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急诊
《女神她很难撩》叶南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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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深夜。
市二医院四楼手术室的大门徐徐打开, 一个戴着口罩、身材颀长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脸上是浓浓的疲惫。才踏出手术室没两步, 他就觉得双腿有点发软, 胃中空落落的感觉也越发明显。于是他顺势倚在墙边, 揉了揉酸胀的腿, 一只手摘下口罩, 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十五个小时的手术就让自己觉得这么累,真是老了。他自嘲地笑了笑。
身后的手术室大门再次打开,其他护士和医生也陆陆续续走出来, 一个看上去非常年轻的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咋咋呼呼地问道:
“奕哥,我们打算去旁边的烧烤摊吃宵夜, 你去吗?”
没等程奕开口回答, 一旁的主任就打了一下年轻医生的头,说道:
“吃什么吃, 就知道吃, 整天吃些不健康的东西。”说完又转向程奕, 语气关切:“你这两天感冒刚好, 赶紧回去休息, 别又病倒了。”
心外得力的医生本就不多, 他可不希望这个科里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他将来退休后妥妥的接班人之一,把身体搞坏了。
程奕抬手挥了挥, 笑道:
“我没事, 不过烧烤我就不去了,等下我去对面便利店买点东西吃,然后就回家。”
主任点了点头,一群人就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此时正值春季,也是流行性感冒的高发季节,市二医院急诊科内人头攒动,抱着孩子来看诊的年轻父母占了大多数,到处都充斥着孩子们的哭声,医生护士也都忙得不可开交。
夏倾抱着4岁的外甥女坐在注射窗口前,小姑娘正扭动着身子哇哇大哭。
“呜呜呜,小姨我不要打针,小姨我要回家......”
如果她能腾得出手来的话,她很想扶一下额,可惜的是,她一只手揽着小姑娘,另一只手正费尽力气地按住小姑娘的手腕,以便护士能顺利地找到她的血管给她扎针,着实无法完成这个动作。
不过小姑娘大概是怕得狠了,挣脱的力气简直大得不像一个四岁小孩应该有的,她几乎按不太住。后面排队等候注射的人显然很不耐烦,不停的有人上前跟她抱怨:
“大妹子,孩子不愿意的话你就先哄哄她吧,晚点再打也是可以的嘛。”
“姑娘欸,你看后面队伍都排了这么长了,这样什么时候才轮得到我们啊。”
“我们家孩子也发高烧,不能这样拖啊!”
夏倾想了想,估摸着一时半会儿确实搞不定这丫头,于是只能朝护士和排队的人群说了句抱歉,抱着小姑娘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
两人在注射窗口附近找了张椅子坐下,夏倾从包里拿出几张纸巾,擦干小姑娘脸上还淌着的眼泪,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一些:
“萌萌,你已经烧到40度了,打了针后就可以好了,你不想快点好起来吗?”
小姑娘睁着朦胧的泪眼望着她,巴巴地像只惊慌失措的小狗,使劲地摇了摇头:
“小姨我不要打针,我害怕......”
“可是不打针的话,就一直好不了,你每天都要这么难受,而且可能会越来越严重。”
她一点也不想恐吓小孩子,可是在哄小孩这方面她真心不擅长,发烧这种病,可大可小,拖得久了保不齐得个肺炎什么的,到时候就更麻烦了。
小姑娘一听,既不希望身体上这种难受的感觉一直持续,但又确实是打心眼里对打针感到无比恐惧,两种情绪交叠在一起,好不容易稍稍止住的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啪啪啪地往下掉。
这下夏倾是真的没辙了,就在她几乎要举手投降说“好好好,我们不打针了”的时候,边上一个清润的男声骤然响起:
“小姑娘怎么了呀?”
许是他的声音太过好听,萌萌居然瞬间收住了眼泪,不由自主地往声音的来源方向看去。夏倾也跟着转过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男人身上的白大褂。
原来是路过的医生,夏倾心想。
她又顺着衣服往上看去。
因为男人就站在她旁边而且弯下腰的缘故,他的脸离夏倾很近,以至于她不自觉地就端详了起来。
他的五官非常深邃,剑眉浓密,目若朗星,鼻梁英挺,下颌的线条流畅分明,他的薄唇轻扬,蕴着淡淡的笑意。
饶是一向对帅哥没什么感觉的夏倾也忍不住顿了顿。
这个男人,单从模样上看,大约30岁左右的样子,是一种干净利落的帅气。然而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却完全没有一般医生给人的稳重感,反而有些吊儿郎当的感觉。
与此同时,边上小护士们细细碎碎的议论声传入夏倾的耳中:
“天啊那个是不是传说中心外的程奕医生?”
“啊啊啊第一次看到他摘下口罩,真的好帅呀!看来我们护士长没骗我!”
“希希你让开一点,挡着我拍照了......”
看来,这还是位桃花运旺盛的医生。
夏倾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正想开口对他解释一下萌萌的情况,小姑娘却已经抢在她前面开口道:
“医生叔叔,我不想打针......”一边说还一边撇着嘴,作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夏倾心里已是目瞪口呆。这丫头一向有些怕生,不太敢跟陌生人说话,现在居然这么主动,果然这是个颜值当道的世界啊......
眼前的小姑娘脸颊上有着明显不太正常的绯红,程奕第一反应就是去伸手探她的额头,一触之下,果然烫的很厉害。于是他侧过头问夏倾:
“这孩子烧了几天了?量了体温没有?”
“今天白天开始烧的,本来还没那么厉害,就给喝了退烧药,也退了烧,结果半夜突然烧到40度,这才带来看急诊。”
男人没再多问,朝小姑娘伸出双手,脸上露出一个足以迷倒万千少女的笑容,说道:
“你现在烧得很厉害,一定要打针才能好。你害怕的话,叔叔抱着你,好不好呀?”
然后更戏剧性的一幕就发生了。夏倾哄了半天都没哄好的小姑娘,居然立刻乖乖地伸出手揽住了程奕的脖子,任由他带到注射窗口的队伍最末端排队。
夏倾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抓起一旁的包朝两人追过去。
他们俩似乎格外投缘,程奕三言两语就把刚刚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哄得破涕为笑,于是夏倾只能提着包,默默地跟在他俩身后。
一直到萌萌安安静静地打完了针,夏倾都没能插上话。
搞什么嘛......虽然她承认,这位程医生哄孩子挺有一手,不过她才是正牌病人家属吧,这样把她晾在一边真的好吗?
还有,这小丫头有了帅哥就不要小姨了,真是世态炎凉。夏倾暗暗腹诽。
“小姨,小姨!”
软糯的小奶音把夏倾从内心世界呼唤回现实中。
她猛地一抬头,就对上程奕似笑非笑的眼眸。她条件反射地想要开口道谢,男人却先她一步开了口,语气戏谑:
“这位小姐,不是我说,你哄孩子的技术确实是差得够可以,一看就是不怎么会带孩子的人,出于职业素养,我还是好心地提醒你一句,可以洗澡,但注意保暖,不要着凉,药要按时按量吃,多喝水,这几天别让她去外面乱跑。”
他一边说一边把小姑娘连同手上攥着的吊瓶递还给她,临走时还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来,塞到她的手里:“萌萌小朋友,下次打针可不要再哭了哦,哭多了会变丑的。”
说完便扬长而去,留下夏倾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职业素养?她记得刚刚那群小护士说,他是心脏外科的医生,又不是儿科的,管那么宽。况且他说的分明是很普通的发烧注意事项,一点也没看出什么职业素养来。
亏她刚刚还对他挺有好感,想认真地跟他道个谢,然而现在她只想说......
慢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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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因为这天是周末,两人在注射区兜了几圈都没找到一个空位,幸好就在她们快要绝望的时候,有人挂完水起身离开,腾出了一个位置,于是夏倾抱着萌萌一路小跑过去,抢到了座位。
小姑娘大概是哭得累了,坐下没多久后就睡着了。
大约一小时后,夏倾看吊瓶里的水基本滴干净了,便喊来护士给已经睡得东倒西歪的小姑娘拔了针,然后就抱起她朝停车场走去。
等到了车边,又轻手轻脚地把她塞进车后座,关上门,再自己绕到驾驶位上坐好,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夏倾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调了一下倒后镜,用余光瞥了一眼歪靠在后座上的小姑娘,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正文 蛋黄
小姑娘的母亲叫时琳, 是她的表姐, 两人关系素来很好, 几乎等同于亲姐妹。大约十天前, 时琳心血来潮地说要跟老公去欧洲半月游, 要过二人世界, 舅舅和舅妈两人又在老家A市, 时琳懒得跑这么一趟,于是就理所当然地把萌萌丢给了她。
夏倾先前也见过小姑娘几次,但每次见面的时长从来没超过两个小时。她自认是个会照顾人的, 但是带孩子却没什么经验,因此最初也曾想过要把小姑娘送到自己父母家去。
不幸的是,向来不太会说话的她不知哪里对上了小姑娘的胃口, 以至于小姑娘死活都不肯离开她。无奈之下, 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个艰巨的任务。
因为她平时要上班,孩子又太小, 必须有人看着, 所以她就把每周会去父母家打扫卫生的钟点工林阿姨叫了过来, 白天帮忙带带孩子, 给做个午饭什么的。
这个小外甥女倒不是个闹腾的孩子, 唯一麻烦的就是小姑娘每天晚上都要缠着她讲睡前故事, 可怜她这个平时连话都不爱多说的人,天天晚上讲到口干舌燥,才能把孩子哄到睡着。
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撑够半个月就好, 结果眼看着还有四五天表姐就回来了, 小姑娘却意外地发起了高烧。她按照过往照顾自家弟弟的经验,买了小儿退烧药回来给小姑娘喝。
药喝完没多久,体温就降了下来,她原本已经松了一口气,谁知萌萌今天半夜突然又烧了起来。小孩的身体毕竟跟成年人不同,她不敢再乱用药,只能连夜带小姑娘去医院做检查。
她想起昨天给表姐打电话报告这件事,喊他们没事就尽早回来,结果这心大的两夫妻居然说什么“孩子就是要生一生病才会增强抵抗力”、“小孩生病就是要长高啦”、“哎呀没事你再看着几天,不行就送医院让医生看看”......搞得她差点都要怀疑这孩子是不是他俩亲生的了。
思及此,她有些同情地回眸看了一眼萌萌。
两人再次回到家的时候已是清晨。
夏倾抱着小姑娘打开门,一团白色的东西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了她的脚边,“汪汪”地叫了两声,圆溜溜的黑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小尾巴摇得无比欢快。
夏倾看着糯米的蠢样,忍不住就笑开来。她抽出一只手,弯腰揉了揉糯米的脑袋,对它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它小声点,然后抱着萌萌进了卧室。
安顿好小侄女后,她才走出客厅,瘫倒在沙发上。
一旁的萨摩耶再次凑上来,跳上沙发,伸出舌头舔了她一脸口水,被她嫌弃地挥开。
“糯米!stop!说了多少次了不许舔我的脸,怎么说不听呢。”
糯米委屈地退开,趴在地上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直把她看的心都软了。没办法,她从沙发上下来,盘腿坐在地上,伸手搂住糯米毛绒绒的脑袋。
“行行行,我不凶你了还不成吗?你别再给我露出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啊我告诉你。”
这孩子是她一年前从家附近的流浪狗驿站领养回来的,带回来的时候因为严重的寄生虫性皮肤病,身上的毛都掉光了,惨不忍睹。幸好她自己就是个宠物医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药浴和内服药物双管齐下,糯米很快就恢复成了原先毛绒绒的样子。
夏倾坐在地上继续逗弄了一会糯米,而后就准备去洗个澡醒醒神,起身的时候顺手拿起沙发上正在充电的手机瞄了一眼,正好看到闺蜜凌浅发来的微信:
“欸,下个月N大百年校庆,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她顺势往沙发沿上一坐:“哎呀今天太阳居然打西边出来了,现在才七点,我们的觉王居然已经起床了?”
微信那头的凌浅躺在被窝里咬牙切齿:“重点不是这个好吗!”
“不去了吧,帝都那么远,去的话肯定得住两天,糯米还有丸子谁来照顾啊?”
“哎呀!你有没有点母校爱!关键是!据可靠消息,程奕会回去,而且还会作为医学院的优秀毕业生上台演讲啊!”
“程奕是谁?”
“夏!倾!你的记性真的是.......算了不想吐槽。程奕就是我们当时读书的时候的校草啊!大五毕业的时候被医学院院长推荐去美国深造的那个,又学霸,篮球还打得一级棒的那个啊!”
“......” 夏倾认真地回忆了几秒,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可她愣是想不起来这位校草大人的样子。只是程奕这个名字,怎么好像怪耳熟的?
很快,高速运转的大脑就提醒了她,昨晚那个医生,似乎就叫程奕。
抱着一种“怎么想这种轻佻的医生都不会是我们N大出来的”的心情,夏倾表示不记得程奕的样子了,没一会儿,恨铁不成钢的凌浅果然发来了一张照片,顺便还附带上了一大堆早年程奕的光辉事迹。
不幸的是,就算这张照片看上去年代久远,但上面笑容无比灿烂的男生,百分之一百就是昨晚遇到的那位程医生的样子。
搞了半天,他居然还算是她的学长?
得知这个消息后,她更加不想去参加校庆了。于是她回复道:
“没兴趣。昨晚萌萌生病去医院折腾了通宵,我等下还要上班,没空跟你瞎扯,先去洗澡了。”说完就把手机丢回沙发上,捞起衣服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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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带家里的喵星人汪星人来看病的主人格外多,夏倾一直忙活到下午五点才有空歇口气。中午买回来的咖啡只喝了几口,到现在早已凉透,她拿起来啜了一口,往电脑里录好最后一个病历,便趴在桌子上开始闭目养神。
安逸的时光只享受了五分钟,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就响起。她无奈地睁开眼,喊了一声“进来”。小护士胡雪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夏医生,这边有只猫需要打疫苗。”说着便侧身给旁边的猫主人让出一条道来。
“医生您好。”
对方的声音温润悦耳,夏倾却倏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猛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男人怀里抱着一只虎斑色的美短,猫咪安静地窝在主人的怀里,双眼却警惕地看着她。
什么叫冤家路窄,她算是有了切身的体会。
程奕显然也对在这里遇见她感到有些吃惊,但这情绪仅持续了不到两秒,很快就平复了下来。他上前两步,微笑道:
“夏医生,真巧。”
“嗯。”夏倾只淡淡地应了一声,问道:“疫苗本带来了吗?”
程奕松开手,猫便一跃,轻巧地落在一旁的诊疗床上。他取下身后的双肩包,从中拿出一本齐整的绿色小本子递给她。
她一边翻开疫苗本查看之前注射疫苗的记录,一边头也不抬地继续问:
“之前的疫苗是在我们这里打的吗?”
“不是。”
“那刚刚在前台有填新病历本吧,把病历给我。”
程奕老实地把手里攥着的本子递上。
夏倾接过来扫了一眼封面,宠物名字一栏赫然填的是“蛋黄”二字。往边上的诊疗床看过去,第一眼没细看所以没有发现,猫咪脑袋上正中央的一块黄斑可不正是圆溜溜的,像一颗蛋黄吗?
她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这个男人取名字真够简单粗暴。
然而想归想,面上总是不能显露出来的。她没再多看,按照例行公事,先给蛋黄量了体温,确认正常后便吩咐护士去准备疫苗。
一室安静中,诊疗室里空调扇叶的运转声更显得清晰可闻。夏倾一贯不喜欢主动跟别人聊天,因此只是自顾自地看着电脑,一句话也没说。下一秒,一根修长的手指就伸到她面前,撩起她胸前的名牌。
“夏倾?”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拍掉了胸前那根不礼貌的食指。
“程医生,请注意你的行为举止。”
程奕“嘶”了一声,揉了揉被打疼的手指,再看看她紧蹙的眉头以及严肃的语气,莫名地觉得有趣。
他抬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笑道:
“抱歉,我只是想开个玩笑。”
这个道歉显然毫无诚意,但她也不想跟他多做争执,冷着一张脸继续看先前的病历。
不多时,护士便拿着准备好的疫苗进来,夏倾接过疫苗,用手试了试注射器中液体的温度,确定好药粉和注射液已混合完全,这才走到诊疗床旁,给蛋黄消毒。
消毒完毕后,她伸手要去拎蛋黄的脖子以便进行皮下注射,可不知怎么,先前量体温时还一直老老实实的蛋黄,这会突然不安分起来。
夏倾没料到它会挣扎,因此蛋黄轻而易举地便从她手中逃脱,三两步跳到了她的办公桌上,末了还弓起背朝她戒备地叫唤着。
程奕有些好奇她会怎么对付不听话的蛋黄,于是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没有插手。
她慢慢踱过去,轻声喊它:
“蛋黄乖哦,没事的,我不是要伤害你。”
蛋黄不为所动,依然保持着万分警惕的姿势。
她转向程奕,问道:
“你随身有没带蛋黄平时喜欢的玩具或者零食?”
男人耸了耸肩示意没有。于是夏倾直起身,目光在诊疗室里搜寻了一圈,最后拿起旁边柜子上的一个中国结,重新弯下腰靠近蛋黄,晃了晃手中的挂饰,试图分散它的注意力:
“蛋黄,你看这个可爱吗?”
蛋黄的眼神跟着挂饰直晃,显然有了些许兴趣,但并没有其他的举动。
她见玩具有效,趁热打铁地又哄了蛋黄几句,而另一只空着的手则悄无声息地伸过去。
眼见着就要碰上了,却被蛋黄骤然发现,它‘喵’了一声就朝桌下跳去,好巧不巧地撞翻了摆在桌边的咖啡,夏倾一惊,下意识地闭上眼,跟着就被身后的一股猛力向后一拽。
正文 疫苗
瞬间她就感觉到自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因为身高差距, 程奕的下巴正好堪堪抵在她的发顶上。她的背几乎是没有一丝缝隙地紧贴着他的胸膛, 因而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男人如雷的心跳, 以及, 还算结实的胸肌。
他的双手松松地圈在她的腰上, 她无意瞥了一眼, 发现那手臂肌肉线条分明, 倒跟他看似清瘦的身材不太一样。
与她对程奕客观冷静到极致的观察不同,自诩万花丛中过的程奕则意外地有些恍惚。
怀里的女人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她的腰比想象中的更加纤细, 大概用他的一只手臂就可以完全揽住,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一阵轻风吹起了她的发丝,好巧不巧地扫过他的脸, 连带着心里也跟着痒痒的。
正掂量着这种陌生的感觉是什么时, 夏倾有些不安分地动了动,与此同时, 门口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嗨, 请问夏医生在吗?”
夏倾的动作顿时一停。紧接着, 她低声喊他:“喂, 可以松手了吧。”
程奕这才回过神来, 暗自懊恼地骂了自己一声, 松开手。夏倾则淡定自如地理了理衣服,绕过他朝凌浅迎过去。
“说了多少次,进我的诊疗室要敲门, 懂点礼貌好吗大小姐。”
话音刚落, 就看到她家闺蜜不负众望地瞪大了双眼,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着:
“你你你你....你们俩刚刚在干嘛?”
天知道她刚刚以为这里只有那个陌生男人一个人!
约摸五分钟前她来宠物医院找夏倾,前台的小护士告诉她夏倾正在给宠物打疫苗,于是她就轻车熟路地自己进来了。
等走到夏倾在的诊疗室门口时,发现门虚掩着,她习惯性地没有敲门,径自推门而入。
看到那个男人的背影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奇怪,后来注意到不远处柜子底下躲着的猫,她才突然醒悟对方可能是宠物的主人。
于是向来随性的她才想说直接问一下对方夏倾去哪了。结果......
程奕闻言转过身,正欲开口解释,夏倾已经抢在他前面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凌浅疑惑地朝程奕看过去,似乎是想求证闺蜜说的话的真实性。他低咳了两声,应和道:
“是意外。”顺带指了指地上的大块咖啡渍。
看这女人在这里进出自如的样子,大概跟夏倾很熟。就在他以为对方会关切地慰问一下好友的时候,这个女人却突然冲上来抓起他的手,满眼星星地问:
“程奕学长?你是程奕学长吧?”
哈啊?这画风是不是转变得有点快?
一旁的夏倾显然已经习惯闺蜜的无厘头以及花痴,视若无睹地走到柜子旁,蹲下来把藏在里面的蛋黄抱出来放到诊疗床上。
“额......我是叫程奕没错,但是学长?”妹子你认错人了吧。
“天啊倾倾!是活的!活的程奕本尊欸!”
很好,这下更加确定这个男人就是她们N大传说中那位校草级别的学长了。
实在没脸再看好友这么丢人下去,她出声制止了过分激动的凌浅:
“在你男神面前,注意形象。”说完又转向程奕,解释道:“我们俩都是N大毕业的,”末了,还补充了一句,“09届的。”
程奕微讶,心道接连两天遇见,还是校友,这个世界也太小了吧。
没等他感慨完,夏倾就从柜子里拿了一条毛巾出来丢给他,使唤道:
“你过来,帮我把这个毛巾包到蛋黄身上。”
他乖乖地走过去,按照夏倾的指示,一只手扶着蛋黄,另一只手把毛巾围在它身上,只露出尾巴和头,蛋黄果然神奇地安静了下来。
他用指腹挠了挠猫咪的下巴,笑道:
“蛋黄小姐,你胆子不是一向很大的吗,怎么打个针吓成这样。”
蛋黄好像听懂了他的话,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姐姐我就是怕打针,不行啊。
程奕被自家喵凶狠的眼神震慑到,立刻狗腿地抱住它假哭道:
“蛋黄小姐,我错了,要不咱不打了?”
夏倾看着眼前自顾自互动的一人一猫,眼角狠狠地跳了跳。
据凌浅给的信息,这男人比她们俩大了四届,也就是说,他今年至少也有31岁了,怎么还能这么幼稚?
于是她忍不住开口吐槽道:
“这位学长,我只是要给你家猫打个疫苗,至于吗?”
说着她走过去拍了拍程奕,示意他放开猫,往旁边挪挪,又喊来凌浅,让她帮忙抱住蛋黄。
夏倾认真工作的间隙,凌浅则抱着猫,絮絮叨叨地跟程奕搭话。
“学长,我听说,下个月N大的校庆,你要回去做演讲哦?”
“嗯。”
“那学长你等下可以跟我合个影吗?”
“......是不是还要配套签个名?”
凌浅点头如捣蒜。
他禁不住失笑:“真是承蒙师妹的厚爱,人生第一次体验到了做明星一样的感觉。”
“可是学长你真的很帅啊!而且还是大神!我读书那会就很崇拜你了!”
几句话的时间,一旁的夏倾已经完成了注射,闻言毫不留情地揭穿道:
“读书那会我怎么没听过你提起他的名字。”
“我那是放在心里默默崇拜好吗!”
“你就胡说八道吧,反正我不信。”
夏倾说这话的时候,正在收拾注射用的器具,动作娴熟。程奕就坐在放器具的架子旁边,眼神不自觉地飘到了她的手上。
那双手说是纤纤素手也不为过。她的手指白皙修长,指甲修剪的圆滑而齐整,像是一枚又小又脆的贝壳,不像其他女人一样涂着色彩浓烈的指甲油,反倒是素素净净的,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评价完她的手,他又抬眼观察了一下她的五官。
是标准的鹅蛋脸,双眼皮分明,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挑,鼻梁不算特别挺,但也正合适;今天她化了一点淡妆,双颊微粉,唇色是珊瑚红,看上去气色极佳。她的五官拆开来看倒是都精致小巧,可合起来却有种大气之感,确实是标致的美人儿了。
可惜啊,就是冷了点。不过逗一逗,应该会挺有趣的。程奕心想。
疫苗打完,做好病历记录,又收拾了一下刚刚打翻咖啡的残局,折腾一番,也到了夏倾的下班时间。于是她和凌浅顺路跟着程奕一起去收费窗□□费,顺带还交代他一周内不要给蛋黄洗澡。
办完手续后,夏倾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落在了诊疗室里,就要回去拿。刚往回走了没两步,就被程奕喊住。
“夏倾师妹。”
她疑惑地回过头望向他,看见他扯着嘴角露出一丝坏笑:
“我刚刚忘了说,你的洗发水,很好闻。”说完便挥了挥手,转身潇洒地走出医院大门。
好事的凌浅立刻凑过去用手肘拱了拱她:
“洗发水?很好闻?哎哟喂你们俩刚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夏倾无语。什么大神学长,这种摆明了就是花花公子的人以后还是少接触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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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之后,夏倾先去了附近的超市采购晚餐的食材。林阿姨中午给她打了个电话,汇报了一下萌萌的身体情况,讲了没两句就被小姑娘抢走了话筒,元气十足地嚷嚷着想吃甜汤,考虑到萌萌烧刚退,只能吃些清淡的东西,于是她很快就敲定了晚上的主食——银耳枸杞粥。
她一边感叹于小孩子惊人的恢复力,一边火速地买好了需要的食材和一些简单的日用品,匆匆往家里赶。结果刚到家门口,还没掏出钥匙,就听到门里传来笑闹声,显然是有谁来了。
这个点跑来,有家里钥匙,笑声还这么大的,肯定是秦琼女士了。
她掏出钥匙打开门,果然看见自家母亲大人正坐在沙发上陪萌萌玩,向来皮实得紧的糯米正一反常态地趴在旁边的地上,眼巴巴地盯着两人手里的皮球,一动不动。
“妈,”夏倾无奈地喊了一声,“你怎么每次来都跟糯米抢这个皮球玩。”
糯米一听见她的声音,立刻兴奋地叫了两声,朝她跑来。秦琼见她提着大包小包的,也跟着上前帮忙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拿到厨房。
“你跟爸又拌嘴了?”夏倾换好拖鞋,跟在她身后,问道。
“嘁,那个老顽固,烦死他了,眼不见为净,不想给他做饭。”
天,最近是怎么了,身边的人为什么一个比一个幼稚啊。
“你们俩都一起过了大半辈子了,还不知道他的性格吗?你迁就着他一点嘛。”
“我不,”秦琼女士头一撇,气鼓鼓地说,“干嘛非要我迁就他,他迁就我不行吗?”
夏倾看着她小女生似地撅着嘴就觉得好笑。她家这对父母大人隔两三个月就要闹一次脾气,每次两人一吵架,秦琼就会跑到她这里来住上几天,等夏盛一把她八抬大轿请回去。
起初她还会帮着劝一劝,后来见事情已经发展成常态,就直接视而不见了。
“行行行,你就在这住吧,顺便替我照顾萌萌几天,琳姐过几天就回来了。”
“搞了半天我就是一免费保姆是吧。”秦琼满脸不悦。
“怎么能是保姆呢?是管家,管家。”夏倾赶紧搂住母亲的肩膀往客厅带,“你想啊,我家就我跟糯米一人一狗,都归你的管辖,怎么能是保姆呢?”
秦琼冷哼一声:“就你会说。我跟你讲,要我做保姆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您说您说。”
“去,相,亲。”
正文 剩女
夏倾刚刚喝了一口茶, 闻言猛地一呛, 差点背过气去。
又来了。自从她过了25岁生日之后, 夏盛一和秦琼对她的终身大事就越发关切起来, 有事没事就要给她介绍相亲对象, 但她每次都会找借口推拒, 抑或是在见到对方后直接挑明自己并不想找男朋友, 因此没有一场相亲是成功的。
可是二老一直在不厌其烦地帮她物色合适人选。秦琼女士基本上已经是她家附近相亲角的熟客了。每次一想到秦女士跟其他大叔大妈天花乱坠地推销她,她就觉得自己像超市跳楼大甩卖的商品,简直悲剧。
前阵子SK2出了个广告片《她最后去了相亲角》, 说的是中国大龄剩女面对“被相亲”时的内心感受,她看完后立刻就转发给了秦琼女士,然而遭到了对方的无视, 哦不, 是鄙视。
想到这里她非常无奈地问了一句明显不会有预期结果的话:
“我可以拒绝吗?”
秦琼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不!行!”
坐在地上的萌萌本来玩皮球玩得正起兴,没有听到她们谈话的内容, 这会儿突然被秦琼的高音量打断, 以为她是不同意自己玩皮球, 于是怯生生地抬头问道:
“老姨, 我不可以玩皮球了吗?”
秦琼立刻换上一张和蔼可亲的脸, 笑眯眯地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没有没有, 你玩你的,我在教育你小姨呢。”语毕,顺手蹂/躏了一下旁边一脸怨念的糯米, 头也不抬地继续说道:“这次的对象绝对靠谱, 是阿桁介绍的,听说那个男孩子是他最好的兄弟,职业是医生,跟你算半个同行,说起来还是你们N大毕业的呢,是你师兄。”
说完扭过头,才发现夏倾已经坐在沙发上,戴着耳机在玩游戏,明显什么也没听到。
秦女士一看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两步摘了女儿的耳机,甩下一句:
“对方姓程,联系方式我等一下转发给你,要是让我知道你没约人家,看我怎么收拾你!”就夺门而出。
巨大的关门声把两人一狗全都吓傻了,夏倾目瞪口呆地看着已经被重重阖上的门,萌萌和糯米也跟着齐刷刷地望向门口,好半天不敢动弹。
等回过神来,她长叹了一口气。
唉,联系就联系吧,大不了见了面再拒绝掉对方就好了,反正也不是第一回干这种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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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程奕家中,程妈妈也在给儿子做思想教育工作。
“小奕,妈跟你说啊,阿桁妈妈给介绍了他们邻居家的一个女孩子,我看过照片了,人姑娘长得挺好看的,要不你抽空去见一见?”
程奕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
“我不去。”
“对方条件非常好,在一家宠物医院当医生,人长得也不错......”
话还没说完便被程奕打断:
“妈,都跟您说了多少回了,我不去相亲。感情这事儿讲究缘分,强行凑在一起的都不叫缘分,再说了您儿子这么帅,又有才华,您还担心我娶不到老婆吗?等我遇到合适的自然会向您汇报,您就别再操心了。”
陆梅没接话,掏出手机按了两下,翻出女孩子的照片,直接把屏幕凑到他的鼻子前,说:
“你看一眼。”
程奕扒了两口饭,然后才漫不经心地抬眼看过去。这么一看,却怔住了。
照片里的女人不就是下午才见过的夏倾吗?他还以为以她的颜值,肯定有男朋友了,谁知道居然还是单身?而且还要相亲?
陆梅见儿子傻愣愣地盯着照片看了足足两秒,心内一阵狂喜。
看来有戏!
然而没一会儿,她的心又随着儿子皱起的眉头提了起来。这反应,到底成是不成,给个准话呀。
半晌之后,程奕才复又开口:
“妈,您知道这姑娘叫什么名字吗?”
“唔,好像是姓夏,”陆梅回忆了一下,才肯定道:“对,是姓夏,叫夏倾。”
短短两天,居然已经是第三次听到她的名字,有趣,有趣。
想罢,他勾了勾唇角,放下手中的筷子,朝母亲悠悠地说道:
“好,我去。”
饭后程妈妈跟程奕聊了一下搬家的事就回去了。程奕冲完凉后,便倚在沙发上,握着手机,思考要怎么给夏倾发短信。蛋黄窝在他的膝盖上,看他琢磨了半天都没发成,恨铁不成钢地喵了一声。
程奕的注意力都在短信上,看也没看它一眼,只是敷衍性地抬手顺了顺它的毛。
蛋黄对此表示极度不满,猛地站起来跳到地上,留下一个高傲的背影。
就在他刚刚打了第一个字的时候,一条陌生短信就进来。他点开看了一下,发现正是夏倾发来的。
短信中她称呼他为程先生,约他这周六在中央公园见面,语气客气得很,丝毫不像下午对他的态度。难不成,她不知道自己的相亲对象是他?
这下更有意思了。
于是程奕很快给了回复,表示同意,并且把具体时间定在了周六上午九点。
收到程先生的回复后,夏倾就从沙发上爬起来,小跑到柜子旁拿出一盒新的面膜来敷,一边敷一边用手机刷了刷微博,跟着就发现自己被@了上百条。
@丸子凌提到你:丸子想糯米了怎么办?急,在线等。@糯米夏
配图是以奇异的盘腿坐姿坐在地上,眼神悲伤的丸子。
底下凌浅的粉丝纷纷回复:
“感觉丸子已经思念成疾。”
“厉害了我的丸子,此招专治小短腿吗?”
“丸子这是在打坐?思想觉悟有点高。”
夏倾真的是非常佩服凌浅捣腾丸子pose的能力,柯基那种小短腿是怎么能以这样的姿势坐直不倒下的,简直匪夷所思。
她很快转发了这条微博,回复道:“不要用想糯米为借口虐待丸子。”
她其实很少发原创微博,关注人也不到一百个,并且其中大多数都跟宠物有关,但她的粉丝数却有上千个,原因有二。其一是她时不时就会在微博上替一些宠物主人解答一些宠物喂养的问题,其二就是凌浅微博的引流了。
说起来她这位闺蜜,算得上是个网红了,不过不是那些美妆博主、时尚博主什么的,而是知名萌宠博主,简而言之,真正吸粉的是她家的那只蠢柯基丸子。
柯基这种犬种是牧牛犬出身,天性喜动,但凌浅家的这只却是个安静的美女子,绝大多数时候都软得不行,只有被凌浅欺负的份,再加上柯基自带蠢萌感的小屁/股和小短腿,瞬间就吸引了一大票粉丝。
论对宠物的喜欢程度,夏倾扪心自问是比不上凌浅的。自从夏倾把糯米带回家后,凌浅往她家跑的频率就越来越高,偶尔她忙起来的时候,还会把糯米放在凌浅家寄养,因此糯米也基本算得上是凌浅微博的第二主角了。
加之关于糯米的微博凌浅基本上都会艾特她,所以凌浅的粉丝都知道糯米是自家大大闺蜜的狗,这才导致各种糯丸CP粉关注她毫无亮点的微博。
转发完凌浅的那条,夏倾又在私信里挑了几个向她求助宠物健康问题的人,一一仔细回复了,才退出微博,专心闭目养神。
————
周六这天夏倾醒的很早,她睡眠一向极浅,常常一到清晨时分就会被窗外的鸟鸣声唤醒,因此她晚上也比同龄人休息得早,不需要在医院值班的时候,基本上都会在十点半前上床,雷打不动。凌浅还经常因此嘲笑她是老人家作息。
不过早起自然也有早起的好处。糯米每日必须带着散步两回,像她这种上班族,如果起得晚了,早间散步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而现在这种作息时间,恰恰好能满足糯米的活动需求,因此她也乐得保持下去。
因为等一下是一场确定不会有后续的“约会”,所以她几乎没做任何打扮,随意地套了一件米白色卫衣和破洞牛仔裤,素着颜就牵着糯米出了门。
春季的早晨有股湿漉漉的味道,微风披着柔和的春光拂过,一切生命似乎都刚从冬日中苏醒。街边的行道树上满是嫩绿色的小叶芽,跟湛蓝色的天空相映成趣。
中央公园距离夏倾家里也就十来分钟的步行距离,其实她选择这里有一点小私心。一是为了完成每日的遛狗任务,二是抱着侥幸心理,想说如果相亲对象不喜欢狗,那也不失为一个拒绝他的好理由。
到了公园后,夏倾就松了糯米的绳子,任它自由自在地飞奔去了。
小家伙似乎对花丛间的小昆虫特别感兴趣,追着蝴蝶跑了一路,还不时抬起肉肉的爪子试图去抓,可惜始终一无所获。
夏倾则跟在糯米后头,用手机记录着美景。
她业余也喜欢风景摄影,虽然不是专业大神级别,但大学的时候跟着位居摄影社社长的前男友秦晟耳濡目染,多多少少也懂得一些摄影技巧,再加上她天生对美的鉴赏水平比较高,所以照出来的相片还曾几次在一些小型的摄影比赛上拿奖。
秦晟是擅长人像摄影的,因此那时候还总是打趣说:“你拍景,我拍你,你就是我的风景。”
想起秦晟,她不由自主地有些惆怅。这么些年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就这么走神了几秒,等她终于放下手机望向四周的时候,发现糯米已经不知所踪了。这下她有些慌了,糯米虽然喜欢玩,但通常都不会离开她太远,这是头一次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她赶紧一边往前跑一边喊糯米的名字,但跑了两百米有余,也没见到糯米的身影。
直到拐过一个花坛,远远地看见一团眼熟的白色窝在一个人的脚边,夏倾小跑过去,看见那人屈膝蹲在糯米旁边,抚摸着它的背,而糯米则舒服地眯了眼,喉咙里还发出低低的呼噜声,显然非常享受。
她护犊子似地往前一站,横在那人和糯米中间,喊了一声:
“喂!这是我家的狗,你在干嘛?”
那人的动作立时停下,抬头,而后夏倾控制不住地惊呼出声。
正文 相亲
夏倾居高临下地俯视半仰着脸的程奕时, 才发现他确实是长得很好看。
此时阳光正好, 斜斜的倾泻下来, 光线闯入他的瞳仁里又折射出来, 将他的眸色衬成了浅棕色, 温凉清浅。边上的树影映在他脸上, 明明灭灭间勾勒出他坚毅又明晰的脸部线条, 他的唇很薄,笑起来总是给人一种痞痞的感觉。
程奕见夏倾看了他良久又不说话,蓦然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见到他的笑初, 也是这样的反应。他轻声笑了笑,拍拍裤腿站起身,问道:
“怎么?被我的颜值震慑到了吗?”
夏倾压抑住翻白眼的冲动, 蹲下来把狗绳跟项圈扣上, 懒得回应他的自恋:“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没回答,而是掏出口袋中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过一会儿, 夏倾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一看, 来电显示是程先生, 再抬眼, 程奕晃着手里的手机对她笑。
程先生, 程奕。
孽缘。夏倾满脑袋只剩下这个词。
可惜一旁的糯米显然不这么想,它对这个高个子的男人有着没来由的好感,尤其是他摸它的时候, 手法简直是大师级别, 太舒服了。这么想着,它又吭哧吭哧绕过自家主人,跑到程奕旁边,冲着他直摇尾巴。
程奕再次伸出手揉了揉糯米,他也非常喜欢这只初次见面的萨摩耶,看着糯米吐着舌头卖萌的样子,他很想把家里那只喵抓过来跟人家学学。要知道蛋黄从来不知道撒娇为何物,永远只会跟他甩脸色。
面对通敌叛国的糯米,夏倾彻底无话可说了。她握紧手中的绳子往回拽了拽,糯米就被她强行拉了回来。她一边用脚挡着蠢蠢欲动的糯米不让它再跑过去,一边问道:“程先生,你是不是要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程奕抬眸望向因为刚刚的奔跑还有些微喘的夏倾,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递过去:
“喏,擦擦汗。”
夏倾也没客气,抬手接过,右手把垂在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仔仔细细地擦了汗,顺便等着他的下文。
“其实也是巧合,我也是看过照片后才知道我妈给我约的相亲对象是你。”
“你明知道是我,发短信的时候干嘛不说清楚。”
程奕一脸无辜:“我看你主动发短信过来,我还以为你也知道是我呢。”
好吧,这个理由听上去似乎无懈可击。她把用过的纸巾叠好放到口袋里,语气清冷:
“算了,反正原因也不重要,不过如果你是真心想要找女朋友的话,可以直接pass掉我了,我现在暂时没有找男朋友的想法。”
可以,这很夏倾,直接得不留情面。
他不置可否,只是挑了挑眉,回道:“这事不着急,你看这里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我们也不好说话。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宠物咖啡馆,我们去那里谈,怎么样?”
夏倾觉得自己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不明白还有什么好谈的,再加上谈的对象还是程奕,她皱了皱眉,正欲开口拒绝,又听得他说:
“你放心,我也没有找女朋友的想法,只是有些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我又不会拐卖你,你怕什么。”
她思索了一下,既然对方跟自己在相亲这件事的态度上志同道合,那听听他想说什么也无妨。
————
夏倾牵着糯米,跟着程奕走过连通中央公园和市中心商务区的桥,之后又七弯八拐地走了十来分钟,才见到咖啡店小巧的正门。
这家店的位置倒是有些意思,边上都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而它不显山不漏水地藏在一栋商住两用楼里,只有门口挂着的印有卡通猫狗的营业牌透露出这是一家宠物咖啡店,大有“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味道。
程奕走在前面先推开门,然后转过身面向她,绅士地替她抵着门让她先进去,她略一点头表示感谢,跟着就进了门。
整间咖啡店的装修风格偏向复古,以木质家具为主,桌脚做成了车轮的样子,装饰典雅温馨,操作台旁放着两间精致的宠物小屋,里面铺着猫砂,一只灰白相间的折耳猫静静地趴在屋前,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而另外一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倒是别致。夏倾心想。
待她入了门,程奕三两步赶上她,先她一步到了操作台前,朝正低着头制作咖啡的店员问道:
“靖瑶,小阁楼有人占了吗?”
那人抬起头,是个齐刘海短头发的女生,眼神晶亮,看上去软萌软萌的。
“没有啊,”她探头看了看他身后的夏倾,露出一丝坏笑:“哟,这是女朋友?”
声音不大,但仍被夏倾收入耳中。她觉得有些尴尬,抬头当作什么也没听到,假装看操作台上方悬挂着的菜单。程奕则屈起食指敲了一下靖瑶的额头:“成天都在脑补什么呢,想太多了。”
靖瑶按了按被敲疼的额头,嗷嗷叫起来:“你下手能不能轻一点啊,毁容了怎么办?”
程奕斜睨了她一眼:“那是你自找的,”说完回头对夏倾介绍道:“这是我发小,许靖瑶,主业是A大化学系的老师,副业是这家咖啡店的老板。她一向口无遮拦,你不用太在意。”
许靖瑶手肘抵在吧台上,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朝她伸出去,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好,叫我靖瑶就可以了。”
夏倾微微有些惊讶,这姑娘皮肤白皙光滑,大眼睛双眼皮,再加上短发齐刘海,活脱脱就是一个20岁出头的学生模样,嫩得能掐出水来,可程奕说是他的发小,还是大学老师,那年龄少说也有30左右了。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看看人家这童颜就知道了。
她微笑回握:“你好,我叫夏倾,是程奕的......朋友。”实在不想说是程奕的师妹。
“嘿嘿,很高兴认识你,想喝些什么?”
她正想回答,边上的程奕就先出了声:“两杯热摩卡。”
夏倾瞥了他一眼,内心感到十分意外。他怎么知道她喜欢喝摩卡?
许靖瑶又问她:“奶和糖?”
“全奶半糖。”
“哇,你和阿奕的口味居然一样。”
......这个巧合一点都不开心。
程奕对此也没发表其他看法,只是对靖瑶说:“等下把咖啡送到小阁楼来。”接着就示意夏倾跟他上楼。
通往阁楼的楼梯在店里靠近后门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楼梯口竖了个牌子,大意是私人所有,客人免进。程奕搬开牌子就往上走,夏倾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楼梯不长,但是有些陡,夏倾有轻微恐高,走得极慢,惹得程奕频频回头确认她是否没有问题。
好容易爬到上头,发现确实是个名副其实的小阁楼,屋顶大概是伸手能触及的高度,桌子仅有两张,地上放着坐垫,是跟楼下完全不同的榻榻米风格,最有趣的是边上还摆满了很多瓶瓶罐罐。夏倾好奇地走过去近距离观察了一下,发现每个瓶子上面都贴着标签,全部都是化学试剂。
莫非许靖瑶还把这当成化学实验室来着?那多危险啊。
程奕见她看的入神,几句话就解了她的惑:
“靖瑶是化学系的,没事就爱捣腾这些化学药品,不过不是在这儿,是在实验室。这里毕竟是咖啡馆,没有需要的操作仪器,也没有保护设施,她只是在这悄悄囤货而已。”
夏倾“嗯”了一声示意明白。
两人坐下后,她即刻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点摩卡?”
她难得主动问话,程奕习惯性地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沿,笑着回答说:
“之前在宠物医院,你的桌上不是摆了杯咖啡吗?”
啊,居然是因为那个。
“单凭看那个你就能判断出是什么种类的咖啡吗?”
“我以为你知道。”
“什么?”夏倾有些糊涂了,这人说话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
“你也不看看我发小是做什么的,以我光顾咖啡店的频率,以及我跟她的关系,你觉得要判断不同的咖啡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吗?”
这一层她确实是没想到。不过眼前这个男人惊人的观察力,以及跟他吊儿郎当的外表完全相反的细心程度,倒是让她稍稍有些刮目相看。毕竟是被称为大神的人,也该有点做大神的资本。
闲话说完,夏倾很快地切入了正题:“你说有什么事要跟我商量?”
“不急,等咖啡上来了再说。”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的木质楼梯嘎吱作响,许靖瑶端着咖啡上来,一一把纸巾、杯托、咖啡放到两人面前,临走时还朝夏倾挤眉弄眼地说了句“好好享受哦”才退了下去。
“现在可以说了吗?”她问。
程奕慢条斯理地端起面前徐徐冒着热气的咖啡,轻抿了一口,回道:
“不做女朋友的话,做我老婆怎么样?”
正文 窘迫
早就猜到这家伙要说的事情不是什么好事,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 还真当她是三岁小孩, 随便一唬就能骗到她?他眼睛里的戏谑已经明显到傻子都能看出来了好吗?
夏倾紧抿着唇, 看着他不吭声。
就这么僵持了近30秒后, 程奕终于妥协地笑出来:“你真是完全油盐不进啊, 一般女生听到我说这句话都得高兴疯了好么?”
“抱歉, 让你失望了。”
“好了不开玩笑了,”程奕低头拨弄了一下手上的手表,又抬起眼, 语气随意,“有兴趣跟我搭个伴应付爸妈吗?”
夏倾几乎是瞬间意会了他的话:“你的意思是,假扮男女朋友吗?”
“Bingo!”程奕爽快地打了一个响指, “你看嘛, 既然我们父母都催的那么急,我们又都不想找男女朋友, 那不如合作一下, 这样至少可以有一段时间不用被逼着相亲了, 何乐而不为?”
见夏倾拧着眉不说话, 似是在考虑的样子, 程奕趁热打铁地继续煽动道:
“你不用有什么顾虑, 我们就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不需要见面,等你找到了男朋友, 我们的合作就自动撤销。”
夏倾抬眸, 正对上他的眼睛。
在他提出这个说法之前,她是完全没想到还可以用这样的招数来逃避相亲的。只是依秦女士的个性,如果知道她交往了男朋友,肯定是会要她把男朋友带回家见一面的,一想到要跟眼前这个幼稚的男人假扮成情侣,她就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而且总隐隐有种后患无穷的感觉。
“我考虑一下。”
程奕也不继续游说,微一眯眼,身子稍稍往后仰了仰,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那你慢慢考虑,考虑好了联系我就行。”
————
S市地处南方,春天的湿度基本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每一个毛孔都似乎被湿乎乎的空气堵住了,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
持续了三天的回南天终于结束,难得地出了大太阳。夏倾遛完狗回来,便把原本挂在房间里除湿的衣服统统拿到阳台晒上。这么耽搁了一会儿,就比平时出门上班的时间晚了十来分钟。
她向来非常守时,为了避免迟到,总是会刻意赶在上班高峰期的钟点之前出门,这日不巧晚了,于是她临时改变主意换乘地铁。
早高峰的地铁非常可怕,站在安全线前排队的人群在等候时都还井然有序,可是地铁一来,平静的表象便在瞬间被打破,所有人都疯了般往已经塞成沙丁鱼罐头似的车厢里面挤,生怕自己连月台的缝隙都碰不着。
夏倾几乎是被后面的人给硬推上地铁的,她踉踉跄跄地往前蹭了两步,还不小心踩到了一位男士的脚,她赶忙连声道歉,对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好不容易站定,却连一个能扶的地方都没有,她像夹火腿似的被旁边的人夹在中间,每一个人都努力地缩小着自己的体积,但还是不得不互相紧挨着,随着地铁的颠簸,衣料之间也簌簌的摩挲着。
她其实很不喜欢跟陌生人有低于安全距离的接触,但是在这种环境下也只能选择接受。
呼啸的风声随着地铁的行进在车厢内穿梭,很快就到了下一站。为了避免被着急下车的乘客挤下车厢,她就着上下客时候人群中腾出的些许缝隙,又往里面挤了挤。
结果因为光顾着低头注意脚,她又一次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男人。夏倾一边暗暗腹诽今日可能是不宜出门,一边努力地仰头朝对方说了一句抱歉。
“歉”字的尾音都还来不及收起,她就僵在了原地。
由于自带身高优势,程奕比边上的乘客都站得舒服一些,视野也更宽阔,因此早在夏倾上车的时候就看到了她。
她上身穿着黑白条纹衬衫,下摆松松地束在纯白色长裙中,颤颤巍巍地从靠近车厢口的地方,小心翼翼而又艰难地穿过人群往里面走来,小脸因为用力憋得微微有些发红,相比于平日的严肃,模样可爱了不少。
夏倾看他轻松地握着扶手,站得稳稳当当的,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高个的幸福。
其实她的个子在女生中也不算矮的了,只是在这个185的男人面前,硬生生被比了下去而已。
以他的个性不太像是会抛弃开车坐地铁的人,好奇之下,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与此同时,他的声音也交叠着响起。
两人都禁不住笑了。程奕率先解释道:“我车子送去保养了,所以今天才坐地铁上班。”
夏倾也应道:“今天出门晚了,怕塞车。”
说完这句,两人便陷入了相对无言中。正觉得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时,列车忽然的减速让她一时站立不稳,整个人往前一扑。就在她慌乱地想要抓住身边的什么东西控制住身体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小臂,生生地将她的惯性止住了。
等她站稳,那只手便又立刻松开。
程奕低头,沉声问:“没事吧?”
半晌后才听到她细如蚊蚋的一声:“没事,谢谢。”
列车再次到站,乘客们鱼贯而出,程奕见夏倾皱着眉头,费力地抵抗着推搡的人潮,下意识就抬手拉了她,顺着人流往车门边走去。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倚着车厢壁,自己则站在她身前,手扶住旁边的栏杆,给她圈出一小块空间来。
夏倾立刻有种解脱的感觉,虽然因为拥挤的人群,两人的距离也不超过三个拳头,但好歹程奕是她认识的人,总归比跟陌生人挨在一块儿要舒服一些。
当然,这只是她一开始的想法。
车上的空调有些凉,她无意识地微抬了头,吸了吸鼻子,却不期然撞进他深邃的眼中。
确实是太近了。即便他明显礼貌地跟她保持着一段距离,还是有些近了。
是近到连毛孔都几乎能够看清的程度,可他的皮肤居然毫无瑕疵,明晃晃的灯光下,他毫不躲闪地直视着她,长睫根根分明,身为女人完全无法不羡慕嫉妒恨。
这人大概是独得上帝恩宠,除了欠揍的性格,其他方面似乎都没什么可挑剔的。夏倾走神地想。
程奕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喂,被挤傻了?”
被他唤回了出窍的灵魂,她赶紧定了定神,回敬道:
“才没有。”
接着便不好意思再正对着他,侧过身,目光投向窗外的广告灯牌,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胡乱跳动的心脏。
就在她转身的功夫,眼尖的程奕瞄到了她裙子上突兀的一抹红色,他眯起眼仔细看了一下,登时沉了脸色。
“夏倾,你转过来。”
“啊?”夏倾不明就里地回过头。
他伸出双手搭在她肩上把她的身子转正,然后动作迅速地脱下自己身上的黑色棉质外套,俯下身。
夏倾被他一连串的举动整得有些发懵。他弯腰的时候正好俯在她的脸侧,轻而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脖子上,异样的酥麻感如藤蔓般蔓延开来,寂静了多年的心弦似乎在不经意间被拨弄了一下,心跳一声重过一声。
其实这样的距离还比之前在医院那次意外的拥抱还要更远些,可她就是鬼使神差地比上次紧张了千万倍,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不敢动弹。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腰间被系上了他的外套。
他直起身前,刻意压低声音叮嘱了一句:“别喝凉的,注意保暖。”
夏倾几乎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恍然间,她想起今早出门时莫名有些坠疼的下腹。她的生理期一向很准,这个月却非常奇怪地延迟了将近一周,她原本还打算有空去医院检查一下,谁知这位亲戚竟这么猝不及防地来了,还偏偏挑在了她穿白裙子的时候!
生平第一次觉得如此窘迫,一抹热意迅速沿着脖颈往上窜,她不自在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烫的厉害。
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格外难熬,好不容易到了站,她便逃也似地冲下车厢,全然忘记去思考之后要怎么把外套还给程奕,甚至连谢谢也忘了说。
出了地铁口往医院走的一路,夏倾都在搓着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莫名飙升的温度降下来。
搞什么啊!难道真的是单身太久,所以才会因为一个这么正常的动作而少女心涌动吗?
嗯!一定是她太久没恋爱了,所以不小心被撩到了而已!只此一次,不能说明什么。
再说他反应这么娴熟的样子,一看就是久经情场的老手,也不知道做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情,肯定只是下意识的举动而已。
这么胡思乱想间,就到了医院门口。前台的小护士见她推门进来,立刻打了声招呼:
“早啊倾姐。”
“早。”她点头应了一声。
经过前台时,小护士瞧见围在她腰间略显突兀的黑色外套,笑着打趣:
“倾姐你今天的造型够特别啊。”
夏倾顺着她的眼神往下一看,才想起她身上还绑着他的外套。刚刚那一幕又不自觉涌上脑海,一想到还得找机会把衣服还给他,她再次捂住自己的脸。
要命,刚刚实在是太丢脸了,她高冷的一世英名全都毁于一旦,还衣服的时候要怎么面对他啊。
正文 查房
程奕前脚踏进自己的诊疗室, 实习医生吴恺后脚就跟了进来。
程奕一边抓过旁边衣架上搭着的白大褂穿上, 一边调侃道:
“今天到的挺早的嘛。”
吴恺笑嘻嘻地拍马屁:“那是奕哥您教的好。”
“少来, 我不吃这一套, ”程奕打开抽屉拿出听诊器挂在脖子上, “走, 跟我去查房。”
“好嘞。”吴恺闻言揣好笔记本跟上。
早晨的住院部还有些冷清, 值班的护士一人坐在前台忙活着,走廊里不时有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在家人的搀扶下缓缓走过。
交班结束后,程奕就带着自己医疗组的一帮住院医师挨个进行查房。
813病房里, 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原本正坐在床上玩着手机,一听见程奕的声音就立刻把手机塞到边上的被子底下,假装规矩地端坐着。
程奕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童诺正襟危坐的样子。小姑娘极力让自己表现得镇定一些, 但到底因为年纪小, 藏不住心事,脸上显而易见地是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童诺被他凌厉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怵, 藏在被子底下的手随着他的走近不自觉地紧了紧。
下一刻她的被子便被掀开了一角, 手机眨眼间就到了那人的手里。
程奕举着手机, 表情严肃:
“说了多少次, 要好好休息, 不要老是玩手机, 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爱护,怎么可能会好?”
童诺暗自嘀咕:“都休息了一晚上了还不给玩一会。”
程奕脸色一沉:“嗯?你说什么?”
在程医生面前,顶嘴是最不可取的, 童诺深谙这一点, 因此她赶紧摇头,也不顾床边还围着一大群跟班医生,小手拽住程奕衣服的下摆晃了晃,撒娇道:
“程医生,我错了嘛,我刚醒,只看了一会会而已。”
程奕依然冷着脸,深棕色的眼眸毫无温度。
见他不为所动,童诺只能松开手,瘪着嘴表示委屈。
程奕也不继续教训她,只顺手把小姑娘的手机放到口袋里,朝身后的一位年轻女医生问道:“小秦,你说一下她的情况。”
小秦应了一声,就开口汇报道:
“患者一个月前出现急性腹泻,半月前因心跳骤停入院急诊,经抢救后恢复生命体征,诊断结果为感染性心内膜炎,有二尖瓣关闭不全的病史,经检查后判断为二尖瓣严重反流导致的急性心衰,已进行心脏二尖瓣换瓣手术,术后超声心动图和造影检查显示二尖瓣关闭良好,恢复情况良好。”
“为什么有时候CKMB会比CK值高?”程奕冷不丁问道。
全体静默。
吴恺跟着程奕实习了将近一个月,深知他是个私底下毫无架子,爱开玩笑,但工作上非常严谨细致的人,因此他早已经悄悄溜到队伍的最末端,眼观鼻鼻观心,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防被不幸点名。
程奕见无人回答,皱了皱眉,沉声道:“既然没有人主动回答,那我就随便点了。”
眼神在一群人中逡巡了一圈后,定格在已经快把自己缩成鸵鸟的吴恺身上。
“吴恺,你说。”
吴恺心内哀嚎一声,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在众人同情的注视下,大脑越发地一片空白。
这个问题他明明之前看过,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天要亡他啊!
程奕的目光越发冰冷,到最后已经是十分明显的不悦,吴恺急得抓耳挠腮但又毫无办法,心里不住地祈祷着有人能开口替他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可惜天不遂人愿,最终打破这个僵局的正是程奕本人。
“有两个可能原因,一是检测样本的干扰因素,主要出现在婴幼儿样本上;二是检测试剂盒应用的干扰因素,在理论计算因子设置时,不同机型的仪器间存在差异,在没有较好的校准和质控系统来保证结果的有效和可靠性的前提下,有可能出现CKMB结果大于CK值的情况。”
语毕,他停了半秒,扫了一眼心如死灰的吴恺,继续道:
“如果你们今后连这样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我想你们大概需要回学校重新学习了。”
他的语气平淡,可周遭听了这话的实习医生都暗自心惊。
程奕说完,转过身面对还沉浸在他训人气场中的童诺:
“作为惩罚,你的手机暂时放我这,等我查完房再拿回来给你。”跟着便信步离开了病房。
————
上午的门诊结束后,程奕没有立刻去吃午饭,而是拖过一把椅子,坐在边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吴恺抄病历。
吴恺欲哭无泪,只能埋头安安静静地写,再多的郁闷也只能打碎了往肚子里吞,谁让他今天早上没有回答出问题来。
大概抄了十来份之后,一声明显来自于肚子的咕噜声,划破了一室的宁静。
程奕正在看书,闻声,头也不抬地问他:“饿吗?”
吴恺确实是饿得头晕眼花了,程奕这么一问,他的心中便燃起了放饭的希望。于是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回道:
“饿死了!奕哥求你了,先放我去吃饭吧,吃完回来再抄行不行?”
程奕合上书本,抬眸,声音不带丝毫情绪:“当然,不行。病历抄完之后,今天之内,我还要收到你手抄的两份CK和CKMB的临床意义。”
吴恺闻言噗通一声倒在桌子上。
“咦,阿奕你还在呢啊。”低沉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程奕循声望过去,只见一个清秀的男人正慵懒地倚在门边,双手抱胸看着他们。
“四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那人很是闲适地就往诊室里走,径直来到桌旁,弯腰看了一眼吴恺正抄写的东西,过去拍了拍程奕,笑道:“又在虐待实习生了?”
吴恺一边在心里暗暗赞同虐待这个词的使用,一边保持着认真抄写的姿态。
“看样子你还没吃饭吧,要不要一起去食堂?”那人接着问道。
程奕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回答:“确实有点饿了。”
话落便感觉到边上传来期待的目光,然而他很快就无情地掐灭了对方的念想:
“你要吃什么告诉我,我等下帮你打回来。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的病历已经抄完了。”顿了一下,站起身绕到书桌后,把手中的书放到抽屉里,阖上。
于是吴恺只能把自己要点的菜告诉他,然后继续认命地接受惩罚。
虽然已经过了最热闹的饭点,但食堂里仍旧熙熙攘攘的。程奕和李佛尔打好饭后,在食堂边缘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
“怎么着李四,找我啥事?”
“哎哟行行好,别叫我李四可以吗?真的很土啊。”李佛尔气得想摔筷子。
两人同窗多年,从大学起就是室友,还是老乡,因此毕业后双双回到S市当医生,并且很凑巧地进了同一家医院,只是在不同科室,熟稔程度可想而知。
虽然程奕一般当着实习生的面,会给他点面子叫他四哥,但私底下永远都是李四李四的叫,惹得他万分崩溃。
程奕夹了一块番茄放进嘴里,笑道:“这么多年你早该习惯了吧,谁让你爸妈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
“行行行,说正事。上回我让你帮我打听那姑娘的微信,你打听到没?”
“就知道你要问这事,”他嘴里嚼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说,“我早要到了,回头我把人微信发给你。看你那急样,这次要动真格了?”
李佛尔点头:“这次真的是一见钟情,非她不可!”
“嘁,鬼才信。”程奕对此嗤之以鼻,“追到手后你能坚持三个月,我就请你俩一起去吃顿好的,随你们挑。”
“嘿嘿,那你可得把荷包装满点,这次你破财破定了。”
说笑间,电话铃声骤然响起。程奕拿出手机,没仔细看来电显示,直接划开屏幕,按下接听。
“喂,你好。”
“哥,是我。”
听到这个称呼,程奕原本轻松的表情陡然变得有些不耐。
“有事?”
“爸说,让你明晚有空回家吃饭。”
家?每次从那个人口中听到这个词,都还是觉得好笑。程奕心想。
“你跟那个人说,这两天医院忙得很,没时间。”
“哥,”对方显然也很无奈,“只是吃顿饭而已,都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能原谅他吗?”
程奕冷然道:“那是我跟他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好,我不管,但爸最近身体不太好,他只是想见一下你而已,就抽空吃个饭,小姑也会来。这么长时间没见小姑了,你总想见见她吧?”
沉默了两秒后,程奕回了一句:“好,我去。”然后连再见也没说就收了线。
李佛尔对这样的对话已经习以为常,他扒拉了一下餐盘里的青菜,问道:
“你弟又来传达你爸的指令了?”
“嗯。”程奕明显不想多谈的样子,甚至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
正文 吵架
当天晚上, 夏倾就约了凌浅出来吃饭, 准备把白天发生的囧事跟她好好倾诉一番。
作为一名标准小吃货, 只要是约饭, 一切事情都可以放下, 因此凌浅二话不说便应了下来, 早早把自家宠物店的闸门一拉, 以光速选好了餐厅,飞奔过去。
搞笑的是,因为出门时太急, 她带了充电宝,却把充电线落在了店里。结果夏倾不得不陪着她在附近商场里兜了大半圈,只为了找传说中的充电宝自助租借机。
好不容易找到了, 却发现充电线不能租借只能买, 一条售价10块。
边上一个大叔正倚着租借机充电,看着纠结得脸都皱成一团的凌浅, 还以为她是不会用机子, 很好心地帮她操作了一下, 于是她只能顺水推舟的扫码付了钱。
搞定了充电事宜后, 两人就直奔餐厅, 所幸餐厅内人虽多, 但不至于没有位置,她们就随意落了座。
这家店的主打是麻辣干锅,浓郁的辣香混合着一点点的焦味, 漂浮在空气中, 只微一吸气,就觉得胃里的馋虫都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
夏倾有着重度选择困难症,因此点菜也都由凌浅一手完成。这丫头还向老板表达了对这家店滔滔不绝的喜爱之情,以至于人家被哄得心花怒放,给了折扣。
很快一锅热气腾腾的麻辣牛蛙就被端上了桌。最底下一层是白花花的牛蛙肉,肉质肥美细嫩,往上是酥脆的藕片,最顶上则零零散散的洒满了花椒和尖椒,红绿相衬,煞是好看。
凌浅迫不及待地就尝了一口,嘎吱嘎吱地嚼完后,还舔了一下筷子,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夏倾也跟着夹了一块。第一口下去,辣中带着微微的麻,从舌尖的味蕾以光速弥漫至整个口腔,再往后几口,则觉得舌头慢慢丧失了知觉,但这并不妨碍她过瘾的感受。
等吃的兴头过去后,夏倾才有条不紊地把整件事的始末讲了一遍,而凌浅从头到尾支着下巴看着她,满脸的迷妹二字。
夏倾忍不住问道:
“你难道不觉得很尴尬吗?!”
“不觉得啊!没想到我男神这么暖!而且他不仅把外套借你,还帮你绑欸!我的天啊,那个画面我光是脑补就已经觉得苏到爆了。”
苏......好像确实是有点苏,但关键分明不是这个!
夏倾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是她失策,居然妄图跟一个迷妹探讨她男神的事情。
“......我突然觉得这个话题不适合跟你聊。”
“哎呀别这样嘛,”凌浅坐直身子,忽的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你说,男神会不会喜欢你啊。”
夏倾顿时觉得脑袋上方天雷滚滚,同时暗自庆幸自己还没把程奕提议假扮男女朋友的事情告诉她,天知道给这个脑洞比天大的家伙知道了,会不会脑补出一部家庭伦理大戏来。
“我?”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拜托欸,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人家只是仗义相助而已。”
凌浅往椅背上一靠,拿起手机刷了刷,瞬间换了副兴致缺缺的样子:“那就是咯,你自己都会说人家只是仗义相助,有什么好尴尬的?况且现在都21世纪了,不就是来个例假,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夏倾咬了咬唇,道:“我在想,他的外套要不要洗干净之后快递给他。”实在不想当面还。
凌浅闻言,把手机往桌上重重一放,满脸不可置信:“倾啊,你至于吗?你们住一个城市,他医院离你家还不远,你居然要用快递?有没有道谢的诚意啊,人家可是救你于水火之中欸。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个脸皮这么薄的人?”
......脸皮厚的人从来都只有你一个吧。
纠结归纠结,最终夏倾还是被凌浅义正言辞的道谢诚意说给说服了,决定第二天亲自上门把衣服拿去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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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程奕结束了门诊后,便依约驱车前往父亲家。
程庆潮早已候在家中,特意叮嘱妻子给大儿子煮几样他爱吃的菜,接着就回了书房。
他素来喜欢收集一些小古董,家中也以复古作为主要的装修格调,书房内靠近门口处是一整面桃木制的大立柜,上面整齐地陈列着各式书籍和瓷器,医学的,历史的,数之不尽。
程庆潮搬来一把椅子,站上去,掂着脚从书柜最顶上的一格抽出一本黑色封皮的厚书。他揣着书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下来,坐到窗边。
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气阴沉沉的,即使把窗帘全部拉开,室内的光线仍旧有些昏暗。他拧开桌上的台灯,轻轻拍去了封面上积年的灰。
细小的浮尘在昏黄光线下飞舞,程庆潮取过手边的老花镜戴上,打开书。
那是一本相册,泛黄的纸页透露出了它的年龄。一页一页翻过去,无一例外地都是一个年轻男人跟一个小男孩的合照,间或还有几张一家三口的照片,脸上均是笑容满满。
只翻了不到三分之一,程庆潮就不敢再往后看了。
人到了一定年纪,总会开始怀旧,可追忆往昔最是无用,因为逝去的永远没有重来的可能。当年若不是一时犯错,跟程奕的关系,大概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思及此,他阖上相册,拉开抽屉将其塞至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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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从小路上拐了一个弯,就驶进了程家所在的小区。
程奕懒得将车开进地下车库,在离父亲家不远的路边就停了车,撑了伞就往楼那边走去。
按响门铃后没多久,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程奕抖了抖雨伞,等水珠震落后才抬头。
来人是一个盘着发围着围裙的中年妇人,一见程奕就忙不迭接过他手中的伞,笑道:“小奕来了啊,快进来进来。”
程奕淡淡地点了点头,喊了一声“骆姨”,就进了门。
妇人把雨伞拿到阳台放好,回身从餐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一张纸,随意地擦了擦手,笑说:“阿立去接你小姑了,还没到,我正做饭呢,老程在楼上,你稍坐一会,我很快就好了。”
程奕摇头道:“不急,骆姨您慢慢来。”
说完便自己在沙发上坐下。
“好好好,那你随意啊,桌上有茶,想喝的话自己倒就好。”
他应该有大半年没来这里了,屋子的摆设倒是跟以往一模一样,处处都是那个人生活的痕迹。
黑色的玻璃光面茶几反射着清冷的光,茶盘上是清一色的青花瓷茶具,蓝白花纹相间,色彩淡雅,幽菁可人,只是摆放的稍显凌乱,显然是刚有人用过的样子。
程奕垂眸,掀开紫砂壶的盖子,里面果然藏着浸润了不久的茶叶。他顺手把边上的开水壶煮上,然后靠在沙发上闭上眼。
没多久后,沸腾的噗噜噗噜声就将他唤起。他先用开水把茶杯都烫过一遍,才正式沏起茶来。
棕红色的茶水沿着壶嘴缓缓流入杯中,偷偷逃出的零星茶叶在杯中打着旋儿,普洱独特的森林香气也随之扑鼻而来。
程奕轻呷了一口,那种与深山老林无二的气息便充盈了整个大脑,心神也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不得不说,程庆潮这人,除了医术,大概也就只有对茶的品味能勉强入得了他的眼了。
正自斟自饮着,一阵拖鞋与地板拍击的声音闯入耳膜。他没有抬头,直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定在他跟前。
他仍旧不予理会,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没一会儿,边上沙发猛地向下一陷,那人在他身边坐下。
“怎么这么没有礼貌,见到我连招呼都不打一句。”程庆潮训斥道。
“抱歉,初中起就没了爹,是这样的了。”他漫不经心地回应。
“胡说!”程庆潮猛地一拍茶几,站起身,连带上面的茶杯都跟着震了两震。
他这个儿子,就是能三言两语激起他的怒火。
“哎呀,你们俩能不能不要每次说没两句就吵起来啊。”骆清闻声赶忙从厨房里跑出来,拉住丈夫。
程奕本来也没有跟他说话的兴致,仰起脸,斜着眼看着怒气冲冲的父亲:
“我今天来这,本来就只是为了看小姑的。这么多年了,我这脾气还就是改不了。您要是看我不顺眼,何必叫我回来吃饭呢。”
“你!”程庆潮抬起的手都有些颤抖,程奕则低头抿了一口茶,看不出情绪。
“好了好了!你啊你,天天盼着小奕回来吃个饭,孩子回来了,你又非要训斥他,这是干什么呀!”骆清用力把程庆潮拖到一边,按到沙发上。
“小奕你也是,你爸最近高血压又有些重了,常头晕,你就少说两句,不要气他了。”
这边正劝着架,玄关处又传来开门声,程立和程庆芝有说有笑地进来,打断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一见来人,程奕就嗖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跑过去抱住了程庆芝。
“小姑。”
程庆芝身子单薄,被侄子冷不丁一个熊抱,踉跄地后退了两步。站稳身子后,反手揽住了程奕,在他背上拍了拍,笑道:
“小奕啊,都多大人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这么黏人。”
程庆潮远远地看着,没人注意到他眼里的晦涩。
正文 聚餐
程奕跟程庆芝的关系, 比起姑侄, 可能更像是母子。
在程庆潮和陆梅离婚之前, 他跟小姑就已经非常亲近。程庆芝是程庆潮最小的妹妹, 足足比他小了15岁, 因此跟程奕的代沟也小一些。
他这位小姑, 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人, 不仅长得好看,还是学霸,本科毕业于哈佛大学, 后来回国在一家银行做高管。
或许是因为留过洋的缘故,在儿时的程奕记忆中,小姑每次跟他玩的东西, 讲的故事, 都比父母说的要新鲜上许多,再加上小姑刚回国的时候, 程庆潮特意在自家旁边替她租了套房子, 因此程奕总是三天两头就往她那儿跑。
程庆芝也很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侄儿, 自己会的东西几乎都毫无保留的教给了他。程奕的父母忙于工作, 没时间带他去玩, 程庆芝就会在闲暇的时候, 带着程奕四处溜达。
程奕童年的快乐时光,大半是由小姑给予的。
初二那年,父母离婚, 陆梅那时又刚刚升职, 成为一家建筑公司的副总工程师,工作繁忙,无暇顾及他。程庆芝听说后,就主动接管了程奕,大概有两年时间,他见自己亲妈的次数远远及不上见小姑的次数,每日的晚餐都是跟小姑一家吃的,偶尔她还会给他辅导作业,甚至带着他看书打游戏。
后来程庆芝因为身体原因到美国治疗,他们一家也跟着移民去了美国,一走就是15年。程奕去美国深造的时候,也有跟她见过几面,但因为学业紧张,每次见面都待不了多久就匆匆离开。
对于程奕来说,程庆芝亦师亦友,也是程家唯一一个他至今还会主动联系的人。
距离两人上次见面,大概也过去了六七年,时隔这么久再次见面,程奕的欣喜之情便不足为奇了。
“小姑,这几年你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呀,反正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安心在家混吃混喝,也挺爽的。”程庆芝笑得爽朗,身为医生的程奕心里却有种浓浓的无力感。
其实以当年的医疗技术,小姑的身体恢复状况已经算是非常好的了,至少护理得当,术后也没有出现什么并发症。但他就是希望,程庆芝能够像年轻的时候那样,放肆地做她喜欢的一切事情。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程庆芝知道,自己之前的病一直是侄子心头的一个遗憾,每每谈起这件事,他就会表现出低落的情绪,所以她故意岔开了话题,问道:“小奕呢?最近怎么样?有喜欢的姑娘了吗?”
这话一出,整桌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程奕身上,连怄气不想看他的程庆潮都忍不住悄悄竖起了耳朵。
程奕无所谓地一耸肩:“没有。我觉得一个人过也挺好的,也许一辈子不结婚了也说不定呢。”
程庆芝刚想嗔他,程庆潮就把碗往桌上一砸: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没结婚,不生孩子,就不知道什么叫家庭责任感,整天吊儿郎当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程奕闻言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深邃的眼眸中蕴着一丝不屑,语气平静而犀利:
“您结了婚,生了孩子,也没见您明白什么是家庭责任感。”
话落,也不待众人反应,径直起身,抄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拿过倚在鞋柜旁的雨伞,离开了程宅。
一顿饭就这么不欢而散。
程奕从父亲家出来,掏出车钥匙开了锁,坐进驾驶座,因为心情烦闷,又无处可纾解,他烦躁地打开收音机,随意拨了一个频道,便发动了车子。
收音机里的主持人咿咿呀呀的,平日里听着觉得很有趣的节目,今晚不知怎么觉得无聊得很,甚至有些聒噪。
彼时雨已经停了,他关掉收音机,打开窗户,深吸了一口雨后的清新空气,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等红灯的间隙,手机屏幕倏地闪了一下,提示有一条新的微信。
他左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拿起手机解了锁,定睛看了看,发现是夏倾发来的。
“你现在在家吗?如果在的话给我一下地址,我把外套拿过去还你。”
程奕顿了两秒,正敲了两个字准备回复,绿灯就亮了。他索性戴上蓝牙耳机,从通讯录里找出夏倾的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夏倾正捧着手机,有些紧张地等着他的回复。手机冷不防一震,吓得她差点失手把它摔了。
等看清是程奕打来的,她稳了稳心神便按下了接听。
“喂。”
“喂,是我,程奕。”他的声音有些微微的沙哑。
“啊,哦,你看到我发给你的微信了吗?”
“看到了,我现在在外面,你家地址在哪,不用你送,我过去拿。”
“这样啊,也行,文杏小区你知道吗?你就到文杏路旁边小区正门那里,我拿下去给你。”
“好,”程奕瞄了一眼仪表盘里的时间,“我大概15分钟后到。”
“行。”夏倾应下。
挂断电话后,夏倾就去柜子里拿了个硬纸袋出来,把程奕的外套叠好装进去,自己又进去换了件长袖T恤,把头发随意地束成马尾,就准备出门。
糯米见自家主人在玄关处穿鞋,以为是要带自己出去玩,立刻腆着脸跟上去,在夏倾脚边使劲地摇尾巴,围着她打转儿。
夏倾忍俊不禁,按住它的背往客厅的方向推了推,笑道:
“我不是要出去玩,只是送个东西,很快就回来,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别做梦了。”
糯米似乎听明白了主人的意思,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出委屈的呜咽声。
夏倾也不理它,直接开了门出去。
才下到单元楼外,一阵夹带着浓厚湿气的风就吹过,钻进衣领,冷得她打了一个激灵,后悔高估了自己的抗寒能力。
她纠结了一小会要不要回楼上取件外套,然而想着也不会出去太长时间,就放弃了。
文杏小区离市中心不远,来来往往的车辆呼啸而过,拉出一条暖黄色的长河。
离小区门口还有一个红绿灯的距离,程奕就注意到了等在路边的夏倾。
地上还有些湿,树叶零落一地。她穿得单薄,远看更觉得高挑而瘦削,站在昏黄路灯下,左手提着纸袋,右手则时不时搓搓左手手臂,似乎觉得有些凉。
她在等他。这样一想,眼前的画面便莫名温暖了起来。
红灯变换,他一踩油门,转瞬就到了她的面前。
夏倾被眼前的车灯一晃,下意识抬手遮了眼睛。过了一会,才慢慢把手移开,眯着眼睛看过去。
程奕已经把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手肘抵着窗台,朝她微笑。
夏倾走到车边,把袋子从窗口递过去。
“喏,谢谢你的外套。”
不知是冷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的鼻尖有些红扑扑的。
见他接过衣服后没说话,她便挥了挥手:“那我先回去了。”而后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夏倾脚步一顿,旋即回过身问道:“怎么了吗?”
程奕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喊住她,幸而他只稍一思考,便酝酿出了后面的说辞:
“有时间吗?陪我去吃宵夜?”
夏倾第一反应是抬腕看了看手表,然后一脸看神经病一样的表情问他:
“宵夜?现在才晚上八点半欸。”
“就当是,还我借你外套的人情?”
————
等上了车,夏倾还有些恍惚。自己怎么就中了邪答应陪他吃宵夜呢。
“想听什么音乐?”程奕问道。
大脑还没恢复正常思考状态的夏倾下意识脱口质疑:“我想听什么你这就一定有吗?”
略带挑衅的语气逗乐了他。程奕挑挑眉,笑道:“你大可以点点看。”
看他一副很有自信的样子,夏倾忍不住就想刁难他:“那我想听Kpop。”
他一个三十好几的男人,不出意外的话,肯定不会听韩国流行音乐的吧。
程奕没回答,直接打开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熟悉的音乐声就从音响里缓缓流泻出来。
居然真的有!她的三观再次被刷新。
此时正巧碰上一个红灯,程奕踩了刹车,笑嘻嘻地偏过头问她:
“怎么样?服不服?”
她正想反驳,却无意对上他的眼神,话硬生生地停在了嘴边。
挡风玻璃外各种色泽的霓虹灯交织着划过程奕的脸庞,他的眼睛弯成一个巧妙的弧度,语气愉悦,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在那一瞬间,夏倾似乎奇异地感受到了他掩藏在笑意底下,真实的心情。
于是她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坐直,算作默认。
此后一路,程奕都好像在刻意找着什么有趣的话题同她搭话,遇到感兴趣的,她也应上两句,不感兴趣的,就哼哼两声了事。
直到到达目的地,下了车,他都没有停过。
夏倾已经憋了一路,见程奕仍旧说说笑笑的样子,忍不住打断他:
“不开心的话就不要笑。”
走在前头的程奕闻言猛地停了下来,回过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夏倾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不开心的话就不要笑,很丑。”
正文 宵夜
程奕嘴角的弧度顷刻消失。他揉了揉自己笑得有些发僵的脸颊, 低声道:
“原来已经这么明显了吗?”居然被她一眼看穿。
“嗯。”夏倾应了一声, 上前两步追上他, 跟他并肩, “我很喜欢的一个作家在一篇小说里写过, 不想做的事可以拒绝, 做不到的事情也不用勉强, 所以,不想笑的话也不必强迫自己笑。”
她兀自说着,并没有看他, 但程奕却像被施了定身咒,久久无法动弹。
有多久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了?
早就习惯了做大家的开心果,即使是在最好的几个朋友眼里, 他也是最不需要别人关心和照顾的那一个。情商智商双高, 基本上是所有熟识他的人对他的评价。
朋友遇到什么麻烦或者疑惑,第一个想到求助的人一定是他。什么时候该开玩笑逗趣, 什么时候该严肃成熟, 这个尺度他永远拿捏得刚刚好。只是没有人想过, 这其中多少是出于真心, 多少是出于假意, 以及为什么他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不让别人觉得负担, 已经是根深蒂固的习惯。所以并不想要把负能量的事情告诉别人,就算是好朋友,有些东西自己消化就好, 何必给他人平添烦恼。
夏倾没有发现程奕已经落在后头, 仍在往前走着,并且还颇为无聊地踩着路灯的影子玩。直到发现对方久久没有接话时,才奇怪地扭过头,然后愕然地停下。
“喂,你干嘛呢,快点跟上来带路。不是你说要吃宵夜的吗?我又不知道你要吃哪一家。”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背后是经过雨水冲刷后澄澈的夜空,零散的薄云中间依稀看得到几颗星星,狭窄的小路旁隔几米就有一盏不甚明亮的白炽灯,她就静静地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双手背在身后看着他,等他回应。
程奕摇了摇头,努力甩开低落的情绪,迈开步子朝她走去。
“走。”经过她身边时,他顺势拉了一下她的衣袖,扯得她跌跌撞撞地跟了几步,之后又松了手。
也不知道是故意泄愤还是干嘛,他的步伐越来越快,饶是夏倾腿再长,也走不过一步是她一步半距离的程奕,她渐渐开始觉得有些吃力,到后面只得一边小跑一边碎碎念道:
“你走那么快干嘛,我叫你带路,不是赶路,我都跟不上了,你这算哪门子带路。”
程奕这回倒听话地停下了,可后面低着头念叨的夏倾不出所料地一头撞了上去。
“嘭”地一声闷响,她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额骨磕在他背上的声音。她捂住额头,后退一步,愤愤地说:
“程奕,你以后可以不要总是搞这种突发动作吗?我撞傻了是不是你负责?”
只见他转过身,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我发现,今晚你的话格外的多。” 而且格外的有攻击性,他在心里默默补充。
夏倾登时呆了呆。自己好像确实在他面前,莫名其妙地暴露了通常只在凌浅面前会有的状态。至于原因,或许是她有些意外这个仅仅跟她见过几回,但一直看上去没心没肺的人,会有不开心的时候,这不小心激起了她的恻隐之心。
算了,看在他今天心情不好的份上,她就无视他的调侃吧。
于是她抬手在嘴边从左往右一划,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姿势。
随着两人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狭长的小巷子逐渐变得开阔起来,前方隐约传来热闹的说笑声,夹杂着锅铲相碰,翻炒东西的声音,用力闻的话,还能嗅到一丝烧烤的味道。
这种感觉莫名的熟悉。
等到了店门口,夏倾将四周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才明白那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是她高中律成中学附近的小食街。
说是小食街,其实也就是一条藏在城中村里的小巷子。里面多是烧烤、麻辣烫之类的大排档,因为价格亲民又美味,夏倾高中的时候经常约上三两同学跑来这里吃吃喝喝。
不过这里的位置较为隐僻,若非律成的学生或者附近的村民,一般是找不到这里的。
她正想问程奕,发现他已经进了其中一家麻辣烫小店,在档口跟老板寒暄。
老板身着短衫,忙得汗流浃背,头未抬,手上也不停,就招呼道:“小伙子要吃什么自己去冰柜那里挑,挑完拿过来给我就成。”
“奇叔。”程奕喊道。
听到许久未闻的声音,老板惊讶地抬目看来。
“欸?小奕?”
“奇叔好久不见啦。”
“好久不见,”见到熟客,奇叔黝黑的脸庞上顿时漾起笑容,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块儿,“最近很忙吧?好几个月没见你来了。”
程奕正点头应是,外面的夏倾便凑上来,颇有兴味地看着奇叔忙活。
红汤滚滚,奇叔手脚麻利地抓过手边早已用竹签串好的食材,放入锅里翻滚,待食材熟后,一把捞起,用筷子从竹签尾部一捋,菜就纷纷掉落在碗中,他再用一支大勺舀起辣香四溢的汤水浇在上面,辅以些微佐料,撒上少许熟芝麻,一碗麻辣烫便新鲜出炉。
等一碗忙毕,奇叔才注意到程奕边上的夏倾,他顿时了悟,打趣道:
“我说怎么突然跑我这吃东西来了,原来是带了女朋友啊。”
“我不是她女朋友。”
“她不是我女朋友。”二人同时开口。
听得他们否认,奇叔也不觉尴尬,只是笑眯眯地说:“我懂我懂,现在还不是嘛,但以后可就说不好了。”
“老板,我真不是......”话音未落,程奕就拽着她往冰柜那边走,“奇叔开玩笑而已,不用太在意,喏,要吃什么,这里随便拿,我请客。”
他都这么说了,夏倾也就放弃了较真的想法,认认真真地看起食材来。现在时间尚早,她是吃过晚饭的,所以并不太饿,于是只凭着喜好随意取了几样放到小篮筐里,便到一边等着。
而程奕则慢得多,他垂眸挑选着食材,神情专注,额前的碎发被不知从哪吹来的轻风拨起,露出两道英挺的剑眉。身上的一袭黑色风衣更衬得他身长玉立,成熟稳重。
怪不得能把诸如凌浅那样的迷妹迷得神魂颠倒。夏倾暗自腹诽。
挑选完后,两人把各自的小篮子都递给奇叔,奇叔接过后放在锅边,朝程奕招招手,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一点。
“这姑娘看上去不好追啊。”奇叔悄声道,“但是啊,以你的魅力,我相信,总有一天能攻克的。”
程奕无奈扶额:“奇叔......您真的误会了。我俩就是临时搭个伙吃宵夜而已。”
奇叔一副认定了他们俩就是有□□的样子,程奕只得放弃挣扎。
刚一踏出门槛,夏倾就问他:“你认识的人,怎么都看到你身边有个女生就问是不是女朋友?”靖瑶也是,麻辣烫老板也是。
客观来讲,程奕外貌出众,职业稳定且逼格高,喜欢他的女生应该多了去了,怎么就沦落到全世界都在操心他娶老婆的问题?
“没办法,我太优秀,他们怕没人敢喜欢我。”程奕一边说一边将摊门口无人用的塑料凳搬过来,抽了两张纸巾在上面擦了擦,才示意夏倾坐下。
从他自我吹嘘时无比自然的语气可以看出,他的情绪似乎已经恢复到原来正常的状态。对付厚脸皮的人,保持沉默大概是最优手段。
“二位的麻辣烫来嘞!”两人屁\股还没坐热,老板就一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走过来。
早先在程庆潮家的时候,因为心情不佳,根本无心吃饭,此刻闻到独属于麻辣烫的浓郁香气时,程奕才真正觉得肚子饿了起来。
奇叔的手艺算是这条小食街的一绝了,独特的汤料,各色混杂的小香肠、豆腐皮、海带,杂乱地铺陈在红油油的汤面上,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相比于程奕全部心思都放在大快朵颐上,夏倾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有一勺没一勺地吃着,心里一直在猜测他为什么会知道这里。
大约是吃的有些热了,程奕把袖子松松地往上一挽,露出结实的小臂。余光瞥见夏倾平白无故地总抬眼看他,他停下筷子,好整以暇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偷瞄被抓包,夏倾颇觉尴尬,但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程奕低头哧溜了几口,回道:“这儿边上有个律成中学你知道吧,是我母校。”
夏倾霎时觉得他们俩的巧合完全可以去写一本小说了。
她夹起一颗鱼丸,咬了一口,鲜香的汁液顿时溢开。
“我知道,因为我也是律成毕业的。”
“你也是律成的?”程奕的筷子一顿,同样觉得有些意外,“那你来过这家店吗?”
夏倾摇头:“我常去的那几家都在巷子尾巴那,这家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