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万蚁啃噬 残秋的阳光直直地穿过窗棱,投射在清冷的殿里,在泛着寒意的地砖上留下了几块斑驳的影子。大殿的正中央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尽管天气早已转凉,女子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衫子,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案台上的烛火明明灭灭,最终在一阵秋风的席卷下戛然而止,冒出几缕萧索的青烟。司徒雪盯着那盏残灯,兀自出了神。 宽厚的殿门陡然被人打开,阳光直直地射了进来,刺得人眼生疼。司徒雪本能地用手挡住,只模模糊糊地看见门口站了一个人影。 “司徒雪,冷宫的滋味儿如何呀?”来人是一个身着华美宫装的女子,她的面貌十分俏丽,但这张脸上如今却满是倨傲,满是幸灾乐祸,她缓缓走来,一路环佩叮当。 司徒雪看清了来人的长相,沉下脸,冷声道:“司徒锦?你来做什么?” “瞧姐姐这话说的,妹妹自然是来看望姐姐的。姐姐如今失了宠,独自住在这荒凉的冷宫中,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妹妹这不是担心姐姐嘛!”司徒锦说着掩唇轻笑,眼神里哪有半分同情怜悯? “你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风凉话?”司徒雪懒得与她纠缠,甚至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 司徒锦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子上,斟了一杯酒朝司徒雪递去。 “既然姐姐不爱听那妹妹也不多费唇舌,妹妹今儿个是来为姐姐送行的。怎么说你我也是姐妹一场,按理说,我这个妹妹也该在旁边送你最后一程的。” 司徒雪的视线停驻在了那杯毒酒上,而后狠狠地瞪着司徒锦。 “你以为你毒死了我,皇上会放过你吗?” “呵呵呵!”司徒锦仿佛听见了什么可笑至极的事,大笑出了声,“事到如今了,你还以为是我要你死吗?” “你……什么意思?”司徒雪难以置信地看向司徒锦,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什么意思?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吧,多可怜,多狼狈,多难看呀!你知道是谁一手把你变成这样吗?是他李容璟。是他害你失去了武功,杀了你的亲生父母,哦对了,还有你那个君莲师兄,统统都是他做的。亏得你到现在还惦念着他,当真可笑啊!”司徒锦居高临下地望着满脸震惊的司徒雪,笑得妩媚又得意。 司徒雪只觉脑海中一阵混乱,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一样难受,她抬头对上司徒锦娇笑的嘴脸,顿觉气血上涌,不顾一切地朝她扑过去。 “贱人!贱人!” 司徒锦猝不及防被她扑倒在地,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毒酒洒了一地,在玄色的地砖上鼓起一个个气泡。一直守在殿门外的司徒瑜见状赶忙冲了进来,一手提起司徒雪将她狠狠丢到一边,而后扶起摔倒在地的司徒锦,关切地问道:“锦儿,你没事吧?可有伤着?” 司徒锦捂着被抓破的手背,朝着瘫倒在地的司徒雪破口大骂道:“原本还想让你死的体面些,如今看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大哥,挑了她的手筋脚筋,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如何撒野。” 司徒瑜当即拔出长剑,将司徒雪的经脉一一挑断。 喷涌而出的鲜血顺着冰冷的地板缓缓流向远处,司徒雪甚至感受不到疼痛,绝望的心头笼罩着浓重的阴霾。她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司徒锦,恨不能将她撕成两半。 司徒锦俯视着地上的司徒雪,看着她苍白狼狈的样子,心中大觉快意,咯咯地笑着:“司徒雪啊司徒雪,你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今天吧?” 司徒锦越说越得意,终于有一天,能够看到从小什么都压她一头的司徒雪这样凄惨落魄的模样,终于有一天,她能够抢夺道司徒锦的一切,包括她的命,她怎能不得意?想到这里,司徒锦眼睛更加明亮,取出腰间的匕首,在司徒雪的脸上来回比划,用最温柔的声音缓缓道:“从小到大,你什么都要跟我争,跟我抢,如今你成了这幅样子,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跟我争。” 锋利的匕首划破皮肤,温热的鲜血顺着脸颊流进耳廓,只余下一阵火辣辣的疼。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司徒雪的脸已被划的血肉模糊,整个大殿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 “司徒锦,我就算化成厉鬼,也定不饶你!” “呦,还嘴硬呢!我倒要看看你能苟延残喘到几时。” 司徒锦起身取来蜜糖,用匕首沾上,一点点抹到司徒雪的伤口上。被割开的皮肉顿时像被腌制一般,比将皮肉生生剥下还要疼上三分。司徒雪咬紧了苍白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惨叫。 司徒锦不就是就是想看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吗?但她司徒雪偏不让她如意。 司徒锦瞧她咬紧牙关的样子,眼神一冷,又差人端来蚂蚁窝,一股脑地倒在了司徒雪身上。 “啊!” 司徒雪再也忍受不住地叫出了声。千万只蚂蚁的啃噬直钻进骨子里,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撕裂一般。 看着痛苦不堪的司徒雪,司徒锦只觉无比畅快,似乎多年来积压的不满和嫉恨在这一瞬间都圆满了。 司徒雪瘫软在地上,任蚁虫啃噬,想起这些年来的种种,突然大笑出了声。 一旁的司徒锦眉头一皱,不解她为什么忽然大笑不止。看到司徒锦疑惑的样子,司徒雪眼眸一闪:“妹妹,想知道我在笑什么吗?” 司徒锦将头一偏:“不想!左右不过都是些无聊的事情罢了。” 司徒雪知道司徒锦其实心里好奇的紧,也不催促,只忍着万蚁啃噬的痛大笑着。 果然,不一会儿,司徒锦便一脸高傲地问:“你到底在笑什么?” 见司徒雪只笑不说话,司徒锦又找人端来一个蚂蚁窝,满眼威胁:“再不说,我把这些蚂蚁都倒你身上!” 司徒雪瑟缩了一下,似乎是害怕了,轻声说了什么。好奇的司徒锦不耐烦地凑到她嘴边,想听听究竟在说什么。 谁知,司徒雪忽然暴起,一口咬住了司徒锦的耳朵,死也不放。 一旁的司徒瑜赶紧上前刺向司徒雪,然而怎么能松口呢?就算是死,也要讨一些债。 终于,咬下司徒锦的耳朵了,耳边司徒锦的痛呼不断,还抢过司徒瑜的剑猛刺自己,但司徒雪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她的眼神逐渐涣散。 什么温柔似水的夫君,什么赫赫富贵杨杨荣华,到头来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骗局!司徒雪啊司徒雪,你到底是有多愚蠢,竟会被这些虎豹豺狼般的人愚弄至今?司徒雪凄凉的笑声越来越刺耳,七窍也慢慢渗出鲜血来。 她愤,她恨,她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司徒雪艰难地抬手抚上了小腹,这里有她刚满三个月的孩子,只可惜她再也没机会见到他出世了。蜿蜒流淌的鲜血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地上的人渐渐没了动静。 直到最后一刻,她都睁着眼睛,看着那些亲手将她送向死亡的人。 她要记住今天发生的一切,记住她这里的每一句话,一丝一毫都不要忘记。 如果有来世,就算永不超生,就算永堕修罗地狱,她也要拉着这些人一起下地狱! 残阳西斜,橙红的霞光洒在这冷宫的上方,一片血色…… 第一卷 第二章:重生立威 冰冷的玄色地板,浑浊的气息,流淌的鲜血,撕心裂肺的疼痛……司徒雪昏昏沉沉的,不知身在何处,耳边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响,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却又熟悉的房间,实木制成的桌椅板凳古朴而又素雅,上面铺着纯色的桌布。淡黄色的帷幕低垂,赭色帐顶,还有红木雕花的拔步床。 窗外的日头已经升了起来,淡金色的阳光洒在窗棱上,一片暖黄。司徒雪抬手撩开幔帐,用木棍支起窗格,望着窗外满眼的绿色。 司徒雪看着这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色,脸上露出了许久不曾出现过的笑意。她想了想,同师父师兄在山上的这段时光,应该是她惨淡人生中最美好的一笔了吧? 司徒雪低下头,看看自己纤细瘦弱的手和娇小的身形,她又回到了十六岁的模样。 一眨眼她已经重生了三年,今日是她回司徒府的日子。从上天让她重生的那一刻开始,她便不是从前很傻很天真的司徒雪了,那些负她的,害她的,伤她的,她统统都要讨回来! 李容璟,司徒锦,司徒瑜,这一世,我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果不其然,不过多时,前来接她回将军府的下人们便敲门进来了。 “老奴见过大小姐!” 为首的是一个衣着体面的婆子,规矩的妇人髻上插着几根素雅的簪子,见司徒雪已经起了身,连忙热情地吩咐一同进来的丫鬟打水服侍司徒雪洗脸。 司徒雪的父亲是东煌国的大将军司徒洵,司徒洵与其妻柳氏琴瑟和谐,只生下了司徒雪一个女儿。但司徒雪从小身体孱弱,体弱多病,夫妻俩遍访名医也无甚效果,那些大夫们都说以司徒雪这样病弱的身子,根本活不过七岁便要夭折。夫妻俩听到如是,悲痛万分。后来,司徒洵意外结识了一个方士,那方士向司徒洵承诺,只需由他带着司徒雪修行十三年,便可一世安康…… 随行而来的小丫鬟麻利地打来一盆清水,将毛巾浸湿后恭恭敬敬地递给司徒雪。 前世也是如此,只是那时的她还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中,忘了人心隔肚皮这个最浅显的道理。 司徒雪刚欲抬手接过毛巾,却在伸手的那一刻,余光瞥见站在门边的司徒锦的心腹丫鬟——香儿。 这个香儿她记得,总之前世的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门边的那个丫头,你过来。”司徒雪半眯着眼睛,朝香儿道。 “小姐有何吩咐?” 那香儿原本是司徒锦派来查看司徒雪的状况的,好回去向司徒锦禀报,哪里料到这才见第一面便被盯上了呢?因此香儿的语气并不好,甚至带上了几分不耐烦。 “你来服侍本小姐洗脸。” 司徒雪说的理所当然,香儿顿时火冒三丈,感觉受到了极大的屈辱。 “小姐这不是长着手吗?连洗脸这种事情都要旁人代劳吗?” 这话说的极其没有礼数,就连一旁的嬷嬷也不禁皱了眉头。奈何这香儿是二小姐房里的人,她同样得罪不起。那嬷嬷权衡了利弊,并没有直接出来制止。她想要看看,这将军府的大小姐是不是有几分手段,还是说只会任人宰割。若是软弱可欺,就算是将军府的嫡亲大小姐,将来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响起,香儿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满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司徒雪。 “你……” “你一个下人胆敢跟主子顶嘴,什么人给你的胆子?”司徒雪这话明里暗里都指向司徒锦,教训香儿的同时又给众人立了个威信。 香儿被司徒雪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这会儿回过神来,暗骂自己没出息,壮着胆子道:“小姐是主子,香儿不过是个丫头,自然不敢与小姐顶嘴。只是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香儿是二小姐房里的人,夫人素来最宠爱二小姐,此事要是让夫人和二小姐知晓了,小姐怕是不好交代吧!” 司徒雪睥睨着神色高傲的香儿,心中冷笑,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朝香儿喝道:“跪下!” 香儿一直是不把司徒雪放在眼里的,刚才被打了一巴掌已然心中有气,就连二小姐也不曾对她那般,她一个外人,凭什么!香儿完全不理会司徒雪的命令,梗着脖子不服气道:“小姐凭什么让我跪?说到底,我也不是小姐房里的丫鬟。” 司徒雪环顾四周,在场的人表情各异,没一个上前呵斥她,就连那为首的嬷嬷也是隔岸观火的表情。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僵持,司徒雪起身端起手边的脸盆,二话不说,一盆水浇到了香儿头上。橙黄的铜盆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香儿全身被浇了透湿,顿时满脸错愕,僵在了原地。 “继续说啊,我倒要听听,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司徒雪容色冷凝,厉声道:“跪下!” 香儿心中一颤,只觉得眼前的司徒雪带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和气势,不由自主的腿一软,跪倒在地。 “掌嘴!”司徒雪说道。 香儿极不情愿地轻轻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用力!”司徒雪的声音里透露出不容拒绝的强势。 “啪!” 清脆的声音想起,香儿的另半边脸颊立刻显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 “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司徒雪斜眼看她。 “香儿……不知。” 司徒雪心中暗恼,面上却丝毫不露,冷冷道:“再打!” 一同前来的诸多将军府的下人,原先有些人心里还有些怠慢,想着不过是个常年居住在外的野丫头,不懂规矩,少不了能占些便宜。如今见了司徒雪是这般的雷厉做派,原先的心思都烟消云散,不禁肃穆起来。 一连扇了几个耳光之后,香儿终是屈服了,“小姐,香儿知错了。” 司徒雪心满意足地勾了嘴角,“你身为丫头,公然跟主子顶嘴,此错一。挑拨我与母亲和妹妹的关系,此错二。屡教不改,此错三。下次,可敢再犯?” 第一卷 第三章:你是何人 面对气势逼人的司徒雪,香儿瑟缩了一下身子。 “不敢,香儿再也不敢了。” 那为首的嬷嬷见司徒雪不是个好欺的主,赶忙上前责骂香儿道:“你这丫头在将军府那么多年,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还不重新打盆水来服侍小姐洗脸?” 那香儿心中恨得牙痒痒的,但也不敢真的跟司徒雪在明面上撕破脸皮,说到底她不过只是个丫鬟而已。 司徒雪常年居住在山上,师父素来朴素,不喜锦衣华服,故而司徒雪所有的衣服都很简单。前来接她的人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点,特地备上了三四套管家小姐的衣裙和首饰。随行而来的小丫鬟们每人捧着一个木托盘,恭恭敬敬地等着司徒雪挑选。 司徒雪随便指了一套,而后看了一眼脸颊肿得老高的香儿,身旁的嬷嬷立刻会意地推了一把嘴巴撅得能挂油瓶的香儿,“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服侍小姐更衣?” 香儿抬眼对上司徒雪平静如水的眸子,心中猫爪一样难受。她发誓,她定要叫司徒雪为今日的事付出代价! “请小姐更衣。” 司徒雪在香儿心不甘情不愿的服侍下换上了一身淡蓝色翠烟衫子,在新衣服的衬托下,整个人的气派了起来。司徒雪的相貌并不如何出众,但胜在肤若白瓷,吹弹可破。如今这么一打扮,倒叫人眼前一亮。 “小姐真真是个妙人啊!”那嬷嬷不禁赞叹道,“小姐,马车已经备好,咱们这就回府?” 司徒雪摇摇头,一直跟着众人一一道了别,最终带着流风,这才缓缓离去。 因着山路陡峭,故而马车行驶的极慢。马蹄得得,踏在板结的黄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连赶了十几天的路,才总算到了京城。 繁华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司徒雪的马车停了又停,终是半步也前进不得了。司徒雪撩开坠着流苏的车帘,抬头朝外探去。 人群的最中央是一个脑满肠肥,膀大腰圆的恶霸,此时正揪住一个姑娘的袖子,放声大笑。那恶霸生得极其肥胖,笑起来身上的肥肉不住地颤抖。 被恶霸调戏的姑娘年岁不大,着一身翠色衣裙,未带钗环,此时正紧紧地攥住自己的袖子,不让那恶霸扯下来。 “小美人儿,你长的可真好看,来来来,让爷儿香一个。”说着,就撅起两根肥肠似的嘴唇,朝那女子袭去。 那翠衫女子赶忙别过头去,单薄的身子被吓得直哆嗦。 那恶霸见没亲着,也不恼,反而觉得很有意思的样子,朗声笑道:“哈哈哈,小美人儿害羞了!” 那恶霸的跟班们此时正看得津津有味,也附和着笑道:“害什么臊嘛!跟了我们大哥,保准你每天吃香的喝辣的,爽到翻啊!”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哄笑。 此番污言秽语着实不堪入耳,围观的人中一个书生忍不住大声呵斥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恶霸听见有人把抱不平,方才还笑着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将那女子随手推到了地上,一伸手便将方才说话的那书生揪着领子提起来了。 “王法?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整条街的人哪个不认识我王二虎?在这里,我就是王法!” 那书生被吓得脸色煞白,抖抖索索地道:“你……你……”“你”了半天终是说不出一个字。 那恶霸见书生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得意地笑道:“就你这身无二两肉的样子还想学人家英雄救美?孔夫子的大牙都要给你笑掉了!”说着,将那书生往地上重重一摔。 王二虎令人发指的行为早引起了众人的不满,围观的群众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如今见这书生被狠狠的教训,只能在心中默默的同情。 王二虎见无人再敢上前,指着那翠衣女子道:“带走!爷今天要好好爽爽!”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弱小的必定要被强大的灭亡。如果不想被欺侮,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强大起来。这是个自我成长的过程,不是旁人伸个手就能帮得了的。司徒雪不想多管闲事,她现今自顾不暇,那有什么能耐来拯救别人。 “绕开吧!” 司徒雪放下车帘朝外面的车夫道,却在开口的那一瞬间,一直安安静静的流风使出轻功,脚尖一点,飞身朝人群中去。 流风不偏不倚地落到了那恶霸的面前,一手抓住那翠衣女子的手腕,与那恶霸形成对峙的局面。 那恶霸显然没料到在他立了威之后竟然还有人敢公然挑衅他。 司徒雪见状赶忙下了马车,挤到了人群中,却意外遇到了同在人群中的李容衍。 “你怎么也在这里?”司徒雪奇道。 李容衍一见是司徒雪,嫩白的娃娃脸上顿时漾满了笑意。他晃了晃手中的礼品,朝司徒雪道:“自然是来迎接你啊!我这正准备去将军府祝贺你回家,见这边人头攒动,好奇便过来看看,没想到你也在这里,看来你也是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我啊!”说着,还把身子往司徒雪这边靠了靠。 司徒雪并不理会他的满口胡言,本能地躲开。 这李容衍是本国的六皇子,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重生后,他竟然在山上住了三个月,实在令人有些费解。 李容衍见司徒雪神色紧张地盯着拦住那恶霸去路的少年,觉得事情似乎有些有趣,双手抱着胸状似无意地道:“你知道那恶霸是何许人也吗?” 司徒雪转头望向李容衍,淡淡问道:“你知道?” 李容衍见司徒雪一脸淡然,似乎并不十分在意的样子,故意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想引她好奇:“那恶霸的背后可是个得罪不起的人呢,你的朋友得罪了他,怕是后果不妙啊!”李容衍眯着眼睛看她,明明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却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究竟是何人?” 第一卷 第四章:我爹是礼部尚书 “这恶霸名为王二虎,他父亲乃是当朝的礼部尚书,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礼部尚书虽然势大,但在战功累累的司徒将军面前还是差了些底气的。只是当朝三皇子李容璟对那礼部尚书颇为看重,有了皇子庇护,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 李容衍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司徒雪的表情。在提到李容璟的名字时,司徒雪有一刻失神,转而又恢复了平静。 李容衍眯了眯眼,心中不解,却什么也没说。 二人谈话间,流风已经跑了出去,要救那名女子,那恶霸见流风不过是个少年,只当他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并不把他放在眼里,“爷爷我今天给你个机会,若是你肯跪下来给爷爷我磕三个响头,爷爷便饶你一条小命。” 流风对那恶霸的话置若罔闻,只狠狠地瞪着他。 那翠衣女子此时早已哭成了泪人,却也不愿再有人因她遭罪,遂朝流风道:“小公子,你还是放开我吧,你的这份情,梨白心领了。” “怎么说你也算是个男的,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只见一个身着烟蓝色衣裙,杏眼桃腮,美得楚楚动人的少女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王二虎一瞧是个姑娘,还是个如此标致的姑娘,淫笑道:“哎呀!又来了个小姑娘,我虎爷今日真是艳福不浅啊!这样好了,今天虎爷我大发慈悲,不与你这小兔崽子计较。只是小姑娘,我放了这毛小子和这丫头,你可得报答报答我啊!要不,以身相许怎么样?”然后搓着手,朝司徒雪靠近。 “哈哈哈!对对!以身相许!”王二虎身后那一群乌合之众哄起来。 “那……便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司徒雪一掌劈出,只一招便将那恶霸撂倒了。王二虎身后的那群乌合之众见状也袭了上来,不过都被司徒雪一招给打趴下了。 王二虎捂着被震得生疼胸腔,咬牙道:“你……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可是礼部尚书,是三皇子眼前的红人!你这个臭娘们竟然敢打我,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王二虎本以为搬出三皇子便能将那女子吓到,谁知那女子依旧面不改色,淡淡道:“看来,你是嫌我打得太轻了?” 那王二虎再不敢放肆,只道:“你……你给我等着!”随即落荒而逃。 看着王二虎落荒而逃的身影,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好!” “打得好!” 唯有李容衍神色依旧,他轻勾起嘴角,薄薄的唇完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司徒雪?有趣。 “姑娘,你没事吧?”司徒雪上前询问那翠衫女子。 那翠衫女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多谢小姐救命之恩,小姐的大恩大德,梨白无以为报,梨白愿为小姐当牛做马!” 司徒雪赶忙扶起地上的人儿,“你这又是做什么?我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必挂怀,更不用当牛做马。” 那翠衫女子却不肯起来,“小姐莫不是嫌弃梨白?梨白在这京城无亲无故,小姐若不收留梨白,那梨白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司徒雪被那女子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抬头看看流风。流风的视线自打看见那女子之后便没有移开过,现如今也只魔怔了一般地看着那女子。 “罢了,那你今后便跟着我吧。”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见司徒雪要走,李容衍赶忙迎了过去。 “正好我也要去将军府,不如我们同行如何?” 司徒雪懒得理他,只道了声“随你。” 回到马车中,司徒雪平静下来。这是她第一次见流风如此反常,有些担忧地询问道:“流风,你还好吗?告诉姐姐,你方才为何如此莽撞地冲过去?” 流风却似全然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只拉着梨白的手,喃喃道:“姐姐,姐姐。” 司徒雪看他那副失魂的样子,也不忍心责骂,不由揽住流风,轻拍他的背脊,像母亲安慰孩子一样安慰他。 流风是她捡回来的,他对梨白被恶霸欺负一事反应这么大,想必在被她捡回来之前,也曾经有过一个姐姐,曾经遭受过那样的痛苦吧? 马车平稳地行驶了一段距离,司徒雪透过车帘向外望去,却见李容衍正骑着马跟在她的马车边,见她探出头来,朝她微微地笑着。 “你看这京城的景色如何?是不是跟山中大有不同?” 司徒雪放眼望去,皆是烟火气息。 “你回来的晚了些,天气暖了,雪都融化了,街上都比往常吵闹了许多。叽叽喳喳的,吵得我耳朵疼。”李容衍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雪虽然化了,可是春天来了,人和万物一样,都复苏了。繁花似锦的,不好吗?”司徒雪盯着枝头一点含苞待放的桃花,轻声道。 李容衍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不知道是对司徒雪说,还是在自言自语:“可我这人偏不喜欢繁花似锦,颜色多了,便会迷了人的眼,乱了人的心智。我独独喜欢那寒冬腊月,千里冰封。唯有那纯白的雪才能掩盖住世间一切的肮脏,孕育出新生。” 司徒雪看着李容衍,第一次觉得,这人倒是没那么讨厌。 司徒雪不再说话,马车也已经过了正安门,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将军府所在的大街上。将军府并不坐落在闹市区,和其他显贵的府邸也不挨着,当初建府的时候有一位侯爷看中了它,特地从皇帝那里求了来。可是后来换了更大的府邸,就将原先的地方闲置着。 后来那位侯爷遭人陷害,被流放到苦寒之地,家中的资产都充了公。这间府邸就被内务府收了回去,后来司徒洵屡立战功,皇帝便将府邸赐给了司徒将军。 这府邸原是那位侯爷为自己晚年养老所修建的,花园里山峦叠峰,藤萝掩映,十分雅致。要讲地段和大小,在京城满是达官显贵世族大家之中并无甚出众之处,但要论精致,整个京城也找不出第二间可与之媲美的。 短短的一段距离,单调而冰冷的马蹄声骤然拉长。 司徒雪坐直了身子,马车外跟车的婆子声音温和地隔着帘子道:“大小姐,咱们到了。” 第一卷 第五章:仇人相见 在婆子将早就准备好的脚蹬放好后,流风和梨白先下了车,最后司徒雪在丫鬟们的服侍下也下了车。 为了迎接女儿回府,司徒洵和柳氏早已等在了将军府门口,见司徒雪从马车上走下来的身影,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终是没忍住,落了下来。 “爹,娘。”司徒雪垂着泪,上前向父母请安。 司徒洵和柳氏见状赶忙扶起司徒雪,“哎,哎,爹娘在,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看见爹娘慈祥的面庞,司徒雪心中愧疚愈深,都怪她前世一意孤行要嫁给李容璟,这才导致司徒家被灭门,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保护爹娘。 想到这里,不禁又坠下几滴泪来。 “爹娘,如今姐姐已然回家,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有什么话,咱们进了府再说也不迟啊!”一旁的司徒锦扬着一张笑脸朝司徒洵和柳氏道。 “是是是,锦儿说的是,是爹娘太高兴了。”柳氏抹一把眼泪,拉着司徒雪要进府。 “司徒将军……” 低沉而熟悉的男声传来,司徒雪只觉脊背一僵。 这个声音是…… 司徒雪讷讷地回头,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他慢慢地,一步一步,从容优雅地走来。一时间,呼吸都窒住了。 自他走来,周遭的一切顿时黯然消退,不复存在。 那个男人有着分明的棱角,坚毅而俊美的五官,墨黑的眸子里含着冷肃的认真,自有一股沉稳内敛却又能摄人魂魄的光华。这不是李容璟又是谁? 司徒雪的手在袖中慢慢握紧,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临死前司徒锦对她所说的话:“事到如今,你还以为是我要你死吗?是李容璟,是他要你死!是她害你武功尽失,是他杀了你亲生父母,是他害死了君莲师兄啊!” 眼前这个男人,她曾经是那么的爱他,相信他。可是后来呢?他亲手毁了她的一切!如此切肤之痛,她怎敢忘记? 司徒雪眯了眯眼,敛去唇边不经意露出的讥笑。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血液一点点重新流了回来。那种郁结在心头的仇恨,最终化成数不尽的勇气通过血管流向她的四肢百骸。 众人见是李容璟,赶忙行礼,司徒雪也顺势低下头去,却觉得一道探究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余光一瞥,方知是李容衍。 李容璟先是眉目含情地看了一眼司徒锦,而后才将目光落在司徒雪身上,“想必这位便是司徒大小姐了吧?” 司徒雪并不回答,只挺直了腰板,一副正经大家闺秀的样子。 “正是小女。”司徒洵答道。 见司徒雪并无反应,李容璟没有在意,又道:“听闻司徒将军爱女归来,便特地亲自备下礼品,恭喜司徒将军。” 说着,李容璟身边的小厮便麻利地端来了一大箱礼盒。 “那三哥真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不过我的礼物可就要逊色不少了。”李容衍笑着提了自己的礼盒走了过来,那礼盒比起李容璟的要小上许多。 “哦?六弟怎么来了?也没跟三哥我说一声。”李容璟淡淡回了一句,似乎有些不高兴。 “三哥,你不知道,我以前跟司徒姑娘一起在山上待过几个月,这怎么都得来看看吧。”李容衍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尴尬的样子。 李容衍又拉过李容璟,悄悄说道:“当年玄云师傅说过让我回京后照顾一下她,不然就不收留我在山上玩。” 李容璟无奈地笑了笑:“你啊,算了,待会跟三哥回府去吃午饭吧。” 司徒洵在官场混迹多年,什么样的人不曾见过?如今他任着将军一职,前来拉拢巴结的人不计其数,他自然知道面前的两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二位可真是折煞老夫了,今日是小女归家,若有招待不周,还望见谅啊!” 这话听着是请客,实则是逐客,聪明如李容衍李容璟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呢? “司徒将军太客气了,想必司徒将军一定有好多话想要同大小姐说吧,容璟就不打扰了。”说完,眼神朝司徒锦多看了一秒。 站在司徒洵身后的司徒锦顿时露出甜蜜的表情,媚眼如丝,朝李容璟直直地抛过去。 这一切,被站在一旁的司徒雪尽收眼底。 “如此,那在下也先行告辞了。”李容衍道。 “不送。” 二人走后,司徒锦和司徒瑜才想起手中为恭贺司徒雪回府而准备的礼品,刚要端到司徒雪面前,却见司徒雪连眼都不抬一下,径直拉着司徒洵和柳氏进去了。 司徒锦和司徒瑜端着礼品的手顿时气得直抖。 这才第一天回府,便如此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心中的不满愈加深了。 司徒洵和柳氏一路领着司徒雪进了府,司徒锦和司徒瑜也跟在了身后。司徒府不大,内部构造却很复杂,走廊九曲十八弯,走了好久也没有走到尽头。 一路上,到处都有穿着靛蓝色小袄和青绿色比甲的丫鬟,敛声屏气地垂首立着。看见司徒洵和柳氏带着司徒雪过来,丫鬟们齐齐行了屈膝的礼节。 这一切,和前世都一模一样。 司徒雪到达自己的小院时,门口依然恭恭敬敬地站了一排丫鬟。司徒锦见状赶忙抱住柳氏的手臂抢着道:“母亲知道姐姐常年居住在山中,山中物资匮乏,想来有许多的不方便,所以特地给姐姐安排了这许多人手呢!姐姐这些人你尽管使着,若是人手不够或者有什么用着不顺心的地方,尽管跟妹妹说!” 司徒雪看着被司徒锦哄得满脸笑容的柳氏,心中冷笑。司徒锦这话明面儿上是关心她,实际上却是在向她炫耀自己在柳氏心中的地位以及在这整个将军府的地位。明明她司徒雪才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什么时候长姐有事还要找妹妹解决了? 心中虽然如是想,面上却不好表露出来。司徒雪完全无视了司徒锦,只朝柳氏道:“多谢母亲关系。” 柳氏则慈爱拉起司徒雪的手,道:“你我母女,又何必如此多礼?你父亲今晚为你设了接风宴,要好好为你接风洗尘。” 第一卷 第六章:杖十 司徒雪乖巧地道:“多谢父亲,母亲。父亲母亲今日为了雪儿想必都累了吧?既然已经到了院子门口,剩下的雪儿自己来就可以了。” 司徒雪要整理屋子,司徒洵和柳氏不好再留,况且今日起早等在府门口,身子也确实有些乏了,于是便点点头准备回去。司徒瑜是男丁,不方便留在这儿,于是也跟司徒雪告辞。 就在众人都准备离开时,司徒锦忽然道,“从小便听说锦儿有个姐姐,如今可算是见到了。爹爹娘亲你们先回去吧,锦儿想帮着姐姐一起整理屋子,也好跟姐姐亲近亲近。” 司徒洵和柳氏听了这话倍感欣慰,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那你便留在这儿帮帮你姐姐吧,也好陪你姐姐说说话。” 司徒锦笑得天真烂漫,一般人根本难以想象,那样美丽可爱的皮相下会有如此肮脏残忍的心灵。 司徒雪并不拒绝,只淡淡地朝司徒锦道:“那可真是麻烦妹妹了。” 司徒雪心里知道,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这一场博弈终于迎来了第一次正面交锋。 门口静立的小丫鬟们自觉分成两拨,一波品级较低的留在院子里等候差遣,另一波品级较高的跟着司徒雪进了闺房。因流风也是男丁,司徒雪本想让下人带他去休息,奈何流风怎么也不愿意离开,于是便让他在外面等着。 司徒雪转身的瞬间,一直跟在队伍后面的丫鬟香儿好不容易得了个空想要同司徒锦告状,却在司徒锦的冷眼之下,被狠狠瞪了回去。 司徒雪懒得去管她们,径自叫梨白将行李拆了开来。 那是一间布置十分精美的屋子,纱幔低垂,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四周石壁全用锦缎遮住,就连室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既温暖又温馨。陈设之物也都是少女闺房所用,极尽奢华,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司徒锦见司徒雪环视着屋子,讨好着上前道:“这间院子可算是咱们府里位置最好的一间院子了呢,听说是娘亲专门给姐姐留的。冬暖夏凉,蚊虫也少,妹妹那明月斋一到了夏天,树中的知了鸣虫便吵得人头昏脑涨。姐姐有这般好的院子,妹妹可真是羡慕死了呢!” 前世抢了她的一切后,如今连她的院子也觊觎上了吗? “各个院子有各个院子的好处,妹妹那院子依山傍水的,不仅风景好,若是想躲个清闲也容易。” 司徒雪这话绵里藏针,司徒锦的院子边草木众多,极其隐蔽,适合藏身。当年她就是和司徒瑜在那里谋划着如何对付自己的。 早在香儿肿着两个嘴巴回来的时候司徒锦便知司徒雪应当是个不好对付的,可她拿不准那个度,于是便想亲自试试。如此一试,当真是个不好对付的。只是这还远远不够,司徒雪,我倒要看看你的极限在哪里。 趁着丫鬟们收拾东西的当口,见司徒雪的目光落在行礼中的一个木匣子上,司徒锦心中生出一计。 她装作无意的样子绕到司徒雪身后,朝香儿使了个眼色,那香儿立刻会意,状似无意地用手蹭了一下正在搬弄那匣子的丫鬟,那丫鬟立马微微点头,表示明白了香儿的意思。 司徒雪虽看不见司徒锦,但香儿与那丫头的交流却被她全部看在眼里。那个匣子里装的是师父和师兄临行前送给他的一些养生丹药,虽说不如何珍贵,但也是师父和师兄的一片心意。司徒雪看出了她们的意图,刚张嘴想要阻止,那丫鬟却抢先她一步,装作脚下一个踉跄,将那木匣子摔倒了地上。 撞击而出的或青或白的瓷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圆滚滚的丹药骨碌碌滚到司徒雪脚边,还有一些液体状的直接迸裂,浇在那羊绒地毯上,整个屋子顿时弥漫着数十种奇异的药香。 守在院外的流风听见屋内有声响,赶忙冲了进来,查看司徒雪和梨白有没有受伤。 司徒雪浅笑着表示自己没事,“流风,你回去,姐姐有事情要处理。” 流风虽然不放心,但还是乖乖回去了。 那丫鬟摔了匣子后赶忙跪在地上求饶。 “奴婢一时手滑,请小姐责罚。” 司徒雪的脸顿时冷了下去,她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那丫鬟。那丫鬟只觉头上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其他的丫鬟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霎时间一片静默。 司徒锦看着司徒雪生气的样子,心中很是得意,假惺惺地指着那丫鬟道:“你这丫头,怎么这般毛手毛脚的?这可是姐姐随身带来的东西,却叫你这样打翻了,你担待的了吗?” 本就是串通好演戏,那丫头听司徒锦嘴上骂她,语气却并不严厉,一下松了口气,不痛不痒道:“奴婢知错了。” 整间屋子的丫鬟,除了皱着眉头梨白,其他人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仿佛早有预料似的。司徒雪心中一片苍凉。 原来这一屋子的下人,也没有一个跟她同心的。 “既然知道错了,还不将地上这些收拾了!”司徒锦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将这件事揭过,连一个罚字也没提。 “慢着。” 那丫鬟刚欲起身便被司徒雪制止了。 “按府中规矩,损坏主子的物品,应当如何处罚?”司徒雪声音平静,却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 那小丫鬟见司徒雪要罚她,赶忙看向司徒锦求救。 司徒锦则亲昵地一把抱住司徒雪的胳膊道:“姐姐你今日第一天回来,切莫为了这些小事动气。这丫鬟,妹妹一定替姐姐好好处罚。” 司徒雪淡定地拨开司徒锦的手,直视着那丫鬟道:“应当如何处罚?” 那小丫鬟吓得满头大汗,抖抖索索道:“杖……十。” 司徒雪满意地闭了眼,吩咐道:“拖出去。” “姐姐。”司徒锦仍不死心,“我知道姐姐心里生气,只是我们司徒府素来以仁厚闻名,姐姐回来第一天便罚了下人,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外头的人难免说姐姐行事狠辣,那岂不是坏了姐姐的名声吗?” 第一卷 第七章:师兄的信 司徒锦见无法劝服司徒雪,干脆搬出名声来压她。 “妹妹说的时,我司徒雪的名声不值钱,但若是坏了将军府的名声,那倒是大大的罪过了。” 见司徒雪松口,司徒锦会心地笑了。 “香儿,你过来,把地上那只绿瓷瓶捡起来,看看里面的东西可还在?” 香儿没料到司徒雪会忽然叫自己,有些不确定地看了一眼司徒锦。 香儿在一堆残瓷中找出了那一瓶没有被摔坏的,按照司徒雪的吩咐拔开了红色的布塞子。就在拔开盖子的一瞬间,一股浓烈而刺激的异香扑鼻而来,熏得香儿险些有点站不稳。 那是用西域的曼陀罗制成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有止疼的奇效。但是气味特殊,人闻了会产生眩晕之感。 “拿过来我看看。” 司徒雪抬起手,香儿想要将瓷瓶递过去,却猛地眼前一花,手一空,那瓷瓶擦着司徒雪的指尖落了下去。嫣红色的药汁四溅开来,在司徒雪的裙角留下点点污迹。 司徒雪眉头一扬,立刻道:“连个瓶子都拿不好,将军府养你何用?拖出去打十大版。” 司徒锦的脸色立刻僵住了,她人还站在这里,司徒雪竟然直接略过她去惩罚她的丫鬟,这是在打香儿吗?不!这是在打她司徒锦的脸!眼光中闪过一丝愠色,沉沉道:“香儿是妹妹院子里的丫鬟,她犯了错,妹妹自己会管教,就不劳姐姐费心了。” 司徒雪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妹妹说的是,妹妹院子里的丫鬟却是轮不到我管,是姐姐考虑不周,逾越了。”就在众人以为她服软的时候,司徒雪突然话锋一转道:“这么说来,那我院子里的丫鬟犯了错,也轮不到妹妹来多嘴吧?” 司徒锦霎时白了脸,发现自己中了圈套,可一时又分辩不出什么,好一会儿才勉强道:“妹妹本是一片好意,却不曾想让姐姐误会了,是妹妹的错。” 那跪在地上的丫鬟见司徒锦松口,顿时吓得连连求饶。 司徒雪不去管她,朝这一屋子的人道:“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在哪个院子里,当什么样的差,进了我司徒雪的院子,就得按照我这里的规矩来。若有不愿意的,尽管现在就离开,找你们的高枝去,我司徒雪决不强求。但那些留下来的,就要时时刻刻注意你们的言行举止,如有二心,定不轻饶。” 司徒雪一口气说完,屋内的人再也不敢小瞧这个刚回来的小姐了。 司徒锦本想杀杀司徒雪的威风,谁知道却被她反将一军,心中已然火冒三丈。见那跪在地上的丫鬟还在求饶,顿时没好气道:“还跪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出去领罚?” “算了。”司徒雪懒懒地坐到了镜子前,“念在你是初犯,便饶了你这一回。将地上的东西收拾收拾便都出去吧。” 这次一次交锋,司徒雪便占了上风。本来被下了套子,司徒锦的心中已经非常不快,这会儿又在她说要罚那丫鬟的时候免了那丫鬟的处罚,搞得好像是司徒锦非要罚那丫鬟似的。这般偷梁换柱,气得司徒锦险些吐血。 等到一屋子的人都散空了,司徒雪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她不敢再让那些丫鬟经手她的东西,于是只留了梨白一个。 “小姐,这里面有封信。” 正在整理包袱的梨白取出信件,递给了正坐在镜前的司徒雪。 司徒雪拆开信封,发现里面竟然是师兄送给她一些药膳的方子。除此之外,师兄还在信中说让她按照这些方子做药膳给父亲母亲。 司徒雪有些疑惑的放下了信封。前世为了讨好李容璟,给他调理身子,她也曾向君莲师兄讨要过药膳的方子。可是当时师兄怎么说也不肯给,说那药方是祖传的秘方,不可轻易外传,今世怎么会主动给她了呢? 在山上时,师兄不爱习武,只爱捣鼓药膳,正因为如此,前世的她并不怎么喜欢师兄。今生因为重生,心中对君莲师兄有所愧疚,才屡次帮他在师父面前打掩护,让他有时间研究药膳。 有好几次没瞒住,她还因此被师父责罚了呢。想来恐怕便是因为这个,师兄对她心存感激,才给了她药膳的方子吧? 转眼间夕阳已至,橙黄的霞光穿过云层洒在大地上,司徒雪想起晚上还有接风宴,又看了看手中的药膳方子。 自己常年在外,未能向父母尽孝,如今回了府,就先从这药膳开始吧。 司徒雪熬好药膳后吩咐厨房的人将那药膳温着,等她换好衣服后再一同端去。 再回到房中时,丫鬟们已经将衣服首饰准备好了。 “小姐今日想穿哪一套?” 丫鬟们捧着托盘,让司徒雪挨个看了一遍。 司徒雪本想说随便,但想到晚宴时司徒锦也会参加,她素来不喜欢别人压过她的风头,前世她处处让着她,现在,她偏要跟她作对。 “就水红色这一套吧。” 几个丫鬟马上行动起来,不到半个时辰便已打点好了一切。 梨白见了,忍不住感叹道:“小姐可真好看。” 司徒雪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一身水红色交领上衣,浅浅的红映衬着白皙的肌肤,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浅笑,最醒目的是那一点朱红的小嘴,饱满欲滴。整齐的流云髻上坠了件冬雪寒芳的步摇,美得不可方物。 司徒雪看着看着,心中涌起一阵悲凉,明明是芳华正茂的年纪,心却瞬间苍老了,想想前世的一切即将重新来过,女子狭长的凤眸中迸射出骇人的精光。 司徒雪的接风宴被设置在正花厅,那是司徒府用来招待贵宾的地方,每年只有在贵客造访的时候或者过年过节等大节日才会上那里摆宴。 司徒雪在丫鬟的簇拥下来到正花厅的时候司徒洵、柳氏、司徒锦还有司徒瑜早就已经到齐了。司徒锦原是家里的老幺,又是个女孩子,一家人从来都把她当成掌上明珠一样捧在手里,事事都让着她,何曾让她在饭桌上等这么久? 第一卷 第八章:口蜜腹剑 司徒锦一眼就看见了司徒雪头上那支掐金丝的素雪含芳步摇,藏在袖子中的手紧紧绞住了帕子,鲜红的唇在贝齿地轻咬下失了血色。 那是司徒洵最近才得到的赏赐,据说是江南能工巧匠足足打磨制作了一个多月才做出来的,本是进贡给宫里的娘娘的,可是因为司徒洵有功,皇帝便赏给司徒洵了。 她起初听说有这么个东西的时候,就在明里暗里跟柳氏提了好多回,可柳氏每次都跟她打马虎眼。如今司徒雪刚回来这步摇就戴在了她头上,司徒锦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炸了。 因着白天的事,司徒锦心中已有怨气,如今司徒雪又姗姗来迟,这股怨气愈加深了。只是司徒洵和柳氏毕竟都还在场,司徒锦不能破坏她苦心经营的纯良形象,于是只能忍着。 “怎么来的这样迟?”司徒洵问道。 司徒洵声音平平,面上却是关切的表情,想着女儿刚回来是不是有些不习惯。 司徒锦一听这话,立马嗔怪地跑到司徒洵身后,爬在司徒洵的肩膀上:“哎呀爹爹,姐姐是女孩子,多花点时间打扮打扮自己也是应该的嘛!再说了,姐姐常年居住在山中,今日又是第一日回家,礼数不周到也难免嘛!爹爹你干嘛这么说姐姐!” 司徒锦明明看见了司徒雪身后的丫鬟手里捧着汤煲,却故意说司徒雪是因为顾着自己打扮才迟来的。表面上体谅她第一天回家,实际上却在暗地里骂她不知礼数。不过三两句话,便把司徒雪说成了一个自私无礼的人。 司徒洵本来也没有责怪司徒雪的意思,叫司徒锦这么一说,一时有些不知如何辩解。 “是雪儿失礼了。”司徒雪微微福了福身子。 司徒雪自然看得出司徒锦的计策,只是现下是在宴席上,父亲母亲又都在场,她不想与司徒锦一般计较。 柳氏见状忙打圆场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失礼不失礼的?来来来,快坐。”说着起身拉司徒雪坐下。 照理说司徒洵是司徒家的家主应当坐首位,而柳氏是司徒家的女主人,应当做在司徒洵的右下方,而身为小辈的司徒雪、司徒瑜、司徒锦则应该按照年龄依次排开。因着实在太多年未曾见过女儿,夫妇俩心中想念的紧,司徒洵也不是什么固执刻板的长辈,便让司徒雪坐到了自己和柳氏的中间。 如此一来,夫妇俩都挨着大女儿,司徒锦坐在柳氏一侧,司徒瑜坐在司徒洵一侧,形成了众星拱月的座次。 司徒雪刚一坐下便感到有两束炙热的目光直直地落到自己身上,她承受着这份炙热,享受着这份炙热。那是司徒锦和司徒瑜的愤怒以及怨恨,可这种愤怒和怨恨跟前世的她所承受的不值一提。 “咱们一家人终于团圆啦!终于可以吃饭啦!锦儿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啦!”司徒锦朝着柳氏灿烂的笑着。 她今日穿了一件浅紫色小立领上衣,外罩月白色沙质的对襟短上襦,下配深紫色和深蓝色相间的冰裂纹绫群,带着赤金镶红宝石的簪子,颜色鲜亮而又文雅,配上她盈盈如水的气质,更显得飘逸出尘,明媚动人。 司徒锦的确长得好看,也难怪挑剔如李容璟会看上她。 “你这只小馋猫,满脑子就想着吃,你父亲还没说话呢!”柳氏笑着点了点司徒锦的鼻子。 司徒瑜听了也跟着笑道:“小小年纪就如此没规没矩的,真该好好管教管教。如今大姐回来了,有大姐管着你,锦儿你的好日子可到头咯!大姐,你可别像娘亲一样,尽宠着这丫头了!” 司徒雪看着这阖家欢乐的一幕,心中苦涩异常。她的父母,把司徒锦和司徒瑜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尽心竭力地抚养他们,想要给他们最好的。 而那两个白眼狼呢?不但谋夺了司徒府的东西,还和李容璟狼狈为奸,害得她父母惨死。如今还在这里假惺惺的演戏,司徒雪真是恨不能立刻将眼前这两只白眼狼伪善的皮扒下来,让父母看看,他们的心究竟是红的还是黑的。 司徒锦立马撅着小嘴反驳道:“哥哥你最坏了!明明你我是龙凤胎,一般大小,我小小年纪,你就不是小小年纪了吗?况且姐姐长得这么和善,一定不会狠心罚锦儿的对吧?” 白日里还跟她针锋相对,在司徒洵和柳氏的面前就变成一只纯良无害的小白兔,司徒雪的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司徒洵和柳氏被这一段“斗嘴”逗得乐不可支,一边笑一边摇头道:“你们这一对活宝啊!” 笑了一阵之后,司徒洵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一旁服侍的丫鬟立刻自觉地上前为主子们斟满酒,司徒雪、司徒瑜、司徒锦兄妹三人年岁太小,就以茶代酒了。 司徒洵端起酒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家之主起身,众人也纷纷举杯起身。 “自打雪儿离家之后,咱们家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为父也许久不曾这么开心了。这第一杯酒,就庆祝我们一家团圆!”说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俗话说,万事以和为贵,家更是如此。这世间之情,唯有血脉亲情是斩不断的,为父希望大家今后同心同力,和睦相处。”说着,又饮了第二杯酒。 “我司徒洵一介武夫,征战沙场数十载方有今日,尔等子孙切不可好逸恶劳,为非作歹,恃强凌弱。为父不求你们个个成才,但求无愧于圣贤先人!”话音一落,第三杯酒已然下肚。 司徒雪喝得是茶,却同样像喝了酒一样胸中发热。她的父亲从不与人为恶,也不追名逐利,可最后却落了个那样的下场。她不甘心,她不甘心!这一世,她就算拼上性命,也要保护父母周全! 司徒洵说话,众人方又落了座。 司徒洵刚执起筷子,司徒锦便像个等待着长辈下第一筷子孩童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司徒洵的筷子,又逗得一桌子人哈哈大笑。 第一卷 第九章:喜欢就好 好不容易等司徒洵下了筷子,司徒锦赶忙夹起一块鱼肉,放到司徒雪的碗里。 前世的司徒锦并没有帮她夹菜,司徒雪有些不解地抬了头。 柳氏又笑道:“这丫头,自己肚子都饿得咕咕叫来,第一个想着的还是姐姐!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司徒锦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颊,貌似真地朝司徒雪道:“姐姐快尝一尝,这是锦儿最喜欢的西湖醋鱼。” 原来是为了讨好父亲母亲才对她献殷勤啊!这是司徒锦惯用的手段,前世的她竟是糊涂得一点没看出来。 司徒雪道了声谢便执起筷子,浅尝了一口鱼肉。 司徒锦给她夹的部位是鱼尾,鱼尾之处看似肉多,但那隐藏在嫩白的鱼肉之中的小刺更多,稍不留神便会卡住喉咙。 “果然美味。” 听到肯定的回答,司徒锦又拿起筷子,给司徒洵和柳氏夹了菜…… “爹爹爱吃牛肉,锦儿把牛肉给爹爹,祝爹爹永远像牛一样强壮。娘亲爱吃青菜,锦儿把青菜给娘亲,祝娘亲永葆青春。” 司徒洵和柳氏听了吉利话,俱开心地吃下了司徒锦所夹的菜。 “长了一岁,嘴巴又甜了不少啊!”司徒洵和柳氏甚是欣慰。 这一下司徒瑜可不乐意了,“锦儿,怎生大家都有,偏我这个哥哥没有?你这样差别对待,哥哥可要生气啦!” 司徒锦却一下叉起了腰,很是不服气的样子:“谁叫哥哥平日里那么挑食,这也不吃那也不吃,锦儿就是想给哥哥夹菜也不知道该夹哪一样。所以哥哥你啊,还是先把你那个挑食的坏毛病改了吧!” “你……哎……”司徒瑜自知耍嘴皮子自己绝不是自家妹妹的对手,索性缴械投降。 这么一闹又引得大家哄堂大笑,热闹的气氛里,唯有司徒雪这边冷冷淡淡的。 司徒锦还是那个司徒锦,可是却较以前活泼了很多,开朗了很多,也更加会讨人欢心了。她在充分利用自己作为孩子的优势,让大家对她放松警惕。 司徒洵注意到了大女儿一直没怎么动筷子,关心的问道:“雪儿,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司徒雪摇摇头,道:“饭菜很好,只是从前在山中的时候,师父喜欢清静,我们都是各自在屋里用饭的。现在回了家,能跟父亲母亲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雪儿是太开心了。” 这不是司徒雪用来气司徒锦的计策和手段,而是她的肺腑之言,能再与父母重逢,她是发自内心的感到了幸福。 司徒洵听了这话忍不住长叹一声,觉得这么多年来对司徒雪有太多的亏欠,不仅没在她成长的过程中陪伴在她身边,也不曾让她感受到一点亲情,以至于一起吃一顿饭就让女儿感动成这样。千言万语堆积在心头,司徒洵却不知从哪里开口。 司徒洵伸出手拍了拍司徒雪的肩膀,那饱含着父爱的一拍,胜过千言万语。 司徒雪什么都不用做,只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整场宴席的焦点就从司徒锦那里转到了司徒雪身上。 “哦对了,我这次下山,君莲师兄送了雪儿一张药膳的方子,上边写了许多制作药膳的方法。雪儿常年不在父亲母亲身边,都不曾尽孝,这便想着做一盅药膳,来孝敬父亲母亲。”说着便示意梨白将药膳端到自己身边来。 司徒雪接过梨白手中的药膳,轻轻地放到桌子上,又取了彩绘梅枝白瓷碗,给司徒洵和柳氏各盛了一碗,“雪儿第一次做药膳,也不知做的如何。若是做的不好,父亲母亲可不能笑话雪儿啊!” 司徒雪能有此孝心,司徒洵和柳氏已是欣慰非常,哪里还会嫌弃药膳不合口味呢? 司徒洵接过碗,三两下吃完,忙道:“好好好!这是为父这么多年来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父亲喜欢就好,以后雪儿天天给父亲做。”司徒雪浅浅地笑着。 “好好好!”司徒洵太开心了,除了“好”字都不会说别的了。 一旁的柳氏打趣道:“你就光顾着自己的嘴巴,也不怕把雪儿累着。我可告诉你啊,你若是把我的宝贝女儿累着了,我可跟你没完啊!” 司徒洵也笑道:“你的宝贝女儿何尝不是我的宝贝女儿,我对她的疼爱又何尝比你少半分?” 坐在首座的三人说着笑着,倒显得剩下的司徒锦和司徒瑜格格不入,二人的脸色俱沉了下去。 司徒锦望着被司徒洵和柳氏簇拥着的司徒雪,心中恨得牙痒痒的,余光一瞥,见方才端来药膳的梨白已经退到花厅两旁,心中顿时生出一计。 她惊奇的“咦”了一声:“姐姐,你身边的这个丫鬟好面生啊,好像不是咱们府上的丫鬟,是姐姐从山中带回来的吗?我听人说玄云先生性情古怪,没想到还这么贴心的安排人来服侍姐姐的起居,想来外边的传言也不可尽信嘛!” 司徒雪看向司徒锦,她单纯的脸上满是天真烂漫,司徒雪摸不清她的意图,只如实答道:“妹妹误会了。梨白是我今日在城中偶然遇见的,我见她身世可怜又孤身一人,心一软,便将她留着了。” 司徒雪故意将与那恶霸王二虎动手的一段省去了,一是为了不让父亲母亲担心,二是为了防止司徒锦在这上面大做文章,说她不知礼数,身为闺中小姐在大街上抛头露面还与男子大打出手。 司徒洵听了,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雪儿你心地善良为父知道,我们既然有能力,去帮助帮助别人也是应当的。只是为父白天的时候就想问你,你身边那个少年是……” “父亲说的想必是流风吧?”司徒雪道。 “他叫流风?” “正是。”司徒雪解释道,“流风是个孤儿,在山上时便和雪儿一起跟着师父学艺。” “从前是在山中,自然是可以不顾这些。只是姐姐如今已然回了府,姐姐毕竟是女儿家,留个男子在院子里总归是不大好的吧。这京城人多口杂的,若是传出去……” 司徒锦话说一半便停了,司徒洵和柳氏脸上浮现担忧的神色。 第一卷 第十章:一路小心 司徒锦见了父亲母亲脸上的担忧神色,心中暗喜,表面却嘟了嘟嘴:“况且今日我与姐姐在屋里整理行囊的时候,那人忽然冲进来,可吓了我跟姐姐好一大跳呢。” 颠倒黑白!明明是她司徒锦设计打翻她的药匣子,流风以为她有危险才赶进来了。如今被她这么一说,倒成了流风的不是了。 司徒洵和柳氏脸上担忧的神色更甚,柳氏委婉地朝司徒雪道:“锦儿的话也不无道理,雪儿你……” “母亲,您多虑了。流风虽是我带回来的,但男女有别,雪儿又怎么会把他留在院子里呢?我原本想等晚饭过了,就跟母亲说给流风在府里安排个住处。流风他如今年纪尚小,心智未开,但是本性不坏,这一点,雪儿敢以性命担保。” 柳氏还欲说些什么,却被司徒洵抬手制止了。 “那孩子今日为父也见着了,他走路时步伐轻盈却平稳,一看便是个练家子。小小年纪便能有此造诣,着实不容易。若有机会,为父还想跟他试上几招呢!” 司徒洵不痛不痒地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司徒锦几次想要重提都被无视了。一直吃到月上梢头,这顿接风宴才总算落下了帷幕。 皎洁的月光穿过树荫,漏下一地闪闪烁烁的碎玉。司徒洵和柳氏吃完饭便回了房间,司徒雪也起身准备回自己的院子,却被司徒瑜挡在了花厅门口。 司徒瑜的身材并不高大,与同龄男子相比略显柔弱。虽说是双生子,但司徒瑜和司徒锦长得并不如何相似。司徒瑜身为男子,却没有寻常男子的硬朗,反而浑身散发着一股阴柔之气。 司徒瑜站在了门口,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竟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天黑了,姐姐回院子的路上可一定要小心啊。” 他语气如常,不知为何却让人不寒而栗。前世的他便是这样,话不多,可做起事来却是狠辣决绝。 司徒雪礼貌地道:“夜路不好走,弟弟你也千万要小心啊!” 简单的话在两人嘴里这么一来一回,倒显得意味无穷。 回到院子里时,丫鬟们早已备好了洗澡水。司徒雪在丫鬟的服侍下褪去外衫,伸出如玉的足尖试试水温,温度适中,便不再犹豫,一下子坐在了盆中,任凭白色的水汽在眼前氤氲。她纤长而浓密的睫毛上渐渐凝成了几滴小水珠,原本的洁白如雪的皮肤泛起丝丝红晕。 “小姐,水温可还合适?” 司徒雪凝着眸子出了神,连身旁丫鬟的询问都没有听见。 其实从刚开始见到司徒锦的时候她心中就感到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方才在接风宴上,看她如此活泼伶俐,着实与前世不同。前世的司徒锦虽也是个外放性子,但性子里到底带了些娇蛮,如今倒好像将那股娇蛮去除了,只剩下机灵了。 除了性子,就连脑子也比从前聪明许多。从前的司徒锦一心嫉妒司徒雪,使得那些手段也未见有多高明,大多都是简单粗暴的,可如今却突然像是开了窍似的,不直接与司徒雪对峙,而是借力打力。 就好比在接风宴上谈到流风时,司徒锦明明是想借流风事件让司徒雪与司徒洵和柳氏产生矛盾,可她却不直接提起流风,而是以梨白为引,自然而然地让司徒洵自己提起。这般手段和心机,着实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能有的。 莫非…… 司徒锦和她一样,也重生了? 司徒雪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浴盆中的水已经有些凉了,吗,司徒雪再没心思洗澡了,起身在丫鬟的服侍下换上密织绵绸的睡衣。 梨白此时已经铺好了床,床边的案架上熏着淡淡的茉莉香,嗅到鼻子里顿觉身心舒爽,如豆子大小烛火静静的燃烧着,梨白见司徒雪过来,赶忙将床上的幔帐从两边的钩子上放下来,用一只手撩起,好让司徒雪坐进去。 “小姐今儿个一定累了吧,快早些睡吧。”梨白自己说着,倒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司徒雪浅笑道:“你们也早些去歇着吧,今天辛苦你们了。” “小姐说的这是哪里话?梨白的命是小姐救的,就是小姐的人了,哪里敢当‘辛苦’二字呢?”梨白恳切地说道。 司徒雪不再答话,只点点头躺了下来。丫鬟们见司徒雪睡下,也都退了出去。 司徒锦的事情太过蹊跷,若不是重生那便是背后有了高人指点。后者她还尚能应付,但假如司徒锦真的是重生,那么对她而言必定是个大大的威胁。 思来想去许久也没想出些什么,司徒雪索性将这些思绪全部抛开。 罢了,是与不是,找个机会试试便知。 第二日一大早,司徒雪早早起床便去给柳氏问安。将军府不是什么繁文缛节甚多的地方,司徒洵又是武将,并非文官,也不在意这些。而柳氏则体恤孩子,不忍心让孩子们在长身体的时候连觉都睡不足。前世她不懂母亲这一番苦心,如今重来,她想抓住一切能做的来向母亲尽孝。 司徒雪来到柳氏的院子时司徒洵早已上朝去了,柳氏刚起了身,正准备用早饭,见司徒雪前来问安,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忙留下她一起用早饭。 从前司徒锦也曾来给她请过早安,但柳氏觉得孩子年纪太小,便将这免了。从那以后,司徒锦便没有来过了。虽是柳氏自己的决定,可每天早晨吃早饭的时候,只有她一人,也未免觉得清冷了些。她原想着司徒雪常年生活在山中,必是不知道这样的礼数的,自己也不想给孩子添麻烦,便没有提这事儿。没想到司徒雪竟像知道她的心思似的,早早地就来了。 柳氏掩面笑着,招手让厨房多做了几样吃食。 司徒雪刚欲坐下,便听柳氏身边的丫鬟前来禀报,说司徒锦来了。 司徒锦怎么也来了?凑什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