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南方佳人 本故事的地名和人名纯属虚构,请勿与历史上相同的地名相挂勾。
时值国难,战乱纷争,华夏大地裂分十州:徐州,扬州,益州,中州,青州,幽州,漠北,西域,吐蕃,北疆。
各州依据战乱形势,或联盟,或轧陷,彼此之间,合纵联横。
南方有佳木,茂盛羽衣倾人城。
南方有佳人,霓裳一曲倾人国。
莲上宛娉婷,遗世独立水中央。
佳木与佳人,羽衣霓裳几回闻?
徐州,澄阳湖。
我独坐在湖边,水面波光鳞鳞,晃人眼,扎人心。旁边的柳条儿,垂在水面上,打着细小的圈儿,扩散的涟漪,碎裂成点。
自从接到吐蕃那边传来的询息,我的心就没有平静过,仿佛有一张黑色的网,漫无边际地洒下来,束缚了我所有的光明。
侍女们暗自向我透露这事,国主已点头默许,下个月迎亲队伍就会过来。
如今益州战事告急,阿爹有些力不从心。
现今,吐蕃有意示好,阿爹又怎能放弃这个联盟抗战的机会。
可是,我不能也不愿!因为我想嫁的是另一个人。
次日,我决定起身去益州。
从徐州到益州,会经过扬州。
扬州烟花迷漫,墨客文人之地,总有歌女吟风弄月地唱着《徐州的虞曲》。扬州的烟花巷也总有墨客文人笔墨绘画之下的《徐州虞美人图》在兜售。
侍女雪蕊和粉蕊总是很兴致勃勃地谈论此事,并把几幅虞曲和美人图拿过来给我过目。
“想不到小主作的曲子,扬州这里这么快就有现谱奏唱了。”
粉蕊笑道:“那是当然,小主谱的曲,这么优美婉约,当今世人,哪有不争先吟唱的!”
“粉蕊,你知道吗?我听说吐蕃那边的君主又给小主献诗了。”
雪蕊靠在粉蕊的耳边,悄悄地又说:“天下第一才子李后主的诗词,如果谱上小主的曲子,那真的是很绝配。”
“国主很赏识李后主呢。”
她们抬眼瞧见我,禁了声,赶紧把买来的画呈给我看。
画上的人儿,姿态各异,要嘛风情万种,要嘛婀娜多姿,可惜这种画,我见过太多,大多异同,引不起我的兴致。
“小主,您看:这些画,虽然绘制得很精致,但是还是没有完全画出您的神韵。”
我垂下眼帘,摆了下手,说道:“拿下去吧。”
“明日就能到达益州了,小主这几天赶路这么急,不在扬州多休息几日吗?”
“不必了,你们都退下吧。”
我拉下车帘,不再看这些热闹的市井。内心一片的郁结零散,如果益州被攻破,扬州将是被下一个被践踏凌辱的地方。益州与扬州皆失的话,国都徐州将不保。
现今的国界疆城,分为十国而立:
其中,徐州、扬州、益州为一国。国都为徐州。
青州、幽州、漠北联盟抗战已久,分分合合,合合分分,永无止境。
吐蕃、北疆、西域有意联盟成一国,并以吐蕃为国都。只是他们王室内部矛盾一直在不停地激化,还没有一个满意的结果。
十州混乱之战,最终导致的结果是三国而立。而中州这块肥肉,变成三国争夺之地。
现今三个联盟大国又在开战。 正文 第2章:蛮荒之地 益州。
巴蜀外域,南蛮之地。
粉蕊替我揭开幕重的车帘,她细心地把车帘上装饰的珍珠流苏捞起,以防遮了我的视线。
一望高山峻峭,戈壁滩涂,荒原十里。
黄沙漫漫,风萧瑟,只有天空偶尔掠过几声尖锐的鸦啼,凄婉荒凉至极。
我自心中发出叹息:这就是益州,终于到了。就是不知……他可安好?
“公主殿下,前方就是我军驻守之地,卑职这就通知大将军过来迎驾。”
隔着幕帘,侍卫长秦京跪在车外说道。
秦京是父皇在我八岁的时候派遣过来保护我的周身安全的,听闻他有十八般高超的本领,是一位很尽职尽责的武士。这次出来,我警示他不可告之圣上。他倒是明理,说道:“请千岁放心,我只愿保护好您的个人周全,其它的事,不会过问。”
我抬眼示意雪蕊,她马上出声道:“这次只是私巡,无需劳师动众。尔等只要护全公主殿下的安全便可。先退下,找个地方休憩。”
“遵命。”
粉蕊递上参茶,说道:“小主,现今益州烽火连天,战事不断,您……可要多加小心。”
我点了下头,换上准备好的轻快便服。
这两个侍女是阿爹前两个月新换进来的,自然是不知道我此行的目的,但我也自知,越少人知道越好。
阿爹在半年前就陆续地换掉我身边的人,除了侍卫长,一概全换。
我知晓阿爹的用意,我听奶娘说,我出生那日,阿爹请人补了一卦,卦象有异景——辉煌有时尽,烽火无绝期。
我遣散众人,面涂黑灰,着装朴实无华,就同益城的普通老百姓一般无二。
夕阳西下,余辉染黄昏,我用通行证进了城。
微风吹拂,前方快步走来一队人马。
我靠边站定,远远地就瞧见为首一人,眸光坚定,步履沉稳。
他身高八尺,犹如松柏;玉面朗月,墨发垂臂横飞;宝蓝色的衣袂飘逸若蝶,从我的眼前,犹似离弦的箭,疾驰而过。
夕阳的光映在他远去的背影上,似乎如同烛火中的飞蛾,有种绝裂的撕碎感。
我攥了一下麻布衣袖有些割手,有湿润的东西涌上眼眶,不过被我很好地压了下去。
我默默跟在队伍的后面,静静地想一些事情。
那年,我八岁,正值国难,被歹人擒去当人质。
阿爹派人来寻我。
当时和我一样被绑的还有一位少年,他自称公子小白。
分离之前,公子小白拉着我说道:“虞兮妹妹,待你青丝绾正,为你铺十里红妆可好?”
我想了一想说道:“不好。”
也是在那一年,我认识了他。
当时,他的父亲诸葛将军被阿爹派遣,主要负责解救我,却阴错阳差地让其子也陷于虎口之中。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小黑屋,关押着形形色色在战乱中被擒来的人质。
绑匪头把我和几个人关押在了最里屋的那一间。对着看守的人再三叮嘱:“这间屋子里的人都是王族皇戚,必须要严加看管,不得有任何的闪失。若有疏漏,提头来见!” 正文 第3章 如月少年 战乱的大冬天,天寒地冻,没有赎金的人,会被活活饿死和冻死,没有谁会可怜谁。在自保的年代里,也没有谁有义务帮助谁。
时间越流失,我就知道生命就像流水在无情地消逝。
我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当时,很多人都被活活折磨而死,就在我要放弃希望的时候。一双温厚的手,抚上了我眼睫处的黑色绸带。
我很害怕,摇着头,往后退缩,那些没付赎金的人会被拖出去处死。虽然我双眼被蒙,手脚被绑,全身的疲惫不堪,潜意识里却还想活着。
“不……不,走开,别碰我!”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一个清朗温润的声音传了过来的同时,我还闻到一股淡淡青莲的檀香。
这香气,如雾如烟;轻闻之,淡袭若无,却能养精提神。
这种香,是西域进贡的。阿爹只会赏给战功显赫的宠臣享用。
“你……你是……”
“嘘,小声点。我是来救你的。”
他俯下身,蹲在我的身旁,给我松绑。
当他轻轻扯开蒙我眼睛的黑绸带时,我的眼前一片的迷蒙与朦胧……他的影印,重重叠叠……
好久,我才适应这里的光线,一抹蓝色,在淡蓝与深蓝之间交纵,仿佛是一汪洋大海,洗涤着这个暗晦的冬天。
他蓝色衣袖上的纹印是卧龙形态的圈纹。
我听阿爹说,如若有一天,你碰上拥有龙纹影印或者凤雏图影的人,那就是解救你的圣贤。奶娘说我命薄,活不过十八。
终于有人来解救我了。这让我那颗不安绝望的心,终于有了依靠的地方。
眼前的蓝衣少年,年方十二。玉冠如月饱满,身姿颀长若玉树。
“你叫什么名字?”我轻声地问。因为眼前的少年,我觉得这似乎是一个美好的梦境。
“我复姓诸葛,单名一个轩字。”
在晨光中,密封的窗棂透出点滴的阳光,虽然光圈稀疏又斑驳,但投影在他的笑容上,却显得如此的温暖。
因为他的笑容,我突然间觉得活着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嗯,一个能让人忘记死亡的美好少年。
我没有像以往那样气焰嚣张地说,谢谢你救了我,我会叫阿爹赏你金山银山。
我突然间觉得金山银山算个P,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说出来,似乎会玷污了他洁净的衣角。
我拉住他的衣袖,摇晃了几下,说道:“那我以后叫你阿诸可好?”
他回过头,笑容浅浅如月芳华,回道:“嗯,好。”
他细心地打量着我,略一思考之后,蹲到我的脚跟处说道:“来穿上这个。”
他利落地脱下自己的牛皮毛靴,毫不迟疑地套在我的脚上。
原来在逃亡中,我的鞋子掉了一只,另一只还磨破了,在大雪天里,我的脚趾都生冻疮了。
这一双厚实的靴子,一瞬间,让我原本冻得麻木的脚心都捂出汗了。
他拍掉我身上的灰尘杂草,用宽大的衣袖仔细认真地擦拭着我乌黑的脸。
我瞧着他干净的龙纹衣袖都变得乌黑黄渍,心中隐隐疼痛。仿佛是一帕蓝天,被乌云席卷遮盖。 正文 第4章 卧龙纹袖 鼻子一酸,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了出来。我很少哭的,在逃亡中,都不曾如此心酸。
所以,低下头赶紧擦掉。
“怎么了?为什么要哭?”
他轻声地问,充满着疑惑。
我赶紧转移他的视线目标,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怎么找到我的?”
“我听父亲大人说要解救一位很重要的人,他给属下展示画像的时候,我正好瞧见,所以记下了你的样子和你身上穿的衣服。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原来,他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和名字。
这也好。
我仰起头,盯着他瞧,一本正经地说:“阿诸,以后你就叫我阿虞吧。”
“阿虞?”
“对。以后,这世上,我只准你一个人叫我阿虞!”
阿诸笑了,又问:“那刚才你为什么哭了?”
我扯过他的衣袖,眸光低垂地说道:“卧龙纹袖被我弄脏了。”
他听了,浅笑道:“这些乃身外之物,弄破和弄脏都无妨,最重要的是人安全没事最好。”
他如此萧飒洒脱,可我心里还是止不住嘀咕——如若是别人的金袖银袖弄脏与我何干,正因为是你身上之物,我才如此在意。
我握紧他的手,有种安心温厚之感。
“阿诸,那我们要怎么样出去?”
他神秘一笑,回答:“等时机,等父亲大人的指示。”
我暗自嗅了嗅,他身上那股好闻的青莲檀香,然后,望着窗外透进来的光,心中充满着希望——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寒冷的冬天也可以变得如此的明媚。
只是突然,我脚下有人在拉我的裙摆,我低下头,仔细查寻,才发现阴暗的角落里伸出一只瘦小黝黑的手臂。
“你……你是谁?拉我做什么?”
“我……我三天没喝水没吃东西了。也请顺道……救救我吧……”
不一会儿,从角落里爬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他自称公子小白,年方十岁。被绑了五天,从第三天家人没来赎之后,就再未进食。
阿诸从袖子里拿出干粮和水袋,递给了我。
虽然我已经饿得两眼昏花,但看到公子小白可怜兮兮的眼神,还是把干粮一分为二。不过,他狼吞虎咽的样子,逗得我直笑。
我不知道阿诸是用什么方法取得那些土匪强盗的信任的,他竟然可以自由进出这间密封的小黑屋。
深冬寒夜里,我全然毫无睡意,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公子小白全身冷得发抖,只好紧挨着我。
我把阿诸给我的毛毯盖到他身上,他看着我,迟疑地说道:“我还真怕我们活不到明天呢。”
“说什么傻话呢。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的!”
公子小白想了一会儿,眸光黯淡又说:“你为什么这么有信心呢。我的亲人都不来赎我。也许再晚一天我就死了。”
我也跟着沉默,然后回答:“也是。再晚一天,我可能也活不成了。不过,幸好现在我们还有希望。”
我笑了起来,真心的觉得高兴。这是被困五天里,我最畅怀开心的笑。 正文 第5章 公子小白 我从不相信自己命薄,不管我命中的那一卦是真是假,我都决心好好地努力活下去。
因为,我突然间发现自己的生命里,已经出现了一抹美丽的色彩。
公子小白盯着我也笑了,他说:“你笑起来真好看,我娘亲说了,爱笑的女子,运气都会出奇的好。”
我低下头,掩起袖子擦了一下眼角。小白说得对,我的运气真好,因为我遇上了阿诸!
衬着微弱的月光,我发现公子小白的笑脸上有两个忽隐忽现的可爱小酒窝,而且他的眼睛,往深处看,瞳仁中央在月色下透着淡淡的星蓝。哦,这眼睛真特别。
我伸出手指,好玩地戳了一下他的小酒窝说道:“我听奶娘说,天生有小酒窝的人拥有非凡的潜能,聪颖伶俐又才思敏捷。”
公子小白抓住我的手指,很认真地说道:“谢谢你的干粮和水,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永远记住你的。”
我昂起头,笑眯眯地说:“记住我做什么,我又不需要你还那些东西。金银财宝,官爵城池,我家多的是。”
他嘟了下嘴说道:“你怎么把自己看得这么轻贱,那些身外之物又怎能与你相比!我要还你的东西,自是那些庸俗东西所比拟不了的。”他目光闪耀如星,又补充着:“其实,有些东西,是还不了的。”
我愣了一下,在他明亮如钻的眸子中,我也觉得有些东西是偿还不了的。
寒夜漫漫,星耀无垠。
偶尔一两只寒鸦之音,尖锐地响彻天穹,似乎要刺破这黑夜之网。
当第一道曙光划破窗纱而来时,远远的传来急切的嘶杀刀枪声,窗外已是一片的红光哨烟……
公子小白很紧张地攥紧我的手,嚅道:“我们会死吗?”
虽然我也害怕,可是咬了下牙关,回答:“不会!”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坚定,或者是因为有阿诸的原因。
对于他,我无条件地相信和信任——他说会救我出去!
嘶杀声如蜿蜒而行的毒蛇,越来越迫近。火光黑烟已窜进封死的门缝,呛得我直打咳嗽。
就在这时,阿诸撞门而入,他把我包裹在羊皮大氅里,然后迅速地背起我,说道:“我们走!”
在我慌张彷徨的时候,那安神的青莲之香,再次入鼻而来。
我的心犹如一只挣脱束缚的雁雀,砰砰地跳跃在草原上……
一路上,我们疾步奔跑。
我搂着阿诸的脖子,回头看那起火的土匪山寨,说道:“这是谁放的火?这么的及时!放得太好了!”
“嗯,他们饭菜内的迷药只有半个时辰的药效,我们得逃快点。”
我一时恍然大悟,问道:“阿诸那火是你放的对吗?”
“嗯,我放了信鸽,绘了详细的地图给了父亲大人。半夜鸣哨音通知他们,我已做好内应。时间紧迫,我只在东面厢房放了柴火,柴油燃力可能不够。所以,我们要赶紧从秘道逃出。” 正文 第六章 风华少年 “阿诸,你是怎么办到的?那些强盗歹人不怀疑你吗?”
我想起半夜啼叫的鸦鸣,顿时觉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阿诸要做好这些事,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和详细计划的。
阿诸擦了下额边的汗水,回道:“父亲大人教育过我,说邪恶之人可以欺骗。必要时以金钱诱之,他们的第二头领是一个相当贪财之人。贪婪之人的心都被钱财所迷惑,他只视金钱为生命。我以将军之子的身份,给予他不菲的钱财,并许诺他事成之后,更有丰厚的回报。所以,他就对我放松了警惕。”
他背着我,气喘吁吁地奔跑着,额上的汗水,晶莹而落。
我执起袖子给他擦拭,心中如有蚁,细密地啃:“你以身犯险,你家人不担心吗?”
“其实,我父亲并不知道我潜入敌营。”
我有些愕然。却更加佩服他的经纬之才和超凡勇气。
“那……那你不害怕吗?他们如此的凶神恶煞,杀人都不眨眼的。”
阿诸思索了一会儿,反问道:“阿虞,你害怕吗?”
“我?刚开始前几天,我很害怕,害怕得要命。可是,现在我不怕了。”
我轻嗅着那淡淡的,似有若无的青莲之香,心中油然变得温暖和勇敢。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有阿诸了。”
我望着前方那一轮渐渐升起的朝阳,心中涌出无限的希翼。
天空之蓝,澄净无边,就像阿诸袖子上的那一帕蓝。
天空本无色,可是遇见某个人之后,它就会变成一种独特的风景。
“阿诸,如果徐州被攻破,我们是不是都要死?”
我现在对死亡似乎没看得那么重要了。
死,要看死的方式。
生,也要看其生的状态。
如若,我活着的时候,日复一日,毫无色彩和意义,那又有什么意思。
“不会,守住益州这个易守难攻的天关,阻止住蛮荒大军的攻击,国都就不会消失。”
“如果益州被攻破呢?”
我隐约地记得奶娘提过益州的一些事情。
“不会,我家族世代守卫在益州,父亲大人说过,只要诸葛世家不灭,益州不灭!诸葛世家的子子孙孙,责无旁贷地都要守护住这个天关!”
我突然间想提很多问题来“刁难”他。倒不是这些问题有多重要。
而是因为……我的私心……强烈的私心……
我觉得阿诸的声音是我听过的男子声音中最温润沉隐的,好像一种古琴的音韵,不管是高还是低,是急还是缓,都有其音律的节奏感。
这节奏如若溪水平缓浅流之音,不急不躁,火候温暖刚刚好——刚刚好让人陶醉其中。
“阿诸,如若歹人追上我们。你可不能扔下我不管。”
“嗯。”
“阿诸,如若歹人要用城池来交换我,你可不能真的丢下我。”
“嗯。”
“阿诸,如若有一天,兵临城下,烽火狼烟,我终要一死。你会怎么做?”
“……”
阿诸表示很受伤地想玩沉默……
……沉默中……
我发现自己实在是很无聊……都把具有捭阖之力的阿诸弄到没话了。 正文 第7章 白衣翩然 我从袖子里拿出丝绢,抚上他汗水涟涟的额头,说道:“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跑的。”
阿诸笑了下,立刻很利索地回道:“不是我不相信你能跑,而是如果你跑得太慢,会拖我们后腿。”
我一时气结,竟说不出话来。阿诸实在太狡猾,果真是在寻机报刚才我那些无聊问题之仇。
公子小白紧紧地跟在我们后面,他边跑,边脱掉外衣,然后在十字山道的拐弯处,把衣服扔到了左边,并往左边踩了几个脚印,然后跟着我们继续往右边跑。
我冲着小白喊道:“你想得真是周全。”
小白咧嘴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编贝,说道:“总得有人做善后的事。如若他们追上来,打乱他们方向也好。”
阿诸的眸光闪烁,点了下头,说道;“嗯,你做得很对。”
我们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看不到烽火的狼烟为止。
在山涧小溪休息时,阿诸独自爬上山顶去放信号。
看到清澈见底的溪涧流水,我满心欢喜,扑腾一声,就跳入其中清洗。
泉水清兮,可濯我足;
泉水甜兮,可沁我心。
公子小白站在岸边,负手而立,望着阿诸的方向说道:“纵观天下,当今世上,虽然四分天下。北疆、吐蕃、西域为一家,漠北与中州一家,青州与幽州联盟一家靠山而驻。而今分裂的益州、扬州、徐州也在十年动荡中统一为一家了。可再过不久,四分之家将发生变数。”
水面映着他的影象,山风徐来,白衣翩然。
“会发生什么变数?”
“自古弱肉强食,胜者为王。弱小就要被吞没。漠北与中州,青州与幽州在不久就会被吐蕃和益州所吞并。当然,他们两家也可以联盟。但以现今之局来观,西域与益州会争夺中州的土地。”
一听到益州,我马上来了兴致,问道:“你认为谁会赢?”
公子小白笑了笑,回道:“益州。”
“为什么这么肯定?”
听到益州会赢。我立马心中窃喜,笑得开怀。
“在这十年内,因为有强盛的诸葛世家守在益州这个天关。所以,西域还打不过益州。只会继续讨好地向国都徐州进贡。”
“哦。我也是这样觉得。不过,西域是吐蕃的附属小国。吐蕃应该不会坐视不理吧?”
公子小白的眸光隐在暗隅,过了许久才说:“吐蕃看似风光,实则王族内部动乱,暂时还没有强大到可以马上攻打益州。现今徐州人才济济,马上可以平定匪祸,而扬州富足,可出借粮草与兵器;益州又有彪悍强劲的军队驻守。吞并中州是迟早的事。”
我听得心花怒放,喜形于色,泼起水,先把自己洗个干净。
公子小白跳下溪水,向我涉水而来,他在我面前站定,说道:“你可知,女子之足,不可向外人道也。”
我满不在乎地说:“那又如何?”
“自古女子之足,得其夫才可见。”
他如此一说,使得我的脸一烫,赶紧把裙裾放下来,盖住脚趾。
这些言举,奶娘和阿爹都没说过啊。 正文 第8章 十指纤纤 他见此,大笑起来,说道:“晚了。十指纤纤,若桃瓣;十趾尖尖,如荷芰;皆入我眼。这可如何是好?”
我瞟了他一眼,故意不看他。偏过头,梳理自己的长发。
如若女子之足,只能其夫才有机会得见。
那阿诸还碰过我的脚,并帮我穿过牛皮毛靴呢。
他凑近,顺道坐到我旁边的岩石上。
他的眸子里升腾着点滴的星蓝,说道:“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你有牡丹之姿,天香之色,在我对女孩子的印象中,应该算是最漂亮的。”
我边把秀发编成辫子,边说:“我阿爹说过‘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所以,我才不做那种女子。与其做国色牡丹,任人攀折;不如做带刺的蔷薇,自我防御。”
公子小白点了下头,回道:“带刺的蔷薇,伤人一分的同时,也会伤自己半毫。多可惜。不如与爱花之人,互相怜惜,互相扶持,共同进退。”
我迟疑了一下,回道:“那也得看爱花之人是何许人也。什么样的宝马,配什么样的将军。如若没有一瓢海的深度,怎么能容纳百川之流?如若没有一帕天的宽度,又怎么让百鸟呈翔?”
公子小白站起身,双手握拳,向我鞠了一躬,说道:“你说得极是。一席话,让我受益良多,真是赐教了。希望以后见面,我不会让你失望。”
这时,阿诸已放完信号,向我们奔来。
他坐在我们旁边,用袖子擦汗的时候,我才发现,他脚上套的草鞋已经磨得不像样子了。
阿诸的脚趾都淌出血来,而他刚才却依旧坚持背着我狂奔。
我走上前,心中满是愧疚,说道:“阿诸,你的脚都流血了。怎么不告诉我们呢,刚才还带着我们跑这么崎岖的山路。你不疼吗?”
如若他没把靴子让给我穿,就不会流血了!
阿诸这时才发现自己脚受伤的事,只是随意泼了下水清洗:“哦,你不说,还没感觉到疼。呵呵,可能刚才只心急要逃跑,所以并不知道自己脚受伤了。”
我仔细一瞧,扯下袖子当做布条,又说:“你的手上有水泡,是放火的时候不小心烫到的吧。”
“嗯,应该是的。”
阿诸咬着牙,忍着疼,却不发一语。
“哎,你也太不小心了。你这样满不乎的样子,真是让人担心。”
我一边给他包扎受伤的手指,一边责备。可是责备之后,我又觉得很伤心。
公子小白,站在旁边,冷不防插了一句话:“自古做大事者,不拘于小节,才能成就大器。”
“我觉得只有先爱护自己生命的人,才会活得更好!”
我冲着阿诸又说了一句:“你要是不小心死掉了,我就会恨你!”
阿诸愣了一下。有些茫然。
他一时半会儿搞不清楚为什么我会突然间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是说真的!阿诸,如若以后你再不好好爱护自己的生命,那我将……永远恨你!”
阿诸静静地看着我,仿佛滴水穿石,润物无声……
过了半晌,他才点了下头,说道:“嗯,我记下了。” 正文 第9章 一味香料 我扳过他的手掌,包扎那些破皮化血疱的地方。这修长温厚的手指,根根如削竹,端雅得很。
我没来由地一问:“阿诸可会弹古琴?”
“呃,不会……”
“哦。”
这么修长丰厚的手,不弹琴有些可惜了。
公子小白来了一句:“诸葛世家以出虎门将军为主,既是将军府之子嗣,自是从小在战场上打滚,何来弹琴附雅一说。”
我用余光瞄了小白一眼,心中自有打算。
我把布条绕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包成我喜欢的样子,接着,再打上一个满意的蝴蝶结,才善罢干休。
可是,我分明看到阿诸的额头上,正密密麻麻地下起一片可疑的黑线雨……
“怎么啦?很丑吗?这蝴蝶结打得不好看吗?我重新打可好?”
阿诸的嘴角很艰难地抽动了一下,忙要解释:“呃……”
还没等阿诸发表意见。公子小白就替他回答了——“太丑了!简直不堪入目!像个粽子!”
“那我重新包扎好了。”
阿诸赶紧止住我要伸向包子蝴蝶结的爪子:“不用重新包了,我觉得很好看。”
“真的?”
我很狐疑地盯着阿诸那“诚实无欺”的黑线脸。
“真的!”
阿诸赶紧点头。
我感觉还是重新包扎一下比较好。
可是,阿诸已经迅速地收回那个巨型的“粽子蝴蝶结”了。
“那你发誓。”
我不依不饶地说。
阿诸低下头,再次很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发誓——这很漂亮。如若说谎,便让雷劈……”
还未待他说完,公子小白又插话了:“诸葛兄,天上要打雷了。”
阿诸冲着小白无奈地笑了笑。意思再明白不过——高抬贵手,别再为难我了。
公子小白把手伸到我面前,说道:“我也受伤了,有劳你也给我包扎一下。”
我立刻对他嗤之以鼻,并底气很足地说:“小女子不善女红,包得太丑了!简直不堪入目!像个粽子!”
公子小白一脸黑线地冲着阿诸说道:“史上说女子最善记仇,这句果真不假,古人诚不欺我也。”
“多谢夸奖,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你而已。”
我脸不红心不跳地冲着小白眯眯笑。
小白笑道:“好个以其人之道。不过,我真的不介意你包的丑粽子。”
他靠近我的脸,在我的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凑得这么近,使得我闻到了一股幽远的香氛。
这个味道,我记得阿爹给我看过那一味香料。
在我诧异的时候,我瞧见他脖子上带的那一块玉。
雪芙晶莹,剔透无瑕。
色泽盈润,巧夺天工。
真是一块好玉,在宫中时,那些进贡的玉器我都把玩过,也摔碎过。
但是还没有一块羊脂玉,能这么入我的眼。
他脖颈上的这块羊脂玉,特别的细腻光亮、温绵莹洁。
阳光下,光泽正如凝炼的油脂,相当的透亮晶莹。
羊脂白玉拥有独特的韧性和耐磨性,其坚韧是玉石中最强的,虽入土千年,却不易被沙石沁染。
小白见我盯着他的玉瞧,说道:“怎么了?喜欢这块玉?” 正文 第10章 诏书天下 我赶紧摆手:“没有。我只是好奇看一下而已。”
“虽然只是一块玉而已,但是,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给的。”
公子小白故意说道。
我浅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回道:“虽然只是一块玉而已,但是略有瑕疵,世上人千种,玉万品,也不是随便就能入我的眼的。”
小白的脸立刻一片乌云密布。
阿诸看了下天色,说道:“刚才,父亲大人飞鸽书信于我说圣上要过来了,要我们做好迎驾。”
“徐州的国君?”
小白若有所思地问。
“嗯。”
阿诸起身,整理了下周身。
我掏出丝绢,浸了水,拧干,递给了阿诸。
“给你,用这个擦脸比较干净。”
阿诸刚要伸出手,却被小白抢了过去。
我瞪着他,顿时无语……
小白摊开丝绢手帕,毫不客气地盖到自己的脸上,说道:“正好让我也擦一擦。”
“我又不是给你的。”
“可我觉得我比任何人都适合这条丝绢。”
“你……你的脸皮真厚……”
对于他的强词,我表示鄙视。
阿诸倒不介意,他蹲下身,用右手捞起水,清洗手掌上的污渍。
水面上映着他影印,颀长挺拔犹似高峰玉树,层层叠叠,扩散开来。
“阿诸,身上的伤口还疼吗?”
看着他微锁的眉峰,我轻轻地问。
“没事的,只是小伤。只要上药,过几天就会愈合了。”
他冲我笑了笑,眸子明净如一面镜湖,似乎可以看到里面的影像。
我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阿诸,你可要赶紧好起来。好陪我做一些事情。”
“哦?你要做什么?”
我示意他蹲下来,悄声地靠在他耳边说:
“这是一个秘密。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阿爹过来接我的时候,小白已经告辞走了。
临走时,他对着阿诸说道:“青水虽长流,但终有一别。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和诸葛兄相遇。但是也许相遇了,彼此的境况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也说不定。诸葛兄好好保重。一定要等到我们真正相逢的那一天。”
小白拍了拍阿诸的臂膀又说:“也许相见的那一天,是在战场上也说不定。放眼天下,也只有你的才华,最值得我记挂在心上了。我会以你为榜样的。”
小白看向我,小酒窝深陷,附在我耳边说道:“虞兮妹妹,我们很快就会再相见的。希望真正相见的时候,你还记得我。”
“你……你怎么知道……”
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我一时想不起来,我什么时候告诉他真名了?
后来,我才记起那条丝绢上刺绣着我的闺名。
“我什么都知道的。待你青丝绾正的时候,要等我……等我为你铺上十里红妆。”
正如小白所言,十年战乱中的匪祸在诸葛将军的指挥下,消灭殆尽。