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楔子
  
  ——意外的结局, 往往属于两个不曾见面的陌生人。
  
  站在街角的两端, 一次错过, 成了故事的开始。
  
  ***
  
  二零零九年, 冬季。
  
  祈海市第六高中后面的小巷子里, 有一家名叫‘佳佳’的食杂店。
  
  只有不到二十平的狭小店里, 此时有好几个高中生正前呼后拥挤在里面。房间不大, 老板娘忙不过来,变得焦头烂额。
  
  店门口的木柜上摆着一台十几寸的彩色电视机,正直播着当天的《祈海新闻》。
  
  没有人在关心新闻内容, 除了刚进门的他。
  
  他头戴鸭舌帽,二十三四岁的模样,站在门口, 深沉的目光聚焦在电视屏幕上。
  
  他垂在身体一侧的右手手掌缠着白色绷带, 因为激动,握成了拳。
  
  “轰动全国的祈海市‘1221’特大杀人案致一死多伤, 引起了社会的重度关注。案件发生后, 公安机关迅速成立专案组展开全力侦破, 经过办案刑警多日的努力, 案件发生的三天后, 于今日凌晨终于将嫌疑人李某成功抓获。至此, 这起手段残忍,令人发指的凶杀命案成功告破…”
  
  有两个高中生买完东西付了账,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时, 其中一人还回头打量了他几眼。
  
  ***
  
  严寒冬季, 逼仄的漆黑弄堂里,电线杆上挂着摇摇欲坠的路灯在一闪一闪。
  
  梁桔背着书包站在食杂店门口的路灯下不停的搓手,哈气。
  
  她紧紧盯着那家食杂店,从里面出来的每个人她都要仔细瞧瞧,看看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两个男高中生嬉笑着走出,其中高个子的男生手举篮球,校服随意穿在身上,满头大汗正沿着脸颊流淌。
  
  他便是梁桔今天要找的人,她的初恋。
  
  男生没看到梁桔,正聚精会神和身旁的同学说话,梁桔直接追了上去,跑到男孩身前。
  
  “李辉,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看到她,被叫做李辉的男生很意外。“你怎么来了?”
  
  “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梁桔上前一步指着他,重复道。
  
  李辉无奈的耸肩,“我和临校学妹出去玩了一次,回来你就跟我发脾气,梁桔,我可受不了你这样。”
  
  “李辉,快点!”
  
  身旁同学等不及催促,李辉应一声,回头告诉梁桔:“以后咱俩就算分了,别再来找我。”
  
  李辉转身就走,完全不给梁桔说话的机会。
  
  “你等等!”
  
  梁桔抬脚去追,怎料,恰巧撞上从食杂店里走出的人。
  
  鸭舌帽遮了他半张脸,被撞,手里的烟啪嗒一声掉地。
  
  “对不起。”
  
  梁桔扫一眼匆匆道歉,然后,大步追出胡同。
  
  他俯身,习惯性地用右手去捡地上的烟,可被白色纱布包扎的手伤口很深,只是轻轻一动,就疼得要命。
  
  ***
  
  李辉站在路边探头张望着两边急速驶过的车,梁桔跑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我是你的女朋友,我有权知道你跟谁出去啊!”
  
  “女朋友也没有像你管得这么多的。”
  
  周围来往的都是学生,有不少校友看到两人的拉扯纷纷交头接耳。几位相识的男同学更是朝他们吹着口哨,脸上尽是坏笑。
  
  “喂!李辉,你到底有几个女朋友呀!”
  
  “对啊,上次看见你搂的可不是她啊!”
  
  话音一落,周围人哈哈大笑。
  
  李辉顿时觉得有失颜面。他不耐烦地甩了下胳膊,可梁桔抓得紧,仍是紧紧拽着。
  
  “你烦不烦啊,要是早知道你这么缠人,我可不愿跟你处对象!”
  
  此话一出更是惹来周围人的哄笑。
  
  梁桔气恼,一拳打在他身上,“你有毛病啊,当初是谁主动跟我表白的!”
  
  看热闹的同学们笑声更大,李辉面子挨不过去,狠狠甩掉梁桔。
  
  “懒得理你。”
  
  不顾车辆急速来往,他见缝插针奔向马路对面,气的梁桔也抬脚去追。
  
  轮胎擦过地面的摩擦声和一阵阵车鸣声齐齐响在耳边,梁桔跨出的几步已经收不回,上半身惯性地向前倾,眼见就要撞上迎面驶来的一辆轿车,只是一秒,她就要匍匐倒向地面。
  
  司机大骂:“想死吗!”
  
  忽然,身后一阵吵杂,那人速度之快带起一股冷风,紧接,胳膊被人猛地从身后抓住,力气之大像是嵌入到肉里。
  
  梁桔被大力往回带,身子硬是九十度强转回身。
  
  “唔...”
  
  脸狠狠撞到那人胸膛上,他很瘦,骨头咯的梁桔半张脸都火辣辣的疼。
  
  她被吓住,张着嘴,只觉冬天的冷风正使劲往她嘴里钻。
  
  眼前的他一双黑眸深沉如墨,他眉尖微微蹙起,胸膛上下起伏。
  
  是刚才那个被梁桔撞到的人!
  
  虽然半张脸被帽檐遮住看不清五官,可梁桔也能感觉到他大口呼吸时带动的怒火。
  
  他忽然开口,声音冰冷。
  
  “被甩就要去死,你活得可真没骨气。”
  
  梁桔委屈,立即反驳,“你谁啊,凭什么吼我!”
  
  她甩着胳膊不停使力,想要挣脱他的桎梏,“你放开!”
  
  他不语,只是手上的力度丝毫没有减弱,呼吸不稳。
  
  梁桔抬头,只见稀疏灯光下,他的一双深眸戾气十足。
  
  她怔住,愣是没敢再动。
  
  他咬着唇,表情冷寂。
  
  “活着,对你的亲人来说有多重要,你知道吗!”
  
  梁桔怔怔地望着眼前陌生的他,他却是额外激动。
  
  一股无辜感涌入心里,梁桔眼中渐渐蓄了泪。
  
  他猛地僵住,恍然大悟般才晓得自己做了什么。
  
  她刚才鲁莽的行为激怒了他。她根本没有意识到生命的脆弱。
  
  强稳情绪,他缓缓松开了手。
  
  “神经病啊你!”
  
  梁桔甩开他,猛地,一脚踹向他的小腿,他一声闷哼,半弓起腰。
  
  “姑奶奶我也是你敢随便欺负的!”
  
  梁桔揉着胳膊,眼中哪里有半点要哭的意思。
  
  他垂着脸,她这才注意到他右手的手掌,鲜红血液已经透过纱布渗了出来。
  
  “你…”梁桔一声高呼,可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迅速转头,马路另一侧的李辉早已跳到一班公交车上走了。
  
  她气得跺脚,冲着马路大喊:“别以为我就稀罕你!”
  
  转过身,他已直起了身子。
  
  梁桔哼了一声,“我为他去死?你以为我是白痴啊!”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
  
  梁桔撅撅嘴,脸上有些不自然。
  
  “你,你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分手啊?”
  
  背起地上的书包,梁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见他不动,她眼珠子一转,蓦地,朝他伸出中指。
  
  寒冷的晚上,她小脸冻得通红,眼睛被风吹的有了些泪花。
  
  她吐着舌头,竖着中指,短发在冷风中肆意飘舞,却挡不住她眼中狡黠的笑和做错事后的幸灾乐祸。
  
  他沉默,薄唇紧抿。
  
  忽然,他朝她迈出一步,吓得她收手后跳一大步,转身就跑。
  
  “神经病!”
  
  路灯下,那宽松校服下愈发显得身材娇小的女孩,背着书包跑在冬天的夜里,一癫一癫,就像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那一景,轻轻落入他的眼中。
  
  他站在寒风凛冽的马路边上,左手捂着右手手掌,看着她跑远,眼神深邃出神。
  
  那一年是二零零九年的冬天,那一天,梁桔十八岁,初恋告终。
  
  同年,同月,他也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他和她,第一次的相遇,彼此带着心伤和泪痕,还有躲不过的...
  
  命中注定。
  
   正文 重创   
  ——即使是分手, 也要有女王的霸气。
  临门一脚, 绝地反攻。
  
  ***
  
  四年后。
  
  2013年, 祈海市。
  
  炎热的祈海七月, 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风, 绿树浓荫的校园里, 只剩下几个还没放假回家的同学偶尔穿行在正午的烈日下。
  
  于言洁提着水壶推开宿舍门, 就见梁桔正拿着镜子坐在窗户前,为自己完美的妆容做最后的修补。
  
  见她回来,她赶忙拿起床上的衣服, “快,哪件好?红色两件套,还是这条白裙子?”
  
  梁桔那张床上铺满了衣服, 各种颜色, 各种款式,一应俱全。
  
  “底子好穿什么都漂亮, 你又不是第一次跟孙琦过生日, 紧张个什么劲?”于言洁把水壶放到书桌上, 拿起苹果坐到椅子上大咬一口。
  
  梁桔上铺的兰蓝敷着面膜, 也从蚊帐里伸出头, “你说他们俩也是过了两年的革命期, 怎么现在还整的跟热恋似的。”
  
  梁桔啧啧嘴,放下衣服对她们摇摇手指,摆出一副‘你们不懂’的表情。
  
  “这谈恋爱想要保持的长久, 新鲜感是关键, 我要让他知道,找到我,是他孙琦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兰蓝‘噗嗤’一声笑出口,嘴里的口香糖都差点喷了出来,“拜托,不要这么自恋好不好?”
  
  “是你们不懂。”
  
  床上的手机铃声大作,梁桔一个跳跃赶紧将电话接起,“亲爱的?”
  
  兰蓝眼白一翻,马上就要晕倒的趋势,于言洁也捂着嘴坐在那咯咯笑,梁桔这声音甜得简直快要了她们的命。
  
  于言洁想起什么,忽然仰头问兰蓝,“你今年放假不回家啊?”
  
  跟都是本市的梁桔和于言洁不同,兰蓝家在陕西,平时遇到放寒暑假都是第一个回去,于言洁看她到现在连行李都没收拾,就随口一问。
  
  “我今年不回去,我住我朋友那。”
  
  平时也没听说兰蓝在祈海市有什么朋友,可碍于是私人问题,于言洁也不好多问。
  
  梁桔挂了电话躺在床上无精打采,于言洁问她几句,她才说:“孙琦今晚要加班,来不了了。”
  
  “加班?”于言洁嗤之以鼻,“你今天过生日,他居然要去加班!”
  
  “没有办法,谁叫我是他背后最重要的女人呢,只能支持。”
  
  兰蓝摘下面膜,‘啪啪’用手拍着脸,问:“桔子,生日会在哪办啊?”
  
  “北星,我在那定了位置。”
  
  “北星?”“北星!”
  
  于言洁跟兰蓝异口同声重复道。
  
  她们俩膛目结舌地对望一眼,齐齐对梁桔竖起大拇指,“牛X!”
  
  ***
  
  北星,祈海市最大最火的酒吧。
  
  “Happy Birthday!”
  
  “Happy Birthday!”
  
  劲爆的音乐,闪烁的追光下,众人手拿酒杯围成一圈,举杯,高喊。
  
  今天是梁桔的生日,男主角整晚没出现,多少让大家有些失望。
  
  赶在十二点吹了蜡烛,梁桔头戴纸做皇冠站在中间许愿,有男同学不断起哄,“桔子,你家琦哥哥来不了,你不想说点啥吗?”
  
  众人笑,梁桔莞尔,一双眸子在灯光下更显得清澈明亮。
  
  “我想说...”她把手做成喇叭状拢在嘴边,仰着头大喊:“孙琦,我会一直一直很、爱、你!”
  “WOW!”
  
  她声音明亮清脆,惹得一群人起哄声响成一片,小范围顿时成了周围的焦点。
  
  对于赤/裸/裸地晒恩爱,梁桔一向很善于。
  
  她的幸福,她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
  
  兰蓝将这段火辣视频拍了下来,举着手机笑道:“我要把这个给你以后的老公看。”
  
  梁桔笑着仰脖,“我以后的老公就是他!”
  
  “切~!”大家朝她倒举大拇指。
  
  众人争抢着切蛋糕,于言洁拿着蛋糕盘挤出人群,递给梁桔一块。
  
  “谢谢。”梁桔吃了一口蛋糕上面的水果。
  
  于言洁坐在她身边,忽然问:“我听说,他最近的房租一直都是你交的?”
  
  “你大点声,我听不见!”酒吧环境很吵,讲话基本都要用喊得。梁桔把耳朵凑到于言洁嘴边。
  
  “我、说!你给他交房租啊!”于言洁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喊。
  
  “对!”梁桔大声回答。
  
  “你傻啊?你又没毕业,没有工作,拿什么给他交房租!”于言洁很诧异,她搞不懂她究竟在想什么。
  
  梁桔单手拢着嘴在于言洁耳边道:“他才上班,干了不到一个月,工资都没发,我还能出去打打工。”
  
  “你去打工?拜托,他可是个男人好嘛!”于言洁生气的把蛋糕放下,“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了!”
  
  “好了,我俩在一起都两年了,他现在靠我他也不好受,你就少说点吧!”
  
  “就你护着他,班里那么多有钱的男同学追你你不干,偏偏挑了这么个穷光蛋,以后有你遭罪的!”
  想一想,可能觉得话说的有点重,于言洁又大声问:“你身上还有钱吗,我爸这个月刚给了我生活费!”
  
  梁桔笑着看她摆摆手,透着‘就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的眼神。
  
  “不用啦,上次借你的还没还呢,等我把周杰伦演唱会的门票买了,我就还你!”
  
  梁桔坐在沙发上给孙琦发了条信息——“我们在这等你,你加完班早些过来,生日蛋糕我给你留了最大一块。”
  
  对于孙琦的缺席她没有起任何疑心,当然,也未收到孙琦任何回复的信息。
  
  ***
  
  正值大暑天,晚上虽没有了太阳,可整个祈海市还是犹如被困在大蒸笼一般闷热,树上的知了不停地鸣叫。
  
  八几年的房子盖得普遍都不是很高,马路一侧大约能有三四栋楼,楼和楼之间没有缝隙的相连着,楼前又种了好多棵梧桐树。
  
  孙琦倚在其中一颗梧桐树下,偏头点燃了一根烟。
  
  “这么着急叫我出来,我都跟你说了,今天是她生日。”
  
  站在他对面的女孩个子矮小打扮却时尚,一件包臀蕾丝裙若有若无的将好身材展露出来。
  
  “我就是想你了,今天白天受了委屈就想借你肩膀靠一靠。”
  
  女孩小鸟依人般地走到孙琦身边,双手自动环住他的腰,将上半身紧紧贴到他的怀里。
  
  孙琦身子明显一怔,他就是受不住她这么柔弱的一面。
  
  狠狠又吸了一口烟,孙琦将烟蒂一扔,扶住女人的头重重吻了上去。
  
  “跟我上去。”他粗哑地对她说。
  
  “这是她给你租的房子,我方便吗?”路灯下女孩一双大眼睛湿润润地盯着他,模样看上去惹人怜爱。
  
  孙琦踌躇了半秒,忽地再次低头。
  
  “没事,她从不来这里过夜。”
  
  ***
  
  从酒吧里出来,有人去给梁桔打车,于言洁扶着她站在酒吧门前。
  
  梁桔喝得有些多,她靠在于言洁身上,脚步不稳。
  
  “要不是看在他对我还一往情深的份上,否则看我回去怎么治他。”
  
  “好好好,女王殿下!”
  
  “还有!”站定,梁桔醉眼朦胧地指着于言洁,“我知道你不喜欢他,那也不许你再说他坏话,我不乐意听!”
  
  于言洁一怔,看梁桔醉成那样,也就随她,“好,好,不说了!”
  
  “车来了!”有人站在马路边上朝她们大喊一声。
  
  出租车停在酒吧门口,车上司机伸脖子朝梁桔看了一眼,再打量其余两人,便莫不作怪地缩回了头。
  
  13年的祈海市,夜生活虽发展迅速,可对于一些老式居民区的住户来讲,一到晚上户户基本都是窝在家里睡觉。
  
  旧楼里大多住的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居民,他们晚上睡得早,外加楼前马路上也没什么车,所以这里的夜晚很宁静。
  
  梁桔走在夜晚静谧的走廊上,周围安静的掉根针她都能听见。
  
  这个房子是她用一天打两份工赚来的钱租的,她想过问家里要,可怕母亲怀疑,就打消了念头。
  
  她的爱情不希望靠别人,她爱他,想用自己的能力去维护这段感情。尽她的所能。
  
  今晚是梁桔的生日,父母跟随旅行团去外地旅游又不在家,难得给自己一次放纵的机会。
  
  手腕上的表时针指向二,凌晨两点,她希望孙琦会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她希望,他睁眼第一眼看见的,是她乖乖地躺在他怀里,他倍感惊喜。
  
  房子在旧楼区的六楼顶层,房门一共两层,里层是木头门,最外面是铁式栏杆大门。
  
  梁桔站在家门口拿出钥匙时,隐约听见从门内传来似有似无的声响,声音隐隐约约,时高时低,在寂静的夜晚格外突兀。
  
  最外层的铁门没锁,用手一拉,哗啦一下被拉开。
  
  梁桔将手里的钥匙缓缓插.入木门的钥匙孔里。
  
  扭动,开锁,推门。
  
  木门咯吱一声被推开。
  
  “啊!”
  
  眼前的画面就像一头猛兽从黑暗中朝她狂奔而来,她想逃,却已深陷入沼泽。
  
  她只觉嗡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害怕,绝望,和刀割般的锐痛席卷了她,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
  
  一门之内,在还没拉上窗帘的窗户下,在白色皎洁的月光下,她的男朋友孙琦此时正和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孩躺在那张由梁桔亲自挑选的双人床上,交错相卧。
  
  他怀里本该属于她的位置早已被别人占据,他们的身体相互渗入,让人看了直犯恶心。
  
  听到门响,床上女人尖叫一声,用被单捂住自己,身上的男人也随即回过头。
  
  从愉悦的享受变成刹那的震惊,最后现出丑陋的慌张,孙琦的表情就像一件完美瓷器被从中割开,致命的裂纹突兀的出现在那张俊逸的脸上,显得不堪一击。
  
  梁桔觉得一股冲劲顶的她要爆炸。
  
  她要疯了!
  
  “你们混蛋!”
  
  她‘嘭’的抓起门边东西就直接砸过去。
  
  “啊!”
  
  床上女人尖叫不断。
  
  “我打死你们!”
  
  梁桔拿着拖布冲上去,孙琦彻底吓傻,反应过来时身上已结结实实挨了几下。
  
  “你疯了!”他提着裤子往床下跑,一边跑一边躲梁桔的拖布。
  
  梁桔拼了命地打,像是用尽浑身的力气。
  
  孙琦跑下了床可那女孩没有,她捂着被子躲在墙角浑身哆嗦,身上也挨了好几下。
  
  “闹够了吗!”
  
  孙琦套上裤子就冲上去将女孩挡在身后,梁桔怔住,这一幕生生刺入她的心窝里。
  
  他到现在还护着那个女人,那她,究竟算个什么?
  
  不知哪来的力气,梁桔一把将孙琦挥到一边,她举起拖布,看见的却是陌生女人眼中毫不掩饰的讽刺。
  
  女人仰着头,嘴角有笑,在无声跟她宣战:“你输了。”
  
  “够了!”
  
  “啪!”一声。
  
  就在梁桔抬手时,孙琦已经握住拖布,另只手一起一落,重重打在她的脸上。
  
  失去理智般的大脑刹那间冷静下来...
  
  梁桔只觉得左边脸火辣辣的钻心疼,她抬手抚上,一声痴笑。
  
  那是几小时前,孙琦才刚刚亲过的地方。
  
  “我正式通知你,我们分手!”
  
  孙琦指着梁桔,怒吼的表情有些狰狞。
  
  此时的他哪里还是最初认识的他,他以往温柔的柔情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是应了那句话,男人爱你时把你当宝,不爱时,你连一根草都不如。
  
  梁桔苦笑,过去的两年,她一片痴心原来全都喂给了白眼狼。
  
  从不吃亏的性格告诉她,她不能输。
  
  最后一刻,梁桔还不忘为自己补上一脚。
  
  “去死吧!”
  
  抬腿,狠狠一踹,正中孙琦裤裆。
  
  “唔...”
  
  孙琦弯腰捂着下面,痛苦的脸上五官都皱在一起,大气不敢喘一下。
  
  “孙琦,我告诉你,是老娘先不要了你,你给我记住了!你他妈就是个混蛋!大混蛋!”梁桔指着他,痛骂出口。
  
  孙琦双手捂着下面疼的满脸通红,他躺在地上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气是解了,可痛没有消散。
  
  龌龊的画面永生的烙在她心里,烙印入骨!
  
  梁桔不记得是用什么眼神最后看一眼床上的女人,不记得是怎么下楼去街边打车回到了北星。
  
  甚至是有没有哭,她都忘记了。
  
  她二十二岁的生日礼物,她人生中的第二次恋爱,就这样结束了。
  
  ***
  
  北星。
  
  超重低音一声一声振动人心,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起此彼伏,动感的节奏似要穿破每个人的耳膜。
  
  顶棚追光如黑夜中五彩流星目不暇接的从眼前闪过,闪入眼中的,还有舞池中随音乐摇摆的一群群年轻人,他们被这旖旎魅惑的氛围渲染,纷纷挥舞双手为人群中正忘情跳舞的女孩喝彩,尖叫声连接不断。
  
  齐耳的短发,浓黑的烟熏妆,女孩如蛇一般柔软的身体随着音乐肆意摇曳,与身后拥住她的男人紧紧相贴。她不盈一握的纤腰被身后人扶住,两人身体不断地融合、分开、融合、分开,上下摩擦,无限遐想的动作惹得人群尖叫声响彻云霄,几乎要掀翻整个北星。
  
  须臾间,蠢蠢欲动的欲望充斥着这里每一个角落。
  
  气氛高涨变得燥热,可梁桔的心,是冷的。
  
  这一刻,她只想迷失在疯狂中,让每一滴泪水换化成汗水肆意挥洒。
  
  随着动感的节奏,她卖力地跳,舞步疯狂,每一个动作都性感至极。
  
  不似因为背叛而伤心,而是把所有的希望跟美好都编织在了那个男人身上,可到最后鸾凤分飞之时,才知道,她对他而言,原来什么都不是。
  
  她把一个女孩所有的美好都给了这个男人,曾经,他就似她全部的未来。
  
  她为他们的幸福一直努力,可到头来…
  
  两年,她足足做了两年的傻子。
  
  台上辣妹热舞high翻全场,台下梁桔大胆脱去外套,只留下唯一的贴身背心。
  
  汗水沿着背脊流淌至下,昏黄灯光的照耀更显得她身姿妙曼,柔软无骨。
  
  周围男人的口哨声随着动感节拍一声一声,她跳得更加放肆,狐媚般的眼睛挑起,朝着身旁陌生男人露出似有似无的媚笑。
  
  男人的手沿着她背脊汗水流过的地方一路往下,半只手已经潜入短裙内,她却浑然未觉,每个动作都来自于内心的发泄。
  
  今晚,她就是要彻底的放肆一回。
  
  他们在舞池疯狂尬舞,梁桔脸上现出了红晕,更显得诱惑,她流下的香汗皆被身后的男人用嘴唇吸去,他的手在她身上肆意探索,他们的热情让人群几乎疯狂。
  
  跟酒吧舞池疯狂的叫嚣相比,二楼台阶上的包间里就要收敛许多。
  
  “嘿,快看那女的,真带劲!”
  
  正中央最大透明包房里坐了十余个身穿黑色衬衫的男人,他们或坐或站,有玩骰子喝酒的,也有搂着身边美女互相调戏的,只是氛围远没有下面那般热情。
  
  如果不留意,似乎没人能注意到,房间正中央的意大利纯皮沙发上居然还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上半身十分健硕的男人,他将全身隐没于黑影中,只露出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和两条修长的腿。
   正文 放纵   
  ——我们一直希望爱情可以天荒地老, 可曲终人散总是来得这么快。
  分手从不分地点, 不分场合, 不分时间,
  更不会说:“我来了。”
  
  ***
  
  “嘿, 快看那女的, 真带劲!”
  
  正中央最大包房里坐了十余个身穿黑色衬衫的男人, 他们或坐或站,玩骰子喝酒,搂着美女调戏, 只是氛围远没有下面那般热情。
  
  如果不留意,似乎没人能注意到,房间正中央的沙发上居然还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上半身十分健硕的男人, 他将全身隐没于黑影中, 只露出一双锃亮的皮鞋和两条十分修长的腿。
  
  男人放下交叠的腿身体前倾,拿起桌上的酒杯。
  
  泛着光的玻璃杯被他骨指分明的手握在掌心里, 琥珀色的酒从冰块中缓缓流淌, 送到薄唇之间, 随着性感的喉结滑动, 酒已入腹中。
  
  他染上酒色的嘴唇轻抿, 流光溢彩中, 已将人心捕获。
  
  男人只是静静坐着,观看台下舞池中那一片骚动,并未参与房内其他的娱乐活动。
  
  “腰细腿长的, 还挺够味儿。”
  
  有人在他耳边打趣, 他只是轻笑,黑眸微眯,抿一口杯里的酒。
  
  ***
  
  从舞池出来点了一大堆酒,白的啤的红的,一应俱全,梁桔一个人坐在角落椅子上不停地喝。
  
  看她寂寞的样子,偶尔有几个男人上来搭讪,梁桔瞥一眼他们的长相,讪笑。
  
  其中一个男的喝多了作势就要搂她,梁桔推开他,去了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她扶着墙,步履蹒跚地晃悠到楼梯口。
  
  酒吧噪音的分贝越来越高,DJ戴着耳麦打着碟站在高架台上摆出各种帅气的姿势,下面人尖叫声一浪接过一浪。
  
  她揉着头站在一楼楼梯的出口处,看着人头攒动的舞池和酒吧七上八下的格局,一时间竟有些迷糊。
  
  酒吧分为上下两层,楼上包厢和楼下卡座还有舞池。耳边音乐震耳欲聋,梁桔脑袋嗡嗡地响。
  
  她迷迷糊糊地挤进人群,挑着空隙,按着来时的印象往里走。
  
  其实她的酒量并不是很好,现在已经脚步虚浮走路跌跌撞撞,路过吧台时又差点撞到别人身上。
  
  台上DJ介绍下位表演歌手,下面人立即high起,现场气氛火爆。歌手在梁桔附近的位置准备上台,几位帅气打扮的男舞者顿时激起人群的尖叫声,大家拥挤着往前。
  
  拥挤中,不知是谁推了梁桔,她没扶住,脚一软,斜着身子就要摔下去。
  
  “小心!”
  
  “啊!”
  
  人群发出惊叫的声音,须臾间,梁桔的心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她认命地抱头闭上眼,以为肯定会摔个脸着地狗吃.屎。
  
  可是...
  
  有人将梁桔一把拉住,手腕往回一拽,借着惯性,她就改成往相反的位置扑过去。
  
  她扑进了一个温暖而坚硬的怀抱里。
  
  那人的胳膊很长,梁桔双手紧紧回握住那人,只觉手下的肌肉结实,很有力量。
  
  激荡的节拍一下一下,头顶的闪灯还在不停闪烁,五彩缤纷的颜色让人眼花缭乱。
  
  梁桔抬头,模糊的视线在那人的脸上梭巡了半天,才辨认出原来面前站着的居然是一个男人。
  
  嗯...很帅的男人。
  
  刺眼的光让她看不清他的五官,只依稀觉得他的个子很高,肩膀很宽,怀抱...也很温暖。
  
  那人抿着唇,蹙眉回视着她。
  
  “看完了吗?”
  
  头顶的男人说话了,他声音低沉浑厚,呼出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烟草和红酒的味道,直接喷洒在梁桔的脸上。
  
  这个味道,还有这个声音...都很醉人。
  
  男人将梁桔从自己怀里推开,梁桔对他嫌弃的动作没有生气。
  
  他越过梁桔走近人群往洗手间的方向走,梁桔想了想忽然傻笑几声,原地转过身,跟在了他的后面。
  
  穿过人群就是通往洗手间的长廊,那里除了有一两对儿动作暧昧痴缠不知是不是情侣的男女正在亲密的谈论感情之外,倒也没有多少人。
  
  男人白衣黑裤一手插兜,目不斜视的直直往前,对于身边野鸳鸯打野战的现场直播居然没有任何关注。倒是梁桔,她看的面红耳赤,只能低着脑袋加快步子。
  
  男人腿长走得快,梁桔亦步亦趋地迈着凌波微步跟在几步之外,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前面就是洗手间,看着男人进去她也不急,就在洗手间门外立定站好,乖乖等着。
  
  梁桔的身子有些发软,她随意地靠着墙,曼妙的身姿还穿着短裙,让从她身边走过的男人都含笑注视着她。
  
  梁桔讥笑着一一回视过去。她的目标可不是这些人。
  
  即使是玩,她也要找个皮囊不错的。比如,他。
  
  舞池的噪音远去,那个男人从洗手间里出来。
  
  他跟梁桔打了个对脸,他只是淡淡瞟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扔掉纸巾就要离开。
  
  见他要走,梁桔闭上眼,狠下心直追上去。
  
  “等等!”
  
  暧昧的环境,旖旎的灯光,男人就这样被梁桔直接堵在了走廊门外的墙角里。
  
  面对梁桔如饿狼一般的猛扑过来,男人倒表现的很淡定。
  
  他看着她,表情冷淡,目光有不屑和轻蔑。
  
  “你...”梁桔双手拽住男人的胳膊,桔色灯光下她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
  
  她直直盯着眼前这张俊颜,如痴如醉。
  
  细黑的圆寸短发,浓黑的眉毛,英挺的鼻梁还有一双亮如曜石的眼睛。
  
  特别是他的唇,唇色略浅,弧度优美,略略上调。
  
  果真如梁桔想的那样,这个男人有一张会让所有女人神魂颠倒的脸。
  
  她眼神迷离,盯着男人轻抿嘴角,小心地问:“你...喜欢我吗?”
  
  男人垂眼看着她,忽然上半身向后倚住墙,梁桔抵在他胸前的手瞬间落空,失去了支撑点。
  
  唯一的支撑只剩下他身后的白墙,两个人的姿势一下就变成梁桔双臂支撑在男人身侧。
  
  她这是...对他壁咚了?!
  
  男人修长的腿随意地站在那,静静凝视她。
  
  光线从他的头顶洒下,让他的五官变得熠熠生辉。
  
  他嘴角若有若无的弧度和眼中的光都让梁桔蠢蠢欲动,有想做坏事的冲动。
  
  她咽了下口水,视线往下移,定格在他突出的喉结上。
  
  她就那样如痴如醉地盯住男人性感的喉结,轻舔下嘴唇。
  
  “我可以...那什么你吗?”
  
  ***
  
  毛东打量眼前的女人,暗笑。
  
  明明是很开放的样子,可搭讪的动作却做得那么生涩。
  
  他手指身旁的洗手间,道:“小姐,你该进去冷静一下。”
  
  “嗯...?”梁桔的思维明显跟不上他的。
  
  有一男一女打闹着从走廊尽头跑来,女的看见毛东立马收了笑,缕缕头发装成很淑女的样子,当在看到梁桔时,却低哼一声。
  
  梁桔背对他们站着,女的从梁桔身后经过故意用肩膀撞她,她一个趔趄,毫无预兆地就跌进了毛东的怀里。
  
  她撞到他坚实的胸膛上。
  
  ...好硬。
  
  梁桔闷哼一声,却发觉毛东的胳膊忽然抬起...轻轻环住了她。
  
  她心下一喜,竟半天没敢再动。
  
  他俯身,唇凑近她的耳边。
  
  “我记得你。”
  
  梁桔瞬间茫然地抬头。
  
  他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耳边,她只觉耳朵忽地热了起来。
  
  一直以来毛东面对所有女人的主动,都很淡漠。
  
  他轻握住梁桔按在他胸前的手,微微使力,就将她推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
  
  “刚才是你在下面跳舞?”
  
  梁桔明显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她刚才在舞池的舞姿惊艳了整个酒吧,他记忆犹新。
  
  毛东上下打量她一眼,低笑,笑声充满藐视。
  
  “去找别人吧。”他口气冰冷。
  
  “我不需要别人!”她语气坚决。
  
  梁桔的眼睛越发变得迷离。
  
  长廊稀疏的灯光笼罩在两人之间,本就暧昧的环境又从附近传来几声有气无力的缠.绵声,一下子就激发了梁桔心里本就蠢蠢欲动的躁动因子。
  
  她说:“我就喜欢你。”
  
  她重新上前,手撑在男人身体两侧,然后...
  
  踮起脚尖,对准嘴唇,直扑上去!
  
  “唔...”
  
  梁桔的动作迅速,可现实往往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
  
  身高相差之大让这个吻变得很吃力。
  
  梁桔的手不得已握住了毛东的手腕,她的脑袋使劲迎向他的唇,另一只手也扶住毛东的头,拼了命将他的脑袋往下压。
  
  他的唇很软又有些凉凉的,梁桔闭着眼一副很享受的想要用这个吻去化解今晚发生的一切。
  
  她在坠落,也是一种变相的自我惩罚。
  
  毛东没有喝醉,只是不知为什么,在面对身前女孩的调戏时却没有表现出像以往被女人搭讪时的拒绝和讨厌。
  
  相反,他做出了反应。
  
  不知是环境的影响,还是她口中浓郁的酒香味道,亦或是周围不断传过来的□□声。总之,在对的时间里恰好出现了她,让所有发生的事都变得那么顺气自然。
  
  似乎没有想的那么糟糕,相反,她的吻恰巧挑逗起他所有的神经。
  
  梁桔仰着头,望着顶棚的灯光,刺眼的光线让她不得不眯起眼睛。
  
  她察觉到男人的变化,感觉到他喷在她脖颈上湿热的呼吸。
  
  她感到彷徨,心变得越来越凉。
  
  刚才孙琦和那个女人在她租的房子里,也是这样的吗?
  
  她痛恨,也想放纵。
  
  “能走吗?”他在她身上沙哑开口,竟把她误会成是小姐。
  
  “去哪?”梁桔淡淡地问。
  
  她能去哪,可以去哪?
  
  “随意。”
  
  梁桔闭上眼,心里面空了一片。
  
  毛东拥着梁桔走到门口,却被一服务生拦住,“老...”
  
  在看到毛东的眼神时,服务员立马改了口,“这位女士还没有结账。”
  
  梁桔点的都是名酒,算一算,价钱很高。
  
  毛东转头看着怀里的梁桔,眼神深邃带着探究。
  
  “怎么了,我不值这些钱吗?”
  
  梁桔笑着从他怀里站直,坐回到吧台的高架椅上。
  
  她冷笑,玻璃杯握在手里,晃着酒杯,深色液体沿着透明玻璃打着转反射出耀眼的光点。
  
  “你在钓凯子?”毛东凝视她,目光多了一分凌厉和审视。
  
  梁桔半垂的眼角上挑,重复问:“我不值吗?”
  
  他的话挑起了梁桔脑里有关今晚孙琦所有的一切。
  
  她从椅子上下来,一步一步朝毛东走过去。
  
  扶上毛东的胸口,梁桔柔柔地说:“你刚刚不是动情了吗?把这钱出了,我就跟你走。”
  
  她话说的轻佻,男人却像是听了笑话。
  
  毛东坦然自若地站在那,嘴角轻佻,双手放进裤袋里。
  
  他最厌恶高傲又不自重的女人。
  
  两人身高相差颇大,他低头仔细看着梁桔,靠近她的耳边。
  
  他带着酒意的气息越发撩人,只是一句话,就让梁桔带笑的表情立马僵住,表情凝固。
  
  他说:“你是处吗,你要是,这钱我还真出了。”
  
   正文 失恋综合症   
  ——失恋的痛苦只有自己清楚。
  
  它靠时间抚平, 无处不在, 疼痛时刻牵引着你, 所有有关回忆的, 都会成为发病的诱因。
  
  ***
  
  再次醒来梁桔只觉脸上冰冰凉, 她拥着被子翻个身以为睡得还是自家那张舒适的双人床上, 可谁知, 伸手触摸到的居然只有光滑的肌肤。
  
  迷迷糊糊睁开眼,触眼可及的是陌生的墙壁和窗帘。梁桔眨巴下眼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脑袋有几秒的停滞, 忽地,电视剧里那些惯有的情节迅速闪入大脑,她蓦地从床上一咕噜坐起。
  
  该不会是…被人奸了吧?
  
  腰上一阵剧痛, 掀开被子, 触目可及的不仅有她前一天穿的内衣内裤,还有腰上腿上的一大片淤青。
  
  “我靠, 这未免也太激烈了!”梁桔心里一阵慌张。
  
  她惶恐地朝四周看, 房间很陌生, 一看就属于宾馆的其中一间房。
  
  忽然, 背对床的一侧有开门的声音, 梁桔迅速拉起被子侧头望去。
  
  一身白衣黑裤的男人从门外走进, 他握着门把手的小臂粗壮有力肌肉结实,一看就是经过常年运动才会保持的。
  
  男人的个子很高,修长的双腿被剪裁合身的西裤包裹, 梁桔坐在床上望去, 他的头已经快到酒店房门的高度了。
  
  走近,他身上还带有一股清晨雨后泥土湿润的味道。
  
  “你醒了?”
  
  他淡淡看她一眼,那一眼,梁桔仿若瞬间陷入到他黑眸中的沼泽里。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宽硕的肩膀看上去很有安全感。
  
  他走向房间的一把椅子前坐下,梁桔注意到他手上还有一些水珠,模样看上去很疲惫。
  
  “你是谁?”她警惕地问。
  
  他不说话,只是抬眼瞥了她一眼。
  
  梁桔不是保守的人,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如果真如她想的那样能睡这样一个男人,那她也值了。
  
  可忽然,又想起了孙琦…
  
  那个负心汉。
  
  昨晚那些不堪入眼的画面像电影一般重现脑海,脸上的一巴掌,至今隐隐作痛。
  
  毛东在这里熬了整整后半夜,梁桔有些发烧,他用毛巾冷敷在她额头上,又问服务员要来厚被子给她捂汗,折腾了几个小时她的烧退了,他却累得不行。
  
  见梁桔伸手抚脸,毛东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捏了捏鼻梁,闭目养神。
  
  “现在知道疼了?”他以为她摸得是昨晚受伤的地方。
  
  意识到是这个男人在说话,梁桔倒是表现得很大方。
  
  她放下手清了清嗓子,坐直身子看向毛东。
  
  “我昨晚,把你睡了?”
  
  刚有一点睡意就被她这么一句话赶走了,毛东睁开眼打量床上的女孩,竟然想笑。
  
  也就二十出头,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短发,很瘦,尖尖的下巴,眼睛不算太大鼻梁也不算太高,乍眼一看也就一路人的长相,丝毫不起眼,可偏偏一张小嘴有些伶牙俐齿,跟他记忆中的那个女孩有几分的相似。
  
  见毛东看着自己,梁桔又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别害怕,我会对你负责。”
  
  毛东彻底无语。
  
  “你确定是你把我睡了?”他反问她,擦去手上的水珠。
  
  “不然呢?”梁桔咽了咽口水,梗起脖子。
  
  不是梁桔害怕这男人,而是他的气场着实太大,压得人都不敢轻易呼吸。
  
  他立体的五官在梁桔看来有些严肃,又因为他皮肤偏黑,头发很短,说起话来没有一点温柔之意,整体给人感觉就是两个字。
  
  吓人!
  
  毛东不以为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喝一口水,看着床上的梁桔,问:“你喝醉就喜欢把自己当沙包打吗?”
  
  冰凉的水沿着喉咙下肚顿感精神,毛东瞧着梁桔,再次问道:“你就不怕把自己撞死?”
  
  “啊...?!”
  
  梁桔再次没有跟上这个男人的思维,她低头看自己身上的伤,满脸疑惑。
  
  想起昨晚的场景,毛东一时没忍住,竟站在那笑出了声。
  
  ——
  
  昨晚,当毛东问完梁桔那个问题之后,梁桔居然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开始捂着脸大哭。
  
  她的举动,着实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呆了。
  
  毛东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晚上,这个女孩就能在他面前演变出这么多不同的性格。
  
  地上的梁桔不再像几分钟前那样风情万种,她就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周围不知情的人纷纷朝毛东投来鄙夷的眼光,毛东恨不得上去直接拉她。
  
  “喂,快起来。”
  
  他实在不想让大家误以为是他对她做了什么,于是好心蹲下去要扶她,谁知...
  
  梁桔蓦地从地上蹦起来,真的是蹦起来,还差点撞到了毛东的下巴。
  
  毛东彻底相信,她是真的喝醉了。
  
  不然现在怎么会把自己当成沙包一样不停往墙上撞,边撞还边吼:“你们男人都是混蛋,不长心的大混蛋!我打死你们,打死你们!”
  
  她是真敢下手,就连站在一旁看着的毛东都觉得浑身疼。
  
  最后,梁桔筋疲力尽了,才坐在地上睡了过去。
  
  毛东送她来酒店的路上,她还不客气的吐了她自己一身。
  
  ——
  
  手机突然响,打断了毛东对前一晚精彩一幕的叙述。
  
  他放下水杯接了电话。
  
  床上的梁桔离他不是很近,听不清电话里的声音,只是一直好奇地望着他。
  
  毛东侧身倚在桌边的身姿看上去很迷人,特别是两条隐蔽在黑色西裤下的长腿此时正一条弯曲一条直立地靠在那。
  
  简直就是一个典型的型男。
  
  喝完最后一口水,毛东将水杯放到桌上,准备离开。
  
  “枕边放了消炎药,服务员会来给你送早餐,干洗的衣服也能送来。”
  
  见他要走,梁桔急忙喊:“等等!”
  
  毛东没理她,打开门就往外走,只是关门前又回身警告她,“与其想着怎么占便宜,还不如好好读书。”
  
  占便宜?他没头没脑的话让梁桔更是一头雾水。
  
  梁桔坐在床上抓着头发,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她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那样疯狂的事?!
  
  还有,他最后的一句话不单纯指的就是昨晚那事吧?
  
  这明显是一语双关。
  
  莫非...她昨晚占他便宜了?
  
  ***
  
  幸亏爸妈这几天跟随旅游团出去玩,梁桔这才躲过一劫,不然就凭梁妈那火爆脾气,知道她整夜没回家还指不定会把家里闹出个人仰马翻。
  
  她家现在的房子是父亲梁志富所在的单位,祈海钢铁厂两年前给发的职工房,那个时候单位还施行给在厂满七年以上的员工发单位房的福利。其实梁志富的工龄已经超过了二十年又是个部门小领导,按理说这福利原本应该早就享有,可父亲每次都把名额让给了厂里其他需要帮助的员工,直到前年,终于赶上了最后一波,不过,这也有梁桔母亲的功劳。
  
  梁桔还记得,他妈半夜掐着腰站在大门口指着她爸,“你要是这次再不给我把房子要出来,我就跟你闺女搬出去住!”
  
  这也不怪梁妈贪慕虚荣,她家原来的房子是个老房子,一到下雨坏天,那雨水就顺着满墙往下淌,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因为房子潮湿,梁妈还得了皮肤病。
  
  新下来的房子面积一百多平,装修简单,一家三口住的不大不小刚刚好。
  
  回来的路上梁桔碰到了不少梁爸爸的工友,看见叔叔阿姨,她都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桔子,你这脸是咋了?”有一位相熟的阿姨拉住她问。
  
  梁桔干笑,用手捂住脸,“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
  
  “桔子,你爸啥时候回来啊,这几天没人跟我下棋,手都痒痒了。”爸爸常年的棋友看见梁桔赶紧拉着她问。
  
  “我爸再过一周就回来了,叔叔您放心吧,我保证把您的话准确无误地传给我爸!”
  
  无论梁桔在外面玩的有多疯,在长辈面前,她总是会很好地扮演一个乖孩子。
  
  新房子在六楼,打开家门,房子空寥寥的,一如此刻的心。
  
  墙上的钟表在滴答滴答地响,临走前窗户忘记关,客厅的窗台边吹进了几片树叶。
  
  梁桔看着那几片枯萎的叶子,从昨晚一直假扮坚强的心一点点消沉了下去。
  
  推门进房,失力地倒在床上,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还是昨晚那些场景。
  
  她可以对别人说没关系,可以表面装的很潇洒,可以假扮好孩子继续和叔叔阿姨打招呼,甚至等再次见到孙琦她都可以泰然自若地与他擦肩而过,然而,当四下无人的时候,她却做不到安然无事。
  
  她难受,只有自己知道。
  
  从书架第三架子里拿出藏好的钥匙,打开书桌下带锁的抽屉,取出里面的东西。
  
  一见钟情的爱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们在健身房认识,当时,他还是她的体能教练。梁桔用自己所有的零花钱去报了他的课,只因为孙琦说,他没完成业绩需要她的帮助。
  
  彼此没有任何深入了解的情况下,他们就草率的决定在一起。
  
  直到昨天发生这一切之前,他都对她很好,温柔体贴,就像每一段爱情刚开始那样,他们如胶似漆,无时无刻不希望能在一起。
  
  他说话很好听,也很会对梁桔说一些甜言蜜语,跟他在一起,她有种被宠爱的感觉。
  
  孙琦身上全是吸引梁桔的地方,他充满神秘和诱惑,让梁桔情不自禁。
  
  孙琦想要换工作她大力支持,第一个月找不到工作她担心他有压力,二话没说舍下自己的钱供他吃住,钱不够,她打工,问父母朋友借,到现在她还欠于言洁一千多元。
  
  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红色的盒子,里面装的是他们一起看过的电影留下的电影票和三个笔记本。
  
  自从他们在一起,每一天,她都会认真地记下每一件事情。
  
  她天真的想要记住这些,等几年以后他的生日,她送给他。
  
  笔记本不厚,一页一页,写满了字。
  
  她记得,有一次他们聊到深夜,梁桔的电话死机信息发不出去,等第二天好的时候她一下收到了二十余条信息,全是他发的,他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
  
  后来,她就把这二十多条信息全记了下来,也是从那以后,她更加希望能记住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窗外有汽车驶过的声音,有小孩子嬉闹的叫声,也有树上知了的鸣叫。
  
  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树叶缝隙间透射下来,照在手里的笔记本上。梁桔坐在书桌前,抬手轻轻摩挲每一页,工工整整的笔记,认真地记下了他们过去的一切。
  
  两年的时间,很长,长的好似共同经历了许多,太短,来不及抓住,已经流逝。
  
  抽屉里还有另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那是她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
  
  盒子用漂亮的亮纸包装,还是梁桔亲手选的彩纸和彩带,亲手打包。
  
  当时选礼物时的心情,她记忆犹新。
  
  礼物连同笔记本还有电影票,梁桔把有关他的东西都摆在了桌上。
  
  孙琦给她买过很多礼物,其中最有意义的是一部手机,一个现在摆在床头的史努比玩偶,还有一个,就是摆在书桌上可以天天看到却从来都没用过的发卡。
  
  从家里的储物柜旁腾出了一个大的箱子,梁桔把它们统统仍进纸壳箱里。
  
  结束了,她希望她身边不会再有他的任何痕迹。
  
  收拾弃物,把曾经宝贝的东西都扔掉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她形容不出来。
  
  手机暂时还不能扔,等她把里面的东西都导入电脑里,她就决定去买部新的。
  
  梁桔搬着箱子去玄关处换了鞋打算把东西扔到楼下,可鞋柜没关好,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掉出来噗咚一响。
  
  低头看,是一把雨伞。
  
  一个多星期前的那个雨天,孙琦撑着伞在雨中等她。
  
  知道她没带雨具,他急急忙忙从单位跑出来,等梁桔看见他的时候他膝盖以下全湿了。他顾不得其他只想着把雨伞让给她,不让她被雨浇到。
  
  那个雨天,她大胆的踮起脚尖在大街上主动亲他,他们不顾路人的侧目,在雨中紧紧拥吻。
  
  后来两个人都感冒了,她却躺在宿舍床上一直笑,心里满满的全是那天的甜蜜。
  
  雨伞一直没还给孙琦,梁桔以为,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
  
  白色透明雨伞在手中变得模糊,眼前所有的景象像是蒙了一层雾,梁桔狠吸口气,打开门,把伞扔了出去。
  
  她不敢再回想,她害怕,眼泪会流下来。
  
  她对别人说自己不会轻易对一个男人动心,可又有谁知道,她是害怕极了这种被人抛弃的感觉。
  
  她不是不轻易动心,而是看不清男人的心。
  
  收垃圾的老奶奶见箱子里居然还有几套崭新的衣服,就问梁桔,“孩子,这么好的衣服你都不要了?”
  
  梁桔没回身,只是摆摆手。
  
  不要了。
  
  是不敢再要了。
  
  衣服是在他们第一次约会,第一次亲吻,还有那个雨天穿的,她统统都不要了。
  
  一连几天,梁桔都没有踏出家门半步,于言洁打过几次电话问她要不要去看周杰伦的演唱会,她拒绝了。
  
  周杰伦是梁桔的偶像,孙琦曾答应今年一定会陪她一起去看,梁桔早就把买票的钱攒好了,可现在…
  
  “洁洁,过几天,我会把欠你的钱都还给你。”
  
  “啊?桔子,我不着急…”
  
  该还的,总是要还。
  
  表姐打来电话时梁桔正躺在床上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已经记不清,她连续几天每天过着如此重复的生活。
  
  不想吃饭,不想出门,似乎一切都变得没那么重要。她只想待在家里。
  
  “桔子,我过几天要出差了,你帮姐照顾几天多多呗。”
  
  梁桔拿着电话也不知道究竟听进去多少,只是随口嗯了一声。
  
  “那行,那我后天把钥匙送过去,多多这几天要减肥,你每天都要带它出去多溜溜,还有,一天喂两顿,早上七点半晚上七点半,家里的狗粮跟零食我都买好了,对了,千万别忘记每天早上都要喂它一个鸡蛋黄,那是对它毛发好的,还有,出门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栓绳子…”
  
  表姐叽叽喳喳在电话里啰嗦个没完,梁桔翻个身将电话搁到枕头底下。
  
  ***
  
  这几日正赶上祈海市罕见的高温,阳光直射在大地,整个城市都像着了火一样。
  
  脸上的淤青渐渐消了,梁桔几天没出门,刺眼的阳光照得她头晕目眩。
  
  她坐在公交车窗边的位置,迎面扑来的热风让人昏昏欲睡。电话响的时候,没仔细看她就直接接通。
  
  “喂,是我。”
  
  电话那端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正文 好男人坏男人   
  ——不经历几个人渣怎能顺利遇到真爱?
  女人, 要打得过小三, 斗得过流氓,
  还得分辨得出谁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
  
  ****
  
  “我是孙琦。”
  
  声音响起时梁桔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有好几秒她都没说话, 只是愣愣地握着手机。
  
  “喂?”孙琦在电话里又喊了一声。
  
  “有事吗?”
  
  “你现在在哪, 我过去找你。”
  
  不能不承认, 有一秒种,梁桔奢望地以为他是想要复合。
  
  “还有必要见面吗?”
  
  电话那头沉默,她多希望能听到他一句挽回的话。
  
  感觉额头上不停地在流汗, 汗水流进眼里,涩得发疼。
  
  “我这几天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孙琦问。
  
  “我们已经分手了,电话我想接就接。”梁桔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假扮不在乎, 不想让他听到自己有半分的难过。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嗓子里堵着撩起一片火。
  
  公交车报站的声音时不时响起,孙琦说:“把你的地址给我, 我过去找你。”
  
  从公车上下来, 梁桔感觉脑袋越发变得昏沉, 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 浑身软绵绵。
  
  他们约在离车站最近的公园里, 梁桔坐在公园长椅上看着面前来来回回走过的人, 心乱如麻。
  
  如果孙琦想要复合,怎么办,要答应吗?
  
  她真的不介意他出过轨?
  
  还是说, 他们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直到现在梁桔才发现, 无论她在外人眼中有多洒脱多坚强,骨子里,她真的很懦弱。
  
  ***
  
  孙琦从公园门口进来,站在很远处就看到了坐在杨树下长椅上梁桔的侧影。
  
  她坐在那望着前方不知在看什么,若有所思。几日不见,明显清瘦了不少。
  
  孙琦从没觉得自己有错,感情本身就是你情我愿,既然感觉不在了,那没必要继续勉强在一起。
  
  分开,是对两个人最好的选择。
  
  出轨的事情被梁桔发现是个意外,不过,他也早就打算跟她讲清楚。
  
  那个插.入他们之间的女孩不能说比梁桔有多优秀,可是每次和她在一起孙琦都能感觉自己是个男人,是被需要的,即使他有缺点他也可以保护她,而不是在梁桔面前时时刻刻做一个被她照顾,要靠她生存的男人。
  
  梁桔喜欢炫耀他们的爱情,她总是喜欢把他介绍给她身边的朋友,孙琦承认自己有大男子主义的自尊心,所以他接受不了梁桔总跟朋友说她为了这段感情付出有多少,或者是她今天又给他买什么东西了。他接受不了他生活的点滴都要靠梁桔来施舍,他谢谢她,但他真的不需要。
  
  直到走到离梁桔还有半米的距离,梁桔才收回神,看到他。
  
  她脸上忧伤的表情瞬间被骄傲掩盖,眼中的神情是她惯有的漠视。
  
  她的表情让孙琦感到厌烦,说真的,他最接受不了她这个样子,即使是做错事,也从不妥协。
  
  孙琦走到梁桔面前,他忽然不知该怎么开口,毕竟,她也曾是他爱过的女人。
  
  酷热融化在空气里,三十几度的气温烤的人心里燥热,周围绿油油的草地让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生机勃勃。
  
  梁桔看见孙琦,心里明显咯噔一下。
  
  她强制自己收回眼神望向远处,两只手不自觉地交握放在膝上。
  
  “什么事快说,我等会儿还有事。”她冷冷地问。
  
  孙琦在椅子上坐下,两个人一左一右占据了长椅的两端。
  
  过去的如胶似漆俨然已被现在的距离代替,又有谁,能懂他们此刻的心情。
  
  孙琦说:“你帮我租的那套房子我不想继续住了。”
  
  “你是有钱找更好的地方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那里离我公司有些远,上下班不方便。”
  
  他张口就让梁桔心灰意冷,她以为他们的分手会让孙琦有所反省。
  
  梁桔嗤笑,将刘海撩向耳后。“以前怎么没听说你觉得地方远,还是她嫌弃远?”
  
  孙琦听出来,那个‘她’指的就是那个第三者。
  
  “行啊,不想住就搬了吧,反正我又不在乎用那点钱养一只白眼狼。”梁桔压抑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她太激动了,恨不得现在立马离开。
  
  ‘白眼狼’。孙琦双眉不经意间紧皱,低头看向自己脚下的草坪。
  
  “这件事对你来说很突然,但是...我真的觉得我们不合适,你会找一个比我更好的人…”
  
  “打住!”梁桔伸手做个停止的动作,表情很夸张,示意孙琦闭嘴,“孙琦,你不要以为我对你还有什么想法,就算有也早没了,即使你刚才是提出要复合,我也不会答应,我还没有那么贱!”
  
  孙琦觉得可笑,侧头看她,“为什么是我要提出复合,难道你就不能主动一次,主动低头对你来说就那么难吗?”
  
  “我主动认错?你一条被人穿过的破裤子凭什么让我梁桔主动要求继续穿?”
  
  这话很难听。
  
  “梁桔,你不能好好说话?”
  
  “不能!我为什么要跟你好好说话!”梁桔心里的火莫名促燃起来,她蹭一下起身,声音大的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侧目。
  
  或许几年后的梁桔重返现在可以表现的很平静,但此刻,她还很年轻,还没有老练到可以轻易控制自己的情绪。
  
  孙琦顾忌地朝四周看一眼,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觉得委屈,可感情本身就由不得我们自己控制…”
  
  “我不委屈,我有什么可委屈的!”梁桔指着孙琦,“你在外面惹小三还装得一脸高贵,你问问你自己,自从我们好了之后,我做什么不是为你着想,我为你付出了多少!”
  
  “够了!我听够了!”
  
  孙琦忽然失控,他跳起来掐着腰在原地转一圈,指着梁桔的手抬起,放下,又抬起。
  
  “你总是说你付出有多少,难道过去两年就只有你在付出吗!梁桔,我们分手你难道就一点责任没有吗?我是你的男朋友,不是你儿子,你没必要每天像照顾孩子那样来照顾我!”
  
  他说:“我要的是一个尊重我的女朋友,不是一个保姆!”
  
  梁桔怔怔地看着他,心彻底冰凉。她看着曾经爱过的男人失态的把所有委屈一并朝她发泄。
  
  孙琦继续道:“你每天不仅要给我打很多遍电话,下班之后还不让我跟同事出去,你总说他们会带坏我,可你知道吗,你现在每次打电话我都觉得很丢脸!梁桔,你猜我同事都管你叫什么?他们说,你就是孙琦的保姆,孙琦找的不是女朋友,找的就是一个老妈子!”
  
  “老,妈子?”眼泪,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原来一切都是她的错?
  
  “我对你好,是错了?”梁桔轻轻地问,声音无力。
  
  她对他好,有错吗?还是,她压根就不应该对这段感情那么投入?
  
  梁桔看着孙琦,看他怒吼的表情,“说,继续说,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话,你统统都说出来。”
  
  孙琦胸口上下剧烈起伏着,他咬着牙脸上青筋爆出,看梁桔的眼神都带着厌恶。
  
  梁桔缓缓上前一步,看着他的脸。“原来你这么烦我,跟我在一起,真是委屈你了。”
  
  “你知道我忍你忍了有多久!”孙琦指着梁桔的鼻子,“你不就是家里条件比我好那么一点,你至于整天和你那帮朋友炫耀你有多爱我,为了我你牺牲多少吗!我告诉你,那些都是你自愿的,没人逼你!还有那个于言洁,整天就知道去泡那些富二代,想着怎么钓凯子,我告诉你梁桔,你那帮朋友迟早害了你!”
  
  “你还是人吗!”梁桔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失控了,“那是于言洁,你忘了你找不到工作是谁借钱给你租房子!于言洁再怎么不好,她也是我的朋友!”
  
  “我呸!她巴不得我们早点分手!”
  
  孙琦看着梁桔,一脸讽刺,“就是你那帮虚伪的朋友整天没事在一起就知道互相攀比!我就是没钱,就是穷,怎么了,用得着她于言洁在背后挑破离间吗!”
  
  心疼得似要炸开,梁桔不可置信地摇头,“孙琦,我真庆幸我跟你分了手,我真庆幸我现在终于看清了你的真面目!”
  
  不愿在这多待一分钟,现在的每一秒都是用来毁掉过去所有的真心实意。
  
  周围围了一圈路人像看戏似的看着他们俩,梁桔推开人群掉头就往公园出口走,她听到孙琦一直在后面喊,“你站住!”
  
  知道他追了上来,她加大步子,他让她感到憎恶,她为自己上一秒还存在的悲伤感到遗憾。
  
  连续几天没有好好吃饭,再加上头顶的太阳晒得似要把人烤熟,梁桔很虚弱,有些头晕目眩。
  
  在公园门外的车站旁,孙琦一把抓住梁桔的胳膊,力气之大,让她险些一个踉跄摔倒。
  
  “我之前给你买的手机,还给我!”
  
  梁桔不可置信地抬头,盯着孙琦伸在自己胸前的手。她究竟,爱上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猛地甩开他的束缚,梁桔虚弱地倒退几步。
  
  当她撞到身后的墙上时,孙琦都没有半点上前扶她之意。
  
  包里的手机怎么都找不到,梁桔一把将包扔到地上,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东西洒一地,那部手机掉在脚边,梁桔捡起顺手甩在孙琦脸上,“拿去!”
  
  孙琦放下挡脸的手,捡起地上的电话还打开试试,怕是摔坏。
  
  走之前,他还不忘提醒她,“那房子没到期就退租,你别忘去给房东交违约金。”
  
  “滚!拿着东西快滚!”
  
  梁桔感觉浑身都在抖,如果不是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恨不得上去给他两个耳光。
  
  这就是她曾经用心去维护的男人,她为了他还跟自己的好朋友吵架,她不让外人去评论他们的感情,最后却被他踩在地上。
  
  梁桔倚着墙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下滑,她蹲在那死死盯住脚下那一块被阳光刺穿的方砖。
  
  她就像这块石头一样,被人挖出赤.裸的暴晒在阳光下,外表很坚强,其实里面早已经是空的。
  
  她哭不出来,所有的坚强被蒸发,连最后一滴眼泪似乎都挥发在空气里。
  
  这一幕已经引来路上不少行人的围观,不仅有等车的路人探头看来,还有堵在马路上的私家车里面的人,也纷纷探头望着这一出。
  
  “那女孩可真可怜。”
  
  钟玲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对身旁的男人轻轻呢喃。
  
  男人单手扶着方向盘,墨镜遮了半张脸。
  
  他视线冷冷地扫向窗外的人,沉默不语。
  
  “分手也不至于做的这么绝情啊。”
  
  钟玲脸上一副很受伤的模样。忽然,她转头问身旁的人,“如果是你分手,也会做得这么薄情吗?”
  
  男人浓黑的双眉间总会染上一层浓浓的愁意,让钟玲几次想伸手替他抚平上面的皱褶。
  
  “我不是他。”他淡淡回答,收回视线启动车子。
  
  车流终于前进几步,毛东脚踩油门,将车朝前开,车子离梁桔的位置也越来越近。
  
  梁桔蹲在地上一点点将东西捡回到包里,阳光太晒,她感觉自己像是生在了一个火炉里,大把汗从额头流下。
  
  终于收拾好了所有东西,可是蹲的时间太长,起身时,又是一阵眩晕。
  
  她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车站,倚在站牌上等着公交车。
  
  “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帮帮她,她好像不太舒服。”钟玲问毛东。
  
  毛东的视线再次落到那女孩身上,他注意到她的脸色极其惨白,嘴唇也没有血色,像是中暑了。
  
  看她忽然晃晃悠悠地走向车流,钟玲吓得立马解开安全带跑了下去。
  
  “你没事吧!”
  
  眼看梁桔要摔倒,钟玲赶紧将她扶住,两人走上马路边上的水泥台阶上。
  
  刚才梁桔从包里拿出零钱想要坐车,可手一滑硬币掉到了地上滚向道边,她本是想去捡,可不知为何脑袋一阵阵眩晕。
  
  “谢谢你。”梁桔低低地说。
  
  “你住哪,我们送你回家吧,我的车就在那。”
  
  梁桔顺着钟玲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一辆黑色的丰田轿车,驾驶位置上还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被遮阳板挡住看不见模样,只能看得到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
  
  “谢谢你,我家就在附近。”
  
  “那你自己要小心。”
  
  “嗯,谢谢。”
  
  看着钟玲上了车,看见驾驶位置上的男人贴心的给她递来矿泉水,那一刻,梁桔的心里全是对自己的嘲笑。
  
  这世上还是有好男人的,怪只怪,她看错了人。
  
  公交车不一会儿就来了,只剩下最后一排的空座,梁桔扶着把手缓缓走过去。
  
  车汇入到车流里,前方路况变得好转,停在马路上的一辆辆私家车也开始前进。
  
  梁桔看见,那辆丰田轿车从后面赶超上来,没一会儿,就超过公交车驶向了前方。
  
  她瞥见,那个幸福让她羡慕的女人坐在车里对身旁的人不知说了什么,笑容挂满嘴角。
  
  ***
  
  打开表姐家门时梁桔感觉全身像被抽空一样,她咬着牙脱了鞋一头栽倒在床上。
  
  表姐家的狗,一只棕色的泰迪见她进来,扑腾着小短腿就朝她跑去,还不停用舌头舔梁桔的脸。
  
  床不高,小家伙两只小爪子搭在床边舔了几下,然后后退几步,一下就蹦到了床上。
  
  梁桔侧躺,小狗就乖乖钻进她的怀里。
  
  身上的衣服早被汗打湿,梁桔感觉浑身又粘又潮。胳膊实在没力气抬起来,梁桔勉强睁开眼看着小家伙,挤出一丝笑。
  
  “多多,现在就只有你还爱我了。”
  
  多多枕在梁桔的胳膊上大眼睛忽闪忽闪望着她,还时不时吐吐舌头,舔舔梁桔像是鼓励。
  
  “我是不是很没用,居然这个时候生病,让那个坏蛋看到了笑话。”
  
  梁桔摸摸它,“多多,你说,我是真的错了吗?”
  
  小泰迪好像是困了,小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正文 重新出发   
  ——失恋的最佳治疗方法, 就是放下, 不纠结。
  
  放不下, 不是因为有多珍贵, 而是耿耿于怀。
  
  ***
  
  “到了。”
  
  毛东将车停在北星门口, 并没有下车的意思。
  
  钟玲看了他一眼, 慢慢解开安全带。
  
  她犹豫了片刻, 握着手里的包,道:“听说你前几天在酒吧,和一个女人…”阳光从窗外斜射进车内, 毛东墨镜里反射出她略带失意的表情。
  
  毛东握住方向盘的手侵在阳光下,墨镜下的表情依然淡漠。
  
  见他并没有回答的意思,钟玲抿了抿唇, 无声叹息, 推开车门。
  
  踏入北星之前,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车鸣笛声。
  
  钟玲站在北星门前的台阶上回身, 看着驾驶位一侧的车窗缓速降下, 毛东探出头。
  
  “过几天会进一批货, 到时候我过来帮你。”
  
  “好!”钟玲的脸上立马露出了笑。
  
  看她进了北星, 毛东并没有立刻走, 而是从车里拿出一根烟点上, 慢慢吸了一口。
  
  夹着烟的手随意地搭在车窗外,烟灰脱落掉到地上,毛东头靠椅背, 慢慢闭上眼。
  
  他一直是一个自律的人, 今年二十七岁,不是没有过女朋友,但在情.欲这些事上并不算太痴迷。
  他经营一家酒吧又是经商之人,平常应酬中难免会碰上一些出格的事,可女人对毛东来说算不上有多诱惑,他也自认从没有失控过。
  
  毛东洁身自好从不随便碰女人,那天那个女孩也称不上是美女,顶多身材很好,依照他平常的习性来讲,根本不会有任何回应,所以,当那个女孩强吻上他的那一刻,他反常的行为也让他自己感到意外。
  
  如果那天她真跟他走了,那他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中邪了。
  
  摘下墨镜扔到座位上,毛东揉了揉眉心,所有的一切他自己也无法解释。既然无法解释,那也就随它去吧,他毕竟也是一个男人,就当是清心寡欲多年一时的冲动吧。
  
  只是,他希望不会再有下次。
  
  ***
  
  当‘我们’还原成了‘我’跟‘你’,当‘你和她’演变成了‘你们’,我们的故事早已谢幕。
  
  失恋的刀口只能靠自己的舔舐慢慢愈合,有人需要一星期,有人需要一年,有人,甚至是十年。
  
  至于说一辈子的,那大概只能出现在小说里。
  
  无论多久,它终会痊愈。
  
  早上不到八点,于言洁就被梁桔打电话从家里面叫了出来。
  
  他们来的是老地方,位于学校门口十几米的一家小饭店,此时饭店墙壁上打着的电风扇正在滋啦啦地转个不停。
  
  学校正值放暑假,饭馆里人不多,除了梁桔这一桌,只有靠门口的一桌有几个人在那低头吃饭。
  
  最后一个油滋滋的生煎包被梁桔一口放进嘴里,她使劲咀嚼,鲜浓的汤汁流满口中。
  
  暑假一大早就被人扰了清梦是一件很不爽的事,于言洁盘着腿坐在她对面的凳子上,有些蔫头耷脑,还不停打着哈欠。
  
  她手里拿着瓶冰镇饮料,喝了一口,咂咂嘴,问:“你这是出了什么大事非要一大早把我叫出来啊?”
  
  梁桔拿筷子戳穿一个包子,鲜汤瞬间从里面流淌出来,香味四溢。
  
  她用手撑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慢慢地说:“我和孙琦分手了。”
  
  她语气平淡,怕是觉得可信度不高,又加了一句,“他在外面搞小三,被我抓到了。”
  
  于言洁呆若木鸡,张着的嘴巴都能塞进一个包子。
  
  她猛地抓住梁桔的胳膊,问:“此话当真?”
  
  “你说呢,你觉得我会拿这事儿开玩笑?”
  
  “可…”于言洁观察梁桔的神色,怎么看都不像是刚刚失恋的人。
  
  “孙琦说,我像个老妈子一样管着他,嫌弃我每天都要给他打很多电话。”梁桔喝了口饮料,将嘴里的包子咽下。
  
  “他那也是人说的话!”于言洁没有梁桔好脾气,说起这话时还能语气平淡。“他刚上班就和那帮同事天天出去打麻将,要不是你每天看着他,他那点家当早就被他赌输了!”
  
  “他还觉得我太炫耀我对他做的一切了。”
  
  “你那叫炫耀吗?明明是在炫耀你的恩爱好吗!”于言洁打量梁桔,“桔子,你究竟跟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谈了两年啊,这种男人都该千刀万剐,把你对他的好都说成你的不是!他把责任都推卸到你身上,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梁桔不语,低着脑袋戳戳饮料里的果肉。
  
  “嘿,我就知道你们在这!”
  
  孙晓寿捧着个大西瓜满头是汗的从餐馆外面进来。
  
  他一屁股正对着电风扇坐下,一边点菜一边不停用手抖着身上被汗打湿的衬衫。
  
  “老板,这里要两碗绿豆粥,五根油条,三个茶叶蛋,外加一碟小菜!”
  
  “好嘞!”
  
  老板当然回应的热情,于言洁却一脸嫌弃:“你恶鬼投胎?”
  
  梁桔、于言洁和孙晓寿是班里出名的三剑客,三个人又都是祈海市人,大多数时间都是聚在一起厮混。
  
  “一大早就被你们抓出来,我能不着急么,这一着急,就饿啊!”孙晓寿喝了一大口凉茶,道。
  
  梁桔正用勺子专心一意的跟西瓜奋战,头都不抬,孙晓寿见她这样忽就乐了。
  
  孙晓寿指着梁桔问于言洁:“嘿,你确定这姑娘是被人甩了吗,怎么一点都看不出难过啊?”
  
  “你怎么知道她被人甩了?”
  
  “她跟我说的啊!”
  
  “什么?”
  
  于言洁回头看着梁桔,觉得怎么这事你跟他讲就没先跟我说。
  
  梁桔瞟了他们俩一眼,继续吃西瓜。
  
  “是我把那人渣甩了,不是他甩我!”梁桔吐出西瓜子,抹了把嘴,“再说错的是他,他在外面搞小三,我为什么要难过?”
  
  “对!就应该这样潇洒,桔子,我支持你!”
  
  孙晓寿和梁桔默契的击掌,让于言洁一头雾水,“桔子,你以前不是很爱他吗,你就不伤心?”
  
  笑僵在嘴角,梁桔收回手低头喝粥。
  
  谁说没有呢?可再大的伤心也修改不了她所看到的现实,事已至此,只能接受。
  
  “爱过,也伤心过,也打从心底希望那两个人天打五雷轰遭到报应,可又有什么用。”
  
  梁桔的话让于言洁跟孙晓寿齐齐沉默地看向她。
  
  “我没事,放心吧。”
  
  梁桔笑着回望他们,她嘴边的笑和眼中的涩让人看了难受。
  
  “我是不会被失恋打倒的,男人,你们都别想轻易赢了我!”她忽然站起身,对着门外高喊几声,吓得门口那桌客人全都停下筷子齐齐望着她。
  
  “你喝高了吧?”
  
  孙晓寿赶紧一把将梁桔拉下来。看她的傻气,他忍不住捂脸。
  
  几秒后,于言洁一巴掌拍在桌上,“那就对了!”
  
  她手搭在梁桔肩上,说:“桔子,要我说这出轨的男人就别想难不难过了,他只要出一回,你就别指望他会改掉,女人啊,就得这样,别拖泥带水分个手还得死乞白赖地演一回琼瑶。桔子,那孙琦不是喜欢那个小贱人吗,那咱就成全他们,他那种男人,我看就是一会儿不贱就难受!”
  
  “对!比贱,谁能比得了他!贱死他去!”孙晓寿笑着点头,“我还真就看不上明知道对方是个人渣,还偏偏不忍心放手的,你说,这世上的女人咋就这么贱呢?”
  
  “说谁呢!”“说谁呢!”
  
  于言洁梁桔齐齐反驳。
  
  “得,小的知错了,知错了。”孙晓寿拱手作揖,认错态度良好。
  
  任谁都能看出梁桔在刚才低头的那一瞬间,伤心写满了整张脸。作为朋友,于言洁很孙晓寿能做的只是不将那道疤再次揭开。
  
  老板娘亲自上菜,一桌香喷喷的饭菜惹得大家结束话题,开始吃起来。
  
  孙晓寿吃的很舒服,拿着刚出锅的油条大咬一口。
  
  “桔子,你放心,这世上没了一个孙琦,还有成千上万个好男人等着你,你告诉我你稀罕什么样的,哥哥我帮你去物色!”
  
  终于吃的撑撑的,梁桔毫不淑女的又把盘里的最后一口西瓜吃掉。
  
  “不知道,你看着找吧,帅就行。”
  
  提到帅,她不知怎的就想起那天那位身材好似男模的大叔。
  
  那张脸,啧啧,差点叫她欲罢不能。
  
  孙晓寿收了笑改为转头看着于言洁,意思是‘你咋想的啊’。
  
  于言洁喝着她的饮料笑意渐浓,用手推一推孙晓寿,“要不咱们哪天再去北星吧!”
  
  “干嘛?”
  
  她朝梁桔努努嘴,“去帮桔子找个好男人啊!”
  
  “去酒吧找好男人?你病了啊?”孙晓寿无法理解女人的思维。
  
  “你去不去吧?”
  
  孙晓寿笑了,“去!”
  
  “喂!你们考虑下我这个刚失恋的人好吗!”
  
  梁桔不干了。
  
  结果…
  
  “反对无效!”
  
  ***
  
  于言洁打着‘治疗失恋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寻找新目标’的口号,和孙晓寿一起把梁桔拉去了北星。
  
  北星一共有二楼,一楼是慢摇吧,二楼分为两层,舞池和开放型卡座,都属于蹦迪,每到深夜二楼肯定都是高朋满座。
  
  当穿过木质大门,酒吧内巨大的摇滚乐和嘶喊一般的尖叫声就传了过来。
  
  三个人站在二楼台阶处,望着下面的人山人海,脸上均是一副吓傻的模样。
  
  他们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
  
  刺眼的追光依旧是转换不停,不大的舞池里几乎挤满了黑压压的一群人,不光这样,就连楼上的卡座,都是塞满了好些人。
  
  “这都是不要钱了吗?”孙晓寿惊叹道。
  
  “不会吧?”于言洁张口结舌的看着身边两人。
  
  “要不,我们…撤?”梁桔提议。
  
  “别啊,我特意让我表哥给咱们订好座了。”
  
  孙晓寿赶紧抓住要逃跑的梁桔,把她推进人群。
  
  “可我会不会被挤死啊!”
  
  他们跟随服务生艰难的挤进人群,找了好久才找到孙晓寿表哥提前给留好的座。
  
  这位置位于一楼二楼交界处,旁边正好就是洗手间,舞台人看不清不说,整晚还得气味儿。
  
  “卡座全都爆满,吧台更是一整排全都是人,唯独偏位还剩下一个。”带他们来的小服务生解释道。
  
  “不、会、吧!”于言洁整张脸都要皱在一起,她指着孙晓寿,“你不是说你表哥是这里的领导吗?”
  
  音乐声音太大,孙晓寿捂了捂耳朵,为难地憋憋嘴,“是,是啊,他是…后厨的小组长。”
  
  “孙、小、受!”
  
  于言洁作势就要上去掐死他,幸亏被梁桔一把搂住,“好了好了,我们就在这吧,你没看还有好多人都进不来的吗。”
  
  “对,对啊!”孙晓寿放下捂头的手,赶紧跟着点头附和。他用手拢在嘴边对她们大声说:“今天是周末,他们周末晚上都会有活动,所以人特别多,能有地儿,已经很不错了!”
  
  于言洁翻了个白眼,捏着鼻子,“可我不要闻这个味儿,臭死了。”
  
  “哎呀,都是你心理作用,哪有味道,我都闻不到。”梁桔已经把包放在了唯一的小玻璃桌上,“受受,叫点喝的。”
  
  “OK!”孙晓寿比了个手势,转身就让服务生上酒。
  
  于言洁看他们这样只好叹口气投降。
  
  孙晓寿点的套餐,光啤酒就有五十多瓶,梁桔捧着一瓶窝在椅子里听舞台上乐队的表演。
  
  身穿火辣服装的女人拿着麦克在尽情的表演,台下观众都被她感染,拍着掌随着鼓点左右摇摆。
  
  孙晓寿跟于言洁坐在一旁说闹,梁桔摩挲着怀里的玻璃酒瓶,仰头大饮一口。
  
  “也许明天,我会选择
  自己旅行不轻易恋爱
  也许明天我会遇见
  比你更适合的男孩
  接受爱情自有安排
  谁才是我的爱寂寞伴随自由色彩迎面来
  头发甩甩大步的走开
  不怜悯心底小小悲哀
  挥手Bye Bye 祝你们愉快
  我会一个人活得精采…”
  
  把空酒瓶放回到桌上,起开一瓶新的,梁桔撑着脑袋,一口一口喝着。
  
  “三个二!哈哈,我赢了!来,喝喝!”
  
  跟梁桔相比,于言洁跟孙晓寿倒是玩的开心,于言洁站起来用手扶住酒瓶,逼着孙晓寿把一瓶啤酒吹了,“不行,要大口喝,快!”
  
  于言洁站起来用手扶住酒瓶,几乎是将酒全部倒在了对面孙晓寿的身上。
  
  “哈哈!”于言洁笑的前仰后合,还不时用手指着斜对面的孙晓寿,“孙小受啊孙小受,你说你爸能不能知道,现在在日本最流行的一个词,就是小受!哈哈~”
  
  “我叫孙晓寿,不叫孙小受!”一口气喝光了整整一瓶啤酒,孙晓寿用手抹着嘴巴,打了个酒嗝。“再说,我要是晚出生几年,我就直接叫孙大圣啦!”
  
  于言洁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她趴在梁桔身上,梁桔拿着酒瓶一口喝光半瓶。
  
  注意到了梁桔的失落,孙晓寿用手推了下于言洁,朝她递眼色。
  
  梁桔垂着眼不停地喝,孙晓寿拦住她还要拿酒的手。
  
  “桔子,我给你表演个魔术吧?”
  
  “好呀好呀!我最爱看魔术了!”于言洁鼓掌附和。
  
  梁桔莞尔,“好啊。”
  
  孙晓寿问服务生要来一盒火柴,开始津津有味的表演起来。
  
  “不行不行,你应该这样。”
  
  于言洁觉得他不专业,不停地去纠正,一个半斤一个八两,魔术自然表演不到位,穿帮处处存在。
  
  两个人早顾不上梁桔,梁桔倒也觉得清静,一个人不多时就喝下了套餐中一半的酒。
  
  后来,于言洁想劝时也晚了,梁桔已经开始醉眼迷离地歪着头盯着舞台绚烂的灯光傻笑。
  
  “让她喝吧。”孙晓寿说。
  
  她今晚就是想买个醉。
  
  过了会儿,梁桔笑着摸摸于言洁的脸,说:“洁洁,我要去尿尿。”
  
  “我也去,等等我!”于言洁不放心也跟着一起。
  
  洗手间在二楼楼梯的正中央,算是在一楼半,与两楼卡座位置是正对,只是楼层不同,一个在下一个在上,如果站在二楼出口的栏杆旁往下望,就能看到走廊所有路过的人。
  
  梁桔和于言洁为了今晚特意脱了平时的休闲装,齐齐换上符合场合的衣服。
  
  于言洁穿的是紧身连衣裙,梁桔则是一条露出长腿的短裤和显出身段的紧身衬衫,只是她俩气质明显不同于这里的其他女人,一看就是学生相。
  
  两人挽着胳膊有说有笑穿过走廊,脸上没有过多的浓妆艳抹,倒显得清纯干净。
  
  这难寻的景象倒是全被站在二楼出口栏杆旁的男人收入眼底。
  
  他津津有味的瞧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兴趣渐浓时,还不忘摩挲着下巴一脸坏笑。
  
   正文 人生不止初相遇   
  ——偶遇是故事的开始, 它不是巧合, 而是爱情的前奏。
  
  缘分妙不可言, 说不定, 下一秒, 你以为的路人就成了你的主角。
  
  ***
  
  沙皮俯身津津有味的瞧着她们离去的背影, 兴趣渐浓时, 还不忘摩挲着下巴一脸坏笑。
  
  “嘿,别说,大学生长得就是嫩。”
  
  他拿着酒杯跟身后的人说, 那人靠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玩着手机里的游戏并没过多理睬。
  
  跟外貌粗犷的沙皮不同,这男人皮肤白皙人长得斯文。
  
  “阿元,有兴趣不?”沙皮挑眉问。
  
  阿元眼都没抬的回:“还是你自己玩吧。”
  
  沙皮说:“整天就知道对着你那部破手机,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那方面不行呢!”
  
  “怎么, 你想试试?”阿元瞥他一眼。
  
  沙皮脸一怔,低骂一句上去就要抢他的手机。
  
  阿元身子一躲, 堪堪躲开。
  
  他举着手机挑眉, 朝正中央的沙发扬起下巴, “有本事你叫咱哥去啊!”
  
  沙皮停下手, 为难地回头, 就听见阴影里的男人警告一声:“别拉上我。”
  
  他声音带着鼻音, 略微粗哑,像是有点不舒服。
  
  沙皮咧嘴笑,不怀好意的倚在阿元身上, “少拿哥当挡箭牌, 人家有玲姐,你小子呢,老实说,是不是背着我有心上人了啊?”
  
  “胡说什么呢!”阿元身子一僵,明显有些不自然。
  
  “哟,这么热闹啊!”
  
  说曹操曹操到,钟玲亲自端着果盘从楼下上来,在场人见她来,都急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喊:“玲姐!”
  
  “大家别这么客气,快坐下吃些水果。”
  
  钟玲抬手招待大家,沙皮笑着上前替她端着果盘,“玲姐对我们真好,每次来都给我们这么多好吃的!”
  
  “那还不是跟咱们哥沾光啊!”有人高声说。
  
  有一人开头,其余人就跟着瞎起哄。
  
  钟玲笑,用手指着起头那人,“你就拿姐开玩笑吧,以后你们谁来姐都给你们免费!”说罢,她还是看了一眼始终坐在那沉默的男人。
  
  阿元喝着酒一言未发,只是低头拿了一小块西瓜吃在嘴里。
  
  钟玲笑着朝中央的沙发走去,那里早就有识相的起身给她让开了地方。
  
  “今天怎么没去包间啊?”她柔声问沙发上的男人。
  
  “人多,不想占着地方。”
  
  从阴影中探出的脸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侧颜,他一双眉毛粗而黑,给人一种畏惧感。
  
  毛东的眼眸细长,双眼注视你的时候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从那双黑眸中射出一支暗箭将你杀于无形之中。
  
  他沉默的时候喜欢绷着一张脸,薄唇抿得紧紧的,眉头紧锁,很严肃,像有什么心事。
  
  然而,他的确有很多心事。
  
  钟玲看着那张薄唇,忽然想起一句话——嘴唇薄的人都薄情。
  
  然而,这个男人,却是有情的很。
  
  与毛东相比,他哥哥毛北嘴唇就好一些。
  
  钟玲莞尔,用牙签扎了一个小番茄递给他,“你不也是这里的老板吗,老板来这里,哪算是占地方啊。”
  
  沙皮一边吃水果一边笑着看他们,阿元则是一直低头喝酒。
  
  “姐,我哥是心疼你一个人管那么大的酒吧。”沙皮笑道。
  
  毛东斜睨他一眼,拿起一个苹果直接扔到他身上,“话真多。”
  
  “就你嘴甜。”钟玲笑看沙皮和阿元,“你们怎么不下去玩儿啊?”
  
  “今天人太多,哥说要低调点。”
  
  钟玲拿了一瓣香瓜递给阿元,“别顾着喝酒,吃点水果。”
  
  对于她突然递来的水果阿元有些怔住,片刻后才晃过神,伸手接住,“谢谢。”
  
  “对了姐,下面那妞就是我那天跟你说的那个。”沙皮和钟玲说前几天他在北星看到一个很会跳舞的女孩,长得还好看。
  
  “哪个?”
  
  “就那个,穿白色短裤那个。”
  
  钟玲探头向下望,就看见了站在洗手间门外背对她的梁桔。
  
  只是背影一眼,梁桔的好身材就让钟玲默默赞叹。
  
  “怎么,有意思了?”她打趣问。
  
  “嘿嘿。”沙皮只顾着笑。他手里还拿着西瓜,就连忙从旁边的沙发上挪到钟玲身边打哈哈,“姐,你觉得咋样?”
  
  钟玲看一眼始终沉默抽烟的毛东,笑着点头,“不错啊。”
  
  沙皮顿时双眼放光,“真的?”
  
  他放下西瓜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要是真行,那我可就去了啊!”
  
  钟玲抿嘴笑,身旁的毛东却忽然说了话,“注意分寸,别愣头愣脑的。”
  
  “哥,您就放心吧!”语毕,沙皮用手拢一拢头发,吹着口哨跑下了楼。
  
  钟玲又倒了杯热奶茶递给毛东,“刚才听见你咳嗽,是不是着凉了?”
  
  那晚梁桔发烧,毛东折腾了一晚上都没睡,第二天一大早身上全是汗地跑出去买药,回来就有点着凉。
  
  “没事,我坐一会儿就走了。”
  
  “今晚还有别的事?”钟玲脸上的笑意减退。
  
  “嗯。”毛东生意上的事钟玲一向不过问,她自知,目前身份还不适合过多参与。
  
  阿元看着他们,默默吃着钟玲刚才递给他的水果。
  
  ***
  
  于言洁还没从洗手间出来,沙皮上去勾搭梁桔的时候,着实给人家小姑娘吓了一跳。
  
  “小妹妹,一个人?”
  
  梁桔一回头,就对上沙皮那张黝黑的脸,立马后退两步。
  
  不巧,这是沙皮第一次搭讪,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惹得在上面偷窥他们的阿元都不忍心继续直视。
  
  梁桔看上去醉的不轻,倚着墙就知道傻笑。
  
  沙皮摸了摸下巴,忽地一手撑住墙,将梁桔半围在自己怀内。
  
  “你跟我上去喝一杯,就一杯,怎么样?”
  
  “你想请我喝酒呀?”
  
  梁桔歪着头笑,露出一对儿可爱的虎牙,看得沙皮两眼放光。
  
  “嗯!”他使劲点头。
  
  梁桔继续笑,“你酒量行么,喝输了可别哭鼻子哦。”
  
  呵呵,沙皮乐了,她这是瞧不起他?
  
  “那咱们可说好,谁喝输,谁就负责把今晚所有的帐给结了。”喝醉的梁桔还不忘再次找人为自己埋单。
  
  沙皮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O、K!”
  
  ***
  
  阿元拿着手机跟一班兄弟晃晃悠悠走在前面要下楼,才走到一半,就瞧见沙皮带着个人从下面上来。
  
  “嘿!”他站在台阶上恶作剧般抬脚,差一点就踢到沙皮。
  
  沙皮身子一偏,手一挡,将那只脚又推了回去,“干啥咧!”
  
  梁桔站在沙皮身后,她正目不转睛含笑望着从阿元身后走出来的人。
  
  上次的事她后来想想,应该谢他,没想到能有缘在这里碰见,借着酒劲,梁桔想要好好感谢这位大叔。
  
  “哥!”沙皮也看到那人,张着嘴笑容夺目地喊道。
  
  毛东正在低头系袖扣,听见有人叫他,抬眼,对上的却是沙皮身后那双笑意满满的杏仁眼。
  
  梁桔笑容加大,看见毛东就像看见了熟人似的,对着他抬了抬下巴,意思像说:“哟,这么巧啊!”
  
  毛东却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对她的小动作视而不见。
  
  说实话,他对她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太好。
  
  倒是沙皮,他一看见毛东,格外激动。
  
  他大步一跨,登上楼梯跑到毛东身边,“哥,要走啊?”
  
  “嗯。”
  
  沙皮露大白牙,“哥,跟您打个商量呗。”
  
  毛东瞥他一眼,不用开口,他也能猜出几分。
  
  沙皮身子一侧,背对梁桔他们,“哥,借我个包间用用呗。”
  
  “干什么?”毛东视线扫向梁桔那边。
  
  梁桔手扶楼梯栏杆,双脚一前一后站在那,下颚微微上扬,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这边。
  
  毛东一眼就看出她喝酒了,还喝得不少。
  
  “就是跟朋友一起玩玩。”沙皮全然没注意到毛东与梁桔之间的眼神交流,一直在小声说。
  
  “不行。”
  
  “为啥啊?”沙皮顿时傻眼。
  
  毛东不说话,沙皮又喊了声,“哥!”
  
  阿元双手环胸倚在墙角,乐呵呵站在一边看热闹,也不过来帮忙。
  
  沙皮给他递个眼色寻求帮助,阿元装作看不见似的瞬间扭头。
  
  “不够意思。”沙皮小声嘀咕。
  
  “说谁呢?”毛东冷声问。
  
  沙皮急忙摆手,“没没,不是…”
  
  “哟,沙皮,叫谁妹妹呢?”阿元站在墙边伸着脖子喊道。
  
  “滚!”
  
  沙皮气急,干脆不看他。
  
  阿元偷笑,打量身边的梁桔。她穿得那么辣,一双长腿又直又白,一看是个不省油的灯。
  
  他那天也注意到了她,跳舞的时候舞姿大胆,还跟好几个男人在那摸来摸去,一看就是行为不检点的女人。
  
  显然,他们都不知道他们以为的这位浪荡小姐后来跟他们大哥毛东之间的那些事。
  
  见沙皮得意忘形的样子,阿元又瞧了瞧他身边的毛东,狭长的眼睛中忽然蒙了一层笑意。
  
  “哥,求您了,就一次。”沙皮继续扮可怜,小声嘟囔,“你看这人都上来了,我要是再不能寻个地方,多没面子啊。”
  
  见毛东不再是无动于衷,他赶紧伸出手指,保证道:“就这一次。”
  
  看他可怜样,毛东最终点了头。
  
  沙皮俨然像是拿了特权,顿时兴高采烈。
  
  “走吧,美女!”他朝梁桔招手,然后转过身大摇大摆地朝VIP包厢走去。
  
  梁桔跟着沙皮往二楼走,路过毛东身边时,她饱含深意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对方。
  
  以为毛东会跟她打招呼,梁桔一只脚都已经朝他的方向迈出去了,怎料,对方瞧都没瞧她一眼,直接擦身而过。
  
  他…当她不存在?
  
  “等一下!”
  
  明明认识却把她故意忽略,还要装作无动于衷,这不是她梁桔的性格。
  
  “咋了?”沙皮转头看着梁桔。
  
  梁桔小跑到已经下楼梯的毛东身后,站定。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莫名其妙地盯着她。
  
  忽然,梁桔伸手,握住毛东的肩膀,向后用力一拉!
  
  “大叔,你不认识我啦!”
  
  “小心!”
  
  毛东被梁桔一个趔趄险些从楼梯上推下去,幸亏被身边的阿元及时扶住。
  
  “你这女人,有毛病啊!”阿元没好气地朝她吼。
  
  梁桔上来傻劲也没想那么多,被阿元骂也不生气。
  
  “大叔,是我,你看看,是我呀!”
  
  她使劲拍着毛东肩膀指着自己,一口一个大叔叫得清脆,惹得毛东身侧的阿元都想撸袖子直接冲上来。
  
  毛东看上去倒没有丝毫狼狈的模样。他站在楼梯台阶上,脸上依旧平淡如水,“我认识你。”
  
  “嘿嘿,还是大叔好!”
  
  于言洁跟孙晓寿赶过来的时候正巧看见了这一幕,于言洁赶紧将梁桔拉到一边,不断对毛东道歉,“不好意思啊,她喝醉了。”
  
  “洁洁,就是他,就是这位帅大叔!”
  
  梁桔兴奋的双手拍掌,孙晓寿‘哎哟’一声忍不住低头捂脸,“别拍了,拍的跟狒狒似的。”
  
  梁桔指着毛东,一口一个大叔叫的让在场人都面色各异。
  
  阿元鬼灵精的视线梭巡在毛东和梁桔之间。
  
  梁桔两步走到沙皮眼前,大声说:“我不跟你喝了!”
  
  沙皮脑筋还没转过弯,只见梁桔侧头,抬手,指着毛东的身影,“喝酒,我要跟大叔喝!”
  
  沙皮彻底傻眼,“大姐,你弄啥嘞?!”
  
  梁桔骄傲的抱胸,对着毛东傻笑。
   正文 她被调戏了   
  ——我以为一切只是一场偶遇, 没想过, 有一天会与你重聚。
  缘分在转角, 毫无防备的出现。
  珍惜眼前人。
  
  ***
  
  能容下二十余人的包厢此时只坐了六个人。
  
  毛东坐主位, 梁桔于言洁孙晓寿三人坐在他左侧沙发上, 阿元则是坐在包厢最边一排的吧台高架椅上。
  
  至于沙皮, 此时正如坐针毡的只沾了一个沙发边。
  
  他满肚子不停地在吐槽。
  
  他不得不佩服梁桔, 这姑娘随便一指,就能把人指到他哥身上,难道她看不出, 这是个常年面瘫如冰山,倔强起来十头驴都拉不回来的人吗?
  
  跟他喝,那还不如自己先喝十碗然后站起来说, ‘我醉了, 你们继续’。
  
  说到底,带着他家黑面大哥玩, 谁能玩起来啊?
  
  沙皮可不敢当着毛东的面去跟别的女人调情, 他怕袅袅升起的热情在看到他家老大那张又黑又臭的脸后瞬间熄灭, 别给自己最后整个…
  
  Yang wei 了。
  
  不过话说回来, 敢跟他哥拼酒的, 她也是第一人了。
  
  看那丫头, 到现在还傻呵呵地和身边人又说又笑又比划,不亦乐乎。
  
  看她等会怎么被万年冰山给冻死。
  
  倒是叫孙晓寿的那个家伙,此时大眼珠子正不停地转悠在毛东身上。
  
  而毛东呢?此时正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坐在沙发上交叠着腿闭目养神, 完全没有被点名迎战的意思。
  
  也是, 毛东的酒量,有谁不知,那绝对是从小在东北喝出来的,可今天还偏偏冒出来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活该,就等着输吧。
  
  输?
  
  沙皮顿觉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如果梁桔喝输了,那他岂不就赢了?
  
  赢了!
  
  想到这,他倏地低笑出声。
  
  阿元看沙皮那傻样就受不了,偷笑直接变成赤/裸/裸的嘲笑。
  
  “额…”沙皮清了清嗓子,左看看梁桔,右看看老大,发现没有一人注意到他。
  
  “咳咳。”他再次清清喉咙,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迎上的却是一直抿唇低笑的阿元那臭小子。
  
  沙皮抬手做了个‘你再笑信不信我灭了你’的动作,换来的却是阿元欠揍式的白眼。
  
  最先说话的竟是梁桔。
  
  梁桔拎起一瓶啤酒,利落地起开瓶盖,倒满酒杯,然后端着杯子晃晃悠悠站到毛东面前。
  
  今晚装酒的酒杯特意换上了扎啤的酒杯,满满一杯酒能有1000多毫升。
  
  “卧槽,这姑娘真有胆。”阿元目瞪口呆的望着。
  
  梁桔对沙发上正闭目养神的毛东说:“大叔,这杯作为序饮,我先干为敬。”
  
  语毕,她仰头咕咚咕咚的就喝,倒是爽快。
  
  “孩子,你喝是喝,可要等人家睁开眼你再喝呀!”孙晓寿看梁桔酒都喝完了,人家毛东才慢慢睁开眼,顿时掩面。
  
  急啥急啊,真丢脸。
  
  “序饮?”于言洁在下面小声嘀咕,“啥叫序饮?她哪整的词儿?”
  
  “Who knows?”孙晓寿摊手。
  
  太丢脸了。
  
  作为今晚的男配,沙皮很不乐意的把男主这个伟大角色让给了毛东,他觉得,像梁桔这种小丫头片子,只需要他动动手指就能搞定,根本用不上他哥。
  
  可当看到梁桔轻松将那一大杯酒瞬间搞定时,沙皮那可是一愣一愣的。
  
  他霍地坐直身体,紧紧盯着那两人。
  
  一杯喝光,梁桔抹了把嘴,端着酒杯挑眉望向毛东。
  
  在场的人被瞬间吊起胃口,着急看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啤酒酒精再不高,那也是满满一大杯。
  
  梁桔装乖孩子,朝毛东鞠躬,“大叔,上次在酒店我应该谢谢你的。”
  
  “酒店?”“酒店!”
  
  众人讶然。
  
  “艾玛,他俩这是有前戏啊?”孙晓寿傻乎乎的溜出一嘴。
  
  阿元沙皮听他这一说,都做恍然大悟以及不可思议状。
  
  “呵呵,这下有的看了。”阿元幸灾乐祸地斜睨沙皮。
  
  沙皮早已呆若木鸡,他望着梁桔跟毛东,嘴巴微张。
  
  敢情,他俩是有情况?可是他哥的性格他是知道的,毛东从不轻易接近女色。
  
  梁桔举着杯子,一本正经地对毛东说:“我要谢谢大叔你救了我,谢谢大叔你没把烂醉如泥的我扔在大街上……额,谢谢大叔你送我去医院,又最后带我去开房,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大!叔!”
  
  “开房?”
  
  “开房!”
  
  平地一声雷,众人感觉头顶轰隆轰隆雷声阵阵。
  
  “这妞到底想干啥啊!”沙皮快坐不住了。
  
  VIP包厢内灯光本就暗淡,昏黄的光晕稀疏的环绕着沙发上的人。
  
  被开玩笑的人脸上却丝毫看不出尴尬和窘迫。
  
  毛东放下交叠的腿,抬头,一双黑眸紧盯梁桔。
  
  “你想谢我?”他淡淡地问。
  
  “是滴!”梁桔傻傻点头。
  
  “谢我救你?”
  
  “是!”梁桔不苟言笑的再次点头。
  
  “那你是谢我救你,还是谢我带你去酒店?”毛东好整以暇地看着梁桔,坐等答案。
  
  “嗯…都算。”梁桔嘟起嘴再次点头。
  
  事实上,真的都是。
  
  毛东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梁桔很自然的后退了两步。
  
  可又感觉到这个动作很怂,她又重新往前迈出两步。
  
  这两步,彻底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她跟他挨着这么近站在一起,他足足能比她高出两个头。
  
  毛东低头看向梁桔的眼睛,梁桔仰着脖子瞧他。
  
  她抬头的瞬间,视线第一捕捉到的却是他的薄唇。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此时毛东的唇色看起来又润又红,看的梁桔不自觉地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他薄唇轻启,吐出的气息有淡淡烟草的味道,快要乱了人的心。
  
  毛东头渐渐往下低,靠近她,轻轻地问:“那宾馆的钱…你是不是要还呢?”
  
  梁桔惯性般地想再次点头,可头低一半霍地顿住。
  
  不,她不应该点头。
  
  毛东直起身,嘴角莫名的有一丝笑意,又让人察觉不出。
  
  “或者,你可以把上次那个问题的答案告诉我。”
  
  “问题?什么问题?”梁桔傻傻地又问了一遍。
  
  话一出,她猛地想起那晚的场景——毛东最后一句问她的话是:“你是处吗,你要是,这钱我还真出了。”
  
  毛东继续俯身,盯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看,似是在寻找答案。
  
  他眼中促狭的笑愈来愈浓,又带了点怀疑的目光,梁桔被他看急了,头一伸脑一热,直接喊道:“我还是处女!”
  
  毛东眼中笑意加深,快要溢了出来。
  
  “处、女?!”众人嘶嘶地直吸气。
  
  大家感觉快要被烧焦了,这两个人进展的也太快了!
  
  俊男美女站在一起的画面被顶棚淡黄的灯光照的醉人,帅气的男人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垂着眼,看着面前喝醉的女孩。
  
  女孩眼神朦胧,同时夹杂了倔强和骄傲,可再大的骄傲也一瞬间被男人温柔的一句话全部融化了。
  
  他说:“我知道。”
  
  她说她还是处女,他说我知道。
  
  沙皮跟阿元都愣愣地互看一眼,心里沸腾,毛东怎么居然有闲情逸致和一个喝醉酒的黄毛丫头开玩笑了?
  
  安静的包厢内鸦雀无声,只有撩人的酒香萦绕在鼻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梁桔接下来的回答。
  
  于言洁觉得自己快看成了星星眼,有小粉红不断出现在那两个人的周围。
  
  我擦,这对话也太暧昧了吧!
  
  沙皮觉得他一定是出了幻觉,这不是他的老大,绝对不是!
  
  忽然,静谧的包房连环出现玻璃杯碎掉的声音。
  
  梁桔挑了挑嘴角,仰着脖子,还是满脸的傻笑。
  
  忽然,她抬手冲毛东就比了个手势,让众人下巴掉一地。
  
  “FUCK YOU!”
  
  估计没人能想象出,长相还算清纯的女孩忽然呲牙咧嘴的对你比了个如此大跌眼镜的国际手势带来的震撼是有多大。
  
  毛东看着梁桔放下的那根中指,怔住,随即唇角的弧度不自觉地加大。
  
  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被人竖中指,而第一次……
  
  那个女孩穿着一身校服站在冷风中,小脸冻得通红眼中蓄了泪,模样惹人心疼。他以为她是为情想不开要殉情,冲过去把她从车流中救下,谁知,她竟冲他比了这么个手势。他当场目瞪口呆。
  
  唇角翘起的笑,眼中的不屑,都在暗示着梁桔根本没有把眼前的男人放在眼中。
  
  她那般骄傲,像极了那一年冬天他遇见的那个女孩,眼中的目光永远是一种盛气凌人,即使做了错事,也从不低头认错。
  
  熟悉的表情,次曾相识的眼神...
  
  阿元被突然推开的门吓了一跳,手里的玻璃杯没拿稳掉地而碎。
  
  从门外进来的钟玲看到的画面就是那男人高高的站在女孩面前,他垂眼看着她,眼中笑意渐浓,唇角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
  
  全世界,似乎只剩下了眼前的人。
  
  包厢的门被推开,没人注意到站在门口的钟玲。
  
  钟玲听值班经理说毛总跟朋友开了包厢,特意拿了几瓶好酒过来。
  
  她一直犹豫该不该进来,本想把酒交给服务生送进去,可走到包厢门口时却发现包厢的大门并没有关上。
  
  通过缝隙她看到毛东站在一个女孩面前,女孩背对着她看不见容貌,只是从她的衣服跟身材能猜出,她就是沙皮刚刚准备追的人。
  
  并不是应酬重要的客人,钟玲也就没有多想,拿着酒缓缓推开门。
  
  推门的刹那,她听见毛东和对面女孩的对话。
  
  声音温柔的不可思议,她一时间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疑惑地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毛东垂眼看女孩的神情,为了迁就她的身高,他还特意俯着身子,眼中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那一刻,他专注的只看她,眼中满满的都是那个女孩。
  
  心不可抑制的一颤,钟玲害怕这种感觉,她越是想守护什么,可越感觉它正在流逝。
  
  ‘咔嚓’!
  
  阿元打碎酒杯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失神,慌张间,钟玲第一反应居然是转身逃也似的逃出包厢。
  
  门外恰巧有服务生端着果盘进来,钟玲与服务生一撞,手里的酒瓶哗啦一声掉地而碎。
  
  响声冲破宁静,赶走了毛东的思绪。
  
  “钟玲?”他很意外。
  
  “玲姐。”阿元诧异道。
  
  钟玲不顾身后毛东在叫她,跨过洒了满地的酒越过服务生推开门就跑了出去。
  
  她像是被人发现的偷窥者,慌张的逃走。
  
  包厢门再次被推开,阿元的背影瞬间消失在门外。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包厢剩余几人面面相觑。
  
  毛东脸上没有了玩笑之意,他绷紧嘴角盯着钟玲消失的方向。
  
  “沙皮,招待好客人。”
  
  简单留下一句,毛东与梁桔擦身而过匆匆离开。
  
  “怎么回事啊?”于言洁跟孙晓寿也走到梁桔身边望着毛东的背影。
  
  “刚刚出去的是这里的另一位老板,我们的老板娘。”沙皮也从沙发上起身,走向几人。
  
  “老板娘?”于言洁喃喃重复。
  
  紧绷的弦终于松开,梁桔舔了舔嘴唇,一屁股倒在沙发里。
  
   正文 你就这样出现   
  ——说不出的爱, 只是因为害怕失去。
  
  作茧自缚, 越行越远。
  
  ***
  
  沙皮从果盘中拿一粒葡萄扔进嘴里, 一边招呼服务生把所有的啤酒都开了。
  
  “他们的关系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 默认的。”
  
  他玩笑般的话听到有心人的耳里却完全变了味。
  
  于言洁与孙晓寿对视一眼, 后者早已心领神会。
  
  见几人站在那不动, 沙皮招呼大家, “来,我们继续啊,喝喝, 别客气!”
  
  于言洁坐在梁桔身边,有点质问的意思,“说吧, 你俩怎么回事。”
  
  梁桔满脸的玩笑之意, 让人看不出真假。
  
  “你就不能让我疯狂一次?”她半真半假地问,眼中的迷离早已渐渐散去。
  
  于言洁被唬住, 半天没说话。梁桔咬了一口西瓜, 若有所思地瞥一眼包房紧紧阖上的门。
  
  刚才跑出去那女人, 她貌似在哪见过。
  
  ***
  
  “玲姐!”
  
  阿元终于追上钟玲, 伸手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钟玲被吓住, 回头一看, “阿元?”
  
  她低头看阿元抓住自己的手,阿元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妥,不情愿地将手松开。
  
  “你没事吧?”他小心地问。
  
  “我没事。”钟玲勉强地笑笑, “你怎么出来了?”她朝阿元身后看去, 并没有看见那个人,心中难免有了失落。
  
  阿元假装摸了摸自己的裤袋,道:“我出来抽根烟。”
  
  身边不断有服务生端着果盘来来往往,他们看到钟玲均叫一声,“玲姐!”
  
  钟玲一一向他们点头,算是回应。
  
  有人用别样的眼神看着她和阿元,钟玲低头,将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
  
  “你快回去吧,别因为我影响大家的气氛。”
  
  “没事,反正我也出来了,这么晚,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还有些事要做。”
  
  知道她这是在刻意躲自己,阿元看了钟玲好久,有些话藏在心底很久不知该不该说。
  
  “玲姐,我…”
  
  他抬起手想要扶在钟玲伶仃的肩上,可手抬到一半堪堪顿住。
  
  “钟玲!”
  
  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阿元听到有序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由远至近。
  
  钟玲偏头,看见毛东站在几米之外两侧包厢之间的过道上,他就那么突然站在那,英俊的样子让人无法不心动。
  
  毛东越过阿元站在钟玲身侧。
  
  并没有提刚才包厢内的事,他只是说:“昨天财务给了我上个月的红利分配,以后这些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你才是这里最大的股东,本就应当由你决定。”说真的,他能从包厢出来找她,钟玲很开心。
  
  看钟玲复杂又疏离的表情,毛东还是忍不住讲了句:“我有事跟你说。”
  
  他侧头,这才看向阿元,“今晚张总儿子来了,你帮我去看着点沙皮。”
  
  阿元虽点头答应,可目光却一直留恋在钟玲身上。
  
  看钟玲和毛东往走廊尽头走的背影,看着他们俩之间永远隔着一个人的距离,阿元觉得,他们彼此有种疏离,却同时又有种不知名的联系。
  
  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因为痛恨自己的无能和懦弱,渐渐握成拳。
  
  ***
  
  回到包厢阿元看见梁桔独自拿着话筒坐在高架椅上,她闭着眼陶醉地唱着一首摇滚节奏很强的歌,模样有些孤寂。
  
  沙皮早已玩high,跟于言洁孙晓寿拼酒拼的畅汗淋漓。
  
  答应东哥回来,想到沙皮跟张总儿子的过节,阿元自然要谨慎的看着沙皮,以防他又闹事。
  
  ***
  
  毛东还有一家公司,他一般很少来北星,大部分时间这里还是由钟玲独自打理。
  
  毛东的办公室是钟玲亲自找人设计装潢,颜色搭配低调,只有黑白两色,风格虽简单,但所有的办公用品却都是国外高端品牌,目的也是希望他办公起来能舒服些。
  
  打开办公桌旁边的落地灯,灯光从一侧泻下,将一半的办公室照的透亮。
  
  硕大的办公桌上并没有很多文件,每件物品都摆放整齐,即使很久没用上面也没有一丝灰尘,像是被人用心擦拭过。
  
  “这个给你。”
  
  毛东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黑色真皮椅上,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摞资料,放在钟玲面前。
  
  白纸黑字,写的是很清楚,‘股份转让协议’。
  
  “这是干什么?”钟玲很意外,第一反应不算太好。
  
  两人只有一桌之隔,毛东双臂搭在办公椅两侧的扶手上,十指相扣。
  
  “这间酒吧,我打算以后就交给你了。”他语气淡漠。
  
  “那你呢?”
  
  “现在这里各方面都很成熟,你可以独自经营。”
  
  钟玲逐渐暖和的心又开始冰凉起来,她避开他的视线,道:“我不需要。”
  
  她不相信,他会不知道她一直陪他经营这间酒吧的原因。
  
  从开始,到现在。
  
  毛东薄唇紧抿,他看着桌上唯一的相框,那是他跟大哥毛北唯一的合照,被钟玲偷偷洗出来放在桌上。
  
  对于她的行为,他没有阻止。
  
  从桌上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把玩在指间,毛东语速缓慢,像在斟酌用词。
  
  “钟玲,我需要好好照顾你。”
  
  那张照片上,哥俩笑容灿烂的肩并肩站在一起。毛东搂着毛北,毛北身上穿的蓝背心还是他送给大哥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他记得,那年他兼职,挣了钱,特意给毛北一个惊喜。当时毛北拿着衣服脸上的那种喜悦,毛东现在想想,真是…
  
  他将手里的烟捻灭在烟灰缸里,他必须靠转移注意力才能让心里面那块肉不再灼伤一般的疼。
  
  现在再看毛北的照片,别人根本无法体会毛东心里面的滋味。
  
  “你是在可怜我吗?”钟玲有些接受不了他话中的意思,她将面前的合同推出自己的眼前。“如果你觉得我一直赖在你身边只是因为酒吧,那我现在可以马上离开这里。”
  
  她从位子上起身,感觉心里有波涛汹涌在翻滚。“我跟毛北还没有结婚,你,你们全家都没有义务对一个外人这样。”
  
  “我只是希望,能替我哥把你照顾好。”
  
  “不需要代替!你也不需要这样做!”
  
  钟玲有些激动,她没办法继续安然处之地坐在那听毛东说照顾她只是因为毛北。
  
  她想要的,不是这些。
  
  “钟玲…”
  
  一侧落地灯的光亮打在毛东身上,与他身后茫茫的漆黑夜空形成对比。
  
  钟玲的心,冷成一片。
  
  她说:“我留在北星是希望能完成他的心愿,他希望可以拥有自己的一间酒吧,他完不成那就由我来替他。”
  
  钟玲哽咽了几秒,看着他的眼睛,压低声音说:“你对我,对毛北,不需要有任何的内疚。四年了,已经过去四年了,你应该放下了。”
  
  毛东垂下的睫毛在灯光下洒下一片阴影,更显沉寂。
  
  钟玲把那份合同重新拿起交给他,“谢谢你这份心意,就当是帮你大哥先保管,以后要是真的需要,我再签字。”
  
  毛东抬起眼,眼中虽然平淡一片,可心里已经波澜起伏。
  
  他心里多年的愧疚,她比谁都清楚。
  
  “谢谢你,钟玲。”
  
  “应该是我谢谢你,谢谢你照顾我这么多年。”
  
  ***
  
  毛东从北星出来去了附近的停车场。
  
  皮鞋踩在水泥地的声音一下,一下,空旷的停车场只有他一人的身影。
  
  脚步的声音回荡在诺大的空间,异外冷寂。
  
  他坐在驾驶位子上,迟迟没有启动车子。
  
  握着方向盘,耳中反复响的是钟玲刚才的话。
  
  疲惫的将头靠在驾驶座椅背上,毛东闭着眼睛,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了今晚那个喝醉酒傻乎乎的女孩。
  
  救梁桔,是个意外。
  
  起初是因为她跟那女孩有几分相似,所以他有了想跟她靠近的念头。可当第二天看到床上一脸呆滞和震惊的她时,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有一瞬间的麻痹。
  
  他不知,究竟是埋藏几年的心终于有了反应,还是这几年一直在梦里百转千回的女孩有一天活生生出现在面前,那种惊喜激活了他整颗心。
  
  如果梁桔真的是那女孩,那他承认,他对她产生了兴趣。
  
  可如果不是…
  
  明明对她第一印象不是太好,可每次看到她就会做出连自己都意外的事,比如那天的亲吻,比如今晚的挑逗。
  
  他不确定,而不确定的因素又太多。
  
  他解释不了自己的行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毛东无法描述,就如同为什么那个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会一直藏在他心里一样,他找不出任何答案。
  
  毛东至今还记得那天的情景,她穿着校服站在冷风中短发飞舞,眼中带笑对他比个中指。
  
  想到这,他不禁苦笑一声。有时候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病了,会对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念念不忘。
  
  但不得不承认,毛东埋藏在心底的,是那年冬天那个女孩。
   正文 他的柔情   
  ——人生如戏, 戏如人生, 一切只是刚刚好。
  上帝是编剧, 我们是演员, 定好了走向, 剩下的,
  唯有结局。
  
  ***
  
  梁桔喝的有些多, 于言洁不敢让她回家,就和孙晓寿把她送到了梁桔表姐家里。
  
  路上,梁桔吐了, 这一吐,人清醒不少。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张开双臂向后倒躺在表姐的大床上。
  
  床上手机忽然铃声大作, 看一眼, 正是于言洁打来的。
  
  于言洁声音很低,貌似也是躲在被窝里怕父母发现。
  
  “喂, 桔子, 睡了没?”
  
  梁桔翻了个身, 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神经亢奋中。”
  
  于言洁咯咯地笑, 嗔了一句, “让你喝那么多!”
  
  梁桔挠了挠头发,就听于言洁奸笑着说:“快跟我说说,你跟那位大叔, 到底什么关系?”
  
  “你说今晚那个?”
  
  “是呀, 就是今晚被你借着酒疯调、戏、了的大叔!”说到那位大叔,于言洁首先想到的就是今晚两个人互相调戏的情景。
  
  她声音明显带着笑,就好似梁桔背着她和毛东真发生了点什么似的。
  
  “老实交代,你今晚到底醉没醉?”
  
  “我一个人喝了那么多怎么可能没醉。”梁桔反驳。
  
  “桔子同学,别想骗我,说,你们俩…嘿嘿。”
  
  听于言洁的声音,梁桔就知道她肯定没往好地方想。
  
  “你就装吧你,跟我你还装。不过,那大叔也不是盖的,瞧他那长相,啧啧,我于言洁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到几个能比他还MAN的了!”
  
  “呵,你犯花痴了啊?”
  
  “就那长相,别说花痴,献身我都愿意,可惜人家一晚上没正眼看我一眼。”电话那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于言洁好像是脱了外套钻到了被窝里。“他要是今晚对我像对你那样调情,我二话不说立即扑倒!”
  
  “得了吧你,我还不了解你?你就是典型的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小人。”
  
  提起毛东,梁桔就想起他那张千年不变的冰脸,可一想到那天早上狗血的情景还有今晚他轻佻的玩笑话,她又情不自禁抿嘴偷笑起来。
  
  梁桔说:“如果能在大学毕业之前疯狂一次,那我也值喽。”她仰躺在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可惜啊,我大好年华都输在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了。”
  
  “可惜什么,眼前不正好有一个供女王玩弄?”
  
  “你说那个大叔?”
  
  “聪明!就当是犒劳你成功恢复单身呗!”
  
  梁桔一怔,狐疑地问:“他行吗,合适吗?”
  
  于言洁笑,“长相绝对百分百合适。”
  
  “啧,正经点。”
  
  于言洁想了想,道:“虽然吧,我也很支持你追求那位大叔,可你没听那个沙皮说吗,他好像有女朋友了,还有,他一看就驰骋江湖很多年,又是个老板,你可要小心,别最后把自己玩进去了。”
  
  梁桔想,嗯…她的话有道理。
  
  “不过作为朋友呢,桔子,我支持你勇往直前,我祝你斩杀所有妖魔鬼怪早日攀上旭日高峰!”
  
  梁桔哈哈大笑,她都能想象到于言洁说这话时那耀武扬威的表情和张牙舞爪的动作。
  
  “拜托,不要这么搞笑好嘛。”
  
  于言洁忽然敛了笑,很认真地问:“不过桔子,你不介意他有女朋友吗?”
  
  对面墙壁上贴的一副旭日东升的海报栩栩如生,梁桔看着它出神。
  
  半晌,他说:“只有他亲口承认的,我才相信。”
  
  “如果有,你就放弃?”
  
  “当然!我梁桔再没人要,也不至于去给别人当小三啊!放心吧,我可不会死在男人手里!”
  
  ***
  
  梁桔在琢磨着要不要对毛东下手,这头,毛东难得有半日闲,开着车在新家周围转悠。
  
  大华天宇这套房子是他在年初给自己买的一套小户型公寓,地段离市中心不远,两面环山空气新鲜。小区不远处还有大型体育场和几个小公园,开车十几分钟的路程又能去海边,很适合他喜静的性格。
  
  一路沿着滨海路开上来,宽阔平坦的马路和拂面的海风都让人心情愉悦。
  
  车内缓缓流淌的音乐是George Winston 的著名钢琴曲,Variations On The Canon By Pachelbel,毛东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一边兜风一边听音乐。
  
  舒缓的音符似能抚平急躁的心情。
  
  将车停在海边的马路上,毛东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一阵海的味道扑鼻而来,让他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波光粼粼,海鸥成群结伴翱翔在空中,鸣叫声阵阵回荡。虽然不是周末,可也有市民在海边散步,有不少小孩子在父母的陪同下在海边玩耍,爽朗的笑声天真无邪。
  
  毛东戴着墨镜缓步在沙滩上,夕阳下的海面泛着波光,余晖斜斜照映到身上,眼前一望无际的光耀如同洒在整个海平线上的彩虹。
  
  难能偷得半日闲,这是他最喜欢的减压方式。
  
  从沙滩上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头,侧身用力扔向大海表面,石头打了几次水漂,溅起一片水花,最终沉向海底。
  
  “叔叔好棒!”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手腕水桶,拿着小铲子在毛东身边开心的不断鼓掌。
  
  “叔叔你真厉害,我也想玩啊!”
  
  男孩走到毛东身边,伸手轻拽他的衣角,虎头虎脑的模样招人喜欢。
  
  毛东俯身,揉了揉他的短发,温柔的笑,“好啊,我教你。”
  
  ***
  
  毛东在沙滩上破有闲情逸致的跟小朋友玩,同一时间,梁桔却牵着多多在小区楼前的花园里溜达。
  
  她一边遛狗,一边想着要怎样才能靠近毛东。
  
  肉呼呼的小泰迪一直沿着花坛不知在嗅什么,时不时还抬腿撒泡尿占个地方。梁桔咬一口雪糕,无所事事的左看看右看看,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毕竟,她现在除了知道那个男人叫毛东,是北星的老板之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火球一般的太阳终于要有落下的趋势,晚上出来散步的人不少,特别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喜欢坐在树下边乘凉边聊天,还有年轻的夫妇推着婴儿车慢悠悠地沿着小区马路走。
  
  夕阳洒下的金辉散落在楼前的十字小径上,多多走累了小屁股一坐,坐在花坛栅栏前的地上,小脑袋随着路人来来回回地摇摆。梁桔牵着它,无聊的竟玩起了踩影子的游戏。
  
  有两三个小朋友跑过来逗小狗,梁桔不是好静的人,也坐不住,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被束缚,觉得狗狗也是如此,所以干脆就松开了牵引绳,让多多自己玩。
  
  晚上遛狗的人也不少,多多找到小伙伴更加欢腾,有小孩拿着小球逗它,它就抬起小腿往人家身上扑。
  
  球滚到梁桔脚下,她玩心大起,捡起球就朝远处扔,“多多,看球!”
  
  球滚远了,多多直接飞扑过去。
  
  此时有一群初中模样的男孩子们互相打闹着从小区门口冲进来,几个人手里拿着擦炮,边跑边放,其中一个擦炮正好扔在多多身边。
  
  “小心!”
  
  ‘嘭’的一声!
  
  擦炮炸开,受到惊吓的多多立马慌了神,沿着小区的草坪就直接往大门口跑。
  
  “多多!”
  
  眼看它要跑出小区,梁桔吓得立马去追。
  
  小狗再小跑起来也比人快,更何况是受了惊吓的狗。
  
  梁桔才跑出几步,就见多多已经跑出小区大门往街对面的马路上冲去。
  
  “多多!”
  
  马路上的车川流不息,多多是表姐的命根子,很难想象如果把狗弄丢了,表姐回来能怎么弄死梁桔。
  
  “狗怎么跑了!”小区保安跟梁桔关系好,也从值班室里跑出来帮她一起去追。
  
  车流来来往往,多多跑到路边只停了一秒钟,忽地往街边的小树林里去,那里树木丛生又有栏杆围着,人很难进得去。
  
  多多脖子上的牵引绳本来就有些松,在过栏杆的时候被甩掉,等梁桔冲过去捡起来时,多多早就跑的没影了。
  
  “多多!多多!”
  
  她站在栏杆外焦急地朝树林里大声喊,对一时失误造成的后果都快后悔死了。
  
  “要不我们报警吧?”梁桔拉住随他一起赶过来的保安问。
  
  小保安也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
  
  “报警,有用吗?”
  
  梁桔恨不得自己能变成苍蝇飞进树林里。
  
  她想:完了,这下真的死定了!
  
  ***
  
  愉快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艳丽的晚霞渐渐没入在地平线下,海的尽头披上了一层朦胧的月光,景色如画。
  
  男孩跟毛东告了别准备跟着妈妈回家,临走前,他还不忘送给毛东一份小礼物。
  
  “叔叔,这个给你。”男孩从小水桶里拿出一个很漂亮的小海螺,“这是我今天的收获,送给叔叔。”
  
  “谢谢你。”毛东揉了揉男孩的脑袋,小心地接过。
  
  海螺很干净,白白浅浅的,表面有深浅不一的螺纹,一圈一圈环绕着外壳,螺尾处微微弯起就像一条美人鱼的尾巴。
  
  “叔叔再见!”
  
  “再见!”
  
  男孩牵着妈妈的手跟毛东告了别,毛东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母子的背影。
  
  开车回去的路上天空忽然下起了雨,雨势不小,雨滴顺着车窗流淌,车刷都赶不上下雨的速度。
  
  拐了个弯,车子进入小道准备往小区的地下车库驶去。
  
  车库跟一侧的小树林相连,车子经过树林外准备进入车库门口时,毛东注意到有一小团什么东西正趴在车库门口。
  
  他把车速减慢,仔细一看,发现原来是一只小狗。
  
  小狗全身被雨水打湿,棕色的毛紧紧贴在身上。它缩成一团,正躲在房檐下避雨。
  
  看着它很可怜,可毛东不喜欢小动物,而且他还有鼻炎,碰到带毛的物体如果处理的不好,就会喷嚏不断,所以,他的车并没有停下,而是直接开进了车库。
  
  车库里的保安来找毛东收下一季度的车位钱,毛东把钱给他,忽地想起什么,就问,“你喜欢狗吗?”
  
  保安一愣,摇头,“不喜欢。”
  
  毛东点点头,算是了解。
  
  这场雨一直下到半夜都还没停,毛东听着窗外的雨声,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他实在忍不住,直接下床去客厅倒了杯水。
  
  客厅的窗帘没拉,窗外稀稀散散的灯光透过窗户映在地板上,他拿着水杯站到了客厅的窗户前。
  
  路灯下的雨水密密麻麻,落到地上,激起不大的水花。水中偶尔路过的行人都打着伞,脚步匆匆往家赶。夜空下,整个祈海市虽被大雨灌溉,可依旧浇灭不了它的灯火璀璨。
  
  高楼大厦,万家灯火,依旧璀璨。
  
  远处的天空被一道闪电横空撕破,‘轰隆’一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震耳欲聋。
  
  毛东犯了烟瘾,可桌上的烟盒早已空了,他把烟盒捏扁直接扔到垃圾桶里。
  
  套上外套,他决定下楼去买盒烟。
  
  小区门口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从便利店出来,雨势依然不减,毛东不着急回家,干脆直接站在店门口抽了一根。
  
  他站在便利店门口的垃圾桶旁,背着风偏头把烟点燃,吸了一口,再把烟拿出夹在手指间。
  
  有两位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撑着伞跑进店里,她们打扮妖艳,着装性感。
  
  其中一个女孩说:“那只小狗可真可怜。”
  
  另一个女孩回答:“是呀,可惜咱俩连自己都养不起,不然我肯定给它抱回来。”
  
  “还是算了吧,也不知道是不是流浪狗,身上有没有病。”
  
  毛东往垃圾桶里弹了弹烟灰,两个女孩看见毛东立马都禁了声,表情变得柔和。
  
  毛东将手里的烟蒂捻灭在垃圾桶盖上,那俩女孩对视一眼,朝他这边走来。
  
  “帅哥,能借个火吗?”心动不如行动,矮个子女孩居然从包里抽出一根烟就凑了上来,也忘记自己来便利店是要买东西的。
  
  毛东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将打火机扔到那女孩怀里,然后拿起脚边的伞与她擦肩而过走出店门口。
  
  “喂!”女孩还不罢休,在背后喊了毛东一声。
  
  毛东撑起伞走近雨里,路过一位收垃圾的阿姨身旁时,听到她低低地说:“大半夜穿得这么性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
  
  没有直接回家,毛东撑着伞绕了小区一大圈,然后去了小区的停车场入口。
  
  小家伙不知是吓得还是被雨淋的,躲在墙角整个身子不停地在发抖。毛东蹲到它身边,将伞撑到小狗的头顶。
  
  他用手指捅捅小家伙的身子,小家居然有了感应,睁开眼,然后颤颤巍巍站起来,打了一个圈,紧紧贴在毛东脚边又重新趴下。
  
  毛东的心轻轻一颤,没想到狗会如此通人性,让他的心也彻底软了下来。
  
  “你想让我带你回去?”他问它。
  
  小家伙一直在不舒服地呜咽,听在毛东心里有了怜惜和心疼。他把外套脱下,将小家伙小心的用外套裹起来抱在怀里。
  
  小家伙又呜咽一声,毛东摸着它颤抖的身体,低低道:“乖,听话。”
  
  可怜的小东西缩在毛东怀里眨巴着眼睛抬起小脑袋望他,毛东用手指逗了逗它,低低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