我有点怕,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忽然挽住了我的胳膊。我有点发颤。   我想着救人,她又刚死了男朋友,忽然来这么一出,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合时宜,我赶紧抽了手,说我在这还有事。可谁知道我这话才说完,那老头“哐当”一声推门进来,没好气的说:你们可以走了,一晚上没个消停,这JB烦人。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那老头又说:我这不是宾馆,没地儿给你住。   我心说谁稀罕住你这满是尸臭的火葬场里,赶紧站起来撒丫子走人,临到出门那老头却又来了一句:明早八点过来上班,不许迟到,也别指望逃,进了老钟家的火葬场,管你是人是鬼都别想出去!   我心头一沉,没回答他话,径自走了出去。不知道为什么,走在休息室外的走廊上,不知道是不是夜间的缘故,我感觉一阵阵说不出的阴冷,而且好像总有什么东西盯着我似的。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走了出去,可刚出去我就后悔了。这里是东郊,打不到车,也没宾馆,更重要的是我根本没钱。   犹豫之际,忽然我身后传来了江韵儿的声音,她叫住我问我怎么了,我本来不想回答,可是她居然直接问我是不是没钱打车,我低头不好意思开口。她却淡淡笑了笑,说:要不去我那儿住吧,我开车带你去。   我觉得别扭,但也没别的办法。   江韵儿跟我都是本地人。她告诉,毕业后就回了县城工作,家里帮她买了房子,现在独居。她家房子不大,两室一厅,有一间辟成了书房,只有一间卧室,装修都很新。我注意到,她房间里还有男人的衣服。想着我没碰过她,她却跟别的男人同居了那么久,还被劈腿,我心里还是各种不是滋味,不由得说道:那什么,咱们毕竟……这么久没见了,我住你这里不太好吧?   “怕什么,又不是没睡过一起。”她淡淡的说,忽然又笑了笑,说,“再说,我又不担心你会对我做什么……”   她最后这句话,让我心里一阵莫名的屈辱,但她显然没在意,拿着浴巾就说要先去洗个澡。   我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心里忐忑不安,第一天毫无收获,没见到老钟头,还被困在这奇怪的火葬场里,六姨婆和钟小川生死不明;我父母的尸体消失不见,却又凭空多了两具化成血水的尸体。   我到底该怎么办,十孽棺到底是什么?   我正沉思着,忽然,我感觉身后好像有人走了过来,本以为是江韵儿洗完澡了,谁知道一回头,我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她坐在床中间,默默低着头,一言不发。我吓了一跳:“白灵,你……真的是你……”   “还能是别人呀?”白灵低着头。   我真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看到她,伸手去摸,却发现我的手穿过了她的身体,这个白灵,只是个虚影。我这才明白六姨婆的意思,这大概就是白灵封在戒指里的魂魄。我心里有些失落,不由得说道:白灵,你现在出来没事么?你刚受了重伤,身体怎么样?   “我……我再不出来,萧云哥就要被别人抢走了。”白灵低着头,轻轻的说。   我不禁哑然失笑,说:你这是哪里的话,我……我能被谁抢走。   “我在萧云哥胸口,我能感觉到,你看见那个女孩的时候,心跳都加快了,你骗不了我。”白灵猛地抬起头,说,“你喜欢她!”   “没有!绝对没有!”我赶紧说,“那是我前……”   可我这话还没说完,白灵身影一阵模糊,凭空消失了。我心里一惊,想要呼唤她,这个时候,却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江韵儿推门进来。   她居然只披了一条浴巾,扎着头发,就慢悠悠的走了进来,来到我身边坐下,我惊得面红耳赤,她却毫无顾忌,在我耳边吹着气,说:怎么?刚才在打电话?   我赶紧说没有,敷衍了过去。她却又靠近了我几分,问我一些有的没的,我实在太尴尬了,心猿意马的回答着,这时候却忽然感觉不对劲,低头一看,才发现这女孩居然把一只手搭在了我腿上,上下摩挲着,让我一阵阵的心痒。   我赶紧移开腿,她却又凑上来,一连几回,我直接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说:那什么,你别理我太近了,我这才从火葬场出来,身上又脏又臭的。   江韵儿却忽然一笑,站起来,直接把我推到了墙边,伸手就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说:别这么说,我不嫌弃……萧云,你了解我,我是个很讲缘分的人,咱们俩分别这么久,今天会在这种地方相聚,那就是个缘……你没结婚,我那贱男也死了,你怕什么?   我愣住了,觉得不对劲,之前和我分手的时候她很决绝,现在刚见面就要来一发,这里头肯定有问题,想到这里,我直接推了她一把,转身夺门而逃。我也不知道自己一路跑了多久,才在马路牙子上坐下来,想着这晚上我又要在路边对付了。可这时候,我腰间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又是陌生号码。   我接通电话,那边传来的却是江韵儿的声音:你跑什么啊?快回来。   我彻底觉得不对了,厉声问她怎么知道我现在的号码,我跟她分手后电话换过一次,她没理由知道,而她却跟我撒娇,说我回去就告诉我,我当然不同意,纠缠一阵子,实在不耐烦,就要挂电话了。这个时候,她语气却忽然变了,说:我最后问你一遍,到底回不回来,别给脸不要脸。   我怒了,吼道:要你给我脸了?   说完,我就要挂电话,可忽然,电话那头的江韵儿问了一句“谁”,接着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声,我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地上。接下来,电话那头就是一片忙音,再打过去也打不通了。我想都没想,站起来就往回跑。这时候,怀里却传来了白灵的声音:萧云哥,别回去!别回去! 分卷 010.救兵   我停住脚步,问白灵怎么了,白灵的声音有些发颤,说:你不要回去,危险。   我叹了口气,说:就是因为危险我才更得回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已经是前任了,但我依然没办法坐视她出事。我三步并两步,很快跑回了江韵儿的住处,狠砸了一通门,根本没人应,电话也依旧是打不通。我发了狠,退后一步,猛地冲刺撞在门上。门锁嘭的一下就开了。我一个趔趄跌进去,迎面而见的,就是摆放在客厅中间的一口棺材。   棺材没盖,鲜血沿着四周向外流淌而下,染红了客厅的瓷砖。   我几乎是拖着自己的两条腿,移动到棺材旁边。棺材里头,江韵儿赤身裸体,直挺挺的躺在血泊里,双眼翻白,嘴唇黑紫,紧紧咬合。   还是来晚了……   我一阵晕眩,趔趄扶住棺材的边缘,低下头,欲哭无泪。   而就在这时,怀里,白灵忽然惊呼“萧云哥,小心,她没死!”   话音还在,突然,一只满带血污的手,死死的扼住了我的脖子,我猛然抬头,才发现棺材里的江韵儿坐了起来,扭曲的脸庞和我近在咫尺,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我张大了嘴,想叫却叫不出声来。棺材里的江韵儿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大力气,居然把我提了起来,悬在了半空中。就在这时,我的胸口却忽然一热,江韵儿发出一声嘶吼,手像是被什么烫了似的,猛地抽了回去。   我整个人瘫软在地上,与此同时,一声金属脆响,一样东西从我身上滚落出来。   居然是火葬场那老头给的铜钱。   我顿时会意,这玩意儿能让尸体闭口,肯定也有别的神通,我赶紧伸手去捡那钱币,可这时候,江韵儿已经从棺材和血泊中爬了出来,跳到了我面前拦住了去路。我转身要跑,后脖领却再次被她提住,狠狠一摔。我整个人摔在了墙上,浑身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江韵儿依旧一脸扭曲,慢慢转身朝我走来。   我以为自己就要这么交代在前女友手里了,谁知道,昏沉中,我突然看见一个人影从我面前闪过,直接把江韵儿按倒在地上。我吓了一跳,惊骇之间,我才看清,火葬场那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冲了进来,死死扼住了江韵儿的脖子,把一枚铜钱放在了她脑门上。   那枚铜钱刚放稳当,江韵儿的手脚开始癫痫似的抽搐起来,那老头从容不迫,又从后腰里摸出几枚铜钱,分别贴在江韵儿的手心和脚底。片刻之后,江韵儿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来,脑袋一歪,就侧脸不动了。   我吓坏了,质问老头在做什么,他淡淡的收了铜钱,说:放心,没死……   接着转过脸来,冷冷看着我,说:大爷我救了你的命,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我顿时感觉自己被抽空了一般瘫坐下去,那老头则站起来,敲了敲旁边的棺材,说:第六个啦……   接着又绕到我身旁踹了我一脚,让我赶紧把江韵儿抱回房间里去,然后跟他一起清理了现场,顺便把棺材拖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一把火烧了。   我只能被动听他的命令,安顿好了江韵儿,在黑夜里和他一起扛着棺材出了门。我按捺不住问老头江韵儿到底怎么样,他淡淡的说:放心,死的不是那女娃,另有其人。这女娃刚才被死人的魂儿附身了,我给她上了一道“天门”,鬼驱走了,她人没事。   我沉思了一会儿,又说道:你一早就知道我会出事了?   对方不回答。   我又说:你就是老钟头,是吧?   对方冷笑了一声,说:我是老钟头怎么着?要给我搁这儿磕一个?   他说话的方式气得我牙痒痒,但我没办法,索性不再多问。   还好这片区域不是市中心,县城人本来就少,这里大半夜也荒凉的很,很快我们就处理掉了那口棺材。一路上老钟头一言不发,最后还是我忍不住,再次开口问他为什么不赶紧去救六姨婆和钟小川,为什么要故意设计刁难我。他说这是钟家的规矩,没人刁难我,我却不依不饶。说到这,老钟头忽然脸色一变,盯着我说:看来这一晚上发生的事儿没吓着你啊?你以为我让你看这些为了啥?是为了叫你知难而退!   我愣了。   他继续说:你大爷我是想告诉你,这事儿没人能管,而且,十孽棺不仅你们村儿有,城里也有,到处都是,这都是命,是天灾!老天的意思,你篮子儿还没几根毛的后生就能给逆了?   我又说:那你儿子呢?钟小川,他也在村里!   “我没让他去,既然他去了,那我就没他这个儿子!”老钟头点了支烟,说。   我气的直发抖,我想到了来搬救兵会遇到刁难遇到麻烦,但没想到老钟头这么冷血,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不管,于是我大吼着说你们不去我自己去,死了就死了,说完转身就走。谁知,这个时候,老钟头居然厉声喝住了我,说:你他妈哪儿也不许去,从今天开始,你就呆在我老钟家围屋,白天跟我去火葬场实习,晚上回家睡觉!   我根本懒得回头搭理他,说了句“凭什么”就继续往前走,可没走几步就让老钟头拽住了胳膊,他的手好像铁钳似的,根本挣脱不开,我直接被他拽上了他的旧摩托车,一路风驰电掣,没给我半点反抗逃跑的机会。   我们后半夜才到钟家围屋。   但进门的时候,里头却传来一阵阵争吵声。   刚走到二进院门前,一个女孩子就从里头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那女孩至少有一米七以上,五官清秀,穿着紧身上衣和牛仔裤,曲线窈窕。她背了个大包,虽然没白灵的绝美,但却带着几分英姿飒爽。然而,她还没经过我们身旁就让老钟头一把拽住了。   “你上哪儿去?”老钟头厉声问道。   “你们不去找二哥,我自己去!”女孩愤声说道。与此同时,围屋正厅方向又走出来几个人,两男一女,男的估计是老钟家的儿子,俩老年女人就不知道是老钟头的媳妇还是家里的保姆亲戚之类的,开始一通苦口婆心的劝。但那个女孩子显然不买账,厉声说:都别劝我,二哥都去了几天了?你们一个个窝在家里挺尸,有谁管过他现在怎么样?他还是不是亲生的了?   “胡闹!”老钟头一把把那女孩推回去,说:“你去救人?钟家的本事你学了几成你就去救人?非得把自己搭进去才开心?”说完他把我往前一推,说,“这就是村里来的,你问问他村里是啥情况,看你有没有本事去找你二哥!”   那女孩一把就把我脖领子揪住了,激动的问我钟小川现在的情况,我只能一五一十的说了。那女孩放开我,红着眼睛看着老钟头,说:二哥拿自己的命跟你赌,结果他还是太信你这老东西了。就为了你跟六姨婆那档子破事,你连儿子都可以不要!   老钟头当场就是一个耳光,厉声喝道:你就这么跟你爹说话?反了天了!   接着,那个大哥和几个中老年妇女立刻上来劝慰,女孩转身就走。我实在看不下去这一幕家庭剧,心里也更加忐忑。在一旁等了很久,老钟头才向家人简单介绍过我,给我安排了个房间住,房间是围屋门厅旁的偏房,后半夜了,我却一直睡不着。   一直熬到早上五点多,一片寂静里,居然传来了几声敲门声,我以为老钟头这就找来了,开门一看,却是挨打的那个高个子女孩,她不由分说的闯进我房间来,反手关了门,问:你今天说,你是来找老钟头救人的对不对?   我赶紧点头。   她直截了当的说:他是铁了心不会去的,我跟你去,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