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她不想死   简暮从昏迷中迷迷糊糊醒过来。   明晃晃的白织灯灯光像一张巨大的网铺天盖地将她笼罩,让她勉强睁开的双眼又受不住刺激迅速紧闭上,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也没心思管自己置身何地,只觉得身上似乎被钻了无数个孔,密密麻麻的疼痛感让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她下意识动了动,却发现四肢好像都被什么禁锢住,完全无法动弹。   一股强烈的不安从心底涌出。   简暮咬着唇强忍住浑身的痛楚,眼睛颤动着,试着慢慢睁开,渐渐适应刺眼的灯光之后,她开始观察自身的处境以及身边的环境。   这是一间类似于实验室的房间,里面放着各种高端的仪器,她看不懂这些仪器有何用处,只听见每台仪器都在不间断地发出隐隐的电流声,显然都在运行工作,而她此刻正全身赤裸地躺在一架手术台上,四肢被铁环锁住,而她身上的痛楚均来自于插在她身上那些密集的管子,那些管子里有一半是红色的,吸抽的显然是她身体里的血,而另一半管子是透明的,里面隐隐有气体飘浮,但她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总之,这些管子里将从她身体里抽出来的血与气体,正全部运输到一米之外的浴池中。   浴池里半躺着一个光身昏迷的年轻女孩,如绸缎般的黑发披散垂落在浴池外,洁白无暇的身躯淋泡在鲜红的血液里,像一副色彩分明的画,异样妖娆,触目惊心。   浴池的四周好像有一层肥皂泡似的结界笼罩着,看似飘渺,却一直非常稳固地立于浴池四周,将浴池里的女人保护得严严实实,一粒尘埃也飘不进去。   她现在是在看3D版的玄幻电影?   简暮当即倒吸了口冷气,瞪大的双眼中充斥着极度的恐慌与不敢置信。   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这一定不是真的,她肯定在做梦!   她用力闭上眼睛,屏息调整了几秒,然后睁开,印入眼帘的还是这一幕!   她想挣扎!想尖叫!想逃!   可是她动不了,也完全喊不起来,她身上的力气随着血液一起正在极速流失,想逃,那更是无异于做梦。   简暮第一次感觉死亡离她是如此的近,正常人流这么多血不死也休克了,可是,她居然还醒了过来,这是要她看着自己身体的血流到最后一滴为止吗?   这样残忍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或许想让自己死得能够瞑目一些,她努力回想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   记忆中最后的一天是星期五,冬至,一年里最冷最短的一天,从早上起天空就乌云密布,整个世界仿佛都是灰色的,但简暮的心情却丝毫不受天气所影响。   她很开心,也很期待,因为朱以光邀请她烛光晚餐,他是一个很懂得情调的男人,每次约会都像一部浪漫的法国电影,让人难以忘怀,所以每次约会前她都无比雀跃向往。   上完最后一节课之后,简暮回宿舍换了一件特别淑女的呢子裙打底,外面套上一件玫粉色的大衣,再配一双白色短靴,精心装扮一番之后便出发了。   宋以光订的是一家郊外非常偏僻的餐厅,简暮打着出租车前往,花了整整一百块,身为一个普通大学生的她还是肉疼了一下,但因为即将开始的约会她又很快恢复了好心情。   餐厅装修十分独特,各种古怪的元素搭配在一起却并不觉得有异,反而给人一种惊喜感,宋以光提前订了包间,她到的时候,颇有绅士风度的宋以光早就等候多时了,包厢里没有开灯,无数盏烛光将黑暗撑亮,满屋的橙色烛光温馨又柔软。   宋以光起身迎接她,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的同时,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她的心当即如同小鹿乱撞,怦怦加速,她低垂着眉眼,但脸颊上微微泛起的红晕却泄露出她内心的羞涩与甜蜜。   “简简,你今天很美。”他夸赞着,声音一如既往低沉磁性,优雅动听。   陷入爱情中的女孩,一个动作一句情话,便觉得如坠云端,因着这一刻的美好,即使立刻死掉也心甘情愿。   “血色也越来越好了。”   他的声音温柔中透出一丝缠绵,手从她的脸颊上缓缓滑过,凝视着她,那样认真的眼神,好像要将她的血液都看得明明白白似的。   当时他的眼神里分明透着古怪,可是沉浸在甜蜜中的简暮完全没有察觉。   这次的约会跟以往却是有些不同的。   以前每次约会,宋以光都会亲自煮好一些滋补血气的汤水装在保温桶里,每次都要看着她喝完,他才放心。   试问如今有哪个男友能做如此体贴呢?这也是简暮为他着迷对他死心塌地的主要原因。   可是,这次他竟然破天荒头一次没有给她带补汤,而让她喝红酒。   心里头虽然疑惑,但简暮只当他是变着方法浪漫一下,没作他想。   只是唯一有点让简暮觉得奇怪却完全没有机会弄清楚怎么回事的是,那天的红酒很美,也很醉人,她以前虽然不胜酒力,但一杯红酒还是小意思,然而,这次她只喝一口,便开始觉得晕,然后……   然后,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后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疑惑感布满简暮的脑海,她一动不动地躺着,吃力地喊了一声:“宋以光,你在哪……”   房间是封闭的,回应她的只是她自己无望的回声。   简暮努力转动眼珠子,希望可以找到对她有利的线索,结果她无意瞥过自己的一张手臂,当即吓得差点尖叫起来。   她只是失血而已,为什么皮肤会迅速枯得像老树皮一样?   简暮完全懵了,血液的流失除了让她身体极速干枯,同时也渐渐四肢无力,感观麻木,就连身体上的痛楚也正一点点消失,简暮非常清楚,这是因为她的生命力正在逐流逝,等她所有感觉都没有,那大概就是死亡了。   她才二十岁,年轻得从未想过死亡两个字,她不想死。 正文 2、以血为引   拼着身体仅存的最后一丝力气,她再次喊出声:“宋以光,救我!救救我!”   喊完之后,她眼前黑了一下,差点昏了过去,她摒弃内心的恐惧与绝望,努力睁着双眼,不让自己昏死过去,她知道,只要闭上眼睛,就真的再也睁不开了。   直到一个淡灰色的身影将她的上半身笼罩在一片阴影里,她的眼睛才无意识地眨了一下,一个并不陌生的身影进入她的视野,紧接着,一个熟悉的,低沉的,温文尔雅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   “你在喊我?”   简暮已经进入半昏沉状态,脑子其实已经不太灵光,她无法深入思考,为什么两人一起约会,她昏迷醒来后成了这个样子,而他怎么会这样优雅地出现,她只凭着一直以来对他的信任,下意识红了眼眶,激动地说:“以光,救救我,我不想死……”   宋以光从她的后面慢慢走到她的旁边,伸出右手,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原本白嫩的皮肤,此时却逐渐干瘪发皱,他的动作依然像以前一样温柔,但那双黝黑如冬日森夜般的眼睛里却看不到一丝温度与怜惜,他淡淡说: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看着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简暮人生头一次遍体生寒,前所未有的恐慌,就是她的脑子再迟钝,此刻也该明白,她变成现在这样,跟宋以光绝对脱不了关系。   这对于她来说,无疑又是一次狠狠重击!足以将强撑着不敢闭上眼睛的她击溃,心脏也好像瞬间被狠狠揉捏成碎片,然而,她身心俱损,可她依然还留着口气,依然还能睁着眼睛看他,甚至嘴里还能勉强地发出沙哑的声音,质问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宋以光从她那满脸褶子近似老媪的脸上收回自己的手,高高在上地漠然扫了她一眼,随后转身,走到浴池旁。   屈膝蹲身,与刚刚完全不一样的姿态平视着浴池里的年轻女孩,那原本冰冷的双眸瞬间漾满如水的温柔,他伸手轻轻穿过肥皂泡似的界体,轻轻捊顺她微乱,好似浴池里的女孩是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动作小心翼翼又充满怜爱。   他静静凝视着面前女孩,目光宠溺,声音却丝毫没有情绪对简暮说:“冬至至阴的天,再加上你至阴的魂滋养出来的血液与精气,是治疗卓儿最好的良药。”   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变了个味,温柔而缱绻地说,“我的卓儿,就快醒了。”   简暮看不见宋以光的脸,但她几乎可以想像出他此刻的模样与神态,一直以来,他不就是也对她这样深情款款吗?   可是,他此刻却用同样深情的语调,对她说出了一番这样残忍的话,简暮只觉得冷,彻骨的冷。   心脏将她往死里扯着痛,想哭,却完全流不出眼泪,她睁着一双空洞似枯井般的双眼,绝望地盯着头顶白花花的灯光,无力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所以,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接近我,不过是想我这一身的血。”   宋以光没有回答她的话,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他的心与眼都在浴池里的这个女人身上。   这场她原本以为完美浪漫的爱情,原来不过是一场骗局,真可笑,亏她从来还不知道她这一身的血原来这样值钱。   可是什么叫至阴的魂?为什么血能做药引子?宋以光也肯定不是普通的商人,他一定有别的特殊的身份,不然他为什么会这些旁门左道?   还有,为什么选择的是她,为什么……   她脑海里满满都是疑问,可是她无力问,也不想去知道了,她刚刚无比怕死,那是因为这世上还有她所留恋的东西,可此刻却觉得,她这个样子,活着难道不比死更难受吗?   她原本就是孤儿,福利院的尹阿姨去世后,她身边也没什么亲近的人了,就连她以为遇见的真爱也不过是想利用她,甚至摧毁了她,她心已碎,身已枯,活着还有何意义?   “宋以光,如果你哪怕还有一点点的人性,就请你赶紧给我一个痛快!”她沙哑的声音已经跟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妪无异,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甜美可言,这一切已然让她生无可怜,多喘息一秒,都是对她的一种煎熬。   宋以光从浴池旁起身,重新踱步回到她的身边,那张好似雕刻般精致绝伦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怒,他静静地说:“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让你,就这样一直一直活着。”   血都快放干了,还不让她死?让她就这样活着?!   简暮此刻的心情,简直不能用言语再来形容,她狠狠瞪着他,每一个字都仿佛从牙齿里挤出来的:“宋以光,你就是一个魔鬼!”   对于她的咒骂,宋以光连眉毛都没皱一下,似乎除了浴池里的那个女人之外,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影响到他的情绪。   他只专注于检查她身上的各根管子,然后从中间挑了几根拔掉,剩余的几根继续吸抽她身体里为数不多的血液与精气。   简暮喘息着还要骂他,他的手上却不知何时多了一粒黑色的药丸,简暮下意识扭开头去,他迅速掐住她的下巴扳正,将药丸塞到她的嘴里,她立刻抬起脖子要吐出来,他眼疾手快将她肩膀用力一拍,她被迫重重躺了回去,药也随之吞入腹中。   “你给我吃的什么?”   简暮怒不可遏,奈何身上没一丝力气,她再生气也没有一点气势,虚弱得随时能昏死过去。   “不让你死的药。”宋以光淡淡回答。   “为什么,你都把我折磨成这样了,为什么还不让我死?”   “你死了,天道会降天罚,我为何要给自己找麻烦?等你阳寿真正尽了的时候再让你死,也不迟。”宋以光如实坦诚,仿佛理所当然。   “那我要一直这样活着吗?”简暮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的。   “没错。”   话音一落,宋以光便再次转身,回到浴池旁,认真观察着浴池中昏迷的女孩,虽然知道她离苏醒还要一段时间,可是他就想这样看着她,不想错过一分一秒。   简暮一动不动躺在冰冷的台架上,内心从震惊到不敢置信,再从极度的疼痛难过中渐渐麻木,浑身冰冷得如坠冰窖,目光中透出一种比死还要恐惧的绝望。 正文 3、妙龄暮颜   她要这样一直生不如死地活着吗?   如果之前简暮还存着一丝侥幸心理的话,那么,当她被宋以光转移到一个不为人知的隐秘山洞里,让她睁着眼睛在一架水晶棺里渡过了三天,不能动也没死之后,她完全相信了他说的话,她真的要这样一直“活着”。   这些天她除了被毁了的同时,世界观也颠倒了,原来人在被放干了血之后,居然还可以三天不吃不喝都不会死,当然,她不能确定她现在到底还算不算是人。   其实她认为,她现在跟长埋于地下的死人是没什么两样的,只不过,她比死人多了一双眼睛还有一耳朵,她看得见她视野范围内的事物,听得到洞口阵阵呼啸的风声,仅此而已。   对于她此时枯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的身体来说,水晶棺里空间还是挺大的,如果她能动,在里面翻个身打个滚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是,她没力气,抬脚弯曲一下,她要喘半天的气,试了几次后,她就放弃了,干脆躺着摊尸,她也不认为她跟尸体有什么区别。   没有食物的充实,没有水的滋润,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洞口昼夜交换,看着自己本身满是褶子的皮肤,一天比一天干枯,就像一张被遗落在沙漠中的树皮,被干燥的风沙洗礼过一遍又一遍的样子。   心脏部位也似一口枯了数年的的深井,静寂无声,但让她奇怪的是,她还能“呼吸”,或许是与生俱来的习惯,她会下意识去呼吸,当然她并不确定她的肺是否还在工作。   起初的时候,简暮也是抱过幻想的,宋以光那个王八蛋竟然不让她死,那她就争口气活着出去,给自己报仇,杀他个措手不及。   洞口并不是世外桃源,也是会有人经过的,譬如某些攀岩的探险队,有一次,简暮在棺材里清清楚楚看见有个人抓着一根绳子爬到了洞口,发现这个洞之后,非常惊喜,还停下来进来打探了一翻,简暮无比激动,在棺材里一阵阵嚷嚷,她噪子哑得吐不出清晰的字来,但总算能发出一些声音,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引起那个人的注意。   然而,无论她怎样努力,那个人几乎都没往她这边看一眼。   简暮一颗充满希望的心渐渐落空,且不说她的声音他能不能听到,但这个小洞里放着这么一口大棺材,他居然看都没看一眼,这其中肯定是有问题的。   简暮看了一眼棺材上那道符,是宋以光临走前贴上去的,他可以这么放心把她放在这里,大概就是因为这道符贴上后,普通人是看不到这口棺材的。   简暮彻底心如死灰。   她真是没想到,认识宋以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有一年了,他居然藏着这么多本事,而她一无所知,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的愚蠢女人。   活该被他利用残害!   那人在洞里转悠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接着往上攀爬,而她也只能继续躺在棺材里,日复一日地看着洞口,从天黑到天亮,不知交换了多少次之后,她内心的那点斗志与希冀早就被磨得干干净净了。   所有的怒恨不甘,都埋没在心底深处,如果她不拿来每天想一想,她怕自己都会忘。   时间真是最漫长也最残酷。   之后,洞里也出现过几次探险的人,但大多都在洞里晃悠一圈也就走了,简暮渐渐习以为常,就连偶尔有蛇跟蜈蚣的从棺材上爬过,简暮也能非常淡定地跟它们挤鼻子弄眼睛。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人生真的挺滑稽的,明明那么爱的一个人,突然变得如此狰狞可怕,明明她是那么相信科学的一个人,可是她的血都被放干了,人也枯成这样了,却偏偏意识还如此清楚,明明她觉得自己还活着,却又只能躺在棺材里,与动物为伴。   简暮不知道她在洞里的水晶棺里到底躺了多久,但非常清楚的记得,有一段时间下了很久的雨,每天听着洞水滴滴嗒嗒的雨声,别提多腻歪了。   而苏启令出现的那一天,一个绵雨不断的天突然放晴了,阳光从洞口斜斜地打进来,将潮湿的洞内照得很是明亮,就连棺材内的简暮也好似感觉到了一点温暖。   简暮躺在冷冰冰的水晶棺中,闭着眼睛,努力去感受阳光的温度,直到,她的第六感敏锐地察觉到有一双眼睛似乎正在打量观察着她。   那种目光不是来自于洞顶岩石上爬着的蜥蜴,也不是来自于在棺材周围悉悉索索的老鼠,而是久违的来自于人类的目光。   可是,普通人是看不见她的,除了将她放置在这里的宋以光,难道是他吗?   想到那个男人,简暮心惊不已,一丝畏惧感油然生。   她突然很怂地不敢睁开眼睛,闭着眼睛装死,直到石棺外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啧啧啧,丑成这样,也真是没谁了。”   这是简暮第一次听苏启令的声音,跟宋以光优雅沉稳不同,他的声音里透着一种随性不羁之的调调,语气中满满都是嫌弃感。   不是宋以光的声音,简暮当下松了口气,但另一种紧张感又上来了,她迅速睁开眼睛,警惕地盯着此刻站在棺材外的男人。   简暮有些意外,这是一个很招人看的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姿,灰白的衣衫纤尘不染,皮肤如瓷一般白皙透明的近乎不似常人,五官不算精致,但棱角分明,异常耐看,就像一幅有着极具个人特色的画,即使一个微微蹙眉的表情便使得整幅画都鲜活了起来,只一眼,便叫人看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这样的一个人提着一个精致复古的黑色工具箱往如此潮湿而散发着霉臭味的山洞里一站,真是要多突兀有多突兀。   “你是谁?”简暮提起身上如游丝的力气,勉强发出声音说了三个字。   “你猜。”   苏启令说着,姿态慵懒地双手环胸,上扬着的眼尾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平添几分邪魅之气。 正文 4、敌友不明   简暮觉得自己大概是在棺材里躺久了,脑子也腐朽转不过弯了,她竟一时没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脑海一片空白,眨了下枯树皮一样的眼皮,不解地看着他。   “算了,甭猜了。”苏启令似乎觉得跟她说话简直没意思,也懒得跟她多做解释,只简洁地表明自己的来意,问她,“你可想离开这里?”   这还用问吗?!除了老鼠跟蛇,谁还想待在这里?   简暮压抑住内心狂热的激动,她无比期盼地盯着他,声音极度沙哑地小声问:“你是来救我的?”   她等了又等,等了那么久,都不敢再期待有人会来救她,可是,当她已经放弃了的时候,她又重新看到了希望,死灰复燃了!   “看来脑子还没彻底坏掉。”苏启令浅浅一笑,当下眉目生辉。   简暮此刻的脑海里就像有一个炸弹突然就炸开了,无数个问题蜂拥而至——   他是谁?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为什么要救她出去?他有什么目的?救她出去也不一定是好人……   可是,再多的问题,都抵不过她一颗热切想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心。   那双明明似枯井一样的双眼,此刻却发出了熠熠的希冀之光,直直盯着苏启令,好像他就是一道从天而降的主光,她唯一的生机与希望。   苏启令手放到棺盖上,暗暗使劲,却发现丝毫都奈何不了这顶棺盖,这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往棺盖上的那道符瞧去,嘴里念了一道简暮完全没有听懂的诀咒,随后伸出中指往符上一点,动作很是熟练流利,看得简暮一愣一愣的。   然而符纹丝不动。   苏启令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自言自语道:“看来那家伙还真花了不少心思。”   看他似乎遇到了一点困难,简暮的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似乎察觉到简暮担忧的目光,苏启令朝她瞥了一眼,似笑非笑地勾勾唇角:“放心,这道小符难不倒小爷我。”   说着,他手里突然亮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往手指头上轻轻割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在血珠溢出的同时,他再次念咒捏诀,法咒念毕,手指再次指向那道符,血珠也准确地坠落到符上,符顷刻间燃烧成灰。   符毁之后,苏启令轻而易举就打开了棺盖,但棺盖打开的刹那,苏启令立刻捂住口鼻,一张俊脸上满满都是嫌弃跟恶心,几欲作呕。   简暮心里有数,在棺材里被关了这么久,哪可能没味道,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新鲜空气与自由太让她怀念,她忍不住连连吸了数口气,然后想要爬起来,费了半天的劲,只有骨头一直在咯吱咯吱的响,她却愣是没坐起来。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动都动不了的自己,当真让她难过着急得想哭,偏偏她身体又干,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   “行了行了,你别哭了,已经够丑了。”看着她原本枯皱的一张脸因为哭泣跟焦躁显得更加扭曲难看,苏启令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她,他从黑箱子里拿出一个瓶子,瓶子里装了满满一瓶黑色的药丸,他从里面倒出一颗,然后非常痛心地递给她。   “吃了它。”   简暮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在我没有后悔之前,赶紧张嘴。”苏启令不耐烦地催促着她。   简暮被他唬住了,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愣愣地张开了嘴。   苏启令伸手轻轻一抛。   一颗药丸就落到了她的嘴里,怕沾染上她嘴里的污气似的,药丸一到她的嘴里,他便迅速地收回了手。   极其干涩地咽下药丸之后,不过数秒,简暮便非常神奇地察觉到身体的变化,就像干枯了多年的河流,正在接受一场上天恩赐的细雨,虽然效果并不明显,可是那种细微的滋润感也足以让人全身的毛孔都为之惊喜。   简暮那具身体原本只剩下了骨头和一层皮,没有一丝温度,但此刻她明显发现她身上似乎有温度了,干瘪的皮肤里也好像有脉搏跳动的样子,这是生命的迹象。   她兴奋极了,高兴地坐了起来,反反复复打量着自己,虽然一双手臂堪比老树皮,但重现生命迹象却让她再次看到了希望,或许,她还能变回以前的自己?   “你那是什么药啊,为什么这样神奇,可不可以再给我多吃几颗?”简暮看着他的黑箱子,两眼简直要冒光。   吃一颗就能有这样的效果,那多吃几颗,她不是能恢复大半了?   苏启令居高临下极其不屑地盯着她,讥笑:“能给你吃一颗已经是你三生有幸,请停止你的痴心妄想,赶紧出来跟我走。”   “可是我不能动……”   动字还未发完音,她这才突然发现,她自己已经坐起来了,她感觉不可思议,便试着小心翼翼扶着棺材缓缓站起。   虽然称不上灵活,但基本的动作她还是能够完成,她慢慢从棺村里面爬出来,因为实在是太久没有运动,她双脚着地的时候,不由的踉跄了一下,苏启令非但没有过来扶住她,还下意识往后一跳,迅速躲开她,唯恐与她发生不必要的接触,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摔倒在地上。   简暮:“……”   亏他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如此没有绅士风度。   简暮暗自腹诽了他一番,纵然心里再郁闷,她也不得不认命。   没想他能来扶自己,简暮咬着牙,撑着极其不利索的身子,慢慢站起,勉强站稳了身子之后,简暮心里五味杂陈,曾经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将有一天会变成这副模样,以前她虽然算不什么大美女,但至少也还是甜美可爱招人喜欢的啊,如果宋以光没有出现,追求她的人可还是排着队的!怎么如今就变成这样?难过揪心至极的同时,她也还是隐隐有点开心的。   呼,她终于能站起来了。   但是,她也没有掉以轻心,虽然她现在从棺材里出来,他也给了她一颗那么神奇的药丸吃下去了,可是,这不能证明,他就完全是好人吧?   小心翼翼问他:“你该不会是宋以光的人吧?” 正文 5、阵法攻击   简暮一直记得,当时苏启令的表情相当古怪,像是极丢面子一样,很是没好气:“宋以光还没有可以使唤小爷我的资格。”   听他这样说,简暮暂时松了口气,既然不是宋以光的人,应该不会让她再有危险吧。   可是,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苏启令片刻不想在这里多待,他提着黑箱子边往外走边说:“如果你还想留在这里,我不会勉强你离开的。”   简暮赶紧迈着僵硬的双腿,一步步吃力地跟上,当她走到洞口时,霎时傻眼了,她在这个洞里待了这么久,才知道这个洞是完全没有路可走的,然后上上下下都至少有百来米,除了一根攀岩的吊绳之外,再也没有任何辅助工具了。   他奶奶个球,宋以光这个王八蛋当初是怎么把她和一顶棺材弄到这里来的?   简暮声音弱弱地问:“这么高,我怎么下去?”   “你说呢?”苏启令斜眼睨她。   简暮一脸求助地看着他,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如果简暮还是以前那个青春貌美的小姑娘,恐怕没有几个正常的男人能拒绝得了她,可如今她这种神情放到一个皮肤干枯满脸褶子的老怪物身上,可真没几个人能消受得了。   所以,苏启令相当不客气地拒绝了她:“为了避免接触,我已经忍痛割爱给了你一颗丹药,人呢,切不可得寸进尺。”   简暮急了:“可是这么高,我要是没抓稳绳子摔下去了怎么办?”   “摔就摔了呗,反正你又死不了。”苏启令挑了挑眉,“确切的说,你现在跟死人有什么差别吗?只不过你身体里的那粒续魂丹,把你的魂强压制在你的身体里,事实上,你早就死了。”   简暮愣了。   从身上的血被放干的那一刻起,她其实是一头昏的,明明按照自然常理来说,她从被放血的那会开始就应该死去了的,可是,尽管她身体只剩下了一层枯皮,可她依然还有意识跟思想,她一直不明白其中的原因真相,直到这会他给了她解释。   她的心情极其复杂,难过自不必说,但更多的还是惶惶然不敢置信吧。   原来她真的已经死了。   所以身体再怎么折腾,她也已经是个死人,只是魂还在,她无论如何也解脱不了。   天,她到底身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这一切完全颠覆了她以往的世界观,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死了,却还能像个活人一个走动。   这个苏启令跟宋以光,究竟都是什么人?   苏启令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多待一秒都是在折磨他的耐心,看她站在那儿发呆,他就忍不住催促:“你还在发什么愣,不想下去的话,那就继续在这个山洞里呆个几十年吧。”   简暮轻声说:“可是,我下去了,又能怎样?又跟现在有什么区别?”   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苏启令气笑了:“你是不是在棺材里待久了,脑子待傻了,没有区别,小爷我大老远跑来接你做什么?过家家么?”真当他闲的蛋疼?   简暮目光一亮:“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能变回从前吗?”   苏启令“噗”声笑出,丝毫不给面子地讥讽道:“变?你当是孙悟空有七十二般变化想变就变?你放心,这世界上就算有孙悟空那种会变的,那也绝对不会发生在你的身上,不要太想太多。”   她懊恼又失落地低着头。   苏启令瞥了她一眼,下意识觉得自己刚刚的那翻话是不是有点太不留情面了?他有点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清清噪子说:“不过,你想让自己回到从前的那个样子,也不是没可能的,这得看你的造化了。”   “你说的是真的?”简暮立刻抬头,热切而无比期盼地看着他,迫不及待地追问,“那我该怎么做?”   “具体的你跟我回去后再说,那不是我份内的事情,况且在这里一时半会也说不清。”简暮回归正题,瞅着她问,“你先下还是我先下?”   似乎是因为他刚刚的那一番话给简暮带来了希望跟勇气,此刻她的内心满满都是正能量,她朝山底望了一眼,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我先来!”   说着,简暮就蹲下身子抓住那根攀岩绳,用力抓紧绳子,作好准备开始下,她绝对不相信自己能一直抓稳绳子不掉下去,可是,既然确定自己就算摔得骨头散架,她都不会死,那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看着简暮一鼓作气准备下,苏启令眼睛里掠过一丝赞赏,他拿出事先早就准备好的一道符,往她肩膀了一贴,淡淡说:“放心下吧,这道符会保你平安落地。”   简暮有些惊讶,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这一招的。   有了苏启令给她的符保身,简暮的胆子就更大了,冲他点点头就开始下了,事实如简暮所料,她才刚下两步,身子就显然撑不住了,眼看着摇摇欲坠,背后却突然多出来了一股力量,好像有人在后面支撑着她,她得到了支撑,一路下滑就十分顺畅了,一直落地为止,她都没有磕着碰着一下。   她很是惊喜,看着肩膀上的那道符,正想着把它取下来好好研究一番的时候,苏启令稳稳落在她的身边,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先她一步将符收走。   简暮眼睁睁地看着他将符放回黑箱子中,很是遗憾地暗暗叹了口气。   苏启令拍拍衣服上沾的草屑,打理整齐得一丝不苟之后,苏启令这才提着黑箱子准备走,简暮也跟着做样子,拍了拍她身上那件长了一层厚霉的衣服,原本只是想学着他整理一下,结果一拍,一层霉灰立刻扑鼻而来。   简暮:“……”   苏启令看她的眼神中又多了一层深深的嫌弃,随后加快脚步,跟她尽量保持一段不被她“污染”的距离。   简暮虽然羞愧到了极点,但还是紧紧跟上他。   两人走了不到一百米,周围原本只有虫鸣鸟叫的山林中,突然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苏启令当下顿住脚步,俊容警惕。   简暮也跟着停下,随着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接近,简暮也听到了,怎么形容呢,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小时候看的鬼片一样,鬼哭狼嚎,别提多惨人。 正文 6、守他过夜   简暮下意识往苏启令靠近了一些,但也不敢靠得太近,她看着四周,声音有些哆哆嗦嗦地问:“这、这是不是鬼来了?”   虽然这段时间在简暮身上发生了这般离奇残酷的心,但她那颗既怕鬼又好奇的心,还是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苏启令凉幽幽瞥她一眼:“就算是鬼,你有什么好怕的,你现在差不多跟它们就是同类。”   呃?   简暮当下懵了。   所以,她现在的同类是鬼,不需要害怕了?   正当她陷入这种奇怪的思维中时,无数道血符突然从四面八方袭来,那种鬼哭狼嚎声增高尖锐了无数倍,就像耳边突然有个高音喇叭响起,震耳欲聋。   “小心!”   苏启令将她用力往没有血符攻击的一个空隙方推去,然后迅速念咒捏诀作法跟这些血符抵抗,血符团团将他围住,不停打转,速度也越来越快,他嘴里的诀咒也跟着不断加速变复杂,脸上神色逐渐凝重,像是有些控制不住。   被他推到杂草丛上的简暮咬牙站了起来,她虽然不懂,但看他的样子似乎有危险,她担忧不已:“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苏启令额头上渐渐溢出一层汗珠,他几乎咬着牙回了她一句:“闭嘴!”   简暮虽然着急懊恼,但也清楚自己确实没有可以帮到他的本事,也只能在一旁看着干着急。   苏启令正跟那一堆血符斗得正激烈,简暮这边突然又发生了异状,她有种非常敏锐的直觉,身后似乎有危险,她本能地回头望去,便见又一批血符强势攻来,发出锋锐的嗡嗡声,眼看就要将她吞没。   简暮愣愣站在原地,那血符那样迅速,那么凶悍,别说她现在身体笨拙,就是恢复到以前的自己,也别想跑过它们,跑也跑不过,反抗也不知从何下手。   “快跑,它们会把你的魂魄啃得一丝不剩!”苏启令从战斗中分神大声提醒她。   可是那方简暮已经吓得完全忘记了动弹,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像潮水般涌向她。   “啊——”   简暮只觉得那一张张血符像一张张淬了毒液的利嘴,疯狂地啃咬着她,咬得不是她的皮,倒像是骨头,甚至比骨头还深,对,就如苏启令所说,那大概就是灵魂!   它们贪婪,凶横地啃咬撕裂着她,这样的痛楚,不比当初被放血好受,她倦缩在地上打滚,痛苦难耐地嚎叫。   他说她不会死肯定是骗她的,这一次,她真的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那种痛是她快要被啃得千疮百孔然后撕碎彻底毁灭于天地间的痛,也是无人能体会的痛。   其实,活着回到从前不过就是她做的一场梦而已,她的路只有两条,要么生不如死,要么彻底死。   跟血符对抗实力不分上下的苏启令眼睛都快红了,最后突然间吼了一声,狠戾乍现:“找死!”   他突然收起攻击,手指挥出一道光刃,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划了一道口子,顿时鲜血飞溅,苏启令借血起咒,然后将血咒狠狠洒向他跟简暮两边那一道道血符上,血符攻势立失,当即像一张张失效了的废纸,颓然飘落。   随着那一张张符纸洒落了简暮一身,她身上的啃咬撕裂感立刻消失了,虽然疼,但她咬咬牙也还撑得过去,她忍着全身的痛,爬起看来苏启令。   只见他像个木偶一样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垂着的左手臂上一道狰狞的伤口触目惊心,简暮感觉不可思议,那么大一道口子,怎么这么快血就止住了?   她勉强站起身来,踉踉跄跄朝他走了过去,刚走拢,苏启令却突然“砰”了一声,直直倒地。   在昏迷前,他只来得及说:“不要动我……”   话未说完,他就已经彻底昏迷了过去,刚刚战斗过的现场一片狼藉,失效的血符洒了一地,符上均沾有苏启令的血迹。   四周突然变得无比宁静,简暮此刻完全懵了,她想伸手把他推醒,但他最后说的四个字却让她的手迟迟不敢伸出。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怎么说昏就昏了?而且他似乎还知道自己会昏的样子?为什么还不能动他?难道动了他对他会有危险?   他只是暂时昏了一下,并不是死掉了是吧?   她害怕,不是怕自己失去了唯一的希望,而是害怕一个一心想救她的人却因为她而死了。   不能动他,简暮只有颤颤地伸出一根手指,探向他的鼻端,一丝淡淡的气息拂过简暮的手指。   还好还好,他还有气,他还活着。   简暮松了一口气。   “喂,你醒醒。”   简暮喊着他,试图把他唤醒,结果没有任何动静,接下来简暮又喊了好一阵,还是没有反应。   她没法子,只能在他的身边干坐着,时间流逝,白天倒没什么,但到了晚上,山间里的氛围就有些恐怖了起来。   为了避免野兽闻到血腥味过来攻击,简暮特意在天黑之前去附近找了一堆干柴,早早就将火堆烧起。   随着夜色逐渐加深,在火堆的帮助下,野兽是没有,但简暮还是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她努力忽视周围黑暗带来的神秘危险感,抬起头来,让自己抱着一颗赏星星的姿态坐着。   璀璨的星空是城市里难以欣赏到的夜景,美则美矣,简暮却当真是没什么心情欣赏夜景。   可能如苏启令所说,她现在跟鬼差不多是同类,她似乎要比当人时的感觉敏锐多了,因为她明显感觉到,周围有一双眼睛正在有意无意地盯着她,像是好奇的打量,又像是俯视眈眈的觊觎,所幸的是,它们没敢真正靠近。   这是传说中的孤魂野鬼吗?   简暮心里猜测着,但终究没胆子去看清楚探个究竟,抱着双膝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即使是“同类”她也很害怕啊!   她嘴里不断地默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对,鬼不犯我,我不犯鬼……”   简暮身体的各项机能基本都失去了作用的,她不会饿,不会困,所以,这一晚,简暮是生生熬过来的。 正文 7、关于从前   天刚破晓,她那种被无数双眼睛围观的感觉立刻就没了,那种悉悉索索的声音也听不见了,简暮这会基本可以断定,跟电视里演的一样,鬼果然是害怕阳光的。   那她又怎么不怕?   简暮想不明白也没去深究,她转头看着旁边的苏启令,依然还是刚昏倒时的样子,简暮叹了口气,他要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不会一直都醒不过来吧?那她岂不是要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她以前守着棺材,现在好不容易从棺材里出来又要守他?可让她狠心抛下他离开,她也做不到,万一她一走,那些飞禽走兽就把他给啃得骨头都不剩……   简暮打了个寒颤,紧接着一阵绝望感油然而生。   但是,很快简暮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移到苏启令的脸上时,他嘴里“丝呃”了一声,浓密好看的睫毛颤了一下,随后赫然睁开双眼,漆黑清亮的眼睛漂亮得没有一丝杂质。   简暮心中一喜,急忙说道:“太好了,你总算醒了。”   苏启令揉着头,一下坐了起来,瞅了瞅自己的手臂,那道长长的口子还是那么触目惊心。   简暮赶紧解释道:“你不让我动你,所以,我也不敢给你包扎伤口……可是,你为什么不让我动你?”   苏启令没回她,只淡淡看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   简暮突然明白过来,他不让她动他,大概,仅仅只是因为嫌她脏。   她昨晚就该离开,让野兽把他瓜分了,让他洁癖狂!   苏启令没理会她充满憎恨的眼神,他狭长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他兀自恨恨地说道:“真是倒霉,浪费小爷我这么多的血,这趟生意真是亏到家了。”   “你的血好像挺管用的。”简暮清楚记得,昨天两次紧要关头,他都是用他的血摧毁那些符的。   “废话。”苏启令不想跟她多作解释,带着几分不可思议问,“那个宋以光到底跟你有什么仇,非要把你往死里整,先是把你关棺材里不说,还在这里设下那么变态的血符阵,留在棺材里,你永远失去自由,如果你想出来,也只有死路一条,血符只认你的味道,只要你出来就会启动阵法,然后你的魂魄就等着被这些血符啃得连渣都不剩,他是打定了主意,让你烂在这里也不让你出去。”   苏启令的一番话将简暮说的完全怔住了,一切即在意料之中,但被人说出来,心中又是另一番滋味。   她暗暗握紧双拳,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心头翻涌的深痛与狂恨,嘴角扯出一抹凄惨苦涩的弧度:“你既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宋以光做的,难道具体情况你会不知道?”   苏启令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说:“他宋以光的私人恩怨我怎么会知道?我能看出来是宋以光做的,是因为这些符只可能出自他的手!玄术界里他也算是名列前茅的了,每个人的符术都是有痕迹的,算了这些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宋以光这么容不下你,以后你出去了日子估计也不会好过,自求多福吧你。”   说到宋以光,简暮心里怎么都觉得不舒服,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还是恨,强烈滔天的恨让她产生出莫大的勇气!   如果她这次能出去,那必然是她命不该绝,是上天给她机会,让她可以亲手还自己一个公道!为自己报仇雪恨!   事情没有到最后,究竟谁怕谁可还不一定。   简暮心里虽然踌躇满志,但此刻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她忍不住问苏启令:“这么说来,他应该挺厉害的,那你救了我,就不怕得罪他吗?”   苏启令抬高下巴,就连眼角都微微扬起,姿态相当的不可一世,只听他“哼”了一声:“他不过就比我多了几年经验,论天赋,他在小爷我面前算个球,我会怕他?”   简暮将这话好好琢磨了一番,所以,再怎么说,他应该也还是比宋以光弱一些?   她一时间心情低落不已,只微垂着头说:“无论如何,多谢你舍命救我。”   “得,我才舍不得用我这条这么宝贵的命来救你呢,我救你不为别的,就为钱,你别想太多。”   苏启令说着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再打开他的黑箱子瞧了瞧,确定里面东西完好无缺之后,他方才准备动身离开。   他的一番话说得简暮心情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她没时间多想,怕落下他太远,赶紧拔腿追了上去,然后边走边问:“对了,你为什么会突然昏倒啊?”   “无可奉告。”苏启令送了她四个字,然后脚下生风加快速度,显然想快点离开这。   看他对这个话题如此忌讳的样子,简暮好像一下抓住了他的某根软肋,饶有兴味地猜测:“你一定是晕血吧?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一个男人晕血也没什么的。”   苏启令:“……”   他们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山路才看见一条宽敞的水泥路,延着水泥路走了几百米便到了一家农家乐,门口停着一辆非常扎眼的炫白跑车,这是苏启令停在这儿让主人家帮忙看着的,苏启令显然十分爱惜他的座驾,愣是带简暮去农家乐里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在临走之前,苏启令带简暮来到了餐厅,差不多一天没吃东西了,苏启令肚子早就饿扁了。   服务员过来给他们俩一人递了一份菜单。   简暮真是太久没有吃东西了!   她迫不及待接过菜单,看着菜单上那一道道曾经无比喜爱的菜谱,她心动不已,很不客气地点了七八个菜。   在将菜单递还给服务员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开口:   简暮:多放点辣椒。   苏启令:少放辣椒。   服务员愣了下,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他们。   苏启令面无表情地说:“照我说的办。”   待服务员走后,简暮几乎用仇恨的目光瞪着他——这人知道绅士风度几个字怎么写吗?   苏启令悠闲地躺在椅子里,拿出手机,在那里自个耍自己的,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不放,他才开口道:“再瞪眼睛就酸了,等下你就知道为什么要照我说的做了。”   简暮皱着眉头,仍是不解。   菜上得有些慢,简暮在椅子上坐了会,有点坐不住,看着他手上的手机,她心中实在痒得很,便忍不住小声地问他:   “可不可以借你手机用一下?”   生在这个时代的人,就连七十多岁的老太太都每天手机不离手了,这些天她别说玩手机,连动都动不了,跟与世隔绝重新投胎了一回没两样,那滋味真是生不如死。   “干嘛?”苏启令抬眼看她。   “我想登下我的QQ跟微信看看。”简暮如实说道,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苏启令看她一眼,将自己刚登的网页退出来,淡淡道:“看了又怎样,你又回不到从前。”   简莫不理会他的话,拿着手机心中难免激动,几个月没碰手机,双手都变得十分笨拙,她慢慢滑动屏幕,打开QQ,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按,只是登上去她就花了好一会功夫,她没有做好跟以前的同学朋友联系的准备,只好选择隐身登录。   刚刚登录到QQ界面,她的QQ差点被大量的消息提示给整瘫痪了,看着QQ里数百条消息,她的手几乎微微颤抖着。 正文 8、被雇救她   “小暮,你去哪儿了?快点出现好不好?”   “暮暮,他们说你失踪了,我不相信,你肯定是跟你家那位大帅哥去蜜月旅行了对不对?”   “简暮同学,不要调皮贪玩了,快回来,室友们都在等你哟。”   简暮突然觉得无比难受,原来还有那么多的人在关心着她,她强忍想哭的冲动,继续往下看消息。   “今天他们说找到你的尸体了,那不是真的,我不相信,暮暮你快回来!”   “不管你死了,还是活着,无论你是在天堂,还是在这个世界的某一处,都希望你能好好的,命苦的暮宝宝。”   “小暮,我不敢相信你在死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是哪个杀千刀的害了你,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安息,你这一辈子容易,祝你下辈子能够幸福。”   “今天是你的头七,亲爱的同学,安息吧。”   看到这里,她心中难受到了极点,此时此刻她却是很想痛快的哭一场,哭出来了,大概就不会这样难过了,可是她干枯的眼眶流不出一滴眼泪。   “今天是你的五七,听说过了今天,你就可以去投胎了,一路走好。”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早点告诉你,简暮,我喜欢你,你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可惜你的眼里只有他。”   看到这条消息,简暮愣住,说这话的人是同校不同系的一个男生,他们在学校的活动中接触过几次,但是真正让他们注意到彼此的原因,是因为他也姓简,全名简单,后来他们渐渐熟了,就成为简暮为数不多的异性朋友。   她一直把他当朋友,完全没有想过,他会偷偷暗恋着她。   简暮心中五味陈杂,正怔忡出神之际,苏启令一把夺过她的手机,悠哉自然地翻看着她的QQ,简暮下意识去抢:“不许看!”   苏启令将手机一躲:“你敢在我手机上登QQ,还怕我看?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简暮听他这样说,也便懒得再跟他抢了,他爱怎样怎样吧。   苏启令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啧啧道:   “哟,原来还有人跟你告白呀,看来你桃花也不少嘛。”   苏启令接着又在她QQ上翻了一阵,进入空间,打开相册,接着眼睛微微一亮:“想不到你以前还挺漂亮的。”   说着,苏启令抬头又朝她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立刻从赞赏变成了跟叹息,“可惜昔日的美人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简暮觉得苏启令这人就是专门往人伤口上捅刀子的,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强装不在意道:“看够了的话,麻烦把我的QQ退出来!”   这会桌上的菜都上的差不多了,鼻端盈满佳肴的味道,早已饥肠辘辘的苏启令倒也没有在她QQ上多花费时间,很快就退了出来,然后将手机直接塞回了口袋中。   苏启令虽然饿得不行,但吃饭的样子还是挺规矩有礼的,跟平时那副桀骜不羁的随性模样倒有些区别,好像从小就受了良好教育一样的。   这倒让简暮有些意外。   相比苏启令,事实上简暮对美食的渴望自然还要强烈一些的,因为她,真的太久太久没有吃东西了!   她也不客气,直接夹起一块鸡丁一口咬了下去,嚼了没几下,她突然就想起了苏启令刚刚说的那句话:   等下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是的,她知道了。   无论辣与不辣,对于完全没有味觉的她来说,有何区别?   本来已经够难过的简暮简直要绝望了,她嚼着没有一点味道的鸡肉,看着吃得精精有味的苏启令,欲哭无泪:   “为什么我一点味道都偿不出来?”   “你现在跟死人无异,偿不出味道来不是很正常?”   简暮完全呆住。   “当然,要说你是完全的死人也不能这么说,你现在只是血肉跟五脏六腑失去了作用,但你还能行走,你的骨头跟常人一样的,所以,你骨折了也还会有痛感,这就是你跟死人的区别。”   五脏六腑跟血肉都没了,就骨头还有点用?   简暮脑海里顿时就构造出了一副画面,她好像看到自己只剩下一副骷髅架子在走来走去……   简直细思极恐。   这一顿饭,她是再无兴趣了,她怔怔看他吃得快差不多了,才恍惚地呢喃道:“那我这样活着还有何意义?”   苏启令听见了她的话,说了句:“在我任务没有完成之前,你可千万别想死。”   简暮的心情低落到极点,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生与死都完全不再由她控制。   宋以光把她弄成这副模样,又为何不让她彻底死去?   苏启令又为何要救她?   还有?   在发生这件事之前,她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虽然谈不上无神论者,可也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玄乎的东西!   简暮皱眉问:“你跟宋以光,为什么会这么厉害?你们难道……都不是人吗?”   正在吃东西的苏启令一听这话,直接呛了起来,他瞪她一眼:“说的什么话,我们之所以这么厉害,因为我们是玄术界的玄术师。”   “玄术师?”简暮似懂非懂,“跟阴阳师是一样的吗?”   小的时候,简暮住的福利院小镇上,经常有个好吃懒做的男人在街上游手好闲,混吃混喝,有些人很瞧不起他,也有人很是尊重他,简暮听大人说他就是一位阴阳师,会看风水之类的,当然是骗子还是真正的高人,也没人能说清。   苏启令一听就知道简暮所说的阴阳师肯定不是个有多大本事的人,阴阳师是玄术师里面的一种,但苏启令并不想跟简暮解释这么清楚,只问:“如今你也算是半条腿踏进玄术界的人了,以后你就知道玄术师是什么了。”   潦草地回了她一句之后,苏启令继续大吃大喝,等吃饱喝足之后,才带着生无可恋的简暮上了他的车,载着她往川城的方向开去。   当然,简暮整个过程都是一副老太太的装扮,除了露出一双眼睛来之外,其余部位都包裹得严严实实,让人乍一看,她跟一个普通偏瘦的老太太也没什么差别。   一路上,苏启令只专注开车都不太愿意讲话,简暮知道,面对她现在这样一个老怪物,正常人都不会太想去搭理,看着都毛骨悚然,何况聊天呢?   简暮犹豫了几番,最后还是稍稍扯下脸上的面罩,忍不住好奇地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苏启令看都没看她一眼,如实地简单回答:“去雇主那,把你交给他,我这次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正文 9、初见雇主   “雇主?”简暮一时间没太明白。   “自然是雇我来救你的人,不然你认为我们非亲非故的,救你做什么?”   简暮下意识问:“有人雇你来救我?是谁?”   她实在想不出来,有谁会救她,她的圈子一向小,没亲人,朋友也不多,最亲密的,也不过是从前的宋以光,但最不可能救她的也是宋以光。   究竟会是谁?   苏启令也漫不经心地说:“问那么多做什么,去了不就知道了?”   他一句话也就将简暮打发了,然而简暮却一路上都在忐忑疑惑跟迷茫中渡过,一秒都静不下心来。   从白天到黑夜,苏启令开着跑车几乎没有停歇,到达川城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他们的目的地是川城郊,凌晨时分,掩藏在半山后的天空渐渐露出一片朦胧的青灰色,矗立在半山腰中的一栋复古却不过时的豪宅已经显现出隐约的轮廓,在清晨缭绕的山雾中,整栋宅子威严中透着几分古老的贵气,神秘而大气,如同海市蜃楼中的古堡,令人心之所向却又遥不可及。   跑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开进了庄园,简暮一路被庄园内的环境震撼着,花园亭台,极为雅致,但也足见奢华,她刹那间以为自己穿越进入了古代钱权并存的世家当中。   苏启令跟简暮刚刚下车,一个身穿黑色西装戴着黑眶眼镜的男人从主屋里走出来,姿态儒雅而恭敬,朝着苏启令微微俯身:“苏少,黎某等候您多时了,一路辛苦,请进。”   苏启令朝他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然后不客气的直接越过他,轻车熟路往主屋走去。   简暮站在车门前,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跟着苏启令走,还是该跟这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打声招呼先。   正犹豫之际,温文尔雅的眼镜男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于是微笑道:“你好,我是这里的管家黎谷,您请随我来。”   黎谷微微侧身,给她让出主道,很是礼貌性的等她先走,然后比她慢上一步跟在她一旁,一边边给她指示方向,一举一动极有涵养,在苏启令那儿糟到了从头到尾的嫌弃,这会被这般对待,简暮都有些受宠若惊。   进入主屋的瞬间,一阵淡淡的檀香味便扑面而来,主屋内的大厅设计相当的恢宏大气,除了青一色的檀木家具之外,客厅里还摆着各种精致的摆件,简暮虽然不懂这些,但一眼看去也知道那些个都是价值不菲的古董。   管家将她领到客厅中央的沙发前,示意她坐下,然后说道:“苏少这会正在跟我们家先生谈话,你且先坐着稍等片刻。”   看来这里的主人,便是苏启令所说的雇主了,她以前从未跟这里的人接触过,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救她呢?   简暮疑惑不解,略有些忐忑地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好奇地望望四周。   二楼,苏启令径直朝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房走去,房门是虚掩着的,一缕白色的冷雾从门缝中幽幽飘出。   苏启令略带几分不悦的皱皱眉头,随后抬手敲敲房门。   “进来。”门外传来一个清冷而幽远的的声音,仿佛不仅仅是隔着一张门,而是隔着重重雾霭,似远又似近。   苏启令推让而入,一股冰冷的寒气顿时迎面扑来,即使身体素质极好的他也不由打了个哆嗦。   如今时值春季,正是春暖花开,温度最适宜的时候,空调都是个摆设,可是,此刻苏启令只觉得进入了一个冰窖中,温度至少在零下十度以下。   即使是第二次来,苏启令依然还是不喜欢,大概平时接触多了阴阴冷冷的东西,他向来不爱把自已的家弄得太过冰冷,显然这位明三爷跟他完全相反。   可玄术界里的每个玄术都有一套自己修炼法,各门各道都有,苏启令也不觉奇怪,他暗暗调理内息,从内生出一股灼热延着血管漫延全身,以此来抵御此番严寒。   这间房是个很大的套间,外面是间小客厅,里面是一间卧室,卧室的左侧是洗浴室,右侧是一扇窗。   整个套间只有一盏复古的老台灯亮着,撑起一片黯淡的橙光,可是这间套房偏偏还是用一层珠帘隔开着的,外面可以勉强视物,但珠帘里却是完全是灰暗朦胧的。   苏启令站在珠帘外,依稀可透过珠帘看见里面大概的样子。   里屋窗户没关,晨风从窗外吹了进来,扬起窗帘一阵翻飞。窗口的轮椅上,一个男人面朝窗背朝珠帘而坐,略显消瘦却很是硬朗的背影,纹丝不动,神秘中透着几分让人不容小觑的威严感。   苏启令朝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外屋墙边的一把椅子上随意地坐下,只道:“三爷,人我已经给你带过来了,你不去检查检查?”   “苏少办事,我自是放心,不必多此一举。”里屋传来男人优雅动听的声音,却是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听着让人很是难以捉摸。   “多谢三爷的信任。”苏启令倒也不跟他客气,“那咱们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对了,她吃了我一粒精丹,我就当免费赠送的,不算你钱了,价钱就照先前所说的三千万付吧。”   帘幕内的男人没有异议,直接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给苏少卡里打三千五百万。”   听见这个数目,苏启令嘴角扬起满意的弧度,一粒精丹换五百万,他不亏。   苏启令心情明显不错,眼睛都泛着亮光:“我就喜欢跟三爷这样爽快的人合作,下次三爷再有生意,我一定义不容辞。”   里屋内的男人不动声色说:“苏少本领高强,能与你合作,也是明燃的荣幸,既然苏少如此仗义,那么今后如果有明燃帮得上忙的地方,苏少尽管开口。”   苏启令心中凛然,从一开始他就起疑了,撇开一身本事的明燃自己不讲,明家乃玄术界第一大世家,他身边还缺能人吗?怎么这次就看中了他?   果然,明燃是在试探他的深浅以及立场,顺便还想拉拢他。   哼,真不愧是一只老狐狸。   不过,也由此可以看出,他在明三爷的心里还是有点份量的,既然如此,他又何乐而不为,借着明家这个棵大树,还是有些用处的。   苏启令一改吊儿郎当的语气,正色道:“那我就在这里先谢过三爷了。” 正文 10、她的安排   正在这时,他放口袋里的手机“叮”的一声响,是信息提示声,他掏出手机一看,三千五百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苏启令收起手机,并没有多逗留的打算,提起一旁的黑箱子,起身便道:“三爷,我这一夜没睡困得慌,就不打搅了,告辞。”   这冷冰冰的房间,他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呆。   正要走,明燃忽而喊住他:“苏少且慢。”   苏启令驻足,狭长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意外,他回头透过帘幕,望向房内那个有些模糊的身影:“何事?”   明燃不紧不慢地说:“我前几日无意得知了几位苏家前辈隐匿的踪迹,我已经命管家将地址发送到苏少的邮箱里去了,希望苏少用得上。”   苏启令心中震了一下,向来透着几分邪魅的眉宇间突然多了几分凌厉,他脸上没有表情,声音也听不出喜怒道:“看来,三爷真是对我关心甚微。”   “苏少不用生气,明燃并无恶意。”   苏启令唇角微微勾动,似笑非笑:“三爷有什么感兴趣的,可直接找我商谈,不必在后面花费那么多功夫,我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告辞了。”   不等屋里的人再开腔,苏启令便拂袖离去。   苏启令离开后,房间内再次安静下来,冷雾飘渺,晨风漫不经心地吹动着窗帘,窗口处的男人在轮椅上静静坐着,修长而苍白的双手随意交握于腿上,目光落到窗外远处那若隐若现的山峦间,眼神深邃,沉思片刻后,再次拿起手机。   楼下客厅。   管家黎谷挂了线之后,脑海里闪过一丝疑惑不解,正在这时,苏启令从楼上走了下来,黎谷赶紧收起内心的想法,朝着苏启令不露破绽的微笑:“苏少,厨房已经备好早餐了,您吃完再走?”   “不必,小爷我还是赶紧回家睡上一觉比较重要。”   苏启令似乎真是困极了,话音落下的时候,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姿态闲散的往大厅门口走去。   苏启令提着黑箱子从简暮的身边走过的时候,停了一步,简暮也下意识抬眼看他,眼神复杂,张了张嘴想说话,但苏启令却已经转身离去。   从他们刚刚的对话里,简暮也彻底弄清楚了,从头到尾她对于苏启令来说,不过是一件“货物”,现在他顺利把“货物”送到雇主的手里也就完成任务了,至于“货物”今后会怎样,关他何事?   苏启令更没有兴趣知道,“货物”也可能会对他产生一点点的信任与依赖的。   自从简暮从棺材里出来,苏启令是唯一一个陪在她身边知晓她一切的人,一路上她对于所有的路人都特别紧张,唯有在他的面前很坦然。   可是,如今他走了,她势必将要一个人面对一切,这让她越发忐忑起来。   待苏启令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大厅门口时,黎谷走到简暮的面前,微微一笑:“相信你现在非常清楚目光的情况了,是三爷让人把你救了的,现在你自由了,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   简暮有些不解:“我跟你们三爷非亲非故的,他为什么要救我?”   “三爷是主子,我只是个管家,主子做的每个决定,我只有领命的份,哪敢去猜测主子的用心何在?”   “那我可以见他问个清楚吗?”   “恐怕不行,主子并没有传唤你。”三爷岂是想见就能见的?   “……”这事怎么就这么古怪?救了她,却连面都不见一下。   “三爷说了,你现在可以离开,但是安全问题你自己负责,或者你留下来,我们自会给你安排。”   “我留下来,你们可保我安全?”   向来善于谈判的黎谷不由加深脸上的笑容:“当然也由你自己负责,但我们今古的地盘,也不是人人想来挑事就能来的。”   简暮完全迷茫的。   如果是从前的自己,她肯定二话不说选择自由,自己掌控命运,然而,如今的她这副模样,出去还能活吗?别说她进入不了正常人的圈子里,就算可以,那么之前一心想制她于死地的宋以光会放过她吗?   她这样出去绝对死路一条,但留下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而且,苏启令说过,她还是有机会回到从前那个样子的,不管他是不是在骗她,至少让她看到了一点希望。   简暮抬头看他:“你们想让我留下来做什么?”   黎谷脸上非常恰到好处地出现了一丝为难又无奈的表情,说道:“我们我家名为今古的学校,学校里目前大概还有厨房跟清洁部有空缺,你对哪方面比较感兴趣?”   这个问题问得简暮无言以对。   简直搞笑,这两份工作都是无奈之选,何来兴趣?   简暮的声音低落而无望:“我还是去厨房吧。”   “行,我这便带你去。”   黎谷绝对是一个办事很有效率的人,五分钟之内他就让司机开了车来,把他跟她载上之后,就离开了这栋偌大又神秘的庄园。   匆匆来匆匆离去,简暮恍惚觉得如梦一场。   她从车窗口往外看,庄园的二楼所有的门窗都是紧闭的,只有一扇窗户是打开的,翻飞的窗帘中似乎隐隐坐着一个人,虽然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样,但简暮却有种非常强烈的直觉,那人正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她的神思好似突然间凝固了一瞬。   再回神,车子已经出了大门,行驶在弯弯曲曲的半山腰中。   坐在车子上,简暮思绪万千,心里也无比的紧张跟不安,她好不容易被救出来,看了希望,就要这样被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   今后她又会怎样?她还能回到从前吗?   从前……   简暮朝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黎谷问:“黎管家,可不可以借你的手机用一下?”   刚刚借苏启令的手机时,她只想上QQ,却忘了打电话。   “自然可以。”黎谷拿出手机递给她,却又不动声色地说,“容我多嘴一句,简小姐,你也知道,你现在的身份跟情况特殊,在打电话的时候,你万万不要可露你自己的身份,这样对你还是有诸多不利的。”   简暮点点头,接过手机后,她有一瞬间的茫然,打给谁呢?   看着她长大跟她最亲的福利院阿姨前两年已经过世了,她朋友也不多,就两三个,而且也称不上是闺蜜,异性朋友有简单,但是她绝对不想给他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